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玉麟刚拢目向四下里一打量,巧啦!就见正西方,飞奔而来一条人影,快似一缕轻烟,玉麟赶紧一伏身,借楼顶屋脊隐着身子,见那黑影正是奔向自己停身的这座高楼而来,到得切近,已看出是个小巧身影。
玉麟心中不由一动,这身影好熟悉,但玉麟虽然神目如电,然星光迷朦,隔着十来丈远,却也看不清面貌。那人偏又到了高楼前面的一座楼房上,即停身不进,和玉麟相隔约有一二十丈远近,从上向下看,更是不易看清。
那人停身不进,似在辨别方位,只见他略一停身,又斜着往高楼左面绕去,瓦面上,虽然不好起势,但那人只一晃肩,即出去了四丈多远。
玉麟不由心中暗赞道,“好俊的轻功。此人武功必也不弱。”
那人向左绕去,己被房坡遮隐,玉麟那敢怠慢,一缩身,已滑到檐边,趁那人尚未绕过高楼之时,即飘身而下,身在空中,脚尖一点二楼的檐口,也向左侧飞落,轻轻地一滚,即伏身在瓦沟中。
他这里刚隐好身子,果然不出所料,那人也已绕过楼来,而且是正对着自己的方向。说时迟,风声飘然中,晃眼已到跟前,玉麟大吃一惊,以为这人发现了自己,哪知这人在空中一拳脚,却已落在房坡的那面,和玉麟相距不过丈多远,幸好中间隔着一个屋脊,玉麟方能未被发觉,但也险极了。
这一来却是一个最好的机会,玉麟哪会放过,趁那人在打量远处,略一长身,凝眸一看,更是惊诧万分,心说:“原来是你。”
这人正是昨晚所见的那丑女,在星辉之下,那淡金色的面庞,更惨白得可怕,那一对眼珠儿更加明亮,暗忖道:“昨晚见到她,今晚这么早,又见其现身,莫非江州城中这二十多件血案,都是她作的么?”
但玉麟说甚么也不相信,这丑女既是枯竹老人女弟子,岂能容她这般妄杀,心下却不免狐疑。刚在想,倏地那丑女一伏身,随见房坡下灯光一闪而隐,丑女也随即长身,一滑步,已到了檐口,陡见她身子往下一扑,两脚却钉在檐口,已挂在瓦沟之上,竟是施展珍珠倒卷帘的轻功,玉麟暗喝一声:这手轻功好干净利落,若非轻功已登峰造极,不能如此。
方错愣间,霍地丑女两脚已缩入檐下。
玉麟哪敢怠慢,抬腿勾着屋脊,一挺身,即已越过。
只一翻滚,到了檐口,向下一望,那丑女已踪迹不见,心想:“莫非她隐身在檐下么?”
玉麟这一来,可就不敢下屋了,因为她若是隐身在屋檐下,自己准得被她发现,只好等她现身时再说。
趁这功夫,玉麟向下面一打量,自己停身的这屋面,是北面的一座两层楼房,迎面对峙的也是一座楼房,左右两面却是平房,左面似是穿堂,右面虽也是平房,但甚高大,阶前有朱栏排列,门窗均是万字格,只看气派:即知是富豪人家。
玉麟静观其变,见那庭堂中有灯光露出,这时二更方过,时间尚早,屋中人尚未入睡,那窗格之上,人影晃动不已。玉麟正在凝神静待,陡见灯光一闪,那窗前已飘落一条人影,玉麟早已看出,正是那丑女,心里更是震惊,分明她是从檐下游走而去,从玉麟停身之处的檐下,距那庭堂的窗上,有七八丈远,凭丹田一口气,能游走这么远,更可见她轻功不凡,绝不在自己之下。
她那剑术,昨晚亦已领教过了,不但精绝,而且诡谲,因此,玉麟可就不得不加倍小心了。
就在他在惊惕的这个功夫,倏地她一退步,伸左腿,坐腰一翻腕,已将背上宝剑拔出,映着灯光,耀眼生辉。
玉麟至此,更确信江州这多命案,准是她一人所作无疑,她不过向庭内略一张望,拨剑就要杀人,仅此一端,已可知她是将性命当作儿戏了,玉麟不由心中有气,心说:
