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绍箕微微一愣,迅即哈哈一笑道:“姑娘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难道你不知道躺在地上的都是在下的部属,而且他们全是伤在石枫的手里?”
红衣姑娘道:“可是找碴的是你,姓石的只不过自卫罢了。”
郭绍箕怒道:“这么说,姑娘是存心架梁的了?”
红衣姑娘道:“随你怎么说,这件事本姑娘非管不可了。”
郭绍箕哼了一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姑娘何不干脆说,你是为了半壁山河来的?”
红衣姑娘道:“你以为天下之人都象你这么无耻么?快滚回你的水月山庄去吧,否则本姑娘三招之内就叫你躺在这儿!”
郭绍箕心头震怒无比,但他明白,凭一只柔软的竹竿能够震开他的鬼头长刀,这位姑娘的身手,决不是他所能力敌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口气说什么也得忍受下去。红衣姑娘已瞧出郭绍箕的心意,柳眉一掀,道:“郭大庄主,咱们失陪了,这儿的善后你慢慢收拾吧!”
娇躯一旋,笑靥如花,瞅着石枫咳了一声道:“走吧!石公子。”
石枫伤势十分沉重,他虽是勉强支撑着,但已气机微弱,摇摇欲倒,此时忽然睁开双目,道:“走,到哪儿去?”
红衣姑娘道:“石公子功力深厚,招法诡异,小妹未能向你领教,岂不是一件终生的恨事。”
石枫道:“好,劳你的驾替我将兵刃拾来。”
红衣姑娘依言拾起金戈交给石枫道:“你现在身受创伤,我纵然胜了你也不见得光荣,这样吧!我那儿有治伤灵药,待你伤势好转,咱们再过几招玩玩。”
石枫说道:“就这么办,姑娘请带路。”
红衣姑娘道:“跟我来。”
娇躯一拧,返身急奔,朝山路放步驰去。
她走得速度并不快,只是一般常人的步法。起初石枫还能亦步亦趋,后来他就渐渐的跟不上了。
爬山是需要充沛的体力的,石枫遍体鳞伤,真力衰竭,他能够不倒下去,已经是奇迹了,象这样一阵紧走,他如何还能支撑下去?
终于,吭的一声,他仆倒了,但一跃即起,仍踉跄着跨出几步。
这几步似乎已用尽了他生命的余力,当他再度仆倒之际,已然不省人事的昏了过去。
红色的家俱,红色的墙壁,红色的地毯,红……连摇曳的灯光都是红的。
只有一点例,那是睡在床上的人。
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象是一个缠绵病榻之人。
良久,他醒来了,双目才一张开,便显出一丝诧异。
因为他瞧到满眼红光,又嗅到一股浓浓的脂粉气息,那么他置身之处,应该是女儿家的深闺了。
被人称为疯子的人,居然获得这么享受,他还能不大为惊奇么?
是的,他确是有点诧异,但半点也不惊惶,对人生,他的感受就是这么平淡。
此时房门轻轻一响,走进来一个身着青衣,年约二八的丫环,她向床榻投下一瞥,立即啊了一声道:“公子醒来了。”
床上睡的石枫,已然记起了跟随红衣姑娘的往事。这间闺房,自然是属于那位姑娘了。
红衣姑娘是约他比斗的,他竟然占住了别人的床榻。这纵然不是他的本意,总难免有一点唐突佳人之心。
因此,他身形一挺,掀开锦被坐了起来。
“啊!……”
一个天塌了都会毫不动容的石枫,却此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原来他身无寸缕,这一掀开锦被,岂不是丑态毕露?
而且还有一位陌生的姑娘正目光灼灼瞧着他,那份尴尬之情,只怕有地洞他也会钻下去的。
青衣丫环估不到石枫会这般冒失,急忙拧转身形,大发娇嗔道:“你这是做什么?也不怕……哼……”
石枫接道:“麻烦姑娘替我将衣衫取来,在下要起床了。”
片刻之后,她携来一包衣物,衣衫鞋袜,件件俱全,而且质料精美,决不是一般升斗小民及江湖浪子所能穿着的。
石枫瞅着这些衣物道:“姑娘!这是给我穿的么?”
