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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林血珠》第五章 代人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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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野一口气跑到忻州,天已经大亮。

    以往的此刻,他已经喝下了两碗稀粥和吃掉了两个馒头。

    可现在,他饥肠辘辘,什么东西也没有吃。他身无分文,街上的小吃摊点也就与他无缘。

    唯一可行的办法,仍然是去化缘。但卖吃食的不兴这个,只认钱不认和尚。可大清老早,找谁家化缘去?

    难!他这才知道谋生不易。大兴寺吃不饱、饿不死的两顿饭也弥为珍贵,他真想马上掉头回去。

    他沿街慢慢走着。此时各行各世都陆续开了门,十分热闹,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他东张西望,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挣钱的法门。他还是只有一件事可干,那就是向人化募钱财,请人布施。

    太阳已爬上三竿,他饿得直出稀汗,可他仍开不出口向人化募钱财。

    “汪、汪汪,晤——”突然,他足后跟一只恶犬狂吠,惊得他赶忙提起脚跟,生怕被狗咬了,一面急急转过头来,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奇怪,哪来的狗?根本不见狗踪。

    周围的行人也在四处张望找狗。狗没找到,人们也就不以为意,各走各的路。

    陈野虽没找到狗,却发现离他丈外,一个人正朝他咧着嘴笑。

    此人脸上有两道扫帚眉,一对猴眼,精灵刁钻,一只大蒜鼻,不太雅观,一张鲫鱼口,唇上还蓄着两撇倒八字胡,最煞风景的是两侧长着一对招风耳。

    此人三十上下,一脸的不正经。

    陈野不理他,无精打采地继续走路。“咯咯咯咯……”他身后突然又有了鸡叫声。

    他回头一瞧,哪里有鸡?

    噫,真是怪事!一抬头,又看见那个不正经的汉子在朝他笑。

    陈野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只好自顾走路。

    “嗡……”一只蜜蜂也不知从何而来,就在他头上耳边转。

    蜜蜂叮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挥起大袖,朝头上一扫,蜜蜂被赶走了,可手刚放下嗡嗡声又起。他抬起袖子在头上一拂,声音停了。手一放下,声音又响起来。如是几回,他抬头寻找,哪里又有蜜蜂?

    扭头一瞧,那不正经的汉子正在不出声地大笑。

    陈野气得想发作,又觉得没有理由,只好耐住性子,他刚刚迈下一步,就听“唧”的一声,就像踩着了一只老鼠,慌得他抬起脚来看,地上光光滑滑,哪来的老鼠?

    邪门!陈野留上了心。一回头,果然,那小子正捂着肚子哑笑。

    莫非这小子会邪术?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告诫自己不要上当。

    “囊、囊、囊……”木鱼声倏地响起,敲得很有节律,不快不慢,恰好合上了他的脚步。

    这木鱼声惊动了过往行人,都停下来朝着陈野看。

    “噫,这行童手中没拿木鱼,怎么会有木鱼声?”

    “呀!怪事,这家伙八成会仙术,要不没有木鱼怎会有木鱼声伴他走路?”

    人们纷纷议论.

    陈野只好停下,猛回头,那不正经的小子一手指着他,笑得弯了腰.事情再清楚不过,定是这小子捣的鬼!

    他气愤地走过去质问道:“喂,你玩什么邪术捉弄人?”

    那汉子吃吃笑道:“你不知道么?”

    旁边有人笑道:“他不是要的邪术,小师傅不知道么?这叫‘学象声’,又叫‘百禽鸣’,学什么声音象什么声音,他学木鱼声就像真的有人敲木鱼一样。”

    这么一说,顿时围过来许多人,只听鸟声大作,百鸟齐鸣,人宛如到了森林里,十分悦耳动听。

    围欢人众响起了彩声,无不交口称赞。

    陈野十分惊奇,也十分叹服,人的嘴竟能模出飞禽走兽之声,叫你诊诒莫辩。

    他一肚子火不由灭了。

    那小子又模仿了猪哼牛叫,鸡生蛋、狗打架,惹得人众捧腹。

    最后,小子说道:“在下一点小玩意儿惹得各位高兴,就请各位资助几个盘缠如何?”