“哪来你这毒狠的女人,不管庭中之人平日如何,岂可任意杀戮!我既在此,怎容你再施辣手。”
玉麟本伏身在瓦沟上,一伸手,揭起一块瓦,两脚微一用力,瓦已碎裂,即拈起一片来。这时那丑女已到了门前,作势要把房门踢开,玉麟不敢怠慢,一抖手,即将手中瓦片向她身侧打去。玉麟虽见她手段太辣:但因她尚不算作恶,而且又看在枯竹老人面上,瓦片并未向她身上打。
那知丑女果然了得,瓦片未到,已听到破风之声,收势、扭腰,一伸手,只一抄,已将玉麟打去的瓦片接着,并已见玉麟立身在檐上。
玉麟是故意站起身来相诱,果然,那丑女见有人阻扰,似是暴怒已极,一扬手,即将接在手中的瓦片,向玉麟打去,瓦片方出手,已往院中一窜,脚一点地,即腾身猛扑过去。
玉麟早知她有这一着,容她已快扑到,“吓”地一声冷笑。反身一纵,已落在数丈外。
他是有心要问问她,为何如此狠毒辣手,故要将她诱至城外,因此,更不停留,施展开轻身功夫,向那丑女奔来的方向而去。
玉麟在前奔,但觉身后风声飕飕,饶是玉麟将轻功施展到极限,那丑女兀自和他只隔着丈来远的距离,令他心惊动魄,脚下那敢丝毫怠慢。
两人都是一声不响,快如电闪,晃眼已越过了城墙,渐渐房屋稀少,玉麟见前面已是一个疏落落的树林,脚下攒劲,何消几个起落,已到了林边,玉麟猛一收脚步,往斜里一退,同时旋身立定。
那丑女却收脚不住,直窜出去了丈来远,方才稳着势子,也是一旋身。这一来,两人刚好调了个方位,那丑女反是背向疏林而立,只见她似因暴怒狂追,玉麟虽和她隔着丈来远近,但已听到她娇喘吁吁。
那丑女立定脚跟,方认出是玉麟,一声惊呼道:“原来是你!”
玉麟负手一站,冷笑道:“不错,是我!”
那丑女的一声“原来是你”,是欢欣的音调,哪知玉麟的一声:“不错,是我!”却冷峻不堪,丑女似乎一愣,玉麟已又冷冷的说道:“我问你,你夜入人家,所为何事,江州城内这二十多条命案,是不是你作的,看你的剑法,似是枯竹老人的徒弟?”
丑女一听,却“噗哧”的一声笑道:“瞧你这人,慢些儿,一件件的问不成么?”
玉麟问的话出口,照昨晚她那刁蛮的性格,以为她定会和自己放刁,那知却大出意外,这阵反是他来发愣了。
丑女见他愣在当地,一双明亮的眼珠儿一转,声调变得和他一般冷峻,说:“我问你,你是什么人,你管得着我?”
这就是了,可不又刁蛮了。玉麟就说:“我怎的管不着,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再只问你,江州城这命案,是不是你作的?”
那丑女见他逼问得紧,那双明亮的眼珠顿现光芒,哼了一声,说:“是我作的,你便怎的!”
玉麟见果然是她作的案,而且亲口承认了。心中就有气,就上前一步厉声道:“你这样小小年纪,怎么这等心狠手辣,我已闻听人言,这些人虽也作恶,但岂能动辄杀戮!”
那丑女见玉麟声色俱厉,咄咄逼人,那张淡金色的脸上虽无表情,但双眼锋芒毕露,阔嘴往下一撇,跄踉的一声,背上撒下剑来,向玉麟面前一晃,说:“我爱杀就杀,你管得着,你要是不服气……”
随又哼了一声,剑上一缕寒光,向玉麟面上一晃,抖了碗大一个剑花。
玉麟领教过她的狡黠,又刁蛮十分,可不敢大意,见她亮剑威吓,心说:“今晚要不将你治服,你绝不会听话,说不定你还要滥杀,好!我先教训教训你再说。”
霍地一撤步,反臂握着剑,也是一声跄踉,长剑出鞘。
丑女末容他拔剑出鞘。又是一声玉麟熟悉的:“你别以为了不起!”
