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返回家以后,展漠伦一直缄默不语,表情似乎蒙上一层黑影。
这种巨大的改变让史兰坐立难安,就连林管家他们也都察觉得出来。
他们不禁纳闷,手术不是很成功吗?为何少爷还是郁郁寡欢的,究竟是谁招惹他了?
“想不想出去走走?我推你到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为了舒缓这种尴尬的气氛,史兰只好故意找话说。
“我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守着你。”自医院回来后,他的心情就变得冷僻乖戾,他仿佛随时随地都想抓紧史兰,深怕他一个不留意,她就会离他远去。
“你别这样,相信我好不好?”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和敏莹所说的话我全听见了,你的去意已坚,我留得住你吗?”
展漠伦咬着牙根,收紧拳头,他理不平胸口无处可发的郁气,那是一种由恐惧所堆砌而成的偏执情绪。
“对!我是要离开,但那是等你复元后,等一切都可以让我安心后,我才会离开。现实是很可怕的,你们家的事业不能没有刘小姐的帮忙,而我更不能成为你的阻碍。”史兰梗着声,心忖,有谁能了解她的痛楚呢!
展摸伦扬起浓眉,浅浅一蹙,“你不是我的阻碍,‘远阳’与你根本无法做任何比较,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坚决道,嘴角浮起阴郁的弧度。
他的真挚和怜惜早已侵入史兰的心头,然而,他对她愈好,她就愈于心不忍,不忍他们展家千辛万苦打下的天下就这样拱手让人。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要我,等哪天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那时候我在你心目中又曾变成什么?是包袱,还是累赘?”史兰的胸口胀满了疼痛,沙哑浓浊地说。
“兰兰,无论以后将变得如何,尽管我一无所有,我最爱的人还是你啊!”他毫不迟疑地道。
“难道你没听说过贫贱夫妻百事哀吗?你真的能忍受困的日子吗?”她试探的问。
“我可以,除非称不愿意。现在换我反问你,你愿意跟我做一对贫贱夫妻吗?”他双手攀住她的肩,急促地问道。
事实上,他并不如他们所想像的那么不济,他早有自己的事业,“远阳”的难关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解决,因此,刘家的资助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他不说清楚,是认为这些根本就不必说,因为事情到了尽头,必然就会真相大白了。
而他现在所需要的是史兰的信任,是她全部的支持。
“我……我不愿意。”史兰昧着良心说。
她不得不让他误以为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孩,如此他不会放弃她。于是,她更狠下心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当你的看护?那是因为你有钱、你有地位,而你如今就快要成为一无所有的男人,落人一败涂地的下场,那我再跟着你就没意思了。”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他听得浑身打颤……
“没错,所以我希望你去娶刘敏莹,接受她的资助,如果你还喜欢我,我可以当你的情妇,我们一样可以在一块儿啊!”
史兰为了达到劝慰的目的,开始不经大脑思索的说出更语无伦次的谎言来了。
她明白这话会伤了他,但暂时的伤害能挽救他一辈子,算是值得了。
“你当真这么以为?”展漠伦摸索到她的手,一把将她抓近他,狠狠地扣住她的手腕。
“对……我说的是真的,你放开我!”她哭嚷着,因为他抓得她好疼啊!
“我不放!我也不准你离开,如果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我会立刻拆掉自己眼睛的纱布,让自己一辈子也看不见。”他厉声威胁她,定要让她屈服。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怎么可以拿自己的眼睛开玩笑!”
“你在意的不就是我的钱吗?我瞎了关你屁事?”
突然,他将她往床上一掷,脸色灰白地抓住她的双臂,“既然你那么爱钱,又那么想离开,那就再陪我一夜,我曾给你应得的报偿,然后你就给我滚!”
他俯身啃啮着她的颈部,附在她的耳畔说道:“从此你我不再有交集,我的眼睛是否复元也与你毫不相干。”
他狂鸷的怒火,在史兰的心底投下了一个巨大的震撼。
“不!你为什么要那么偏执,为什么不肯接纳我的意见?”她胸口涨满了失望,极力想挣脱他霸道的占有欲。
“别对我假惺惺,刚才你不是说了吗?你喜欢钱,或许你也贪恋着我的身体吧!”他强力箝制住她挥舞的小手,丧失理智的他猛然将她的衣领一扯……
“有何不可?如果你真是因为我要娶刘敏莹而不让我碰你的话,那这样好了,我就如你所愿,让你当我的情妇。”
他话语中的苛刻让史兰猛地停止挣扎,一脸愤懑地瞅着他,“你怎么可以……”
刚刚那些只是她脱口而出的愤怒之语,没想到他居然会当真!
“我不过是照你的意思去做,你又有什么意见了?”