    话一落音,铜钱便扔了一地。

    “喂,帮助拾呀,还得着干啥?”

    陈野只好帮他拾钱,嘿,还真不少呢。

    “我叫牛三,你呢?”

    “陈野。”

    “到何处去?”

    “并无一定,走到哪儿算哪儿。”

    “你分明是庙中的行童,不回寺了么?”

    “不回了。”

    “那好,在下也是四处漂泊,你就和我做个伴吧,如何?”

    “好吧。不过,在下身无分文……”

    “我早看出来啦,走走走,到包子铺里附子填饱再说。”

    牛三头前领路,到一家包子铺;要了二十个包子,两人大嚼起来。

    世上什么东西最好吃?若有人此刻问陈野,他一定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定:包子!

    牛三吃得不多,但也吞下了八个,然后笑眯眯瞧着陈野狼吞虎咽。

    等最后一个包子落下肚,陈野这才觉得心满意足,长长吐了口气。

    “这次我付帐,不过你的那份就算欠帐吧。”

    “欠帐?”陈野愣了,“人家给赊帐么?”

    “当然不给,我是说你欠我的帐。”

    “这……”

    “小兄弟,你听好,以后我包你吃包你住,用的钱都算你欠我的帐。”

    “这还了得,日积月累,我还得清么?”

    “还得清还得清。我这人最好说话,这还帐么,也并不一定都要拿钱还。只要我叫你干什么,你照着我的话去干了,那就算还了一顿饭钱帐,你说好么?”

    陈野想了想,道:“我帮你做些事自是应该,钱嘛还是应该还你,怎能混为一谈?”

    牛三笑道:“你说的也有理,帮我做事只算还人情帐,钱文嘛另算。不过,我瞧你也无谋生手段,就以人情债抵了金钱债吧。”

    陈野道:“好吧,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现在还想不出来,等想出来再说。走,你找旅舍住下,晚上再说。”

    陈野未注意他“晚上再说”这几个字,便跟着他来到街上一间中等旅舍。

    牛三让他到房中等着,他去原先住的小旅店里取衣物。

    不一会,牛三就来了。

    陈野见他提着两个包裹,一个包裹大些,顺手扔在床上,却把一个小包裹扔给他。

    “这是什么?”陈野问。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野打开一瞧,嘿,竟是一身海蓝绸缎衣裤,不禁十分惊奇:“这是干什么?”

    “给你穿呀!看你这身和尚行头,成何体统,快把它脱下来!”

    “这……”

    “快快快,别噜嗦,男子汉就该爽快些!”

    陈野经不起他一阵催促,把衣服换了.

    牛三惊奇地咂着嘴,喷喷称赞:“好一个公子哥儿,风流得紧,小娘们见了,包管个个眼睛发直,妙妙妙,真是妙极啦!”

    陈野一生何曾见过这么好的衣服,穿在身上颇不自在,手脚无措地愣在那儿。

    牛三绕前绕后,就像看一架木偶,直看得心满意足,这才在床上坐下。

    “我眼力不差,总算没有看错!”他沾沾自喜地夸耀着,“不愧老江湖也!”

    陈野被他瞧得十分不自在,道:“穿不惯穿不惯,我还是穿僧衣吧!”

    牛三道:“小兄弟,你莫非是个痴人?哪有好衣服不穿却要穿破僧衣的道理,你这件宝贝僧衣嘛……”他说着把破僧衣一把抓起,两手随随便便一扯,“嘶”一声便裂了大口子。

    接着“嘶嘶嘶”几下子就扯得个稀巴烂。

    陈野大怒:“你疯了么?好好一件僧衣怎么把它撕了?赔!你给我赔!”