青衣丫环道:“不错,是小姐替公子准备的。”
石枫道:“这些衣物太华贵了,在下有点不惯。”
青衣丫环道:“咱们只准备了这些,公子将就一点吧!”
石枫道:“我原来的衣衫呢?还有一只小皮,请姑娘替在下拿来。”
青衣丫环道:“衣衫丢掉了,那些东西既脏又破,公子怎能穿着,小皮囊我没有瞧见,也许是小姐拿去了。”
石枫无可奈何,只得勉强的穿着起来,待他着好衣衫,青衣丫环已携来洗脸用具,及一份精美的夜点,他当真象一位公子哥儿,在享受着豪门的生活似的。
“姑娘!这……”
他内心难安,也实在有点不惯,想推却,却又有点难于解脱。
青衣丫环嫣然一笑,两只明媚的大眼向他深深的一瞥道:
“我叫秋儿,公子就叫我的名字吧!”
“哦,秋儿,你们小姐呢?”
“她进城给你配药,就快回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
“洛加山,此地是咱们的别墅。”
“你们小姐是谁?”
“咱们小姐姓王,名叫家玉。”
“姓王!武汉一带,似乎没有一个姓王的武林世家。”
秋儿道:“咱们原本就不是武林世家,只不过咱们小姐喜爱习武罢了。”
石枫道:“你们小姐的武力不凡,她的师父必然是一位武林高人了。”
“这个么,小婢也不太明白,啊!小姐回来了,公子有话待会当面问她就是。”
果然,蹄声急骤,及门而止,秋儿刚刚迎出,一片红云已带着香风涌了进来。
她果然是那位红色姑娘王家玉,此等打扮,真个俏丽已极。
红色的风披,红色的劲装,连脚上的小蛮靴都是红的,当真娇红耀眼,美胜么桃。至于她的容貌,称得上杏眼桃腮,娇艳绝俗,只是那眉梢眼角之间,有一股令人骨软神酥荡意,是唯一美中不足之处。
她向石枫打量一眼,由衷地称许着道:“好一条威武的汉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石枫道:“多谢姑娘开怀,在下的伤不要紧了。”
王家玉由怀中掏出一粒鼠丸道:“不要大意,你的伤势实在不轻,快吃下去运功调息一下,可以帮助你提早复原。”
石枫道:“好意心领,这点伤在下还撑得下去。”
王家玉撇撇嘴道:“别忘了咱们还有一搏之约,快吃吧!这不是毒药。”
石枫道:“姑娘既如此说,在下不便再作峻拒了。”
他接过鼠丸剥开吃下,并依言运功帮助药力运行。
半晌,他一跃而起,向王家玉抱拳一礼道:“姑娘!这是什么灵丹?在下似乎凭空增加了十年以上的功力。”
王家玉嫣然一笑道:“你猜呢?”
石枫道:“在正孤陋寡闻,实在猜不出这是什么灵丹妙药。”
王家玉道:“是大还丹,你信么?”
石枫愕然道:“少林寺的大还丹?姑娘原来是少林门下。”
王家玉没有承认,也并未否认,只是微微一笑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石枫道:“在下姓石名枫,一个落拓江湖的流浪汉子。”
王家玉道:“石枫,这可是一个大大有名之人。”
石枫心头一栗,但仍神色不动的淡淡道:“被别人当作猎物,应该是一种悲哀,姑娘如此说法,是在讽刺在下了。”
王家玉道:“石兄不要误会,小妹是有感而发。”
她忽然改了称呼,好象他们之间十分亲近似的。
按说,这位令人莫测高深的姑娘,对石枫不啻恩同再造,改改称呼,是极为自然之事。
但石枫视同生命的小皮囊被她取走,再加适才那句惊人的言语,使他不得不加上几分戒心。
他暗中凝聚功力,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懂。”
王家玉道:“武昌城风声鹤唳,高手云集,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石枫一呆道:“此话当真?”