他的大手倏然托住她的娇臀,让她赫然一惊,浑身一僵。
“你要干嘛?既然你已决定要娶她,那就别再碰我……”她的身子因他大胆放肆的抚触而战栗不休。
他轻轻抚拭她汗湿的身子,沉稳的语调内蕴藏着激昂,“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别再打离开的主意。你那涨满情欲的身体已明白告诉我,你也喜欢我的身体。”
史兰微喘地看着他,清澄带怒的眸光射向他罩上绷带的眼部,“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道我舍不下你、离不开你,你还要以这种手段来逼迫我?”
“你我都已成年了,对于这档事哪能说是我逼迫你呢?你敢说你没有从中获得快慰?”
他嘴角的笑纹扩深,表情复上一层黯影,仿佛缺乏了从前应有的清朗。
他不愿意相信史兰说的是真心话,但她那坚决的语气,却又让他难以漠视。心头百转千回的他,已不知该如何来面对她,潜意识里,他只想用暴力的手段得到她、拴紧她,逼她就范……
“难道—难道你不怕我会永远都不原谅你?”史兰痛心地问。
“随你,我已无所谓了!”他冷笑了两声。
“这么说,你答应娶刘敏莹了?”史兰伤痛地又问。
“不可能,就算你恨死我,我也不会娶她。”展漠伦冷冽地说,贴近她耳畔将浊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地喷拂在她耳后,引发她的身子产生一阵哆嗦。
“你当真不管公司的未来?那些职员该怎么办?娶了她,你可以救很多人。”
史兰不明白,他怎能将公司存亡与否看得如此轻松?
她甚至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你不用管这些,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展漠伦不愿多谈,他霍然起身,走向门外,到了门口又突然回首道:“无论我娶或不娶,更不管我最后结婚的对象是谁,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情妇,懂了吗?”
撂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下史兰那颗破碎难拾的心,茫然地不知去向……
☆☆
好不容易,殿漠伦双眼拆绷带的日子终于到了。
史兰喜优参半地看着他那张无表情的面容。
她明白他还在气她,还不肯原谅她那天的口不择言;这阵子,他始终与她冷言相对,不惜用各种方法、各种言词来打击她。
史兰好痛心,偏偏她又不争气地如他所言—她根本离不开他,也放心不下他,至少她得亲眼看见他双眼复明。
她甚至有点儿害怕,他目前对她的重视与关爱,只是属于一种依靠,或许等他重见光明、重新成为一个可以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时,他便不会再依赖她、在意她了。
到时候她若还坚持要走,他可能已不会再用心去挽留,也不会再强迫她待在他身边,身价上涨的他到时身旁一定不会再缺少女人,那她又算什么?
“准备好了没?可以上医院了吧!”史兰目前还是以看护的身分在照顾他,他的食衣住行全由她包办。
“你答应过我,让我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你,你不会食言吧?”
即使他俩在这段日子里多了龃龉,但他依然紧锁住她,有时只要一不见她在身畔,他就会发狂似的找寻她,待她回来后,他却忍不住又以冷言冷语伤她,弄得两人都不愉快。
尤其是今天,他特别有种她即将离去的感觉。
“我答应过你不会走就真的不会走,别担心了好吗?”她无奈的道。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他何尝不希望这次的手术能圆满成功,他多希望能好好的把她看个清楚,永永远远与她守在一块儿……
“好,你等会儿,我立刻就去请小李准备车子。”她交代了几句话,转身去找小李。
当车子开进医疗中心,她立即将他带进诊疗室,交给威廉医生做最后的检查。
就在这时候,刘敏莹竟然也来了。
史兰看着她,心口的压力蓦然加重,但她却只能一笑置之,转身打算逃离刘敏莹锐利的眼光。
“史小姐—”刘敏莹喊住了她。
“我现在很忙,恕我不能留下。”
每每面对刘敏莹,史兰都极欲崩溃!不用说,她已知道刘敏莹前来的目的,就是请她快点“走路”罢了!
“你难道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刘敏莹毫不留情的道。
史兰闭上眼,她果然是来赶人的。
“你放心,我并没有忘记。”史兰懒得理会她,举步正要离开,却又被她拦下。
“你在跟我打马虎眼吗?既然没有忘记,为什么还不走,硬是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难道你当真要让他看见你,让他一辈子忘不了你?”
刘敏莹眼中寒芒闪闪,根本就是在怀疑史兰的企图。
她的话勾起史兰浑身一颤,她轮廓优美的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你真的那么在乎他记不记得我?那你为何不用自己的爱意去感动他呢?让他爱上你,我想,对你来应该不困难吧!”