    “你身上穿的不是赔了么?一件换一件,我还吃了亏的!”

    陈野无话可说。

    “好,小兄弟,晚饭时我要你帮个小忙,这是件极易做到的事,请你陪我去拜访一位客人,成么?”

    “什么客人?”

    “自然是有身份的人家了.不过,你得变变身份,从现在起,你是幽州的巨商公子,我是你的管家……”

    “别急呀,你小兄弟一表人才,当个富商公子哪里又不配了?大哥我相貌堂堂,当个管家也绰绰有余。”

    “你想干什么?”

    “晚上你就知道了。”

    “你……”

    “得啦得啦,可别忘了咱们的君子协定。”

    陈野无法,心中却不安。

    “放心吧,陈公子;去会体面人自己也得装体面些,要不,只恐连人家的门都跨不进去!”

    牛三说着打开扔在床上的包裹,取出一套褐色绸衫,道:“这是牛管家的行头,不赖吧;你说呢?”

    陈野看他穿好衣服,哪里象个正经人,不禁笑了起来。

    城里最大最讲究的酒楼就是福顺酒家。

    福顺楼坐落在十字街口,城里最繁华的地段。达官贵人、富商巨贾,都爱在这里举行酒宴,或是三朋四友集会小酌。

    此刻,正是酒楼生意兴隆的时候。

    楼上上来了一位翩翩公子,后面跟着一个相貌猥琐的随从。小二眼睛一亮,急忙过来招呼,引他们到空桌上去。

    随从朝四处一打量,指了指靠窗空着的一张桌子,要到那儿去。

    小二赔笑道:“这位爷,那张桌子已有客人包席……”

    随从接口道:“那就旁边那张。”

    “请!”小二打头来到墙角的空桌,把本来干净的桌子又抹了一遍。

    这两位爷台,自然是陈野和牛三了。

    “先来两杯上好香茶,然后把你们的拿手菜只管端上桌来!”牛三神气十足地吩咐道。

    小二见这两位爷开口就很大方,喜得嘴里连声答应,小跑着走了。

    陈野小声道:”牛大哥……”

    “嘘,牛管家,别露了馅。”

    “我说要那么多菜吃得完么?”

    “吃不完,谁有那么大的肠胃。”

    “那……”

    “为了摆阔!”

    “阿弥陀佛,你……”

    “这自然有用意,你等着看好了、”

    香茗很快送上来,两人慢慢品着。

    这时,楼梯一阵响,又上来了几位客人。小二立即跑上,大声道:“钱大爷,这边请!”

    喧哗的楼堂忽然静了下来,四面八方的座上都有人站起来打招呼,一时“钱大爷、钱大爷”地叫个不停。

    陈野抬头一看,这钱大爷四十多岁年纪,生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只见他双手抱拳,不停地回着他笑容满面地应酬着。

    牛三轻声道:”这家伙就是本城最有名的富商钱达仁。”

    钱达仁身后跟着四人其中三人威武健抗最后一人却是个瘦小的老先模样很像个管家师爷这类的人物。

    五人来到陈野旁边的空桌坐下,小二毕恭毕敬一旁侍候着.不知什么时候,牛三掷了位置,背对钱达仁那一桌,与陈野相对师爷模样的瘦老头道:“上菜。”

    “是,刘师爷”

    小二还没动身。牛三说话了。

    “小二,把贵店名菜挑拣些上来。”

    “是,大爷,不知大爷要几个菜?”

    “什么几个菜?只管上不就行了么?让咱家公子尝尝味道而已。”

    “是是是!”小二一迭连声答应着走了。

    钱达仁一桌的人齐往这边桌上打量,陈野的目光恰和钱达仁碰个正着。

    钱达仁含笑点了点头,陈野也连忙颔首。两人就算打了招呼。

    刘师爷道:“三位远道而来,敝东家在此设宴洗尘,请各位尽兴豪饮,不必客气的。”

    一个虬髯大汉道:“放心,刘师爷,我韩天贵一向喜好杜康,不会客气的。”

    一个翩翩公子道:“在下应邀前来,自是不会客气,否则,不瞒师爷,等闲人还请不动在下呢!”