王家玉道:“我何必骗你,如果我猜得不错,咱们此间可能有来访的客人了。”
石枫略作沉吟道:“在下不能让姑娘受到牵连,就此告辞。”
王家玉道:“石兄如此做法是瞧不起王家玉了。”
石枫道:“在下决无此意,只是不忍认姑娘受到鱼池之殃。”
王家玉道:“你认为离开此地,他们就会放过我么?石兄如若这般想法,你就不配闯荡江湖了。”
她说的不错,不管半壁山河会不会落入那般江湖豪客的手中,王家玉既已插手此事,她就绝难摆脱牵连。
只是江湖之上险恶无比,王家玉不是已取去他的小皮囊么?谁能担保她不是别有居心!
石枫心中的猜疑,王家玉似乎已察觉,她面色一整道:“石兄……”
石枫道:“王姑娘有什么指教?”
王家玉道:“那皮囊之内,就是半壁山河么?”
石枫估不到王家玉会直言相询,他呆了一画道:“不错。”
王家玉道:“小妹已经瞧过,象是一幅藏宝图。”
石枫道:“是的,是一笔极为可观的财富。”
王家玉道:“我不稀罕这些,只是觉得好奇罢了,拿去。”
纤掌一抖,小皮囊缓慢飞向石枫的身前。
他们相距不过五尺,纵然是常人也可一挥即到。
但如果小皮囊是一寸一分的缓慢飞行,而又成直线不堕的话,那就不是等闲之人所能办到的。
石枫接着小皮囊道:“姑娘功力如此高深,实在令人佩服。”
王家玉撇撇嘴道:“我这是孔夫子门前卖文章,现丑而已。”
一顿接道:“打开来瞧瞧吧!掉了可不是好玩的。”
石枫依言打开皮囊,查看过后立即缚于手臂之上,然后抱拳一揖道:“多谢姑娘。”
王家玉道:“天色已晚,石兄请安歇吧!”
石枫道:“这个……”
王家玉道:“石兄放心,对别墅警戒之事,小妹已有安排。”
石枫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换一个睡觉的地方。”
王家玉道:“石兄是觉得这儿不舒适?”
石枫道:“不,是太过舒适了,舒适得使在下难以心安。再说,这是姑娘的闺房,在下怎能反客为主,鸠占鹊巢呢!”
王家玉娇媚的一笑道:“这么说,石兄是接受小妹的劝告,不离开这儿了?”
石枫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天明之后,在下还是要离开的。”
王家玉道一叹:“石兄既如此坚持,小妹倒不便再说什么了,秋儿,摆酒。”
酒席移至后厅,那儿仍是一个雕梁画栋,美奂美仑的所在。
室顶布满垂缨吊灯,及五色缤纷的彩带绸球,地上铺着红色绒毯。步行毯上,令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席间主客只有他们两位,但桌上山珍海味,摆的象是满汉全席。
一旁侍候的,除了秋儿,还有三名与秋儿年岁相若的少女。
此等排场,如非巨商大买,必然是官宦豪门,石枫虽是信得过王家玉,内心总是感到一丝不安。
王家玉似乎兴致极好,举起面前的酒杯,向石枫投过来一瞥勾魂摄魄的眼神道:“石兄,小妹敬你,干。”
酒,似乎是自酿的甜酒,但其味芳醇,与一般自酿的甜酒颇有差异。
此等甜酒,应该属于妇女专用,石枫虽是不善饮酒,仍能酒到杯干。
三巡之后,石枫轻咳一声道:“王姑娘,在下有几句冒昧之言,希望你不要见怪。”
王家玉说道:“你说吧!我不会怪你的。”
石枫道:“瞧王姑娘的生活,必然是富贵之家,但抛弃家人,独居别墅,似乎已离开了生活的常态。”
王家玉说道:“石兄,你忘了咱们都是武林人了,武林人的生活,原就不同于常人的。”
石枫道:“王姑娘说的是,不过,在下却不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生活。”
王家玉撇撇嘴道:“石兄是瞧不起女人了?”
