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手神剑苏不败被王重阳和全真七子团团围住,他武功虽高,却没有把握胜得了王重阳,寻思:“王重阳这牛鼻子在江湖上声名极盛,想来他的武功确是非同小可,若是跟他动手,我未必讨得了好去。”但他转念一想:“哼,我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倘若这等轻易便教这牛鼻子的名头压下去,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何况这牛鼻子未必有什么真材实学,倘若他是个浪得虚名之辈,我这么轻轻易易便交出解药,我的声名可就毁于一旦了。”明知徒斗无益,但要他交出解药,却又心有不甘。
只听王重阳朗声道:“苏前辈,请你将解药交出来罢。”
苏不败冷笑一声,说道:“我若不交出来,那又怎样?”王重阳道:“前辈何苦如此固执?我师弟纵然得罪了前辈,那也罪不致死,前辈何必一定要取他性命?”苏不败道:“王道长,听你言下之意,倒是讥讽老夫心胸狭隘,没有肚量了?”王重阳道:“前辈不要误会,贫道绝无此意。”苏不败道:“是么?你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不见得这么想罢。”丘处机听他言语间极是无礼,心下大怒,忍不住喝道:“喂,苏老儿,你这话是嘲笑我师父口是心非了?”苏不败道:“是又怎地?”丘处机怒道:“好,我再问你一句,解药交是不交?”苏不败横了他一眼,傲然不答。
丘处机大怒,喝道:“岂有此理!”话音始毕,倏然出剑,一招“流星赶月”,朝苏不败胸口撩去。
苏不败道:“你这牛鼻子是我的手下败将,也配来跟我过招?”他口中说话,身形略侧,已然让过剑招,左腿飞出,踢向丘处机手腕,丘处机喝声:“来得好!”剑招倏变,“乘风直取”,剑刃朝苏不败左腿削落,苏不败已然拟到丘处机必有此着,当下更不打话,左腿倏缩,右手以拇指扣住食指,轻轻一弹,当的一声,击中剑刃,丘处机顿觉虎口一阵剧痛,竟被对方的劲力震得裂了开来,长剑撒手而出。
苏不败剩胜欺近,左掌飘出,砰的一声,打中丘处机胸口,丘处机叫得一声:“啊哟!”仰身直飞出去。
王重阳面色微变,手中拂尘递出,一缕银丝在丘处机的手腕上一卷,轻轻一带,丘处机登时稳稳站住。
苏不败心头一凛,说道:“王道长果然了得!”王重阳微微一笑,说道:“苏前辈过奖了!”苏不败暗忖:“这牛鼻子倒非浪得虚名,看来确是不易对付。”王重阳又道:
“苏前辈,贫道倒有一个愚见。”苏不败问道:“什么?”王重阳道:“贫道想跟苏前辈分个高下,倘若贫道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便请苏前辈交出解药。”苏不败道:“若是道长输了,那又如何?”王重阳正色道:“当真如此,贫道只好另想法子救我师弟了。”苏不败向来心高气傲,心想倘若自己不答应他,势必教他嘲笑一番,委实大大不妥,便道:“好罢,就是这样。”
丘处机大声道:“苏老儿,你说过的话可要算数,免得呆会给我师父打得屁滚尿流,却又不肯认帐了。”苏不败哼了一声,道:“老夫向来一言九鼎,几时说话不算数了?”他瞪了丘处机一眼,倏地抢近王重阳,唰唰两剑,疾递而出,直卷王重阳身上置命要穴,王重阳身影晃动,其快如风,苏不败出剑虽快,但仍是刺在空处,心中一凛,更是不敢怠慢,左手剑诀一引,一招“偷龙转凤”,剑势如电,朝王重阳咽喉一挑。
