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冲出帐篷时,便觉一只温软滑腻的手抓住自己。
原来两个帐篷相距甚近,慕容雪听到他们师兄弟起了争执,急忙赶了过来,在帐外偷听,一旦风清扬受师兄的欺负,便要仗义拔剑了。在她眼中便只有一个风郎,可万万容不得旁人欺侮,管他是风郎的什么人。
风清扬一握到她纤纤柔软,登感温暖,两人于漆黑的夜里不辨东西,信步行去。
行不多时,看见一座道观,其时大雨如注,两人衣衫尽湿。风清扬在大雨中疾驰,渐渐清醒过来。深怕慕容雪淋出病来,遂上前扣击观门。
谁知观门应手而开,里面寂无声响。风清扬走进去,晃亮火折,果然是座无人的道观。
似乎观中道士因故迁往别处。观中房屋还算洁净,竞尔有不少遗弃下来的日用物事。
风清扬点亮两只蜡烛,插在真武大帝的神像前,见真武大帝神威凛凛,塑的栩栩如生,便向神像敬了一柱香。
慕容雪进来,笑道:“你许什么愿呢?”
风清扬笑道:“我是祈请真武大帝保佑,让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开。”
幕容雪道“你就是这张嘴甜,哄的人要不得。有这本事怎么适才不哎哄你师兄,闹的大雨天跑出来,害的人家陪你挨淋。”
风清扬登时面色不怪,慕容雪自悔失言,忙岔开道,“我也来许个愿。”拈了一注香,做出恭恭敬敬施礼模样。
风清扬还是破题儿头一遭见她如此郑重其事,转念即悟到,她是要哄自己欢心才这么做,心下好生感激,看她身上衣裳紧贴肠体,玲斑曲线毕露无余,仙姿曼妙,起拜之间煞是惹人情思,益发爱怜,将两只破衣柜劈成木块,燃起堆火让她烤中衣服。
慕容雪手持一根蜡烛,钻进一个小屋里换衣服。风清扬坐在火堆里,听着小屋内习习簌簌的脱衣声,脑中浮现出慕容雪羊脂白玉般的玉体,不由得欲焰蒸腾.情思大动,忽然仰面看见真武大帝正威严地正视他,“啪”的一声自弓打了自己一耳光,空寂的大殿上.甚是响亮。
慕容雪闻声,心下骇然,推开房门探身出来,惊问道;“出了甚事?”
风清扬回身一看,她半个身子倾出门外.光洁秀美的脖颈下,一对丰满如玉的乳房上下起伏,满面惶然之色,忙一指真武大帝道:“快回去,莫让他看见。”
幕容雪缩身道:“他敢看,我刺他眼珠出来。”房门砰然合上。
风清扬静坐片刻,不知不觉间,无数往事齐涌心头,酸、甜、苦、辣无所不备,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自己此番与派中最具实力的五师兄闹翻了脸,今后在派中愈发孤独。诸位师兄之所以不借一切,强挑丐帮,无非是因自己之“死”,要在自己师父那里有个交待。
言念及此,愈益心灰意冷,只觉自己不过是在师父大名下活着的一个影子,“风清扬”
三字毫无价值。旁人无不艳羡他得天独厚,惟有他自知这不堪之负荷,他忽然感到活的太累,而且毫无意义,师父便如真武大帝般,牢牢罩住自己,自己纵有天大的能耐,亦脱不出那神的光环笼罩中。
慕容雪步愿如猫般掩向风清扬,意欲给他个惊喜,忽见他神态肃然,意兴阑珊,还以为他在生师兄的气,便放重脚步,走到火堆对面。
风清扬眼前霍然一亮,但见慕容雪云鬃高耸,宫装艳绝,蛾眉淡扫,清丽出尘,走动之际,环佩楔然,把白极煞星所送的珍宝首饰尽数戴上。风清扬先前见到那些珠宝,只觉其俗,不料慕容雪戴上,陡然生辉,熠熠夺目。一时间不知把她比作玉环飞燕,还是飘渺云中的仙子来得贴切。不禁意乱神迷,娇舌不下。慕容雪固美到极点,但先前不过是江湖侠女本色,泼辣任情,敢爱敢恨,这一番妆柬,大增雍容华贵之风采,令人自惭形秽,不敢逼视。
慕容雪得意非凡,“女为悦已者容”,自己这番功夫大具神效,心中大是受用。
风清扬半晌方道:“你快站开吧,否则真武大帝可要嫉妒你了,你一站那儿,他一丝风采都没了。”
慕容雪咯咯笑道:“油嘴儿,重色轻友已然不对,重色轻神可要遭天谴的。”缓步走了过来。
风清扬伸手揽住她盈盈一掏的秀腰,慕容雪顺势跌坐在他怀里。风清扬道:“我晚上吃的清水面,怎么会嘴上有油?”低头向她唇上吻去,慕容雪只求他欢心,略一撑拒,便任他狂吻面庞和秀颈,颤声道:“九弟,小心些,别弄散了我的头发。”
风清扬听着她颤声柔语,益发销魂,直亲到浅露在外的椒乳,咬啮吮吸,花样翻新,弄得慕容雪酥软如绵,面红如火,好弟弟已叫了几千万遍。
风清扬兴不可遏,横托起她向房内走去,见房内有张宽大的云床,遂将自己行囊内遮御风寒的貉皮轻袭铺在上面,慕容雪煞费苦心的妆束霎时间被他剥得一千二净,两人便在云床上款款动作起来,房外的风雨声与屋内的断云零雨融成一片,当真是天人合一。
两人足狂了半宿,方鸣金收兵,慕容雪已软瘫热化,倦伏在风清扬怀中,温顺无比。风清扬犹摩婆着冰肌玉骨,下下其手,游走不停。忽然叹道:“雪姐,我在这世上就只有你了。”
慕容雪幽幽道,“你那几位师兄对你也蛮好的嘛,我看了他们白天的样子,都好感动。
一时言事不合,何必往心里去。”
风清扬愤激道:“我何尝不这么想过,后来才知道,他们不过是听到传言,说我死了,怕对我师父没法交待,才出来装装样子,这会儿子见我没死,又恨不得我死了好向其他门派交待。”
慕容雪感到他身体发颤,他们师兄弟的争执亦是亲耳所闻,亲目所见,不由得为他心酸,把他的头揽到自己双乳间,爱怜道:“以前你说那些话我还不信,谁知句句是实,你也甭管那么多,干脆到我家里住,有姐姐疼你、爱你也就够了。”
两人一个钻牛倚角的自伤身世,一个信以为真的百般抚慰!殊不知离实际差了十万八千里,却也说得圆全。
风清扬忽然坐起,侧耳谤听,双眉一轩道,“这么大的雨,怎么会有人来?”两人迅即穿好衣服,慕容雪此次所着乃是一套劲装,以备不虞之虞。
风清扬尚未出房,已听得察察的步履声,有人嚷道,“有人吗?我等借宿一夜。”人已老实不客气地走进大殿。
风清扬开门一看,殿上疏疏落落站了四个人,其中居然有两人认得,一位是洛阳金刀门少门主欧阳飞,一位是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赛金刚吴是非。
吴是非视面楞然,欧阳飞更是老大的不自在,风清扬心下纳罕:一位是侠叉道名门公子,一位是绿林盗贼,怎地走到一处了?转念交想:自己和白极煞星不也是这般不伦不类吗?想必他们也是英雄相借,说不走还拜了把子,心下释然,笑道:“原来是吴大老板和金刀公子,两位到这里发财?”