石枫道:“不,在下绝没有此等陈旧的想法,好啦!咱们不谈这些。”
语气一转,接道:“在武昌城,令尊一定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姑娘能否替我介绍一下?”
王家玉道:“你猜错了,石兄,家父只是靠先人余荫,享受着安闲的生活罢了。来,咱们再干这杯。”
石枫原想对王家玉的身世多作一点了解,但只要提到她的父母及师门,她都巧妙的回避过去。
现在她干脆令秋儿叫来几名乐师,由秋儿等四名婢女翩翩起舞,使这场饮宴掀起了高潮。
石枫原本不善饮酒,而那芳醇可口的甜酒,却有颇为霸道的后劲,因此,他的精神在恍惚着,血液也似乎在加速的流着。
醇酒美人,翩翩艳舞,在人生中,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于是石枫迷惑了,他也被王家玉拥着舞了起来。
忽然,一声尖锐的哨音刺入他们的耳鼓,王家玉神色一怔,立即挥手令乐师退出后厅。
石枫道:“出了什么事?王姑娘。”
王家玉道:“有警。”
石枫道:“要来的终归会来的,只是在下对王姑娘有一点请求。”
王家玉道:“什么事?你说。”
石枫道:“让在下自己处理,请王姑娘不要插手过问。”
王家玉略作沉吟道:“我可以答允你,但来人只要损伤了别墅的一草一木,小妹就无法袖手不问了。”
石枫道:“如若在下将他们引开,我想是可以避免的。”
王家玉道:“但愿如此,秋儿,去将石公子与我的兵刃取来。”
秋儿刚刚取来兵刃,一名彪形大汉已闯进后厅,他向王家玉单膝一屈道:“禀小姐,驿道已现敌踪,人数似乎不少。”
王家玉道:“接近别墅十丈以内者,杀。”
彪形大汉应了一声,返身一跃,向厅外急驰而去。
石枫不愿意使王家玉受到连累,立即双拳一抱道:“姑娘相救之情,石某当永铭心版,告辞了。”
他语音甫落,一声冷哼忽然传来道:“慢一点,姓石的,你如是这么一走,人家妞儿岂不怨上咱们兄弟。”
石枫身形一旋,冷冷道:“阁下是何方高人,先报个名儿让在下听听。”
适才说话之人又嘿嘿一笑道:“金沙双义,知道么?咱们兄弟找上了你,嘿嘿,你应该感到一份光荣。”
石枫心头一懔,他知道金沙双义老大杜保兴,老二杜保成,是数十年前就已成名江湖的前辈高人。
这双兄弟以一柄奇门剑,一袋燕尾镖,当年曾经打遍大江南北,闯过黄河两岸,实在是一对棘手的人物。
不过是祸躲不过,躲脱不是祸,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心神一定,遂冷冷一哼道:“凭虚名,果然是石某的荣幸,只是两位已是年将就木之人了,如此不保晚节,令人不无遗憾!”
金沙双义的老大杜保兴沉声叱道:“小子,你敢教训老夫?”
石枫道:“在下说的是实话,阁下何不三思?”
杜保兴冷哼一声,道:“小子死在眼前,敢妄逞口舌之利,老二,给他一点苦头尝尝。”
杜保兴语音甫落,两点寒星挟着扣人心弦的破空之声由屋面劲射而来,寒星所指,正是石枫的肩井双穴。
金沙双义潜身的屋面,距石枫站立之处,最少也有三丈以上的距离,但燕尾镖的来势竟如此之强,可见他们决不是浪得虚名之人。
石枫身形微侧,伸手一抓,两只燕尾镖都被他接了下来。
他不愿使对方过份难堪,只是轻轻一哼道:“金沙双义,果然不凡,不过有一点在下十分不解。”
杜保兴道:“阁下有什么不了解?”
石枫道:“咱们素昧平生,朋友为什么要找上在下?”
杜保兴嘿嘿一笑道:“你瞧到人们猎麝了么?只怪它长了一个香香的肚脐。”
石枫道:“很好,不过此间主人与此事无关,要怎样咱们到山头去解决。”
杜保兴道:“这个么,抱歉得很,咱们不能让你溜掉,只好借用一下这儿的场地。”
王家玉哼了一声道:“侵犯王家别墅,就是本姑娘的敌人,放开石兄的事,我要瞧瞧金沙双义究竟是两个什么东西?”
