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芭芭拉·莫雷尔问道。
乔治·安托万·利高似乎因强忍笑意而抽搐。
“没错!没错!没错!我为什么要把她描述成一个非常危险的女人?”
莫雷尔小姐一直专心致志地聆听教授的讲述,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表情。有一两次,她瞥向迈尔斯,欲言又止。她看着利高教授拿起搁在茶托边的熄灭的雪茄,得意地抽了一口,然后再次放下。
“恐怕,”她突然提高声音,好像对此格外关切,“恐怕我们必须先退回到定义上。你说的‘危险’指的是什么?是说她太有魅力,以至于……把每个遇见她的男人都迷得神魂颠倒?”
“不是!”利高教授断然否认,再次咯咯笑起来。
“我承认,”他赶紧补充道,“对很多男人来说,也许真是这样。看看这张照片!但我指的不是这一点。”
“那么,你指的是哪种危险呢?”芭芭拉·莫雷尔追问,灰色的眸子因专注而发亮,甚至透出一股愠怒。她仿佛发起挑战似的抛出下一个问题:“你想说她是——一名罪犯?”
“我亲爱的小姐啊!不是这样!不!不!
“这位亲爱的小姐!不是的!”
“难不成她是个靠卑劣手段谋求金钱与地位的投机分子?”
芭芭拉的手紧紧按在餐桌边缘。
“她喜欢煽风点火,对吧?”她大声猜测,“心如蛇蝎?满腹恶意?搬弄是非?”
“这么跟你说吧,”利高教授澄清,“费伊·西顿不是那种人。即便我向来愤世嫉俗,但我仍要说,她是一个温柔的、好心肠的清教徒。
“那还有其他什么可能?”
“剩下的可能性,小姐,就是谜题真正的答案。令人不快的流言开始在沙特尔和附近乡下传播。为什么平日里头脑清醒、谨言慎行的霍华德·布鲁克,她的未来公公,会在里昂信贷银行这样的公共场合大声诅咒她……”
芭芭拉压低声音,发出一声奇怪的感叹,或许意味着难以置信、轻蔑鄙视或是不以为意。利高教授对她眨眨眼。
“你不相信我的话,小姐?”
“信!当然信!”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对此事又了解多少呢?”
“那么你呢,哈蒙德先生?你不怎么说话。”
“没错,”迈尔斯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正——”
“正在看这张照片?”
“是的。我在看照片。”
利高教授欣喜地睁大眼睛。“你也觉得这张照片很有意思吗?”
“像是有一种魔力,”迈尔斯说道,举手抚过前额,“照片里的这双眼睛!还有她微微扭头的姿态。真是耐人寻味!”
迈尔斯·哈蒙德久病初愈,很容易疲倦。他想要的是平静。他想隐居在新森林地区,与旧书为伴,请妹妹为他料理家事,直到她出嫁。他不想让什么事搅动自己的想象力。然而,他坐在那里,在摇曳的烛光下盯着那张照片,直到上面微妙的色彩变得模糊。
利高教授接着说下去:“这些关于费伊·西顿的传闻……”
“什么传闻?”芭芭拉尖锐地问道。
利高教授语气平和,毫不理会她的急切。
“我嘛,我好比是瞎眼的蝙蝠,并没有听到任何相关传闻。哈利·布鲁克和费伊·西顿是在七月中旬订婚的。现在我必须告诉二位发生在八月十二日的事。
“那天对我来说就和平常一样,我在为《新旧世界评论》写一篇评论文章。早上,我在舒适的旅馆房间里写作,在将近一周的时间里我都是这么过的。但午饭后,我穿过市中心的埃帕尔广场去理发。在理发店时,我心想,我要在里昂信贷银行打烊之前去兑现一张支票。
“天气很热。整个上午天空都阴沉沉的,不时有隐隐的雷声,泼洒了一些雨点。只是零星小雨,不是暴雨,无法消暑,无法赐予我们凉意。我去了里昂信贷银行,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霍华德·布鲁克先生,他正从经理办公室里走出来。
“这奇怪吗?