话出,她已往斜里一上步,翻腕疾刺。
玉麟岂容她的剑刺到,倏地一挫腰,抡剑猛往她身上砸,他是想将她的剑震出手去。
哪知她一剑刺出,见玉麟不接不架,就知他有这一手,未容宝剑递满,沉腕一圈,本是纤小的身子,顿时矮了半截。
玉麟一见,知她已使出盘根剑法,心说:“昨晚我提醒了你,这倒好,今晚却用来对付我!”
虽说这么想,但这盘根剑招术精绝,玉麟可不敢轻视,这时,丑女剑光已似老练,向下盘绕到,出手第一招,即未看清她的招式。
玉麟不敢怠慢,剑尖点地,霍地两脚腾空,头下脚上,借那一点之力,向上拨起七八尺高下,就势将手中长剑斜扫她的面门。
这一招是反宾为主,攻其必救。
丑女娇脆地喊了一声:“好身法!”仰面一盘旋,已到左侧,玉麟亦已落地,两人相距不过五尺,对面持剑而立。
玉麟守着门户,遽加攻击,那丑女不将剑尖点地,随便的一站,淡金色的面孔,绷得紧紧的,那又娇又脆的声音,却带笑道:“你还服不服气?”
玉麟哪是怕她,饶她剑法绝伦,但师父剑法,也不弱于她,而且她临敌的经验不多,要制她,是十拿九稳,丑女这一问,大有轻视玉麟之意,玉麟心中就气上来了,剑眉一挑,冷笑道:“正要见识姑娘的剑术,请赐招罢!”
那丑女明若展星的一双眼珠,霎了两霎,又这么一转,说:“你真要管我的闲事么?怪了,看你也是侠义门中人,怎么倒替这般恶霸劣绅撑腰来了,我说,你还是少管我的事是正经,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又没吃官家饭,趁早儿走你的路!”
玉麟眼里看着她,耳里听着她,心说:“怎么她的性情儿,变得没像昨晚那么刁蛮子,这不是怪事吗?这又甜又脆的声音,好生熟悉,那眼珠儿一霎一转,也活泼天真得紧,似有亲切之感,好像和一个挺熟悉的人相似,连她那武功,没一样不好,可惜呀!可惜,可惜她那尊范,太不堪承教了。”
玉麟心中在想,可就忘了回答她的话了,只怔怔地盯着她看。
那丑女见玉麟盯着她看,似是被看得难为情,头儿略一低,跺着脚说:“你怎地不答我的话,老望着我怎地?”
玉麟被她说得来面上一红,这女郎虽丑,但人家既是一个姑娘,怎好盯着她看,就忙正容说道:“我是想姑娘一身武功了得,可惜未用之正途,这般嗜杀,岂不有干天和,岂不闻上天有好生之德,姑娘杀的这许多人,又岂尽皆死罪,怎可不教而诛?”
那丑女闻言,只见她大嘴一咧,嘴角还往下吊,更丑,说:“说来说去,还是这么一句,我倒要问你,你这般阻扰我,追我,究竟要怎的?”
玉麟道:“我不是适才已说过了么,就是要阻止姑娘这般滥杀,佛说:放下屠刀,尚可立地成佛,若姑娘不动辄取人性命,而施予惩戒,将坏人变作好人,岂不更可造福世人么?”
玉麟不待她回答又道:“看姑娘剑招,倒是枯竹老人的盘根剑法,姑娘定是枯竹老前辈的传人了,枯竹老前辈一生行道江湖,虽说嫉恶如仇,但也没似姑娘这般滥杀过,姑娘这般行径,恐怕老前辈亦所不许吧!不知姑娘是否另有隐情,才这么血洗江州?”