语音一落,弹身即起,她已带着春花秋月四婢跃登屋面之上。
待石枫跟踪跃上屋面,春秋二婢已向两名年约六旬的灰袍老者展开攻击。
春秋二婢使的是“降龙棒”,出手几招,全是丐帮打狗棒法中最为精奥的招式,金沙双义功力虽高,乍上来就碰以震撼武林的丐帮绝学,仍被迫得连连后退。
好在杜氏兄弟凭借数十年的精湛内力,及身经百战的打斗经验,虽被迫落下风,还不致马上失败。
只不过对手是两名年轻的女孩子,这口气实在难得咽它下去。
因此,杜保兴哇哇一阵大叫道:“原来你是丐帮的,好,这笔帐老夫非找老叫化子姓金的算个一清二白的不可。”
春秋二婢女冷笑一声道:“你再瞧瞧这个……”
她们招式忽然一变,招招大开大合,式式玄奥精深,竟是少林一派的钻山绝技“降龙杖法”。
金沙双义神色一呆,卟卟两声巨响,他们各自挨了两下重击,所幸他们功力深厚,虽被震退数步,并未跌下房去。
“小贱人,老夫跟你拼了。”
这两位成名多年的武林前辈,被春秋二婢打出了真火,口中一声暴叱,奇门剑展开了疯狂的反击。
春儿咭咭一笑道:“三妹小心点,老牛发威了,咱们给他两下狠的。”
秋儿道:“不要紧,大不了咱们不要这两条畜牲,宰了煨汤就是。”
小丫头一面迎敌,一面嬉笑怒骂,弄得金沙双义几乎气破了胸膛,奇门剑虽是全力进攻,却一点也奈何她们不得。
此时人影嗖嗖,又扑上来二十余名劲装大汉,眼看这幢美好的别墅,就要变作血腥遍地的杀人屠场了。
石枫不安的说道:“真是对不起,王姑娘……”
王家玉微微一笑道:“事到如今,石兄就不必说客气话了,咱们风雨同舟,待打完了这一仗你再感激不迟。”
他们说话之间,来人已扑近身前,石枫冷哼一声道:“阁下当真冤魂不散,竟又找到洛加山来了。”
原来领头的正是神龙帮主白额神驼常乃风,及副帮主关九节,他们身后紧跟着总护法车河,白额神驼的独子常桓,女儿盼盼,以及黄衣九使等十余人。
与神箭帮同时现身的,还有剑门四杰纪氏兄弟,长江青龙会主曾非,副会主鲁才,及武汉香堂的三位香主。
白额神驼还没有答话,石枫又冷冷道:“高人到了如此之多,这倒是一桩难得的盛会,常驼子,这都是你搬来的?”
白额神驼轻蔑的一哼道:“不要往脸上贴金,对付你姓石的,何需仰仗他人。”
关九节道:“侥幸不会再有第二次的,聪明一点,姓石的。”
王家玉撇撇嘴道:“听阁下的口吻,似乎半壁山河非交给你们神箭帮不可,请问,凭你们神箭帮这几块废料,就不怕怀壁其罪,惹火烧身?”
青龙会主曾非哈哈一笑道:“说的是,傥来之财,见者有份,这件事咱们倒要好好的斟酌斟酌。”
白额神驼冷冷道:“本帮追踪姓石的已有半年之久,凡事应该讲个先后。”
青龙会主曾非道:“常帮主是想独吞这项财富了,嘿嘿,阁下别忘了这是咱们青龙会的地盘。”
白额神驼道:“这么说咱们只好各凭手段了!”