“没错,非常奇怪!我以为像他那样兢兢业业的人,此刻应该正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才对。
“布鲁克先生问候我时,神情不太寻常。他穿着一件雨衣,戴着一顶粗花呢便帽,左臂上挂着手杖,右手拿着一个老旧的黑色皮革公文包。当时我就察觉到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出奇地湿润;而且我之前也从没注意到,像他那样健壮的男人,下巴居然已经松弛了。
“‘我亲爱的布鲁克!’我招呼他,拉过他的手握了握。他的手虚弱无力。‘亲爱的布鲁克,’我说,‘真是太巧了!家里一切都好?尊夫人、哈利还有费伊·西顿,大家都好吗?’
“‘费伊·西顿?’他说,‘见鬼的费伊·西顿。’
“嚯!
“他说的是英语,但声音太大,银行里有一两个人朝四周张望。这个老好人尴尬地涨红了脸,可是他心事重重,似乎并不太在意他人的目光。他把我拉到银行大堂的空旷处,那里没有其他人能听见我们说话。然后他打开公文包给我看。
“包里面孤零零地躺着四捆英国纸币。每捆二十五张,每张面额二十英镑:一共两千英镑。
“‘我特意叫人到巴黎取来的。’他对我说,他的手在发抖,‘你知道的,英镑更有吸引力。如果哈利不放弃这个女人,我就必须收买她,让她走。我得走了,告辞。’
“他挺直肩膀,合上公文包,二话没说,走出了银行。
“朋友们,你们知道肚子被狠揍一拳是什么感觉吗?你的眼睛会发晕,胃会吊起来,你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捏扁的橡胶玩具。那就是我当时的感觉。我忘了支票的事。我忘记了一切。我走回酒店,天上下着细雨,雨丝已经打湿了埃帕尔广场的鹅卵石。
“我发现自己无法继续写作。大约半小时后,三点十五分,电话响了。虽然我料到可能是布鲁克一家的事,但我没猜到是什么事。电话那头是乔治娜·布鲁克太太,她说:‘看在老天的分儿上,利高教授,请你立刻过来!’
“这次,朋友们,我感到异常不安。
“我得承认,这次我彻底吓坏了!
“我发动我的福特车,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去他们家,我把车开得比平时更疯狂。雨还是没有下畅快,无法在包裹着我们的闷热中砸出一个洞来。到达波尔加德时,我感觉那里就像一栋遭废弃的房子。我在楼下门厅大声呼喊,但无人应答。然后我走进客厅,看到布鲁克太太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努力不让脸上露出表情,但手里攥着一块已被泪水沾湿的手帕。
“‘太太,’我问她,‘出什么事了?你先生和西顿小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对我痛哭起来,她找不到其他可以求助的人。
“‘我不知道!’她说。她显然确实毫不知情。‘霍华德不肯告诉我。哈利说不管什么事都是胡说八道,但他也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然后,在两天前……’
“就在两天前,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且无法解释的事。
“在波尔加德附近通往勒芒的大道上,住着一个名叫朱尔斯·弗雷纳克的菜农,他为布鲁克一家供应鸡蛋和新鲜蔬菜。朱尔斯·弗雷纳克有两个孩子,女儿十七岁,儿子十六岁。费伊·西顿对这两个孩子很好,所以弗雷纳克全家都很喜欢她。但是两天前,费伊·西顿在那条两侧是高大杨树和麦田的白色道路上,遇见了驾驶着运货马车的朱尔斯·弗雷纳克。他跳下马车,脸因为怒气而涨得又青又肿,他朝西顿小姐大吼大叫,直到她抬手捂住双眼。
“布鲁克太太的女仆爱丽丝目睹了这一切。但爱丽丝离得太远,听不清弗雷纳克在说什么。总之,男人的声音由于愤恨而变得异常嘶哑,几乎无法辨认。但是,当费伊·西顿转身要离开时,朱尔斯·弗雷纳克捡起一块石头朝她扔去。
“真是一出闹剧,嗯?
