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住手--”
暗夜里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霆声,如神兵利器划破长虹,席卷狂沙暴石而来,瞬间淹没整个黑暗大地,叫山魈野魅无所遁形,原形毕露的展现狰狞面目,猥琐、污秽、凶残的本性展露无遗。
心快要崩裂的火东云眦目如狂,表情惊猛的如山洪爆发,全身的血气凝结在脸上,稍有轻触即燃成灰烬,惊涛骇浪的怒火源源不绝,一波强过一波的冲破理智边缘,溃堤的速度惊人。
他以为自己已经把事情想得十分糟糕了,没想到月光下的两道身影令他破胆,惊恐不已的担心会迟来一步。
怎么也没料到美国的执法人员竟然枉顾律法公然持刀杀人,意欲造成事实成就自己的功绩,牺牲别人的一步登天,她则置身事外的接受无上的光荣。
更可怕的是她有可能是手段凶残的影子。
“呵呵!大家都来了,可真热闹呀!”将刀架在白嫩的雪颈上,茱莉亚有恃无恐的朗声一唤。
“把刀放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执法人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不会笨得拿前途开玩笑吧!”这个该死的人妖,他绝不放过他。
妩媚的一笑,她已经没什么好隐瞒了。“那你又晓不晓得她一颗心值多少?”
“无价。”火东云神情一柔的看向他爱的女子。
眼神有点涣散的蔚海澄看不清他的脸,昏暗的光线加上体内毒素的运行,她勉强硬撑的体力即将耗尽,此时全靠一股意志力保持清醒,不让暗黑的恶魔夺去仅剩的一口气。
虽然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但她的耳朵仍听得见他有力的保证,无价的她在他心中是无可比拟,耗尽他全部的一切也要护她周全。
杀手不需要爱情。
可是她一直忽视一件事,沾满血腥的手属于女人,敏感而娇弱的渴望呵护,在她心灵深处仍保留一块未经人探寻的美丽净土,只为遇上对的那人而后开启,共谱千古不变的永恒乐章。
怎么能说她不爱他呢?!只是没机会说出口,在爱情的国度里有梦有欢笑,当然也有期待和失落。
“无价?”不屑的一嗤,茱莉亚在蔚海澄那张无瑕的玉颜划下一刀。“这样还无价吗?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我比她美多了。”
她早就想毁掉这张抢去她光彩的脸蛋,多了鲜红的艳色还能迷人吗?她最喜欢血的甜味。
“够了,朱德,不许再伤害她。”好,你划她一刀,待会我还你十刀。火东云狠厉的瞪视着。
“不许?”他可真天真呀!刀子的用处不就是用来切割。“亲爱的云,人家来干么台湾也好一段时间了,你就是不肯改口叫我茱莉亚,让我心里好受伤喔!”
她装出脆弱的眼神,手指轻轻一动,蔚海澄脸上又出现一条血痕。
“住手,把你的刀子给我离她远一点。”强忍着狂暴的怒火,他双手握成拳阻止自己冲动行事。“朱……茱莉亚,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在我能力范围内一定尽量满足妳。”
“咯咯咯……你真好说话呀!早对我热情点说不定我会手下留情,留她个向我的雇主说声抱歉的全尸。”可惜太迟了,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可不敢指望他会替她说情。
瞧他的眼神多凶恶呀!巴不得露出一口撩牙将她撕成碎片,让她只好心狠手辣的为自己着想,就算逃不过也要拉个垫背的。
“你想杀她?”火东云愤怒的上前一步,眼瞇成线。
“不是想而已喔!我已经付诸行动,不然编发能成刀的橙火怎会乖如家猫的受我摆布?!”茱莉亚一点也不担心他知道与否,反正他们是当不了朋友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经他一说,他才发现蔚海澄的脸色微变,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受伤了吗?还是遭受重击,为什么紧咬唇瓣眼半闭,柔美的发丝全叫汗水浸湿了?心头不忍的火东云如刀划在他心坎一般,那椎骨的痛难以形容。
难道他要再一次失去她吗?
风声中传来近乎人的呜咽,声声穿透冷冽的夜,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恍若野草丛生的火烧厝里浮现两道透明的白影,飘停在矮墙上,十分不悦的瞪着拿刀的人。
就在此时,原本精神不能集中的蔚海澄突然感到一阵暖流拂过面颊,她找回一丝体力,微露精光的眸底凝聚一股反扑的力量。
“也没什么啦!不过一点点让人死得不痛快的毒,一点一点腐蚀她的五脏六腑,然后……”咦?怎么有股冷风吹过耳后,像有人碰了她一下。
“你下毒?你的心肠未免太恶毒了。”该死、该死,他就知道不对劲。
“你说我毒,橙火杀过的人也不在少数,怎么不见你出言挞伐,你岂不是太、偏、心了。”茱莉亚边说边削去蔚海澄一小撮乌黑秀发,眼中难藏嫉妒和怨恨。
同样是杀手,为什么没人不顾一切的袒护她,都视她为邪恶的象征,这对她来说是不是不公平了些。
哼!她得不到的怎能轻易便宜别人,她已经向多桑证明她有能力扳倒他一手调教的好弟子,那么他该承认她不是蠢才,只要达成最后的结果,谁会在乎过程是否光明正大。
“你……”忍住气,压沉声音,火东云的表情冷戾得足以用可怕来形容。“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开出你的条件。”
她的生命在流失,他不能眼睁睁的看她受苦却束手无策,一定要想办法挽回劣势,赶紧送她就医。
茱莉亚笑着指指他。“你割下一块肉我就少划她一刀,你割得越多她受的痛苦越少,这交易你觉得如何?!”