    这话十分傲慢,虬髯汉子皱了皱眉,一脸不高兴。

    第三位客人是个中年书生,相貌清秀得就象个女子,连说话也是尖细尖细的。

    “在下不善饮酒,只能饮个一两小杯,算是助兴,还望各位原谅。”

    寒暄中,小二一气抬来了六盘莱,还有两壶上好美酒。

    钱达仁亲自把盏,给大家斟上。

    “各位,钱某不才,蒙各位看得起,分从四面八方赶来,今日聊备水酒,以示谢意,请各位干了这一杯!”

    众人一饮而尽,主人又连连劝菜。

    陈野桌上也上了三碟菜,他连名称都叫不出来。这一生,他多半见的是青菜萝卜。牛三替他斟了酒,小口小口品着。

    酒味之香醇,如饮甘露,他生平虽是第一遭饮酒,却无不适之处,越喝越有味。

    牛三提醒他慢慢吃,菜还多得很。果然,不一会就上满了一桌。

    他也懒得问是什么菜,牛三满内行地替他介绍着,他却不往心里去,只顾夹起来往嘴里送。美味佳肴,使他十分开心。

    牛三装模作样吃喝着,实际一门心思都放在邻桌的谈话上。

    只听韩天贵道:“钱大爷准备何时起程?”

    钱达仁道:“三位刚到齐,将息两天再说。”

    公子模样的年青人道:“不必不必,依在下之见,明日就走。”

    中年书生嫣然一笑:“严大侠何必如此性急。就由主人安排不好么?”

    严大侠眉头一皱:“在下答应许老前辈时,就曾说过上路越早越好的话。不料芳驾足足迟到了三天,已延误了时辰。若再耽搁……”

    韩天贵不客气地岔断了他的话:“汤女侠已经说过,因事来迟,你又何必斤斤计较?”

    刘师爷见三位客人话不投机,急忙打圆场道:“三位都是看在许老先生之面来到忻州,老朽与东家感激不尽,老朽敬各位一杯。”

    喝完酒,似乎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钱达仁忙道:“不瞒各位,还有两位贵客未到,据在下估计,至迟明日必到,两天后起程如何?”

    严大侠筷子一放:“什么?还有人前来?敢问钱大爷,这两位是何方神圣?也值得让众人再候两日?”

    语气中的不快和自负,流露无遗。

    钱达仁赔笑道:“这两位,一位是北岳剑魂的孔庆广大侠,一位是龙虎山玉虚宫金龙真人的门徒冯元坤。”

    刘师爷紧跟着补上一句:“这两位也是许老前辈引荐并相约的。”

    严子钰冷哼一声:“既然有这两位名噪一时的人物来保驾,在下此来实是多余。”

    钱达仁忙道:“严大侠乃后起之秀,许老前辈甚为称道,路上还要仰仗大力,哪能说是多余的呢?”

    几句奉承话,严子钰的气消了些。

    他不屑地说道:“兵贵在精不在多,若是酒囊饭袋,来了又有何用?”

    这话不知针对谁,但却惹恼了韩天贵。

    “我这人就只配称酒囊饭袋,钱大爷你请了我,只怕是个累赘!”

    女扮男装的汤女侠笑道:“韩大哥,你只管喝酒吧,一个巴掌伸出来还有长短,莫说人与人相比了,强中自有强中手,谁是酒囊饭袋,那可真说不准。比方说我吧,若是有人败在我手下,他可能就成了酒囊饭袋,我要是败在另一位的手上呢?那我在他眼中也是酒囊饭袋,我说得对么?”