“这些是布鲁克太太告诉我的,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无助地摊开双手。
“‘现在,’她说,‘霍华德到石塔去了,到那座亨利四世之塔去见可怜的费伊。利高教授,你得帮帮我们。你得做些什么。’
“‘可是,布鲁克太太!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她回答我。她也曾是个美貌的女人。‘但是,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我有预感!’
“现在我们知道,布鲁克先生三点从银行回来,带着那个装满钞票的公文包。他告诉妻子,他打算跟费伊·西顿‘摊牌’,并说已经约好四点在废塔与她见面。
“然后他问哈利在哪里,他说希望‘摊牌’时哈利在场。布鲁克太太回答说,哈利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写信,于是他父亲上楼去找他。布鲁克先生没找到哈利——其实当时哈利正在车库里摆弄一台发动机——不一会儿布鲁克先生就下楼了。‘当时他看上去真是可怜,’布鲁克太太说,‘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岁,步子迈得那么慢,像是得了重病。’布鲁克先生就这样走出家门,去赴废塔之约。
“不到五分钟后,哈利从车库返回,并问父亲在哪儿。布鲁克太太歇斯底里地把情况告诉了儿子。哈利站着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然后也走出家门,向亨利四世之塔走去。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看到费伊·西顿。
“‘利高教授,’布鲁克太太哭着对我说,‘求求你跟着他们,想想办法。你是我们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你一定得跟过去看看。’
“这就是我老利高的任务吗?
“苍天呐!
“于是我跟了上去。
“当我离开房子时,响起一声惊雷,但老天仍没打算正经下雨。我沿着河东岸往北走,一直走到石桥。我穿过桥来到了河的西岸。废塔就耸立在这一侧,贴着河岸,离石桥还有一小段距离。
“那里看起来十分荒凉,我偶尔看到几块被火烧黑的石块,周围长满了杂草。那些就是原来的建筑仅剩下的遗迹。废塔的入口只是在石墙上凿出的一个圆形拱洞。门口朝西,背对着厄尔河,面向开阔的草地和一片栗树林。我走到那里时,天色渐渐暗下来,风刮得更凶了。
“费伊·西顿站在塔的入口处怔怔地看着我。她穿着一件轻薄的碎花丝质连衣裙,没穿袜子,赤脚踩着一双白色镂空皮凉鞋。她胳膊上挎着一件泳衣、一条毛巾和一顶泳帽;但她尚未下水游泳,因为她闪亮的深红色发丝边缘完全没有沾过水的迹象,也毫不凌乱。她的呼吸缓慢而沉重。
“‘小姐,’我对她说道,但全然不知如何是好,‘我在找哈利·布鲁克和他父亲。’
“差不多过了五秒钟——这在人的感受中可以是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回答我的话。
“‘他们在这儿,’她终于对我说,‘在楼上,塔顶上。’那一瞬间,她的眼神(我发誓!)就像是回忆起了可怕的场面。‘他们好像吵起来了。我觉得我不应该介入其中。我先走了。’
“‘可是,小姐!——’
“‘恕我失陪!’