没有任何犹豫,他一口允诺的向她要刀,自残总要有利器在手。有几人会带武器出门,他是警察并非暴民,除了枪他什么……等等,他居然忘了最贴心的伙伴,刀再锋利也快不过子弹。
心下有了打算,他以极其缓慢的动作偏向阴暗处,俏悄的将枪取出握于掌心,准备伺机而动。
就在这个时候,在花店被撇下的葛士扬驾着一辆迷你粉红色小车关掉车头灯的慢慢靠近,而车子的主人当然也在其中,两人迷路了好一会,才找到这处多年前被火烧毁的废墟。
两人下车走近瞥见这一幕,五十岚秋子忍不住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吓得她身边的葛士扬紧张兮兮的大喊,“在哪里?在哪里?”
哪跟那的发音很接近,经风吹散更难分辨,心神一分散的茱莉亚以为有大批警力围堵,大声呼喊发现她的行踪,优势顿转劣势的心慌意乱,持刀的手略微偏离蔚海澄的颈项。
机会来了。
火东云利眸忽地一闪,枪声乍起。
美丽的金发在风中扬起,难以置信的绿眸仰望着满天星斗,她明明已获得杀手最高的荣誉,为什么胜利的果实这样苦涩,既不甘甜又不浓蜜,反而带来她最厌恶的黑。
死亡是这么一回事吗?她终于了解死在她手上的人心情,原来他们和她一样希望看到阳光。
夜,好深沉。
“妳要哭到什么时候,拜托妳的水笼头稍微关一下,台北的缺水现象没妳想象的那么严重,不需要妳用泪水滋润。”又不是家里死了人,干么哭得那么伤心。
橙火事件告一段落,被告茱莉亚?蓝尼经两名台湾警察指证历历证实为橙火本人无误,她肩上担起的刑事案件超过百件以上,可供证明又查有事实者保守估计六十七件,刑期最长可到公元三千年整。
不过凶狠的恶徒已中弹身亡,刑期判再长也无人可罚,她的尸体火化之后由美国FBI派员前来领回,杀手橙火的事迹消失在坊间报导,喧腾一时的杀人案件终告落幕,为世人所遗忘。
被残忍破坏的随缘花坊恢复旧观,不但里面的花器一律更新,破坏者还非常有诚意的出资整修店面,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像新开张似,吸引了不少顾客前来购买,生意好得老板娘直喊着要关门大吉。
因为她嫉妒人家成双成对来买花,而且年龄层有逐渐下滑的趋势,她心里不平衡也想找个人来爱,忙得不得闲的工作会害她变成单身公害,所以她要学周处除三害先把自己给除了。
听说孤鸾年不能结婚,偏偏有人选在最犯冲的天煞日举行婚礼,当真是昏了头,也不怕成了最短命的新郎新娘。
不过新人的折旧率最快,礼服一脱下洗净颜面就成了老公老婆,而且还“老”得很高兴的直唤,生怕人家不知道名花已经有主,严令亲朋好友要记得冠上某太太头衔,绝对不要像某人一样失忆。
“求求妳把妳脸上断线的珍珠带回家收藏,别再抽抽噎噎的惹人笑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这大男人欺负妳这小女人呢!”他跳到大海也洗不清罪嫌。
望着不到肩膀的日本娃娃,猛扯领巾的葛士扬第一次有像大树的感觉,可惜他没喝广告中的奶粉,不然他们可以找他代言长大后的小孩。
“人……人家也不想哭啊,可是我心里难过嘛!眼泪就一直忍不住的流下来。”
心痛呀!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坟墓是很阴暗的,一进去就出不来。
无语可问天,请给他一块豆腐自杀吧!“小姐,这是喜事不是丧事,妳跟人家难过什么劲。”
天呀!头快裂开了。
“喜事我才哭嘛!丧事我就笑了。”对,诅咒他们婚姻不幸福,让他们以离婚收场。泪眼一收的五十岚秋子决定发愤图强钉草人。
哼!拋弃我自己幸福去,看你们能快活多久。
“呃,我知道有家医院医德很不错,我建议妳当观光的去逛一逛。”不然病情加重就危险了。
“医院?”她的心脏没问题了,非常稳定。
葛士扬比了比大脑。“这里有毛病要赶快医治,迟了制造事端我们警察又有得忙……啊!妳干么踢人?”