吴是非满面堆笑,拱手道:“是风公子,邂逅相遇,倒是巧得很,前几日谣传公子不幸故世,兄弟我痛不欲生,今日又睹尊额;实是三生有幸。”
风清扬肚里好笑,淡淡道:“倒劳吴老板挂怀了,不知两位身中的毒解了没有?”他记得这二人被贺子路逼服“三尸脑神丸”,虽不知那是什物事,从群豪闻名色变,宁死不肯服的神态上推测,必是一种控制人的慢性奇毒,甚是关心。
两人闻“毒”色变,火光下面色发绿,吴是非强笑道:“解了,兄弟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解瘴避蛇的药物,姓贺的故意耸人听闻,拿来吓人的。”
风清扬半信半疑,却也没往心里去,淡淡道:“如此最好,这儿有火,几位烤烤衣裳,驱驱寒气,风某失陪了。”轻身回到房中,慕容雪听到金刀公子在外面,极厌恶他灼灼似贼的目光,遂不露面。
两人并卧在云床上,忽听吴是非高声道:“欧阳公子,木柴烧尽了,待我去寻些来。”
随着便是轻轻的脚步声走出观外。
慕容雪“噬”的笑道,“这人也是个呆子,大雨天里哪有干柴,亏他怎么当的强盗头儿。”
风清扬登时起疑,吴是非与欧阳飞说话何以这么大声,倒似说给自己听的,他心中一动,恍然明白,低声道:“这人多半已归顺了日月神教,咱们要防他暗作手脚。”
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砰两声,倾窗看去,天空中陡然升起两颗旗讯火花。这火花制得甚精,居然在大雨溶液中久聚不散,煞是醒目,几十里外皆能望见。
风清扬呛鹏出剑,骂道:“好贼子,敢在我面前玩障眼法。”一脚踢开房门,抢身出去。
吴是非刚从外转回,见此形景便知形迹已露,死自强笑道:“风公子尚未安歇吗?”
风清扬冷笑道:“我倒想安歇,可惜这把剑未饱饮人血,不肯老实在鞘里呆着。”挺身一剑刺到。
吴是非一闪避过,低声赐道:“缠住他游斗,耗他内力,大援马上就到,咱们也可解终身之苦了。”
风清扬闻言,剑势一顿,道:“难道魔教要你们风某的人头交换解药?”
吴是非道:“风公子真是英明。可惜太聪明的人不得长寿。”
欧阳飞狞然道:“风公子,那日你若早些出乎,我何致到这步田地?我四位叔叔也不会自杀当场,得罪莫怪。”
他本是名门之子,少年俊彦,虽轻薄浮滑,本性倒不太坏,不过事势所追,不得不尔。
风清扬对几人被逼服毒,以致不得不受人控制利用,甚是悯借,此时方恍然另外二人是洞庭取义,只因当时他正与慕容雪说笑,一瞥间见二人接到一个绣囊便骇然奔逃,尚感匪夷所思.现今已心中雪亮,这些人均被驾子路收进教中?为虎作帐。吴是非、欧阳飞身中毒,洞庭双义大概是有甚把柄落在贸子路手中。
心中一面推测,手中剑却不绝挥出,欧阳飞一柄八封紫金刀舞得呼呼作响,却近不了他身阂三尺之地。
吴是非手提链子枪,准备加入战团,但见欧阳飞纵高伏低,刀风霍霍,已将风清扬罩住,似乎百八十招即可将其拾夺下,倒不免诧异莫名,暗思道:“近年来这小子名满天下,原来也不过尔尔,早知如此,那两枚求援火花倒可省了,只不知教主为何对他忌惮之甚,千叮万嘱。一遇风清扬,便发出讯号,合围攻击。
正思忖间,忽听一声娇比,剑风霍霍,却是慕容雪一剑刺来,吴是非链子枪一荡,铁链向剑上卷去,枪头却笔直刺去,一招之间兼有软鞭、长枪两家之长,大是不俗。
慕空雪掣剑换招,霎时间攻出七八剑,吴是非链子枪抖得笔直,哩哩哩连刺八枪,慕容雪连连后退,身子几已靠在墙上。
风清扬喝道:“凌波微步。”
慕容雪身子一晃,已从层层枪影中一闪而出,吴是非眼见她被逼入死角,心中大喜,一枪刺去,楔然刺入墙壁,慕容雪已然转到他背后,吴是非如遇鬼魅,大骇欲死,他全力刺出一枪,怎么也料不到慕容雪会转到他背后,深恐慕容雪在他背上刺上一剑,急切之中,无暇细思,纵身前跃,轰隆一声将墙壁撞出个大洞。
饶是他匪号“赛金刚”,体壮如牛,皮租肉厚,亦被反弹之力震得五内沸然,筋骨欲脱,当即晕了过去。
他却不知慕容雪只学了一中“凌波微步”,行走起来躲避腾挪固然极妙,手上却递不出招式,只是个挨打还不了手的局面,不过若想打到她却也并非易事。
风清扬喝声采,身上却冷汗直流,他关心过切,万一慕容雪的“凌波微步”忽然不灵光了,岂非糟之极矣,纵然将这四个千刀万剐亦难赎万一。手上一剑削出,一声轻响过处。欧阳飞的紫金八封刀从中而断,犹如切豆腐般。
欧阳飞心下大骇,纵身后跃,风清扬如影附形,身影一晃,已闪到他身前,五指疾出,已扣住他胸前“玉掌穴”,随手将之抛出门外,仰天跌在雨水中,欧阳飞奋力欲起,哪知风清扬指力透处,早将穴道封死,丝毫动不得,一任那黄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