    韩天贵乐了:“汤女侠说得对极,就是这么个理。”

    严子钰大怒,这不是和他抬杠子么?正要板下脸来开口说话,刘师爷已举起了酒杯,频频劝酒。而钱达仁则举起双箸首先夹菜给他,一脸殷勤,把他的气话给堵住了。

    由此看来,钱达仁通过住在长安的有名镖师独臂金刀许培忠老爷子,请来了一伙赫赫有名的白道英雄。

    先说饭桌上的这三位吧。赛门神韩天贵是山东有名的高手,一支蛇形鞭不知打倒了绿林中的多少好汉。此人性情刚烈,最重义气,在山东武林领袖群豪,是一个难惹的人物。而女扮男装的汤四姑,人称女金刚,光听听这个名号就叫你头疼.此女善使柳叶刀,长年行走江湖,与丈夫志趣不同,分道扬镳,独来独往,从未走过下风,在江西是武林中的翘楚.至于那位目无余子的严子钰,外号人称流光剑,是江湖异人玄武子的衣钵传人.行走江湖两三年。

    挫败了不少黑白两道的武林高手,一时间声誉鹊起,名满江湖.乃师玄武子信道,但未修行,将原来姓名隐去,自号玄武子,名声不在风尘三绝之下,黑白两道。无人敢惹。这位异人脾气古怪,眼生于顶,谁只要冒犯了他,一定不饶。这位严子钰既是他的嫡传弟子,除了学得武艺,脾气自然也接了衣钵,是个顶难惹的人物。

    有这三位,已经是令人头痛的了,哪知还有恒山北岳门的孔庆广和龙虎山玉虚宫的冯元坤。冯元坤是玉虚宫金龙真人的俗家弟子,人称屠龙剑客,与北岳门的英才铁面书生都是近年崛起江湖的后起之秀,他们都以独到的功夫,闯下了极响亮的万儿。

    钱达仁居然搬动了许培忠,由许培忠出面请来了这几位煞星,的确是使人料想不到的事,这下一步的棋,可就难走了。

    牛三满腹心事,哪里还咽得下这满桌的山珍海味?只有饿汉陈野,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品尝着,全不管身外事,真是其乐无穷。

    一辆轻便马车,由两匹辕马拉着,车后还栓着两匹骏马,显然是作长途换马之用,马车的主人,可谓十分细心周到.

    马车由忻州往太原府,在一名头戴斗笠的壮汉驱赶下,车行甚为快速。

    在马车前面三四十大远,也有一辆马车在疾驶。马车后,有两位骑土护车。若是稍加注意,便可看到车前还有六骑开道.

    忻州距太原府一百四五十里,足够一天紧赶。到太阳当午时,行路人都在途中大镇歇晌,人要进餐马要加料。

    等陈野和牛三从轻便马车里出来时,镇上唯一的大酒后已经十分拥挤热闹。

    两人站在店堂门口往里打量,只见钱达仁、刘师爷和三个年青女子以及女扮男装的汤四姑坐在一桌,旁边一桌则坐着六个男子,其中韩天贵、严子钰是昨天朝过相的。余下四个青年,个个相貌秀俊、英气勃勃,他们全都带着兵刃。

    牛三一眼扫过,马上发现钱达仁旁边一张桌上,只有两位客人,便叫陈野到那里挤着坐,其他地方再难找到座位。

    钱达仁一见是他二人,起先略略一正,继而含笑点头。

    陈野双掌合于胸前答礼急得牛三暗地里扯他衣襟。陈野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寺中的行童,怎能象在山中一样,向人合掌问讯,便连忙放下手来,把个头直点。

    钱达仁感到惊奇,但莞尔一笑:“这位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陈,”陈野回答。

    牛三舒了口气,他总算没有离谱。

    “听口音,公子乃河北人氏?”

    牛三抢着答道:“敝少东家在幽州,祖辈行商,此次到广东进货。老先生贵姓,看来也象财东,不知在下可请对了?”