史兰压下揪心的不舒服,以及胸间热融融的沸气,回过脸不愿再看刘敏莹。
她刚才的那段话正无时无刻地在折磨她自己,把她那片真心戳得千疮百孔。
刘敏莹皱起眉,一张脸端不住怒容,死要面子的心态让她突然破口大骂,“你又在耍嘴皮子了,我不要听你说这些废话,我要你现在就离开。”
她语气咄咄,一股凌驾于史兰的气势始终收敛不起来。
面对刘敏莹残忍的抨击、毫无理智的逼迫,史兰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脾气,立即反击道:“你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你的要求我已经答应你了,我只不过是想多待在他身边一下下,你也不愿意,你到底还算不算是个人啊?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应该是无怨无悔的付出,真心真意的帮助他重建公司,而不是在这里扯他的后腿。”
“我……”刘敏莹被她反驳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小姐,你什么都不用说,该做的我一定会做到,如果你再出言不逊,那么就休怪我收回承诺,我宁愿和他做一对贫贱夫妻。”
她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否则以刘敏莹那种不达到目的死不罢休的个性,还不知道会和她纠缠到几时。
史兰看了看腕表,又说:“他拆绷带的时间到了,我该进去了。再见。”
史兰定定地看了刘敏莹一眼,眼中的痛苦多了委屈。
☆☆
威廉医生见史兰回来,立刻松了一口气,颇无奈地说:“刚才你不在,展先生就斗气的死也不肯拆绷带。”
“是这样吗?那真抱歉,他现在在哪?”史兰听到威廉医生这么说,立刻提心吊胆了起来。
“他还在里面等你,快进去吧!”
史兰点点头,快步走进诊疗室内。
“漠伦,你怎么了?”史兰立即走过去,握着他的手。
“我以为你又不见了。”他把她的手扣得好紧。
“我没有走,只是出去外面走走,既然一切都准备就绪,我们现在就拆绷带好吗?”史兰委婉地说。
展漠伦也同样迫不及待想即早看见她,于是点头说:“好吧!那就现在开始。”
威廉医生闻言笑了笑,立即请护士准备工具,解开他绷带的结,缓缓地一圈一圈地扯开它。
“展先生,你感觉如何,当我碰到你的眼睛时你会疼吗?”
“不会,只是……有点期待。”他笑了笑,那模样仿佛看得很开。其实,他只是把担心和忧虑放在心,并不想因他个人的情绪而影响到他人的心情。
“那表示你的眼睛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我现在要为你取下眼上最后那一层纱布,拆完后你再慢慢睁开眼,千万别贪快,也别逞强,知道吗?”
展漠伦点点头,“那就快点吧!我已等不及想要见一个人了。”
他的手紧紧抓住的史兰,口中的主角是谁已经彰显的非常明白。
威廉医生曾心地笑了笑,顺手拿起手术钳夹下黏附在那双眼上的两片纱布,这才问道:“你可以把眼睛慢慢睁开了,慢慢来……别太用力去看,先适应一下睁开眼睛的感觉。”
展漠伦依话去做,徐慢地睁开仍附着药膏而黏腻的双眼,当他完全张大眼时,一道久违的白色光影隐约在他眼前晃动,他高兴地说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丝白晕的光线!”
“这是好现象,你再仔细看着,有没有东西在你眼前晃动?”威廉医生伸出五指在池的眼前挥动了一下。
展漠伦原本灰蒙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朗了。
“那是一只手!”他兴奋不已,抓着史兰的力道也蓦然加重,“兰兰,快过来,让我看看你。”
史兰兴奋的心情不在他之下,她急忙冲到他面前,等着让他看清楚她的面容。
隐约中,她眼里含着泪光却不自知。
这时候,刘敏莹突然闯了进来,一把将她拉开,想不到方子明也和她在一块儿,硬将史兰拉离了现场……
“不要!漠伦……我不要走……你别拉我……”
史兰怎么也抵不过方子明的力道,还是被拉出了诊疗室。
展漠伦情急之下,突然站起身,撞翻了不少器材,威廉医生大惊失色,立刻命护士将刘敏莹赶了出去。
“别走!放开她—”展漠伦心急地大声吼叫。
“展先生,你千万别冲动,这样眼睛会受到刺激,如果你想去追史小姐,就得赶紧康复啊!”
威廉医师用力压下他,劝他心平气和下来,他不希望这一切的努力都因为刚才的刺激而前功尽弃。
展漠伦听从威廉医师的指示尽量放松心情,渐渐地,他眼前模糊的影像也变得清晰了。约莫三分钟过后,他已能清楚地看见眼前的一切,可惜他第一眼所看见的并不是史兰。
“我已经能看见了,我现在就要去找她。”他急切地冲向大门。
“你千万别急躁,你的眼睛虽然已复元,但还要经过一段适应期,你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追出去,很容易遭到感染,到时候旧疾复发就难医了。”威廉医生挡住他的去路。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她被人带走,她刚才一直呼唤着我的名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急,恨不得立刻追上去?”
他激动地抓着威廉医生的双臂,紧张的心情己是无以名状。
“冷静点,如果你的眼睛正常了,想找个人还会困难吗?怕只怕你因一时冲动,让病情恶化就糟了,听我一次好吗?”
威廉医师认识展漠伦两年多了,尤其这阵子他与史兰的感情他全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她对展漠伦的重要性。
展漠伦泄气的坐回椅子上,气虚地问:“依你看,我还得忍多久才能去找她?”
“再等个十儿天吧!相信那个时候一定是万无一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