那丑女闻言,霍地一退步,惊呼道:“你……谁说我是枯竹老人的弟子,你要这么乱说,今儿我可不依你。”
玉麟见提到枯竹老人,她就这般情急,准知她是背师偷下山来生事,就仰面大笑道:“枯竹老前辈的盘根剑法,别无传人,姑娘岂可瞒得了人,这么说来,姑娘定是背师下山的了。”
方说至此,大概那丑女真个情急了,一声不响,霍地一矮身,剑随身进,剑似匹练,已向玉麟分心刺到。
玉麟方在仰面大笑,未曾防得,险些被刺中,蓦见剑一刺到,要招架是来不及了,两脚钉在地下,霍地向后一倒,施展铁板桥的功夫,倏地一卷,已到了那丑女身侧,玉麟大怒,喝道:“怎么你这般诡诈,我好心相问,相助,你真要不识好歹,我可要替枯竹老前辈惩责你?”
丑女一声:“你也配!”将剑一晃,刷地又是一剑,向玉麟斜肩劈过来。
玉麟霍地一退步,躲过这一剑,剑肩一挑,也不再容忍了,手中剑化寒滔卷,向丑女攻去。
那丑女也不出声,霍地一矮身,剑走卷地凉风,迎攻而来,玉麟见她又施展出盘根剑法,不敢轻视,尽展所学,太乙神功贯注全身,倏地剑招一慢,但每一剑都重逾千钧,丑女的剑虽快逾电闪,但和玉麟的剑一接触,即觉一股强大的吸力沾住了,不但盘根剑招再也施展不开,而且未近他的身,已被沾滑到身外去了。
丑女大惊,还幸玉麟是只守不攻,若他要还击,恐怕自己早已落败了。
还未走到十招,丑女自知不敌,霍地一跃,跳出圈子。
玉麟并不进迫,一声冷笑道:“你知道厉害了么?我看在枯竹老前辈面上,不为己甚,只要你从此不再滥杀,我就饶了你!”
那丑女气得来一跺脚,说:“你以为我真怕了你!有胆量,你敢追我!”
玉麟大笑道:“我凭什么不敢,有什么诡计你只管施为今晚我要你口服心服。”
那丑女一声冷笑道:“好!”掉头回身就跑。
玉麟知她准是要施展暗器,却也不蹲,剑隐肘后,伏腰就追,那丑女已跑入林中去了,玉麟随后紧跟。那是一个疏落落的林子,虽是这晚并无月光,但玉麟伏腰,也可看得清她的身形,见她进入林中,左绕右绕并不穿林而过,更知是要施展暗器无疑。她的轻功剑术,都甚高强,人又刁钻,若施展暗器,必也是极厉害的,确也不敢大意,果然,丑女在前面一棵大树后隐身,玉麟脚下一紧,霍地一声:“打!”
玉麟闻声止步,凝神而待,哪里有什么暗器,才知她使的是诈语,被她愚弄了,赶紧又追,绕过大树,丑女已踪迹不见,玉麟心说:“我要这么轻易被你逃出手去,我也不配名师之徒。”
拧腰一纵,腾身上了树顶。
时已秋令,树叶稀落,玉麟就见正西方,一条人影已穿林而出。玉麟心说,你还往哪里走,更不下地,就在树梢上,施展轻功,如飞追去,他追到林边,见她已出去了十来丈远,赶紧一跃下地,疾如离弦之弩,那消十数个起落,已和她相距不到三丈,那丑女却霍地扭身,又是一声:“打!”
玉麟心说:“我才不上你的当!”脚下不停,猛向前扑去,身子起在空中,陡见两楼寒光已迎面射到,玉麟因为不防,又是身在空中,要躲不能,砸也不及,赶紧身子猛往下沉,但两宗暗器已到了身前!
玉麟不愧名师之徒,临危不乱,侧面一张嘴,已将上面那一支暗器衔住,容后面那支暗器到时,一右手二指,早将暗器抄在手中,同时身子已落下地来。
玉麟虽将两宗暗器接住了,但却也险极,同时心里奇怪十分,两宗暗器接着时,均已劲力全失,而且暗器都掉了一个头。显然丑女这发暗器的手法,虽然奇绝狠毒,但却并无伤害自己之意,就是接不住,暗器中在身上,也不会受伤。适才在空中遇险之时,本已暴怒,恨她太诡毒,这一来,早将一腔暴怒化为乌有,一看暗器是两支小巧的竹叶镖,即托在手中,说道:“姑娘好手法,在下领教了。”
说着,上前两步,将托在手中的暗器递过。
那知对面却“噗哧”的一声笑道:“你说什么?谁好手法?”
