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这到底是怎么个怎么个怎么个回事!」风师叔拿着一张白纸,满客厅团团转。
吴氏公寓五楼B座,房东吴语凝的大本营。下午五点半,男人都工作去了,都还没回家。这会儿除了一干女眷,和满地爬的小鬼之外,就只剩下接CASE为生的风师叔了。
「风师叔,你怎么了?」房东把老道士拦住,圆圆的娃娃眼亮晶晶的。
「跳针。」萧繁红仙气飘飘的柔音。
「繁红!」吴语凝受不了的望了狐仙美女一眼,又转向老道士。「风师叔,有烦心的事就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喏,你们来瞧瞧,这些可都是我一笔一画记录下来的。李,张,陈,方,赵,钱,郑!」风师叔把笔记纸送出去。
孟祥琴接过来一看。「这百家姓的顺序背错了。」
「谁跟你们百家姓啊?」风师叔气呼呼的抢回来,两道白眉又纠成结了。「话说回来,再让他们玩下去,说不定还真会组成一本百家姓。」
听他叽叽咕咕半天,也孵不出个蛋来,几名女眷都失去兴趣了。
「有没有人要吃点心?」曹春衫切开刚烤好的小蛋糕。
「喝茶吗?」萧繁红飘到茶几上,替玻璃壶加热水。
「你们听我说呀!」风师叔暴跳如雷。
老道士失控可是很难得一见的事,所有人全肃立致敬,瞪大眼聆听他的感言,连墙角打成一团的第三代都安静下来。
「我问你们,小路、婉儿和王劬,这三个小孩里头哪一个人最乖巧,哪两个人最爱作怪?」
他都已经先归类好了,人家还能不照着他的暗示回答吗,「我知道。」萧繁红温柔情笑。「王劬最乖,婉儿和小路最爱作怪。」
噗!咳咳咳咳——旁边一干人喷水的喷水,呛气的呛气。
「不是吗?」萧繁红不解的轻侧着螓首。
「繁红,你不能因为人家老拿一些茶叶茶点上门巴结你,你就投他召下,这年头说话要看拳头的。」风师叔阴笑着警告她。
「风师叔,你到底要说什么?」娃娃房东暴躁的问。
「我想说,他们三个人里头,乖乖牌是咱们家小路,比较爱玩的人是王劬和婉儿那两只花蝴蝶。可是你们瞧瞧,过去两年来,咱们小路交了多少男朋友?」风师叔把名单凑近了,一二三数下来。「十七个!两年来,咱们小路居然交了十七个男朋友!而那两只花蝴蝶呢?从头到尾就他们两只黏在一起,我说,这是怎么个怎么个怎么个回事啊?」
「我看看。」吴语凝想想不妙,一把抢过名单,其它几个女人全凑上来。
「咦,真的耶!」曹春衫忧心冲仲。她女儿居然是个花花女郎!
「和我当年有得比哦。」孟祥琴咋舌。
「李乡武、张靖,陈亦升,方国志……这些人不都是王劬的好友或学弟吗?」男性的嗓音蓦然融进女人堆里。
「真的?」风师叔连忙挤进来。
「王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吴语凝拍拍胸脯。要现身也不配点音效,吓死人!