王重阳拂晓尘一封,以钢柄格住敌剑,左手发掌,迎敌劈出,苏不败身形一闪,剑随身走,倏地直刺王重阳眉尖“阳白穴”,王重阳拂尘倒转,钢柄一送,抵住对方长剑平面,顺势运劲猛推而出,他这一推力道奇大,苏不败身子一震,后退了两步,心中暗道:“牛鼻子果然了得!”借势抽剑后跃,随即绕到王重阳身后,这一次他还未出招,王重阳拧步回身,拂尘向朝苏不败上盘扫到。
苏不败见他出招奇速,直是匪夷所思,不禁一呆,待得劲风袭到,这才惊觉,不及挥剑御敌,心下暗叫:“惭愧!”只得向后跃退。
王重阳乘势欺进,左掌平平拍出,右手挥动拂尘,疾扫而至,苏不败反手一掌,挡开王重阳左掌,跟着挺动长剑,跟王重阳的拂尘交斗数合,将王重阳倒退出去,苏不败更不打话,长剑抖动,“铁骑突出”、“苏秦背剑”、“飞花逐蝶”,剑招绵绵递出,招招直攻要害,虽说是比试功夫,但他每一记剑招都是毫不留情,直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王重阳也自不以为意,当下凝神对付,竟是未落下风。
斗到紧处,苏不败又欺到王重阳身后,挺剑指出,自上而下,先刺他后颈“大椎穴”
,再戳向后腰“凤尾穴”,一招两式,王重阳人未回身,长袖先行向后拂出,他这一拂看似轻描淡写,其实使的是全真派绝技“先天功”,登时将苏不败的长剑荡了开去,跟着身形回转,手掌倏然从袖底递出,拍中苏不败前胸,右脚跟着一勾,苏不败胸口下盘同时着了道儿,向后跌了开去。
全真七子见师父击败了苏不败,俱是欣喜万分,丘处机大声道:“苏老儿,你现下还有什么话说?”苏不败铁青着脸道:“老夫技不如人,还能有什么话说?”随手从怀里取出一瓶解药,向王重阳掷了过去,王重阳正要伸手去接,突然之间,从东北角飘过一个人影,身法之快,当真罕见罕闻,只见他右手一抄,已将那只瓶子接入手中。
只听那人朗声道:“想要解药就跟我来罢。”却是个女人的声音,她说着展开轻功向西北面飞掠而去。王重阳一怔,随即追了上去。
奔到数十丈外之时,那女人突然停了下来,王重阳凝目一看,脱口叫道:“朝英,怎么是你?”原来那女人名叫林朝英,她对王重阳甚有情意,本欲委身相事,跟王重阳结为夫妇,只是王重阳于邦国之仇,总是难以忘怀,常说:“匈奴不灭,何以为家?”是以对林朝英的深情厚意,装痴乔呆,只作不知,林朝英只道王重阳瞧她不起,怨愤无已,这才因爱成恨。
林朝英冷笑一声,道:“自然是我。”王重阳道:“这瓶解药是我用来救周师弟的,请你把它交给我罢。”林朝英哼声道:“解药在我手里,便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将它交给你?于我又有什么好了?”王重阳道:“朝英,我师弟跟你无仇无怨,请你放过他罢。”林朝英道:“不错,周伯通跟我确是没有仇怨,他的死活本来跟我没有多大相干,不过嘿嘿。”她说着冷笑了两声。
王重阳一凛,问道:“怎样?”林朝英白了他一眼,道:“他的师哥却得罪了我,他死了也是活该。”王重阳道:“朝英,是我对你不住,但此事跟周师弟毫不相干,你怎可迁怒于他?”林朝英恨恨的道:“我何止要迁怒于他?还有你那七个好徒儿,有招一日也要教他们死在我手里!”王重阳道:“朝英,你你”林朝英道:“你想说我蛮不讲理,是也不是?嘿嘿,那又怎样?只要跟你有瓜葛的人,我都要教他们不得好死。”王重阳道:“你既然这般恨我,为什么不先行将我杀了?”林朝英冷笑道:“就这么杀了你,那不是太过便宜你了?哼,你辜负了我,我只要将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害死,你纵然活在世上,那也是比死了还了痛苦,岂不是好?”她说到这里,兀自纵声狂笑起来。