    钱达仁一笑:“在下钱达仁,在忻州开有字号,此次到河南省亲。”

    牛三道:“如此说来,彼此要同路而行了?望钱老爷子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旅途寂寞,多有个伴才好。”

    说话间,小二上了菜肴,各自吃喝起来。

    钱达仁的三个姑娘,在他们交谈时,就不住拿眼来瞟陈野,不时窃窃私语。

    老大钱彩蔚小声道:“这公子呆头呆脑的,看来信佛还挺诚呢,见面就合掌问讯,跟和尚一样。”

    老二钱彩霞轻笑道:“富家公子嘛,把礼佛摆给人瞧,骨子里谁知道是什么货色!”

    老三钱彩云道:“他八成当过和尚,不然怎会傻呼呼的?”

    汤四姑道:“这公子看着人还老实,倒是那个管家看着扎眼。”

    眼睛不离牛三的面孔,对陈野一点儿不注意。

    吃喝完,钱达仁一伙离了店,临别时向陈牛二个打了个招呼才走。

    他们前脚一走,牛三就催陈野上路。

    陈野极不情愿,道:“忙什么?刚吃了一半,吃饱了再走不迟。”

    牛三道:“小祖宗,你就快点儿吧。”

    “为何要快?”

    “赶路呀,你不见人家已走了么?”

    “他走他的,有什么相于?”

    “怎么不相干……”牛三忽觉说漏了嘴,连忙把话一转,“不走早些,怕赶不到太原呀!”

    陈野听听也对,连忙加快吃喝,三下五除二填了个差不多,望着桌上的剩菜觉得十分可惜.

    一上马车,不用催,车夫扬鞭打马,策马飞奔。一个时辰之后,远远看见前面的马车,车速才慢了下来.

    擦黑时分,马车进了太原府。

    不多会,在一家上等旅舍住下,这家旅舍开有酒店。两人就在楼下酒店吃饭。

    正好,钱达仁一伙也在。见他两人进来,便冲他们点点头,并不过来招呼。

    牛三不好走过去,径直朝了另一边。

    钱达仁一伙很快吃完走了,牛三也不再催陈野,尽他吃个够才进屋安歇。

    夜里,陈野发现牛三从窗子跃出去了,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回转来。

    陈野见他轻功很高,这才知道是个会家子,不过他对此并不感兴趣,自管睡觉。可是也怪,明明他是睡着了的,却偏偏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回来。他想,旅途很累,怎么睡不着呢等牛三上了床,他才沉沉睡去。

    其实,并非他睡不着,即使睡着了,屋里只要有个动静,他就会马上醒来。他完全不知道这是练功的结果,因为师傅从来也未说过。

    第二天,陈野注意到换了车夫,这个车夫比原先的车夫年龄稍大些。不过,他懒得动问,师傅老人家从不问人家什么事。除非你自己想告诉他.从太原出来,是通街大道,车辆很多,官差也不少,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以后几天,陈野和牛三未再和钱达仁他们共住一家旅店,但吃饭时总要碰头的。

    几天中唯一的变化,就是又换了车夫。

    这天来到河北河南交界处,正是下午时分,道路荒凉,全是丘陵大山,形势险要.走着走着,马车停下了。

    车夫掀开车帘,对牛三道:“点子停下了,小心!”

    牛三道:“只管走,别引起人家疑心。”

    马车又动起来,不一会又停下了。

    只听钱达仁在车外道:“陈公子,山路难走,下来歇口气吧。”

    牛三放下心来,一推陈野:“下去!”

    陈野从车里钻出来,只见钱达仁笑嘻嘻等着,他们的车前后左右都有人。

    陈野一下车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对钱达仁一抱拳:“这路真难走,累死人了。”

    话才落音,韩天贵大步走来:“姓陈的,好汉眼里不揉沙子,你跟了爷们几天,到底想干什么,把底儿亮出来!”