「想老婆就回来了。」王鑫香了妻子的脸颊一下。「年轻人多交点朋友没什么不好,你们别太大惊小怪。」
看样子王劬的连横策略运作得相当顺利。
话说他被这群叔叔伯伯拉到顶楼「联络感情」多了,终于发展出一套「爆力击破法」。他深思熟虑后发现,公寓里唯一可能对他手下留情的人,当然就是血亲的叔叔王鑫了。于是每次来访,他必巴结这位深获叔叔宠爱的叔母,好歹先把他们夫妻俩拉拢过来再说。将来即使又被其它大人合扁,叔叔的拳头也不好意思握太大。
「哼,两年十七个也未免太多了。当初那个小子拍胸脯担保,教我们放小路去谈恋爱,有事他负责。我就想,他们俩自小不合,怎么他又忽然替小路热心起来。原来!原来就是想把他推销不出去的朋友塞给咱们小路。」吴语凝推敲出一串阴谋理论。
「两年之内失恋了十六次,嗯……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呢。」孟祥琴将心比心——是将当年那些被她-弃的男人心,来比小路的心。
「反正这件事情我们非管不可。」风师叔很愤慨。「小路可是我这一生道法上最伟大的成就,将来更是我『道门三十三绝技』的唯一传人,怎么可以平白送给那小子乱用?」
王鑫听到众人慷慨激昂的言论,决定大义减亲。「好,下次王劬上门来,我们再找他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一个好奇轻快的男声加入他们。
众人,缓缓的,缓缓的,回头。
「风师叔,吴阿姨,孟阿姨,曾妈妈,叔叔,婶婶,大家都在?」王劬笑出一口白牙。「我有事找小路,她回来了吗?」
空气间刮起一股飕寒的风。
每位大人脸色阴惨惨的,嘴角逐渐往上一勾,勾成一抹森凉的微笑。
王劬的寒毛全竖起来。呃……他来的时间不对吗?
「王劬,来,叔叔好久没和你『联络感情』了。」王鑫搭着侄子的肩,亲切和蔼的往门外走去。
「对啊,少年郎,这么久没聊聊,咱们都快生疏了。」风师叔提起吃饭家伙,跟了上去。
「叔叔,我……我忽然想到,家里还有事……」王劬睑色惨白。
「没关系,待会儿我替你打电话回家。」
门外,尹承志和沈楚天也正好走上楼来。
「你们要上哪儿去?」
「没什么,大家一起到顶楼赏赏月。」王鑫突然勾紧了同自己一般高的侄子,指了指上头。
「那个……风师叔,尹伯伯,我待会儿和朋友有约……」现在已睑色如土。
「不急嘛!时间还很充裕,先聊聊再走。」
他的爆力击破法显然功效有限,防防身还可以,想神功护体还得加把劲,呜……——
月儿渐渐东上。
在餐厅里用完了餐,小路和最新一任男友社程远相偕,沿着路旁的林荫长道漫步,来到国父纪念馆前。
清风破暑,夜晚的仁爱路上,分外觉得舒畅。
「小路,我们坐一下。」杜程远体贴的挽住她。
「好啊。」小路微笑,先坐入人行道上的便椅。
她和杜程远的交往,今天满六个月。高一那年,杜程远的一言之差让她对他的观感落到了谷底,可是五年后再往来,他给人的观感大大不同了。
他和王劬同校不同系,今年大四,即将毕业;到底是几年过去了,性情比较稳重一些。不像她前几个被王劬和婉儿剔除的男友,交往几周就想动手动脚的,让她对男人的印象大打折扣。
「小路,我今年要大学毕业了,你会想我吗?」杜程远露出迷人的笑。
今天交往满六个月,依据王劬的「家规」,他可以吻小路了。
「你大学毕业和我想不想你有什么关系?」小路奇道。
「因为我要到英国念书了。」他耐心的提醒。
「你不用服兵役吗?」她有些讶异。
杜程远被她这么不上道的问题问得一愣。
服兵役是「普通男人」应尽的义务,却没听过台湾哪家富家公子也要当兵的。基本上,若不是像他这样生在国外,拿外国护照,再回台湾长大;就是像李乡武、王劬这些子弟们,由家中大老出面关说一下,再找知名医师开张不适役的证明,一年十个月的兵役出自然变成国民役。
听起来或许不公平,但这是贫富差距下的特权。台湾并不腐化,但也不特别清高,举凡世界各国都有的特权阶级,在这里自然也跑不掉。
「我不必服兵役。」他扬起含蓄的微笑。
「对喔。」小路忽而醒悟。「王劬也要去洛杉矶念硕士了。」
如此花好月圆,她还提起其它男人,真杀风景。
杜程远重新整顿一番,再接再厉。
「小路,我向你讨一个毕业礼物好吗?」他执起她的纤纤小手,眼中有无尽的情意。
「好。」小路顺便在心头做个笔记,明儿别忘了打电话给婉儿,两人也一起挑个毕业礼物送王劬。
「我想要一个吻。」杜程远温柔的说。
吻!