玉麟本是垂目上前,闻言举目,竟惊得呆了,对面哪是发暗器的丑女,竟是一个俏生生的美人儿,正对着自己嫣然而笑。
这一笑,露出了两排编贝似的银牙,映着星光,更是晶莹,唇绽缨颗,靥笑春挑。
玉麟心中大奇,怎的这一眨眼功夫竟变了一个人,忙向这女郎身后一看,二十来丈内,无毫隐秘之处,通共不过眨眼功夫,那丑女隐去得奇,这女郎更现身得怪,心说:“怪呀!难道她会变?”
玉麟一时怔着了,那还说得出话来,托着两支竹叶镖的手,也缩不回来,兀自还伸在人家面前。
那女郎又“噗哧”一笑道:“瞧你这人,莫非疯了,你这是作甚么,你说的甚话,我更不懂。”
玉麟讪讪地缩回手来,瞪着眼角一看,原来面前站的这个女郎,却是昨晚守候在自己小舟上的姑娘……
玉麟不由脱口而出道:“怎的是你!”
那女郎抿着嘴,忍不住,又嗤的一笑,“我就是我,甚么怎的是我。”
玉麟道:“姑娘有所不知,我适才追赶一人来此,哪知眨眼功夫,已失了她的踪影。”
那女子接口道:“哪知却变成了我,是吗,你别活见鬼了,我早就站在此地,远远见你赶来不说,还在我面前大翻筋斗,好笑得紧。”
玉麟闻言,又是一楞,哪里信她,自己明明将这丑女追至此,而且她所发的两支竹叶镖,尚在手中,这不是铁证吗,有生以来,更不信邪说异端。
她说话时,玉麟就瞪着一双眼向她看,蓦然心中一动,暗忖道:“怎的这姑娘和那丑女的声音,这般相似?”
玉麟心中生疑,眼珠自然乱转,那女郎已有所觉,就说:“我可没功夫跟你捣鬼,让你活见鬼去吧!我可要走啦!”
说罢,冲着玉麟一笑,回身就走。
玉麟心中疑团未解,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这女郎身段儿更和那丑女一般高矮窈窕,蓦地又记起:昨晚这女郎和自己在江边过招时,剑法与丑女是一般路数,心中恍然大悟。
他这里已有所悟,这女郎好快身法,晃眼已出去了十来丈远,再往前不过十丈远近,即是黑黝黝的一个丛林,眼看她即要隐入林中而去。
玉麟眼珠儿一转,不由哑然失笑,心说:“你别在我面前捣鬼,今夜若不将你的假面具揭穿,你还真把我当作三岁孩童。”
这功夫,那女郎已到了林边,略一停步回首,向玉麟这面望了一眼,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她是何表情,但玉麟似乎听到她的一声轻笑,随即消逝于林中。
玉麟那还怠慢,已知她的轻功不弱,别说前面是一个黑黝黝的丛林,若容她去得远了,自己别想追得上她,忙伏腰就赶,施展八步赶蟾的绝顶轻功,直比飞燕掠波还快,扑奔林中,到了林边,更不停留,再又几个起落,深入了十来丈远,方停步向四周搜索,但哪还有那女郎的影子,玉麟忙又往里紧进,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不但见不到人影,简直连声息皆无。
暗忖道:“凭自己的轻功,并不在她之下,起步虽慢了些,但自己用的猛劲,不信就赶不上她?”想至此,心中又是一动:“这姑娘刁钻不过,也许根本没有进林来,说不定就隐藏在林边。”
心念这么一动,就想返身往回寻去,他这刚要回身,蓦听得左前方陡然传来木鱼之声。玉麟即打消了回头搜寻之意,即寻那木鱼传声的地方奔去,不多一会,已见前面林中,有灯光露出。
玉麟听那木鱼之声,即系自那灯光之处传来,就知前面不是庵庙,即是道观,忙加紧脚步,绕树穿林,直奔前去。
到得面前一看,果然是一座庙宇,玉麟毫不迟疑,纵身上了短墙。心想,这附近别无人家,那女郎准是落在这里无疑。
撩目一打量,这座庙宇不小,一殿之外,两旁仅有两间耳房,但殿后却有一个小小的经楼,那灯光和木鱼之声,即系由那楼中射出。