洞庭双义见慕容雪内力平平,剑术亦不甚高明,却以如鬼似魅的身法弄得吴是非狼狈阂章,负伤不起,相顾骇然。慕容雪脚步迈开,便收柬不住,东一闪,西一晃,飘飘落仙般向洞庭双义冲来。洞庭双义固尔心中发毛,小心戒备,慕容雪更是连珠价叫苦不选,这岂非自投虎口,偏生功力全贯注在脚上,却又无法自控,只好闭起眼睛,听天由命了。
洞庭双义益发骇惧,不知她紧闭双睁又是什么邪法,还未思解明白,人已冲到,只得硬着头皮,各挺峨媚刺向她左右胁刺去。心下却战战兢兢,刺出去的招式也慢了许多。
慕容雪早从二人之间候然而过,洞庭双义招到中途,便止而不发,倒似他兄弟二人自相争斗一般,二人均庆幸自己英明,这一招倘若发得急了,岂非要刺到自家兄弟身上,复想到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名头,料想这恐怕便是了,吴是非先着了道儿,自己若非鉴于前车之覆,亦不免重蹈覆辙。
双义越想越觉得所料极是,骇惧愈增,急中生智,竟尔筹思出应付之良策:你不过以我的招数反施于我,我若不出招,你无招可反,便莫奈我何了。他二人在洞庭湖上打破游客商贾,一对峨媚刺杀人无算自己可不想尝尝这峨媚刺透肌入骨的滋味。
是以双义兄弟见慕容雪在身边绕来绕去,不单不再出招,反而躲避不迭,慕容雪闭目行步,滔滔不绝,亦复怪异之至,双义兄弟蹿高伏低,依然闪避不开,数次险些被慕容雪撞上,双义兄弟更觉眼前这小组成也邪门,却不知只消峨媚刺乱刺乱点,即可将之除掉,倒把蛾媚刺紧藏背后,惟恐被她在手上反施过来。
风清扬早巳将欧阳飞制住,本拟过来将双义一并料理了,却被这奇异的景象弄得匪夷所思,不知洞庭双义中了什么邪,慕容雪的“凌被微步”是挨打不还手的,这二人怎的又依样照描起来,莫非这套步法真的是邪法?
洞庭双义眼见避无可避;再退便是火堆了,把心一横。向上一跃,双手攀佐大梁,心下惊魂方定,死自栗栗危惧,浑身汗透,吊在大梁上再不敢下来。
慕容雪明知是火堆,却也无法收伎脚步,直向火堆迈去。风清扬熟稳步法中六十四封方位,自是知道她步子所落之处,抢先一步迈到,轻舒猿臂,将她抱了过来。
慕容雪睁开眼,一吐舌头道:“好险。”
风清扬笑道:“不是你好险,是两位梁上君子好险。”
幕容雪向上一望,奇道;“姨,他们上去做甚?是在练铁臂功吗?吊在上面好累的,快下来吧。”
双义中老大嚷道:“小丫头,甭想让我们上当,你们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再厉害,我们一招不出,你便无招可反,看你还有什么道行。”
风清扬此时方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二位仁兄果然高明,高明之极矣。这般高明的法门除了洞庭双义.当真无第三人能想出,佩服,佩服。”
双义虽知他是出言讥刺。心中却也不免有几分得意,醒醒如醉,只觉这是对讨慕容神技的不二的法门,除了自己兄弟。断无第三人能想出、将来武林史上,洞庭双义的大名可要大书特书几笔。所谓不战丽屈人之兵也。益发死吊在梁上,不肯下来。
忽然“睹”的一声,风清扬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洞庭双义,破空之声已至背后,风清扬听风辨形,身子一扭,一柄链子枪擦胁而过,却是吴是非暗中偷袭。
吴是非晕过去不久便即醒转,越思越想懊丧愈甚,后见洞庭双义与慕容雪那场怪战,他身在局外,心中了然,畏惧之意大减,见二人不备,悄悄拔出链子枪,暗下毒手。
风清扬大怒,一剑当心刺去,吴是非链子枪一抖,向剑上卷去。风清扬冷冷一笑,任他铁链卷上,剑势一搅,锋然一声,半截铁链带着枪尖凌空飞去,钉入洞庭双义所攀的梁上。
洞庭双义吓得浑身发抖,暗道:“这小子更加邪门,旁人的招式怎么反施到我们这边来?”心中又觉得老大的不妥,自己不出招也还罢了,他若将别人的刀剑拳脚反施过来,可如何应付?一时间搜肠刮肚,访撞无计。
风清扬恨吴是非狡诈,倒不想一剑刺死他,待他挥起半截铁链当短鞭扫来,心思一动,剑上用起“斗转星移”神技,在链上一点,铁链候然转去,正卷在吴是非脖颈上,登时绞得舌吐眼凸,五官挪位,竟尔自己将自己勒死了,这情形若非有人看到,还真以为他是自溢身亡的。
慕容雪连声喝采,喜道:“风郎,你真行,几天的工夫又精进了一层。”
风清扬这才恍然,自己用的乃是第三层功夫,可自己何以又进了一层功夫,却也不明其所以然。
其实“斗转星移”神功端赖内功精湛,手法巧妙,风清扬修习九阴神功,内力已臻化境,所欠缺者手法而已。
武功之道内力修为最为艰难,慕容世家几百年来罕有大成者,即因内力修为不够,种种精妙奇绝,匪夷所思的手法便施展不出,而内力修练丝毫勉强不来,是以代代人徒发浩叹,干脆不出江湖,是以近世慕容氏之名已无人知晓。
直至慕容绝天赋奇才,又藉数代先祖练功之经验,至四十岁上始将“斗转星移”练至第六层功夫,又遍习各门各派武功。近几年方因一大变故,行走江湖,使姑苏慕容之名再度迈出武林,大放异彩。