王重阳自知辜负了她的一番情意,心下颇是歉疚,当下长叹一声,说道:“朝英,你当真不肯将解药交给我么?”林朝英道:“你要解药也成,只要你打得过我,我便将解药给你。”王重阳知她性情孤僻,既然决定的事,她是决不会更改,便道:“好罢,你既然决意如此,我只好得罪了。”又道:“你先行出招罢。”林朝英哼了一声,道:“好。”呼呼两拳,朝王重阳猛劈而来。
王重阳知她武功卓绝,不在自己之下,自是不敢有丝毫怠忽,眼看林朝英拳招似电,奇速绝伦,心头一凛,斜退两步,欲待避开拳招,那知林朝英倏然变拳为掌,左掌斜递,拍向王重阳小腹,右掌攻他前胸,势道凌厉,王重阳凝了凝神,双臂一封,护住胸口和小腹,林朝英掌势虽疾,却也攻他不进,但她动念迅速,瞬息之间,又拟好了对付王重阳的招数,当下更不打话,拳招呼呼而出,一招紧似一招。
王重阳凝神接招,数十个回合下来,两人仍是不分胜负,斗到酣处,林朝英的招数之中突然露出一个极大的破绽,王重阳正要趁机进击,只听得林朝英大声道:“你杀了我罢,只要我一死,你那周师弟便有得救啦!”王重阳一怔,心中登时想到自己对她愧负良多,哪里还肯出手打她?不由得呆在当地。
眼前的面早已是林朝英意料中的事了,林朝英乘他发呆之际,呼的一声,重重击在王重阳胸口,王重阳毫无防备,当堂着了她的道儿,被她一拳打得向后跌出。
林朝英瞪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姓王的,你始终还是救不了周伯通!你连自己的师弟也救不了,你还配做他师兄么?哈哈哈,哈哈哈!”王重阳长叹一声,站起身来,点头道:“不错,我连周师弟也救不了,委实不配做他师兄。”转身便走。
林朝英喝道:“站住!我还有话说。”王重阳回头问道:“什么?”林朝英道:“你要救周伯通的性命,现下还有一条路给你走。”王重阳心中一动,说道:“请讲。”林朝英道:“只要你还了俗,终生听我吩咐,我便交出解药。”王重阳心道:“她这话的用意再明白不过了,要我还俗,还要终生听她吩咐,自是要我娶她为妻了。”兀自沉吟不答。林朝英道:“怎样?肯是不肯?”王重阳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当另想法子救周师弟便是。”他这话自是拒绝了林朝英的要求。
林朝英心头一震,说道:“你你始终还是不肯答应我么?”声音微微发颤,显是伤心之极。王重阳心头一软,叹道:“朝英,你我今生有缘无份,只盼来世”
一语未毕,林朝英道:“我只要今生,不要来世!”王重阳摇头道:“我已对你不住,你何苦再为我耽误了自己的一生?”林朝英再也忍耐不住,泪水脱眶而出,随手将那瓶解药掷到王重阳面前,径自发足狂奔而去,过了一阵,从远处传来她的声音:“王重阳,我恨你!”语气之中充满凄然之意。
王重阳看着她的背影,歉疚之意油然而生。
过了良久,王重阳才伸手捡起解药,心中自有一番感叹,随即跟着七个弟子来到周伯通所在的客栈,周伯通服了解药,体内毒性尽去,又在客栈里休养了一段时日,王重阳从周伯通口中得知真经落在苏不败手中,心想已有许多人为了这两卷经书枉送了性命,只要经书还留在世上,便是个大大的祸患,早已决意去将经书夺到手,再将它毁了,他知道苏不败一向居住在华山绝顶,当下决定径自到华山走一趟,便即命周伯通和全真七子先回重阳宫,但周伯通素性好动,既然来到外边,如何肯再回终南山去?说什么也要跟师哥到华山去瞧一瞧,王重阳经不起他这番纠缠,只得答应。