曾非冷冷道:“不错,阁下不妨划下道来。”
常桓踏前几步道:“别人怕你们青龙会,少爷可不卖你们这笔帐,来,咱们先试试。”
青龙帮主曾非,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半老徐娘。
江汉一带,藏龙卧虎,她能够领导此地的草莽豪杰,必然有她的过人之能。
常桓的挑战,她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媚眼斜挑,撇撇嘴道:“神箭帮人多势众,高手如云,自然不会将其他的帮派放在眼里,只不过人争一只气,佛争一炉香,咱们总不能任人骑在头上。何况,半壁山河又不是你们神箭帮的,阁下凭什么这般霸道?”
她在说理,但语气之中,尽是一些挑拨之词。
剑门四杰的老三纪晓凯第一个答上了喳,钢刀一横,冷冷道:“曾会主说的不错,傥来之财,人人有份,神箭帮要想独吞,纪家兄弟第一个就不能答允。”
纪晓凯语音甫落,两条人影已象流星似的向场中奔来。
他们是金沙双义,在别墅首先挑起战端之人。
这一双老兄弟久战春秋二婢不下,早已有了退意,此时听说神箭帮要独吞半壁山河,他们的拼斗就变作毫无意义了。
因此,他们一招迫退了春秋二婢,双双向神箭帮奔了过来。
人还未到,杜保兴就拉开了嗓门。
“什么?神箭帮想独吞?凭你常驼子,哼,份量还差了一点!”
神箭帮的少帮主常桓现身挑战,原是吃定了青龙会的,估不到被曾非几句轻描淡写的挑拨之言,竟弄得四面楚歌,形势大为逆转。
但,羞愧刀难入鞘,神箭帮塌不起这个台。
于是,他怒叱一声道:“不错,半壁山河神箭帮是要定了,哪位不服,常某一律接着。”
纪晓凯道:“好大的口气,三爷先教训教训你。”
年轻人的火气特别旺盛,一言不合,拨刀相向,他们就这样斗了起来。
但神箭帮的剑箭环,是一种威力极大的外门兵刃,常桓年岁虽轻,已获乃父真传,出手几招厉凌的攻势,纪晓凯便有点应接不暇。
“嘿嘿,姓纪的,就凭你这点能耐,也敢要想半壁山河?哼,还是回去再向你师父学几招吧!否则剑门四杰的招牌就要砸在这儿了。”
常桓口中不断讽刺,手上的攻势,却半点也没有减弱,使这位名震西南的高手,几乎气得章法大乱。
纪晓凯的两名兄长见三弟接战不利,一起向斗场扑来,但他们只走出几步,便被黄衣九使中的三人拦了过去。
这一场狠斗打的非常激烈,正主儿石枫却象局外人似的在一旁欣赏热闹。
忽然一股浓烟由别墅的后进冲霄而起,紧跟着前面及左右两方,也同时冒出熊熊的火光。
石枫大吃一惊道:“不好,有人放火,咱们下去瞧瞧。”
王家玉摇摇头道:“烟中硫横味道很浓,有人畜意要烧掉咱们的房屋,咱们人手不够,这场火是救不成的。”
石枫万分歉疚地道:“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让别墅就这么付之一炬!”
王家玉道:“钱财是身外之物,石兄不必放在心上。”
语音一顿,立即提高嗓门呼叫道:“各位如果还有打斗的兴趣,不妨到前面山坡去较量,石兄,咱们走。”
不管别人怎样,她拉着石枫就走,春花秋月四婢紧跟在他俩的身后,一迳跃下屋面,奔向前面的山坡。
在山坡上,他俩没有走,因为别人也不慢,脚跟脚的围了上来。
其实他们并没有逃走之意,单凭别墅被焚,王家玉岂会善自罢休。
她目射煞光,向场中四面一扫,樱桃小嘴之旁,涌起一片冷酷的笑意。
原因是山坡上的人数,较适才多了一倍,只瞧得他们的装扮及兵刃,一眼就看出全是神箭帮的部属。
王家玉总算找到冤家对头了,一声冷哼,冲着白额神驼道:“说,咱们怎么了,你为什么要烧掉王家别墅?”
白额神驼哈哈一笑道:“不为什么,这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你如若还要跟石枫一伙,咱们不仅放火,而且还要杀人!”