风清扬其时内力之强,与慕容绝相比,已不逞多让,悟性之高,世罕其匹,所欠缺者不过手法之精熟纯粹耳,单以这一招而论,已颇有第六层功夫的景象。纵然慕容绝亲自出手,亦不过如此。不过吴是非并非一流高手,是以用第三层的手法亦可达到第六层的效果。慕容雪家学渊然,眼光自是老到,所评甚是允当。
风清扬见吴是非已毙,不屑于去杀洞庭双义,何况他二人坚执不出招的法门,杀之有损身份,便向殿外行去,意欲将欧阳飞搬回来,大雨中淋了如许多时,也尽够了。
方行到殿门,摹然警觉,手中剑候左右刺出,哎哟两声惨叫,殿门两侧各有一人手捂胸口,滚倒于地,风清扬不进反退,果然一人从层窗扑入,疾向慕容雪抓去,慕容雪不虞有此,待要迈开“凌波微步”,那人手指已触到她肩头,唬得惊叫出声。
风清扬剑如闪电,疾向那只手腕削去,那人此时要捉住慕容雪,倒是容易,不过一只手腕不免要被割去,他候然缩手,疾冲之势不停,直从风清扬头上掠过,在殿门上轻轻一击,身轻如燕般落了下来。笑道:“风公子好剑法。”
风清扬怒道:“赵鹤,你也是个人物,怎么专干这等没出息的勾当。”
赵鹤两手空空,笑吟吟地看着风清扬,道:“风公子,这可怪不得我,你手中倚天剑太过锋利,无论什么兵刃当之立折,赵某空手焉能敌得,只好向尊夫人下手了。”
风清扬道:“赵兄之言是说我倚仗宝剑之利吗?
赵鹤道:”正是,咱们不妨空手对空手,赵某如输个一招半式,任凭你处置,如何?”
言下颇为自负。
一人从殿门外施施然走进,笑道:“三哥,这话可错了。风公子乃华山剑宗高手,一身造诣全在剑上,不似三哥这般多才博艺,以拳脚对拳脚岂非故意占人便宜?
风清扬见是沈四绝现身,这番话也阴损之至,意欲激得自己空手对敌。他自知宝剑上占的便宜太大,若是比武较技,殊不公平,但这些人个个表面冠冕堂皇,实则阴险毒辣,万万不可上当,遂冷笑道:“败军之将,也岂在此言勇?赵鹤,咱们另订时日,风某便空手陪你打一场,现今我却要大开杀戒了。”提声喝道:“房上、房下的魔贼,一齐现身吧。”
赵鹤揪然色变,不想轰轰雷雨声中,风清扬竞尔能听到房上人轻微移动和房外人的呼吸声,耳力之佳,实是骇人听闻,自傀不如远矣,一拍手,房上果然跃下许多人来。
风清扬不禁心下大惊,原以为不过二三十人,而今细听,居然有百人之多。赵鹤当真要用人海战术了。这般群殴乱斗,自己倒可保无虞,仗倚天剑之威,冲杀出去亦非难事,可慕容雪便难保万全了,心乱如麻,筹思对策。
慕容雪悄声道:“没关系,你打你的,我待会儿使开凌波微步,料他们也捉不到我。”
风清扬苦笑不已,倘若她将步法学全,只消不遇上“大罗汉阵”、“打狗阵”之类的阵法,倒真不易被困住,这套步法精微玄奥,丝丝合扣,只习一半,便有另一半的缺陷,绝非保身万全之策.但事已如此,亦惟有硬拚一途。
赵鹤扬声道;“风公子莫怪我等倚多为胜了。不过风公子倘若肯将敝教之物赐还,我等立刻离去。”
风清扬焉肯示弱,忽然对慕容雪道,“他们既然用这等下三滥的勾当,你便用九阴白骨爪招呼他们吧。虽然这爪法太过残忍,但势逼无奈,也只好破戒了。”
慕容雪冰雪聪明,危难之中脑子益发灵光,其实她根本不知九阴白骨爪是什么爪法,但眼角瞥处,见赵鹤、沈四绝均惊然惊畏,便顺着话头道:“可是你不是再三嘱咐我,不能用九阴白骨爪伤人吗?”
风清扬佯作无奈道:"生死关头,用顾得了许多。你便哪他们练练招,且看谁的脑壳坚逾精钢,是抓不破的。”
二人一番虚言答对,倒把赵鹤一干人唬得魂不附体,胆小之人更萌退志。赵鹤为人精细,怎么看慕容雪也不像会九阴白骨爪的样儿,可风清扬连慕容家的“斗转星移”功学到手,教给慕容雪九阴白骨爪亦是情理中事,倘若她真擅此道,着实可虑。
风清扬见他面现狐疑之色,益发大言道:“赵鹤,久闻青翼蛹王的寒冰绵掌为武林一绝,我以摧心掌与你对上三掌如何?”
摧心掌亦是九阴真经下卷中所载武功,中掌者外表毫无异状,心脏却寸寸碎裂,威力不亚于九阴白骨爪。可惜风清扬只习得九阴真经上卷中内功与轻功,段子羽嫌下卷武功太过邪毒,用之有伤天和,便未传授,改授以“独孤九剑”,自信凭此绝技亦可横行四海。风清扬无奈中欲诱赵鹤对掌,伺机擒住他,便可解围,至于自己掌力是否敌得过寒冰绵掌,也无暇顾及了。
赵鹤举棋不定,遂巡莫决。对掌较力,他毫无怯意,却是怕风清扬对掌之际,突出“一阳指”“九阴白骨爪”之类神功,那可无福消受。即便风清扬不用这类功夫,单以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相待,更是消受不起,“寒冰绵掌”最伯的是对手掌力强逾自己,对掌时寒冰真气倒灌反噬,则惨不堪言,是以赵鹤出道以来,鲜少与人对掌,只以雷震挡与闪电锥对敌。倘若风清扬真的习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自己出掌岂非等同自脎?