当下王、周师兄弟二人离开了岳州,择道前往华山,也不知走了多少时日,两人来到了一处高山丛中,但见山势险峻,正是天下五岳之一的华山,师兄弟俩展开轻身功夫,向绝顶上爬去,但华山是天下之险,想要上去,却也着实不易,爬到半山时,天候变寒,乌云低压,北风渐紧,接着下起了鹅毛般的雪花,总算王重阳和周伯通轻功卓绝,虽然置身于山崖峭壁之间,却也没有凶险。
又走了一阵,周伯通忽然蹲了下来,喘着大气叫道:“乖乖不得了!这路可难走之极,师哥,我这可走不动啦!”王重阳道:“我先前叫你不要来的,你却偏生不听,那有什么法子?”说着伸手住周伯通肩上一搭,提着他凌空而起,飘到了山崖之上。
两人在雪地里坐了下来,周伯通忽然噫的一声,王重阳心头一动,问道:“怎么啦?”周伯通向东北角一指,说道:“师哥,你瞧哪边。”王重阳凝神向东北角看去,只见数十丈之外的雪地中有三个人影飘来忽去,正自恶斗。王重阳心中暗忖:“瞧这三人的身手,显然都是武功高手,却不知何以在这华山绝顶恶斗?”正自沉思,忽听周伯通拍手大笑,说道:“妙极,妙极!师哥,这几个家伙原来在打架,咱们过去瞧瞧罢。”也不待王重阳答言,便即发足向东北角奔去。
王重阳随后跟了上去,奔近一看,认出其中一人便是毒手神剑苏不败,另外两人却是两个少年,一穿黄衣,一穿白衣,却不识得是什么人,只见苏不败抖动长剑,走势轻灵,疾刺那两名少年身上要害,那黄衣少年更不示弱,挥舞手中玉箫,拦格敌剑,那白衣少年一纵一跃,直如一只蛤蟆一般,喉头不时发出咕咕之声,正自向苏不败还击,苏不败武功虽高,但跟这两个少年厮杀之下,竟是丝毫占不到上风,三人恶斗方酣,竟未留意到身旁有人。
王重阳朝那两个少年打量了几眼,寻思:“这黄衣少年使的分明是桃花岛的武功,莫非他便是桃花岛少岛主黄药师了?那白衣少年想必是百毒老怪陆无敌的弟子了,否则他又怎会施展这路‘蛤蟆功’绝技?”沉吟之间,只听得周伯通叫道:“大伙儿都在打架,妙极,妙极!”向苏不败道:“喂,苏老儿,我也来跟你打过。”说罢抢到苏不败身旁,当胸一掌,猛力拍到。
苏不败斗然见到周伯通,不禁一怔,待得见他挥掌拍来,不由得眉头微皱,暗忖:“这两人小子本已不易对付,现下又杀出一个周伯通来,糟糕,糟糕!”以一敌三,兀自险象环生。
白衣少年认出周伯通,便道:“喂,周伯通,你来凑什么热闹?快滚蛋罢!”周伯通嘻嘻笑道:“为什么要我滚蛋?你自己怎么不滚啊?”白衣少年一哼,厉声道:“我叫你滚蛋,你便滚蛋,却来罗嗦什么?”周伯通道:“欧阳锋,你既不是我爸爸,又不是我妈妈,为什么要我听你的话?真是好笑!”白衣少年正是欧阳锋,他本来打算在西域苦练武功,再来找苏不败报杀师之仇,但他这些时日因自己和陆羽裳的事,终日心烦意乱,是以径自离开了白驼山,来到华山之巅,心想自己纵然死在苏不败手里,那也胜过活在世上痛苦地过日子了。
黄衣少年自然便是黄药师了,当日他和冯阿衡回到桃花岛之后,心中始终记挂着《九阴真经》的下落,后来探听到真经被苏不败所得,黄药师便即别过冯阿衡,径自离开桃花岛,千里迢迢赶来华山向苏不败夺取经书,正好遇上了欧阳锋,两人昔日虽有过节,但这时志同道合,是以两人合力挟击苏不败。
王重阳心中寻思:“苏不败武功既高,又是擅长用毒,可不能再教师弟着他的道儿了。”叫道:“伯通,你过来。”周伯通本来还想跟苏不败斗上几十回合,此时一听师哥的话,倒也不敢违拗,只得退了出来。
突然之间,两条人影从深谷之中跃了上来,身法轻灵迅捷之极,王重阳心头一动,向来人看去,只见一人身着锦袍,另一人却是衣衫褴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