白额神驼够横,王家玉却气得凤目暴睁。
“好,丢开半壁山河不谈,姑奶奶先斗斗你这个驼子。”
“贱婢大胆。”
一条人影象狂风似的卷了出来,剑箭环向前一推,寒芒急如闪电,猛砸王家玉的心窝。
噢的一声巨响,还夹着一记闷哼,那人影来得快,去得更急,一飞两丈,爬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他是黄衣九使中的恶狼白标,论功力算得上一流的人物,但只是交手一招,他的前胸便生出了两个冒着鲜血的小窟窿。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当今武林的顶尖高人,但他们自信一招废掉恶狼白标,谁也没有这份能耐。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数十只惊惶的目光在投向王家玉,没有人认识这位美丽的妞儿,自然更不知道她的身手如此之高,出手又是如此之毒。
良久,一声暴吼,余下的黄衣八使一起涌了上来,兔死孤悲,他们自然要替白标报仇雪恨。
春花秋月四婢不能让她们主人孤身应战,石枫自然也不能闲着。
于是,恶斗再度掀起,较适才春秋二婢斗金沙双义还要险恶过百十来倍。
王家玉主婢使的都是棒,黄衣八使所用的全属剑箭环,这是前所未见的一项特色。
其实最令人瞩目的,还是王家玉主婢及石枫的身手。
对石枫,江湖上早有传闻,他功力虽高,人们的心中总还有一个底。
至于王家玉主婢,不仅没有人见过,更无人知道武林之中竟有几名煞星,因而旁观者的目光,全被她们主婢所吸引。
可惜的是这场打斗太短,使旁观者未能多饱一点眼福。
石枫与王家玉一人招呼两个,春花秋月四婢各自接下一人,也不过三招两式。
名满江湖的黄衣九使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连他们环上的短箭都无暇发射就到鬼门关报到去了。
这在神箭帮来说是一项严重的打击,对旁观者也是当头棒喝。
因为事实告诉他们,神箭帮固然不是好相与,但石枫攀上了这几名帮手,也就如虎添翼,心存大欲之人,难免要大为警惕了。
自然,最痛心的要算白额神驼常乃风,他费了不少心血所训练的九名高手,竟轻易地被别人毁去。
损兵折将是一回事,神箭帮不能就此摘下招牌。
因此他眼红了,口中一声狂吼,纵身扑向石枫。
神箭帮主在白额神驼领导下,全部投入了战火,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即展了开来。
余下的神箭门下还有四十来人,他们大部分在围攻花月二婢,有些则散布四周,抽冷子对石枫等来一记暗箭。
如此一来,石枫等立陷危境,他们既要拼斗强敌,还得分心去防御那些可怕的暗器。情况最糟的是石枫,因为他拼斗的是神箭帮主白额神驼。
别看此人背上背着一个高大的肉峰,行动之间可是敏捷无比。尤以他掌中的一柄剑箭环,使得神鬼莫测,威力无匹。
不过石枫金戈翻飞,一身功力并不在白额神驼之下。他们恶斗数十招,竟是秋色平分.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白额神驼不明白石枫何以凭空增加了十多年的功力,他认为姓石的深藏不露,因而打得十分小心,不敢真个放开手脚。
其实他是太过份谨慎了,凭他数十年的精湛修为,与剑箭环的精奥招式,石枫是难于招架的,现在他们都是一发即收,石枫自然是有惊无险,可以分神防御冷箭的偷袭了。
王家玉拼斗的关九节,是神箭帮第二号人物,功力之深,并不在白额神驼之下,但他晦星照命,偏偏碰到了一位心狠手辣的女煞星。
他的剑箭环几乎一招都没有递出,便被王家玉的双头棒震得连连倒退,空具一身罕绝的功力,竟无从发挥出来。
王家玉的双头棒长约二尺,只有握手五寸的地方是金属,其余三尺五寸是以蛟筋编织而成。
棒头五寸之处分岔,岔头是两个金光夺目的小小圆球。
这只能说是鞭,但她偏偏称作棒。不管棒也好,鞭也好,她挥舞着两双独须节节进逼,关九节的剑箭环才递出一半,双头棒已用神龙摆尾之势迎了上来。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关九节如同碰上不可抗拒的飙风,他无法稳住身形,只得连退八尺。
在神箭帮的副帮主来说,这是罕见的,但罕见的还不止如此,连他的独门兵刃也出了问题。
当关九节稳住脚步之后,他立即感到手上的家伙与平常有异,及低头向剑箭环一瞥,竟忍不住连打两个寒噤。
敢情剑环依旧,环上的两排短箭,却全部折去了箭头。
神箭帮的门下,在与人过招之时;折损剑环上的短箭不算稀罕,如是一招之中,被人将十二双短箭全部折毁,自有神箭帮以来,这还是破题儿第一遭。
关九节傻了,他呆呆的瞅着王家玉,面颊上是一片死灰之色。
忽然一声暴吼,他红着眼纵身猛扑。兵刃被毁,是不可饶恕的侮辱,不管王家玉的武功多高,关九节必须跟她拼命一搏。
然而乌芒亘空,劲风掠耳,他只是扑上两步,便一头栽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两边太阳穴在冒着血水,他想爬起来也不成!