正思忖游移间,忽听庭院中有人喝道:“是谁?”跟着便是“喀喇”“叮当”“哟哟”
的乱响,转瞬间一道人影闪至门口,赵鹤忿极,一掌拍出,喝道:“躺下吧。”沈四绝候然出剑,要时间十数朵梅花罩住来人。在这两大高手的夹击下,世上能全身而退的已然不多,能强冲而过的更寥寥无几。
风清扬摹地里身形一晃,已到殿门,右手剑向沈四绝剑上拔去,左掌接下了赵鹤的“寒冰绵掌”。
赵鹤掌力甫吐,一见是风清扬,心下大骇,忙忙将掌力撤回两成,护住心脉,沈四绝剑招连变,依然摆脱不了风清扬的长剑,两剑摹然相交,嗡的一声,如磁吸铁般粘在一起。
风清扬与赵鹤两掌甫交,陡觉一般阴寒彻骨的内力排出倒海般袭来,他乃仓促出发掌,赵鹤却是有备而发,他又需分力去对付沈四绝,危殆中不暇思虑,运起“斗转星移”功法,将左掌之力注右手剑上,沈四绝一觉剑上内力有异,骇极惊呼。“三哥撤掌!”手上连连加力,意欲挣脱开来。
殊不料风清扬一柄长剑如泰山般重,沈四绝全力运功之际,风清扬的内力挟带赵鹤的寒冰真气一齐从剑上攻将将过来,登时有若浸在冰水中,全身几欲冰僵,他心思灵敏,虽败不乱,摹然弃剑,向后跃起,甫至半空,砰的一声,直挺挺摔跌地上。说来也巧,恰恰跌在饱受风吹雨淋的欧阳飞身上,两人一同晕了过去。
赵鹤狡诈,掌力吐出,迅即后撤,惟恐着了风清扬的道儿,不承想风清扬“偷龙转风”,将之移泻到沈四绝身上。这其间说来话长,交手却不过电闪石火间事。
被狙击那人早趁隙穿过,风清扬亦一击即退,身上亦感冰冷,调息片刻,方始平复,暗道“侥幸”。
那人正是白极煞星,金黄的脸上泛着青白之色,不知是火光映照还是骇极所致,渭然道:“我本想助公子一臂之力,公子却又救了我一命,公子没事吧?”
风清扬笑道:“没事。”看到白极煞星不顾生死,杀进重围来助自己,心下一热,重重拍了白极煞星一掌。白极煞星险些哎哟出声,心下却狂喜,两人心照不宣,自此结下生死之交。白极煞星恨不能在重围中再杀他几个来日,纵然一死,亦毫无所憾。
风清扬登即心中骂定,有白极煞星照拂慕容雪,自己便可免去后顾之忧。白极煞星虽较赵鹤等人逊色一筹,实是江湖上一流好手,即使与赵鹤对敌,亦能支持四五十招,自己便可回援。顾虑一消,心胸畅适,胆识更壮,便有干军万马来攻,亦混然无畏,不自禁气涌胸吭,清啸大发,如秋风怒号,有席卷千里之势,沛然不可抵御。
闻者无不耸然变色,不料他内力强至于斯。风清扬自觉内力较前精进许多,却也不明所以。殊不知赵鹤那一记“寒冰绵掌”,他只移开一中,另一半却存留自己体中,九阴神功本是至阴至柔之功夫赵鹤的寒冰真气与之相较,有若江河之比大海,掌力着体后,九阴神功立起反应,将寒冰真气融化无余,就如冷水浸冰般,不知不觉闯将之化为已有,而九阴神功经此外力激发,潜能发挥出来,使风清扬的内力修为无形中增进一层。
砰砰两声巨响,风清扬憎然转头,却是洞庭双义从大梁上掉了下来。这二人悬梁已久,内力不弱,倒不甚疲惫,待见到风情扬一招之间,将沈四绝击得死活不知,两人均唬得心胆惧颤,风清扬怒啸发出,两人便如枯干的树叶,再也攀附不住木梁了,手足俱软,跌落于地。
自极煞星诧异莫名,还以为这二人前来偷袭,挥刀即上,刷刷两刀将二人劈作四块,却不解这二人何以如此技劣,连一刀也避不过,又诧自己得手之易了。
其时赵鹤已料理完沈四绝的伤势,知他不过是被自己寒冰真气冻僵,沈四绝的内力并不比赵鹤逊色多少,只是赵鹤撤掌后,风清扬的内力抵消了他的内力,赵鹤的四成寒冰真气乘虚而入,便将之冻僵,好在他久练“玄风指”,亦属阴寒一类武功,虽不能与寒冰真气相提并论,却也可保无惹,否则寒冰真气浸入肺腑,当真无法可施了。
沈四绝的四名弟子将沈四绝拾走,依照赵鹤所传的解救法去解治去了。庭院中人均如若寒蝉,若非惧惮赵鹤威势,早已一哄而散,溜之大吉了。
风清扬踌躇满志,傲阴群豪,喝道:“魔教贼子们,哪个上来受死?”