“然后她就离开了,始终扭着脸不看我。一两滴雨点打在被风吹倒的草叶上,随后又有更多雨点落下来。
“我探头向门内张望。我刚才说了,那座塔不过是个空壳,有一道螺旋形的石阶,贴着内壁向上爬升,通往一个方方正正的开口,从那里可以去塔顶平台。塔里散发着一股河流与岁月的气息。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张木头长凳和一把破椅子。光线从石阶旁的狭长窗子里透进来,把塔内照得相当明亮,即便当时天空中已风起云涌、雷电交加。
“愤怒的说话声从塔顶传来。我能隐约听到他们的话语。我大喊了一声,声音在那个大石头罐子里发出空洞的回响,说话声立刻停止了。
“于是我步履沉重地爬上螺旋石阶——这是一件令人头晕的事,而且叫人喘不上气来——我好不容易才从塔顶的方形开口钻了上去。
“哈利·布鲁克和他父亲面对面站在圆形的石质平台上,平台周围是一圈高高的护墙,这里远比周围的树木要高。那位父亲穿着雨衣,戴着粗花呢便帽,紧绷着嘴。儿子正在苦苦哀求;哈利没戴帽子,也没穿雨衣,上身穿着一件灯芯绒上衣,随风舞动的领带更彰显了他此刻的精神状态。父子二人面色苍白,情绪激动,但看到打断他们谈话的人是我,都松了一口气。
“‘你听我说,父亲大人——!’哈利再次开口。
“‘我再说最后一遍,’布鲁克先生用冷淡的语气说,‘让我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他转向我,招呼道:‘利高教授!’“‘怎么了,我亲爱的朋友?’
“‘可否劳烦你把我儿子从这里带走,好让我按自己的意思把事情处理完?’
“‘把他带到哪儿去,朋友?’
“‘带去哪儿都行。’布鲁克先生说道,转身背对我们。
“我偷偷瞄了一眼手表,当时是差十分四点。布鲁克先生约定四点在那里和费伊·西顿见面,他打算等下去。显而易见,哈利仿佛吃了败仗,一副泄气的样子。我没说刚才自己见过费伊小姐的事,因为我是来当和事佬的,而不是来火上浇油的。哈利同意跟我离开。
“现在,我要跟二位强调一下,希望你们都听得一清二楚!——我们下石阶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布鲁克先生站在护墙边,僵直的后背透出毫不妥协的意志。在他的一侧,那根淡黄色的木手杖直直地靠在护墙上;在他的另一侧,同样靠在护墙上的,是那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塔顶四周环绕着带城垛的护墙,高至人胸口。垒砌护墙的石头已经碎裂,上面有些辨认不清内容的白色刮痕,那是人们刻在上面的自己姓名的首字母。
“我讲清楚了吗?很好!
“我带哈利下楼,领着他穿过那片开阔的草地,到那一大片向西北方延伸的栗树林中避雨。因为当时雨势渐大,而我们没有其他地方可躲。树叶被雨水敲打得噼啪作响,林中几乎是一片黑暗,我的好奇心达到了狂热的地步。作为他的朋友——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他的导师,我请求哈利告诉我,那些反对费伊·西顿的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起初,他几乎对我的话充耳不闻。这个容貌俊朗、心智不成熟的年轻人,他的手不停地张开又合上。终于,他回答说,那些事太荒唐了,不值一提。
“‘哈利,’他的利高叔叔威严地竖起食指,就像这样,‘哈利,关于法国文学我们聊了不少,我告诉过你许多关于犯罪和神秘学的事。我的阅历也算得上丰富了。我告诉你,在这世上,引起最大麻烦的事,往往就是那些太荒唐而不值得谈论的事。’
“他飞快瞥了我一眼,眼里闪着奇怪而阴沉的光芒。
“他问:‘你听说过一个叫朱尔斯·弗雷纳克的菜农吗?’
“‘令堂和我提过这个人,’我说,‘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朱尔斯·弗雷纳克,’哈利说,‘有个十六岁的儿子。’
“‘然后呢?’