幸好他皮厚肉粗不怕她的水晶脚,要换成今天的新娘子,他准到医院挂病号换一双新腿。
“哼!笨蛋没得医。”居然当她经神有病。
脸一扁的五十岚秋子不与低能的白痴警察交谈,嘴噘了半天高不屑看他一眼,怕降低自个的格调。
两人的相处情形看在不远处的新娘子眼中只觉莞尔,唇瓣轻漾笑意惊动了新郎,老大不高兴的将她的脸转回来,霸道又专制的只准她看他一人,其它他称之杂碎的家伙可以不用理会。
也不想想他追老婆追得多辛苦,由一年前轰动一时的案件到现在足足有十二个月、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五十二万五千六百分钟,秒数就算了,越算他越火大。
今天他结婚耶!五十岚秋子居然一大早跑到他家里哭哭啼啼,一路哭到礼堂还不肯停止,跟着到喜宴会场她照哭不误,真是够触霉头的了,刚才三叔公的远房表妹还来问她是不是孝女白琴,他们团里欠一个这样的人才。
还有那个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的笨蛋葛士扬,明明叫他穿体面些别丢他的脸,结果他穿了一身变魔术的燕尾服,还别个小啾啾,活似要登台表演,害他被隔壁的三婶婆笑他要结婚还是办庙会。
一想起过去的心酸火东云就忍不住泪盈满眶,有谁像他娶老婆得过关斩将,似乎全世界的人都联合起来和他唱反调,让他的追妻路困难重重,比上山打老虎还惊险万分,几乎没要了他半条命。
“你不觉得他们看起来很适合吗?”男俊朗、女娇俏,合该是一对欢喜冤家。
“是很配呀!男奸女盗,一对狼狈。”火东云没好气的一嗟,口气嫌弃得要命。
他又在拈什么酸,真爱记恨。“你吃了几缸醋?味道这么酸。”
“老婆,妳一点都不关心我,妳瞧我脸上长了一颗痘子耶!”他情绪非常激动的指着被粉盖过去的小点点。
好笑的蔚海澄以哄孩子的语气说道:“相思长在脸上有什么不好,表示你情比金坚,相思无限。”
“对耶、对耶!我最爱妳了,爱妳爱到骨子里……嗯,不对,相思是指情人分开后的想念,才刚结婚妳就想把我甩到脑后呀!”他又开始忧郁了。
火东云的个性还是没怎么变,一样爱耍宝和搞笑逗冰山老婆开心。
一年前的事让他真的吓到了,足足有半年之久寸步不离的守着蔚海澄,连工作也不做,气得局长大人顶上毛全掉光了,成了名副其实的光头佬。
因为她中的毒太离奇又十分难解,折腾了两、三个月几度濒临病危状况差点救不回来,是他不厌其烦频频在她病床边呼唤才把人唤醒,所以他的不放心值得原谅。
即使旷职大半年仍以留职停薪方式空着余缺等他复职。
“人都嫁给你了还能跑吗?你想太多了。”他是警察,不怕追不到她。
瞧着指上的结婚戒指,她很难相信自己真的完成终身大事,而且嫁给她青梅竹马的同年玩伴。想当年她还指天立誓不嫁智商比她低的笨蛋,没想到世事难料,绕来转去还是被命运摆了一道。
不是有句话说无知便是福,也许笨一点的人才有幸福,不多想便能拥有快乐,人一聪明烦恼就多,就像此刻为爱不爱而苦恼的秋子。
“那倒也是。”火东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下,可是……“老婆,我们认识起码有二十四年,妳从来没开口说爱我耶!”
害他好哀怨喔!快成了怨夫。
“没有吗?”她装傻的微微一讶,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期待的眼。
“当然没有,这种事我记得最清楚了,又不像某人老拿失忆当借口敷衍我。”这点就叫他非常痛心。
“呃,这个……我……你……好象……”她支支吾吾的以笑带过,一个爱字看来简单却说不出口。
“该敬酒了,你们小俩口还窝在这里做什么?!”年轻真好,怎么打扮怎么好看。
松了一口气的蔚海澄连忙起身,挽着记忆中的温柔阿姨,也就是她的婆婆。
“莲子妈妈,妳又穿蓝色的旗袍呀!看来好可爱喔!”快走、快走,妳儿子又要发疯了。
心有感应的火母笑着拍拍她的手。“妳这丫头和小时候一样甜嘴,还记得我爱穿蓝色的衣服。”
“妳是莲子妈妈嘛!我最喜欢妳煮的莲子汤。”到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嘴馋。
“煮好了在家里,我们澄丫头的嘴最刁了……”
亲密的两人宛如母女边说边笑的往前走,被留在后面的火东云越想越不对劲,既然她记得莲子妈妈和蓝色旗袍,没理由忘……
“等等,老婆,妳想起来了对不对?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可是妳最亲最爱的老公……”
唠叨的男人在后面追着,笑声轻扬。
谁也没注意外头有个神智癫狂的老头直嚷着,“别捉我、别捉我,我不敢再放火了,你们已经跟了我十四年。”
欢乐的气氛轻易掩盖他的喃喃自语,一对衣着老旧的年轻夫妻浮在半空,面容慈善不再有怨恨,微笑的祝福这一对新人。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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