烛光拖曳下,众人见他凛若天神般,与殿上真武大帝交相辉映,伊若真武大帝复生,均栗栗危惧,不敢作声。”
忽听一个阴侧侧的声音道:“小子休狂,我老人家来也。”
这声音不高不低,听在耳中却是说不出的难受,每人均不寒而栗,如遇鬼魅。
风清扬心下更是大骇,游目四顾,却不知声音发自何处。这声音四面皆是,漂漂渺渺似从数里外发出,清晰真切如在耳边。风清扬知此人便在左近,虽说绝世高手能将声音传出数里外,但在数里外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天耳通”功夫还未听说有人练成过。
忽然一团黑乎乎的物事从后窗电闪而至,风清扬一剑刺去,哪团物事陡然展开,却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此人缩骨神功当真练到了顶峰。但见此人手臂暴长,避过倚天剑,径向风清扬腕上拿至,手尚隔着寸许,几缕指风已然着腕。
风清扬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手法,危急中摹然身子横移,平滑开二尺,那人“嚏”了一声,似乎也未料到自己百抓百中的一手居然走了空。
白极煞星挥刀砍至,那人手一探,五指扣住白极煞星脉门,随手向后掷去。白极煞星登时如腾云驾雾,直从后窗如矢般激射而出。那人手势不停,疾向慕容雪抓到。
风清扬怒吼一声,一剑刺出,真气贯注之下,剑身紫芒乍突,龙吟萧萧。慕容雪迈开“凌波微步”,早已闪至右边。那人又“睫”了一声,殊为惊愕,反手疾抓,一闪之间风清扬一剑走空。
风清扬怒剑连出,步法移动更是迅捷无伦,那人一连避开十余剑,连换了十几种最上乘的擒拿手法,不单未捉到慕容雪,反被风清扬十几剑追杀得迭遭险境。但此人武功着实了得,身子竟如有形无质般,风清扬十几剑何等迅捷凌厉,那人身腰款款中竞尔轻轻避过。风清扬倚天剑一刺到他身旁,便觉有股气流回动,将剑滑开几分。风清扬心念闪动:“护身煞气!”心中虽然惊骇,手中剑却益发凌厉,非要与这护身煞气斗上一斗不可。
慕容雪一迈开凌波微步,便将一切置之度外了。只管将熟极而流的步法滔滔不绝迈将出来,是死是活一任造化之安排了。
殊不知错有错着,她若是一边迈步,一边出招,甚或在迈步之时想一想如何闪避为妙,步子便不免窒滞。而她所面对的人实是武林中惊天动地的人物,只消她慢刹那,便会落入魔爪,纵然以风清扬之神武,亦救不下来。
那人怪笑道:“小娃娃,果然有点门道儿。”一返身,劈出一掌。
风情扬登时感气息为之一窒,不由得倒退一步,只感这一掌如巨斧劈下,倚天剑横斩,将掌风剖断,犹被掌风余波带得摇晃几下。
那人一掌震退风情扬,又向慕容雪抓到。风清扬随即跟上,向那人背后刺去,那人一待风清扬攻到,便挥出一掌将之震退,如此一来,出手捉慕容雪的擒拿手更慢了几分,连出二十余手依然无功。此人不禁暴躁起来,面子上更觉过不去;呼呼几掌向风清扬劈来。
风清扬不敢缨其正锋,飘闪连连,九阴真经的轻功身法亦是一绝,此人连劈十余掌,不过将风清扬震开丈余,打得他纵高伏低,左闪右躲,却未伤到皮毛。
其时大殿上掌风如潮,波涛汹涌,几欲将道观淹没。
烛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若非那人有意控制掌力,大殿上早巳漆黑一片了。
慕容雪“哎哟”一声跌倒于地,她迈步之际,处处均是无形的气墙,登时如陷身沼泽中,没迈上几步便东跌西倒,“凌波微步”本身的内力便抵消净尽。
风清扬此时已被凌厉无铸的掌风逼至神像背后.不得已只好求助真武大帝的庇护了。独孤九剑中虽然有“破气式”,他却尚未臻此境界,能将这无坚不催的掌力破掉。
此人久攻之下,劳而无功,羞恼交进,长吸一口真气,两掌缓缓举起.向真武大帝神像击去。这两掌去势迂缓,平平无奇,远不如先前掌风之赫赫声威。
风清扬不敢怠慢,飘身闪躲,忽感周遭似乎塞满了柔韧至极的物事,竞尔动弹不得,心下骇极,知道是那人以雄浑无涯的掌力弥豆空中,形成一面看不见的气网,将自己罩住,这等骇人听闻的武功实是闻所未闻。将心一横,内力提至十二成,蓄满双掌,情知难敌,也要作乾坤一掷之拚。
那人骤然间掌力齐涌,铺天盖地般席卷而至。风清扬双掌齐出,四股掌风一齐击在真武大帝塑像上,轰然两声巨响。有如天崩地拆,翻江倒海,塑像寸寸碎裂,在内力激荡下四处飞散。
风清扬募感浑身火烫,掌上劲力更是源源不绝,自身内力发出后,掌上内力仍不绝发出。风清扬骇然莫名,不知所以,心中忐忑道,“莫非真武大帝真个显灵了?”
有顷,煞风渐歇,风清扬身上火热渐退,方觉出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后心,体内真气活活泼泼,充溢筋脉之间。不禁惊叫道:“师父!”
对掌那人本拟一掌将风清扬震成重伤,哪知掌风接触之下,初时尚感得意,认为自己所料不差,风清扬的九阴神功果然未臻大成,此刻又将他逼入死角,当能手到擒来。
不虞对方掌力猛然加如强数倍,那塑像碎片倒有大半向自己激射而至,这些木屑在内力贯注下,较诸钢刀利刃,强弩暗器尤为可怖,当下腾身而起,双袖急拂,拔打木屑、宽袍大袖上犹被刺穿几个洞,若非一生炼就的护身煞气,当真要受些轻伤。
那些木片狂风怒卷般倾泻到庭外,除赵鹤见机得快,应变奇速,一式“鸽子冲天”拔起两丈多高,其余人等无不惨叫连声,当场毙命十余人。
待风清扬一声“师父”大叫出口,这些人再无疑异,夺门越墙而逃,惶惶若漏网之鱼,忙忙如丧家之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赵鹤此时方显出真本事来,一个起落已在二十丈处;雷驰电掣般滚滚而去,风清扬此时若见,必大愧不如远矣。
赵鹤逃出几里外,摹见一条黑影在前面,竟尔比自己还快,凝神一看,心中叹服:“不想魔尊轻功之高一至于斯。”心下大为释然,连他都率先逃命,自己的畏敌而逃的罪名也便免去了。至于让段子羽吓得骇然奔逃,绝非丢人的事,反倒为自己能轻松逃逸得意不已。
且说风清扬回头一看,却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黄冠,并不是思师段子羽,惊楞之余,再无疑虑,惶然伏地道:“真武神君,小子无状,先前曾有溶神灵,蒙神君不罪,复大显神威,庇护小子,大恩大德,小子没世不忘,必当再塑金身,以酬玄恩。”忽然想起自己曾拿真武大帝与慕容雪调笑,又在左殿行云布雨,着实不敬,神君既显灵,必重重谴责,惶恐之至。
那人朗声大笑,道:“人人都说风清扬胆大包天,原来也不过尔尔。起来吧,头也磕得够了。”
风清扬站起道:“谨遵法旨。”心下却想:“真君确也神通广大,连我闯出的祸事都知道。”
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道长,你真是真武大帝的金身吗?”