“就在此时——林中一片昏暗,废塔并不在我们的视野内——我们听到一个孩子的尖叫声。
“没错,有个孩子在尖叫。
“实不相瞒,那个叫声吓到我了,让我头皮发麻。一滴雨穿过上方浓密的树叶,落在我光秃秃的头皮上,我全身的肌肉瞬间都紧绷起来。因为我一直在庆幸自己总算避开了麻烦:霍华德·布鲁克、哈利·布鲁克和费伊·西顿已经暂时分开了,这三个人除非同时出现在一处,否则并不危险。可现在……
“尖叫声是从废塔的方向传来的。哈利和我跑出树林,来到开阔的草地上,面前就是那座塔和蜿蜒的河岸。空地上现在似乎站满了人。
“我们很快就搞清了情况。
“树林边缘有人在野餐,大约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参与者有兰伯特夫妇,他们的侄女、儿媳和四个孩子,最小的九岁,最大的十四岁。
“就像真正的法国野餐客一样,他们拒绝因天气原因而推迟计划。当然,这片土地是私有的,但法国人并不像英国人那样,把私人地产当回事。他们知道布鲁克先生总是很讨厌擅自侵入者,所以一直在附近徘徊,直到看见费伊·西顿离开,然后又看见哈利和我离开。他们以为这一带已经没人了。孩子们冲到空地上,兰伯特夫妇靠着一棵栗树坐下来,打开了野餐篮。
“进入废塔里探险的是最小的两个孩子。当哈利和我冲出树林时,我还看见那个小女孩站在石塔入口,手指着塔顶。我听到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爸爸!爸爸!爸爸!上面有个人浑身是血!’
“她就是这么说的。
“我也说不出当时其他人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我记得,孩子们惊恐地转过脸看着他们的父母。一个蓝白相间的橡皮球滚过草地,落进河里,溅起水花。我快步朝那座塔走去。我爬上螺旋石阶。我脚下攀爬着,脑中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疯狂的、异想天开的想法:要让心脏虚弱的费伊·西顿小姐爬完这些台阶,未免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我终于走到了塔顶,那里刮着凛冽的风。
“霍华德·布鲁克先生——还活着,还在抽搐——脸朝下趴在塔顶中央。他的雨衣背面已被鲜血浸透,露出半英寸长的裂缝,就在左肩胛骨下方,看来是他被人从背后刺伤了。
“我还没告诉二位,他一直随身带着的手杖,其实是一柄剑杖。此时它的两部分分别落在他身体两侧。剑柄及剑身部分在他的右脚附近,剑身又细又长,刃上沾满了鲜血。木制剑鞘滚到了他左侧护墙的墙根。但是,那个装着两千英镑现金的公文包不见了。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兰伯特一家在下面尖叫。当时是四点零六分,我注意到这一点并非出于侦探般的思维,而是因为我在想费伊·西顿是否如期赴约了。
“我跑到布鲁克先生身边,扶他坐起来。他冲我笑了笑,想说些什么,但他能说口的只有一句‘糗大了’。哈利也走到我旁边,身处血污之中,不过他已帮不上什么忙了。他问:‘爸爸,是谁干的?’可老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几分钟后,他死在了儿子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哈利,仿佛自己才是孩子。”
利高教授的叙述暂告一段落。
他显得十分内疚,低着头,阴沉地盯着餐桌,两只厚实的手掌撑在桌子两边。一阵沉默之后,他不耐烦地摇摇头。
接着,他以格外强烈的语气补充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请二位务必留心听!
“我们知道,当我在差十分四点把霍华德·布鲁克先生独自留在塔顶时,他并没有受伤,身体情况良好。
“接下来,凶手一定到塔顶找过他。当时布鲁克先生背对着来客。此人从鞘里抽出剑,刺穿了他的后背。后来警方发现,对着河面那一侧的城垛上有岩石碎块松脱掉落,好像是有人爬上去时用手指把它们掰断的。这一切必然发生在三点五十分至四点零五分之间——四点零五分时,两个孩子发现了生命垂危的布鲁克先生。
“好!很好!这些就是我们已知的事实!”
利高教授猛地把椅子往前一拉。
“然而,各项证据确凿地表明,”他说道,“在这段时间里,不可能有任何人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