玉麟正要想跃上大殿,奔那经楼一探,倏地见殿旁那方面的一间耳房中,火光一闪,陡见灯光大明,知房中有人在点灯,玉麟心中又是一动,哪有这么巧的。
忙飘身下了矮墙,顺着墙边,鹭伏鹤行绕去。
哪知玉麟距那门边尚有几尺,只要越过房门,即到窗下,方一伸脚尖,点在房门口,霍地一声咿呀,房门突然大开,灯光自内暴射而出。
玉麟万万未防到这一着,要缩身已是不及,全身均已暴露在灯光之下,不由大吃一惊。正要撒身后退,门内竟也传出一声惊呼道:“原来是你呀!玉哥哥,怎么你找到这儿来了。”
玉麟因适才这门开得太突然,陡惊之下。又是灯光耀眼,故一时未看清房内情形,这一闻声,同时也已看出,开门出来的,正是金风,不由心中大喜,顿特此来日的忘了。
忙又一步向前,惊喜道:“风弟,你住在这儿呀!这真巧。可被我访着你了。”
金风抿嘴一笑,随又将嘴儿一撇,说:“你是专程找我来的么?我才不信?恐怕你找的不是我吧!”
玉麟闻言一怔,心说:“他怎知我不是找他来的?”
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金风见自己的一句话,即将他愣住了,忍不住笑道:
“你不是说巧么?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一句话即将玉麟提醒,心说,“是呀!我何会说是专程找他,本来就是巧遇么?一时倒被他蒙住了。”
忙道:“正是呢?风弟,这里除了你之外,尚有何人?”
金风笑道:“看你这记性,我不是告诉过你,这尼庵中除了我的姑母之外,就只有一个佛婆么?”
说止此,金风忙向玉麟招手道,“玉哥哥,快进来,别给我姑母看见了,不然,我准得挨骂,说我把臭男人往尼庵中引。”说着,一闪身。
玉麟往里进,随笑道:“风弟,好,你骂我,我是臭男人,进不得尼庵,那么你住在这儿,自是香的了,我倒要闻闻,你是怎么个香法。”
说时,玉麟一见金风,高兴得忘了形,到了金风身前,出其不意,一把将他的左臂抓住,一面把他向自己怀里带,同时往他脸上凑去。
别说金风不防,玉麟的武功本来就高,两人又是相距不到一尺,玉麟的鼻尖堪堪已要触到下他的脸上。
金风被玉麟抓住,心中大急,右掌猛伸,玉麟却恰往他脸上凑,这一掌,击在他的胸上,金风是一时情急,出手不轻,玉麟万没料到他会出手,被击得脚下一踉跄,退了好几步,幸好有一张桌子托住,方才没有跌倒,玉麟是练的童子功,虽非周身刀剑不入,金风这一拳不轻,自然也未用全力,因此还禁受得起,但胸上也隐隐作痛,眉头一皱,怔怔地望着他。
金风这时的一张脸,比火炭还要红,红得发赤,一掌推出,似又大悔。见玉麟皱眉,以为这一掌把他击伤了,赶忙上前扶着玉麟的胳臂,说:“玉哥哥,我打重了么?”
说时,一股焦急的神色。
玉麟心说:“适才你那么脸嫩,竟比姑娘家还要怕羞,怎么这时又自动亲热起来了?”
就故意将眉头皱得更紧。只差没有“嗳唷”出声。
金风一见,更是急了,忙伸出手来轻抚着玉麟结实的胸膛,玉麟霍地一抬臂,就将金风的手抓住,顿觉掌中软如绵,滑如脂,柔如无骨,腻嫩无比。
金风知被他骗了,一挣,没挣脱,赤霞顿又绕脸,就跳着脚道:“玉哥哥,你坏透了!”
玉麟敞声笑道:“看你还往那里躲,你倒比姑娘家还要脸嫩。”
随说,随把他的手举到眼前,说:“这就难怪了,原来你的手竟比姑娘们的还要嫩呢?”
金风猛地夺过手来,缩身一退,说:“原来你是这么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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