那人持须笑道:“真武大帝若连这些事都管,岂不累死?”
风清扬见慕容雪从那人肩后露出半边娇媚,安然无羌,当即喜慰不胜。见此人身躯魁武,大有王者霸气,若说不是真武大帝显灵,谁人具此通天彻地的神通?
那人笑道:“你也莫猜疑了,算来你我亦是一家人,你难道忘了你大师母了?”
风清扬恍然大悟,方始明白面前这人原来是天师教教主张宇初天师,小时依稀见过一两次,只是年隔时久,张宇初又是朝廷显贵,自己无缘相见;居然忘记了。忙又躬身行礼道,“见过天师。”
张宇初笑道:“什么天师不天师,小时你不是叫过我舅舅吗?还是这么倒亲近些,你师父不在,我们也生疏许多了。”
风清扬亦有些感伤,恍惚记得十几年前委实是称他“舅舅”的,自是因他是大师母张宇真之兄,想起那时陪师父住在华山别院,与三位师母团圆如家人,不禁垂泪不止。
慕容雪笑道:“你又来了,见舅如见娘,你应当欢喜才是,怎的又淌眼泪儿。舅舅,你说是也不是?”
张宇初大笑道:“甚是,甚是。我这外甥的性情倒是和小时一样,有你这么好的外甥媳妇倒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慕容雪并不知张天师是何等威震朝野,技压武林的人物,但见他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似乎自己爷爷也要逊色几分,又是风清扬的“师舅”,适才出手救了自己,又救了风清扬,诸般好处合在一处,便觉此人大大的顺眼,甚感亲近。听他大赞自己,更觉受用,神色却也不免极倔,双面微红。
风清扬知道这位舅舅目光如炬,慕容雪是否处子之身可逃不过他的法眼。不禁大感窘迫,一时殊难启齿。
张宇初看透他的心思,微笑道:“真可谓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师父的本事你倒也学到了两三成,你回派之后便说我秉承你师父的意旨,为你二人主的婚,看世人谁敢有闲言碎语。”
风清扬昂然道:“甥儿行事,只凭自己意愿,于世人毁誉浑不在意。”
张宇初击掌道:“好,这点上你倒学个十成十,为人于世,就是要活的有风骨,有气节,随意所之,无拘无柬,方是大丈夫行径,守末节,专务虚誉之徒,我瞧着便生气,只是这类人比比皆是,倒也无可奈何。”
这“随意所之,无拘无束”八字可可说到风清扬心坎上了,风清扬如遇知己,欢喜不尽。
张宇初又道:“这里血腥昧太重,咱们另寻处清静所在好好叙上一叙,我在此地不便久留,若让旁人见到,还以为我天师教不守言诺,复出江湖了呢。”
三人便向观外行去,其时大雨已止,庭院中十几具尸体被雨水泡得浮肿膨胀,惨不忍睹。风情扬回想张宇初传功自己身上,击败那位不知名胜,甚至没看清面目的绝世高手,这位功力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当时不觉如何,细细想来却咋舌不已。
回首这座真武大帝庙,已然残垣断壁。自己此番死里逃生,全属侥幸,思之竞有隔世之感,喂然一声长叹。
三人行出不远,前面忽然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喧闹声,晨雾迷蒙,依稀可见十几人选题而来。
张宇韧道;“我不愿跟这些入朝相,这小妮子在你身边碍手碍脚,我带她去也。”话音甫落,拉起慕容雪如两道轻烟般眨眼即逝。
风清扬张口结舌,欲待说什么,然而身周人踪已杏,张宇初武功神妙莫测.他固已熟知,但见他手携慕容雪轻功犹能如此迅疾,自己纵能勉强做到,但若如张宇初这般举重若轻,神化无迹,却也不能,不禁讶然色变,帐然久之。
此念未了,忽然又想到慕容雪。虽不知张字初为何将她带走。必是好意无疑。她在张宇初身边,天下更无人能动她分毫,虽说是如此,可心仍如被双巨手凭空攫去一般,好不难受。
茫然痴立之时,十几人已来至近前。当先一人一见风清扬,“啊”的一声惊叫,叫声中说不出的惊讶凄厉,如遇鬼魅般。其他人也随之惊叫出声,似是见到了天下间最不可思议的事儿。
风清扬走神一看,却是丐帮四大长老陪同几位舵主到来,见到他们脸上奇异莫名的神态,倒感匪所思,不知他们何以如是惊惧。自从得知丐帮君山总舵被峨媚派所挑后,他心中隐隐觉得自疚,至于庄梦蝶等极力追杀他的过节倒忘在脑后了。是以先拱手笑道:“庄兄,别来可好?”