    陈野莫名其妙,答不上话来。

    牛三知道不妙;赶紧赔笑道:“这位大爷说笑了,在下与少东家赴广东有事,哪里是跟着爷们……”

    刘师爷的独子刘子敬道:“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当我们不知道么?”

    汤四姑笑道:“你大爷专做没本钱的买卖,对么?”

    牛三一惊,忙道:“这位大爷真会说笑,敝东家……”

    汤四姑仍然笑眯眯的:“得啦,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江湖上谁不知道你八臂神偷牛三爷的大名呀,你以为换上一身衣服就变了样,让人认不出来了么?”

    钱达仁的长子钱土杰哈哈笑道:“牛三爷做买卖做到我们头上来了,妙极妙极!”

    钱彩霞道:“他那双招子出了毛病,看错人了,怪糟糕的!”

    钱彩云道:“眼睛出毛病可不好,留着也没用,不如挖了吧!”

    牛三目瞪口呆,庐山真面目已被揭穿,不承认也不行了.他立即嘻嘻笑道:“汤四姑不愧老江湖,一眼就把在下认出来了。不错,在下正是牛三,但牛三与各位并无过节,也未打各位的主意,牛三此次送陈公子到广东……”

    钱彩蔚道:“陈公子是做生意的吗?”

    “是是,陈老爷乃幽州巨富……”

    彩霞接嘴道:“巨商富贾与八臂神偷交了朋友,故此将儿子托付与你,对么?”

    “对对对,是这么回事。”

    彩霞道:“富商与偷儿作为友,岂不是把老虎请进羊圈里来了么?”

    众人哈哈大笑.

    牛三向陈野使眼色,要他说话。

    陈野听姑娘们说得有趣,正咧嘴微笑,牛三要他说话,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牛三急了,道:“陈公子,你把令尊怎样将你托付在下的事,原原本本给这几位爷台说一遍。”

    他边说边使眼色,意思是你胡编一套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陈野不谙世事,他编不出来。

    严子钰早不耐烦,大步从车厢后绕过来,一指牛三:“你休得花言巧语,快把你的底子抖出来,否则,有你小子受的!”

    韩天贵也吼道:“牛三,招子放亮些,你估量估量,今日从我们这些人的手上溜得走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爷劝你……”

    牛三趁他说话之际,突然双手朝两边一抖,喊声:“看打!”一个身形紧跟着纵起,极为准确地落在车厢后的马上,身在半空时他已从腰上抽出牛耳尖刀,一落马身,白光一闪,斩断马缀绳,接着又是白光一闪,”唰唰唰”甩出三把飞刀,直奔韩天贵、刘子敬、严子钰,与此同时,左手一带,两腿一夹,已掉转了马头。两手再往后一甩,又是几支袖箭朝众人射来。这时马已前蹿出两丈,他连头也不回,又打出两把金钱镖,袭击试图飞身追赶的人。

    这家伙,的确是了得!

    从飞身上马到马儿飞奔,他一气呵成,打出了四种暗器。

    八臂神偷名震江湖,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无论是汤四姑、韩天贵还是严子钰、刘子敬,大家都没料到这家伙的出手之快、轻功夫之好,他们毕竟低估了他。

    八臂神偷者,八臂指的是暗器功夫,但也让人误认他偷东西偷得神,就像长了八臂。但不管怎么说,牛三以‘神偷”出名,他很少与人动手,多半仗着高超的轻功走之大吉,因此人们并未注意他的武功。

    所以;即使是老江湖的钱达仁与刘师爷,也疏忽了这一点。

    等众人躲开暗器,牛三已经跑出三十丈外,再好的轻功;也无法再追上。何况他座下的马儿,神骏高大,乃大宛名马。

    牛三这一溜走,剩下的只是车夫和陈野。

    很自然。他俩都成了替罪羊。

    赶车的人们并不在意,对这位陈公子,可就得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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