轻轻两招说放倒了神箭帮的副帮主,使一旁观战之人,直瞧得耸然动容。
自然,关九节的不幸遭遇,白额神驼也瞧得十分明白,他那威猛的面颊,立即布满骇人的杀机。
一声震耳的长啸,他发出了总攻的命令,掌中招式同时一变,向石枫展开了凶猛的攻击。
关九节的死,使他凶性大发,他不再顾虑什么,招招都是杀着。
白额神驼是当代武林有数高手之一,他这一亡命进攻,石枫立陷险境。
而且机簧之声此起彼落,神箭帮的喽罗正以冷箭向伤中偷袭。
月儿冷不妨左肩上挂了彩,春儿右腿也被利箭撕了一道身槽。
王家玉瞧得大为气恼,娇躯一旋,晃身扑向那般放冷箭的神箭帮徒。
双头棒象狂风,乌光匝地,满场飞旋,神箭帮徒象被雷轰电劈似的,一个个哀嚎着跌倒下去。
这不过是指顾之间,她已清除了暗施冷箭的喽罗,然后身如轻烟,扑向白额神驼。
可是她身形刚刚跃起,忽然拧腰一个转折凌空急剧下扑,同时遥遥一指,已点中神箭帮少帮主的“志堂”、“神封”二穴。
“看住他,春儿,但不可伤害他的性命。”
春儿腿部受了伤,虽然并无大碍,可是裤裂肉绽,血渍殷然。此时抓住了少帮主常桓,怎能不借此解解恨意。
劈啪两声脆响,来了个左右开弓,常桓的面颊,立时暴起十条清晰的指痕,嘴角也冒出了鲜红的血水。
“打不得,大姐,你瞧瞧那边。”
秋儿提出了警告,春儿转向她所指之处一瞥,糟,石枫不仅身负重伤,还被白额神驼抓着手腕。
这就勿怪王家玉去而复返,出其不意的制住了常桓了,以少帮主换石枫,白额神驼白必须就范。
此时搏斗全部停顿,王家玉已俏立额神驼之前。
“放了他,否则老夫劈死石枫。”
父子连心,白额神驼终于以石枫作为要挟。
王家玉撇撇嘴道:“你如果高兴劈死姓石的,阁下请便。”
白额神驼一怔道:“难道他不是你的朋友?”
王家玉道:“阁下劳师动众,千里追踪,原来是想跟姓石的交个朋友!”
白额神驼沉声道:“那么你也是想谋夺半壁山河了?”
王家玉冷声道:“这个么,我还不想答复。”
白额神驼道:“好,老夫认栽,咱们一个换一个,如何?”
王家玉道:“这是你开的价?”
白额神驼道:“咱们公平交易,姑娘还待怎样?”
王家玉道:“不怎样,只有两个附加的小小条件罢了。”
白额神驼道:“神箭帮不是好欺侮的,希望姑娘的要求不要过份。”
王家玉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谁勉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