话甫出口,他便觉得大大的不妥。庄梦蝶十几人无不挂彩在身,血迹淋漓,庄梦蝶一袭长袍被刺得筛眼也似,条条布帛在晨风中飘摇,这等景象实是周章狼狈之至。风清扬一句敷衍庆倒成了莫大的讽刺。
不过,风清扬内心震骇不已,放眼武林,武功能胜过庄梦蝶的已属风毛磷角,而能在庄梦蝶身上留如许多剑痕却又不伤及毫毛,迹近戏弄,其武功较诸庄梦蝶不知高出多少,可这等用剑高手却是闻所未闻,即便武当掌教殷融阳亦无如此造诣,当下茫然不解。
丐帮谱人一见风清扬,早已目眺欲裂,怒气填膺,却又无不感到一种大解脱,说不清是喜是怒,百感丛生,一时间倒也不知如何举措,呆立那里。
原来这些日子里,风清扬和慕容雪在客栈中新婚宴尔,卿卿我我,说不出的香艳旖旎,丐帮众人却吃了说不尽的苦头,从天下第一大帮变成丧家之犬,处处挨打,可有时连对手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先是庄梦蝶等人被一批不明身分的高手缠住,欲战不能,欲脱不得,却又不讲明缘故。
这起人个个本领了得,下手之际却又颇为留情,打得庄梦蝶等人毫无还手之力,几欲自则。
不数日,风清扬的“死讯”传遍武林,华山派倾派而出,寻上门来,不由分说,必欲与丐帮拼个玉石同焚。
庄梦蝶哑子吃黄莲,有苦难分辩。也只得硬撑着与华山派周旋,好在他此番将帮中精锐调至凉州,倒不怕被华山派吞掉。双方接仗之下,损折相当,随后少林寺方丈智圆弹师和武当掌教真人殷融阳联抉而至,从中斡旋调和,虽无显效,却也使庄梦蝶等人得一喘息机会。
恰在此时,峨媚派挑了丐帮君山总舵的消息传来,庆梦蝶登时如陷身无底深渊,丐帮立于江湖数百年,向与少林一派共执武林牛耳,相比之下,武当派亦是后起之秀,峨嵋、华山诸派更等而下之,不想竞遭此覆巢之祸,辱莫大焉,饶是庄梦蝶智谋丰赡,久历风险,亦不禁手足无措,心胆俱丧,此际方知自己一念之贪,竞把武林撞塌了半边天。不知何故,帮主解风竟于本帮生死存亡之秋销声匿迹,遍寻不获。庄梦蝶平日仗侍帮主倚重,柄权在手,巴不得帮主不闻不问,自己特意翻云覆雨,而今篡盼帮主能挺身而出,因为不单外人大起疑虑,丐帮内部亦猜疑不己,流言四起,均说解风己遭庄梦蝶囚禁,甚或厮杀以图篡位,庄梦蝶已渐渐调动不了手下分舵的人马,而自身处境愈发英英可危。连智圆方丈和殷融阳掌教的语意中,亦隐隐有杀庄梦蝶以谢天下的意思。
庄梦蝶这时方知道帮主手中那根绿玉法杖的魔力,倘或他与解风易地而处,丐帮十数万数弟子纵然流尽最后一滴血,亦不容旁人打帮主的主意,殊不料便连丐帮中人亦大有舍庄梦蝶而保丐帮的意图,可谓内忧外患,不死不体了。
便在此时,风清扬突然生龙猛虎般现身面前。庄梦蝶摹然间全身乏力,几欲晕倒,刹那间眼前光明无限。风清扬既然活着,则华山与蛾媚的举措全然是蓄意起衅,一切罪责都移到这两派身上,而自己不单洗脱清白,更可名正言顺地还击,少林、武当亦不能偏袒华山派了。
言念及此,全身精力一振,丹田中内气蓬蓬勃勃而生,充溢周身,厉声断喝道:“看掌!”一记“亢龙有悔”应手而发,掌力强劲,迅疾如风,的是威猛凌厉,深得降龙十八掌精髓。
风清扬早见他脸上忽青忽紫,忽白忽绿,有如开了染色店般,戒意早生,见他肩头微动,便知是降龙十八掌无疑,心念动处,早已飘身闪开。
庄梦蝶掌势连贯,十八掌一气呵成,使将出来。自感已将掌法精微玄奥处发挥得淋漓尽致,实属生平得意之作,不想风清扬与他交手多次,对降龙十八掌的秘要虽不能尽窥,但招式、方位均了然于心,是以每一掌出,都能预抢先避开,轻松裕如,神采飘逸,在外人眼中倒似风清扬不屑于与他缠斗一般。
庄梦蝶十八掌打过,塔然收手,一时间倒不明白风清扬何以武功精进如此之速。忽然想到:莫非这些日子不见,这小子藏到哪里把宝典上的功夫修成了?不禁冷汗流动,栗栗危惧,复想到传说中此本宝典所载武功修成之后即可无敌于天下,看风清扬泰然自若,有恃无恐的神态,益发觉得必是如此无疑。
顾盼间见几位长老和手下的舱主均面现狐疑之色,面面相确,瞳目以对,并无一人上来援手,如同陌路之人。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生死大敌在前,都呆着做甚?这当儿还讲什么武林规矩,并肩子上,料理了他。”
执法长者悄声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咱们此时如联手毙了他,昔日的谣言岂不成实,反要弄巧成拙,太阿倒持,留着这小子,咱们到武林大会上在天下英雄面前讨个公道。”
庄梦蝶情知此言甚是,自己又何尝不这样想,可一想到风清扬怀中那本宝典,便一切利害得失尽皆置之度外了,沉声道:“数百名兄弟的血仇,总舵被毁之辱,全因这小子一人而起.不毙除了如何安慰死难弟兄的英灵。
如何雪奇耻大辱?”他言辞便给.利口无匹,这番话倒也堂而皇之,慷慨激昂。
掌棒、执钵长老和十几名舵主煞时间血脉假张。拨刀出剑,蓄势欲发。执法长老为人精细,处事持重、平日虽不满庄梦蝶之跋扈、区耐帮主倚之如长城,自己不得不多所容让。此际群龙元首,本帮又面临覆溺之虞,身为执法长老,不能不为本帮命脉着想,是以沉声道:
“此事关连甚巨,断不能因庄长老一言而决,必待有帮主令渝方可裁夺。擅自乱为者帮规处置!”他两臂一振,身上衣裳从中而裂,飘向两边,现出腰间一排二十四柄雪亮短巧的法刀。
风清扬赐道:“好。”心中暗暗诧异,不想丐帮执法长老内功精深如斯,先前交手数次,觉得他内力平平,原来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然则他先前何以对自己多所容让呢?顿感匪夷所思。
掌棒龙头以下均被执法长老的威势慑住,个个敛神屏气,他们虽服从惯了庄梦蝶的指挥,但一见到那雪亮的法刀,无不休然心悸,这些人惧是血性汉子,杀头流血等闲事耳,但受帮规处置,纵死亦难解脱罪过。
庄梦蝶面色紫涨得猪肝也似,他一向颐指气使,遂隐隐然以帮主自目,视执法长老、掌钵龙头等如也,不料执法长老关键时刻使出最毒的一招,把帮规搬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