所有杂乱的思绪全冲出天外,小路专心一致的盯住他。脸孔,慢慢泛红。
虽然她的唇以前也不慎被其它前男友偷啄过几下,可是……他忽然直勾勾的向她索吻,还真令她羞躁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呃……嗯……」和人家交往六个月,连个吻都没有,好象也说不过去。「我……好……好啊。」
杜程远微笑,黑瞳在月色中闪闪生光。
他老早便听说王劬在相「妹婿」,条件苛刻得很,已有一堆人阵亡,其中不乏连小手都没牵到就中箭落马。于是,在众伤亡将士的怂恿之下,他挺身而出,对抗王劬的暴政。
这六个月来,他按部就班,中规中矩,等的正是此时此刻。
兄弟们,雪耻复国的时刻到了!
「小路……」他温柔轻唤,两手轻轻将她揽人怀里。
「我们这样,坐着吻,就好了,你……你不用抱我。」小路连忙挣开他的手。
她不习惯和别人太接近,虽然他们已交往了半年,但以往杜程远顶多牵牵她的手,连肩头都没揽过,今晚他忽然又要亲又要抱的,她一口气亏太多了,不行!
「不抱在一起怎么接吻?」杜程远一愕。
那怎么成?他已经在朋友面前夸下海口,今天晚上铁定能凯旋而归。杜程远急了。
「小路,你自己答应要送我毕业礼物的。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的一个吻就好,拜托嘛!」他好声好气的轻哄。
小路心里很为难。想想以后总归也是要被男人吻、跟男人结婚的,干脆就让他试试吧!
她眼一闭,牙一咬,心一横。
「好,来吧!」——
微缺的月,微带点悲伤。
王劬把车子停进车库里,并不急着进屋去。绕过门前短廊,来到自幼玩惯了的秋千前坐下。
这秋千经过十几年风吹雨打,仍然稳固如昔。它不只是个无生命的玩具,更像个童年玩伴,在记忆中留下不少欢笑,同婉儿一样。
今天晚上,他和婉儿算是谈开来了再过一个月,他便要动身往洛杉矶而去。这一出国,要待多久很难说。
有可能两年的硕士念完,有可能再加两到三年的博士,青春苦短,这样绊住花朵般的婉儿,显然是不公平的。
今晚两人开诚布公,气氛并不悲凄,相反的,还充满了笑声。
他们一起回顾了成长以来的点点滴滴,甚至连那次惨败的性经验都成了笑声的一部分。
「我发觉,当你的朋友和小妹,比当你女朋友更好。」婉儿老实说。
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们俩的交往情况很奇怪。很难想象一对情侣可以像他们这样开放的,他有性伴侣,婉儿也不吃醋;婉儿有其它发展,他也觉得无所谓。或许两人只是顺着儿时的愿望开始交往,潜意识里,并没有把对方当作『情侣』过。也因此,就少了情侣间的那份计较和占有欲。
他们之间有关怀有友情有亲情却缺少了那分情人间的暧昧难明与其说是『男女朋友』,到不如说是毫无任何密密的好朋友,甚至手足。
不可否认,他还是有一些惆怅的。
终究他们俩是彼此的初恋,而今,这份恋情结束了,彷佛两人也正式告别了年少轻狂的岁月,不得不长大。
以后他们仍然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家人,在所有情侣的分手中,这算是最幸运的一种情况吧!
他交换脚间的重心,摆动秋千。
X档案的手机音乐响起,在这特殊时刻,他其实有点欢迎电话声的打扰。
「喂?我是王劬。」他做一个简短的发语词。
「王劬,我……」手机一阵噪声。「……杜程远」又是一阵噪声。「小路,打……我……医院……急诊……」
噪声乱的一塌胡涂但几个字足够让他的心脏从嘴里蹦出来。
「杜程远?小路发生了什么事?谁挂急诊?」他紧张的连声问。
「我……吃饭……急诊……哇!」、彼端不知怎地一声惨叫,「轻一点!
轻一点!」啪!信号断掉。
老天!出了什么事?小路挂急诊吗?该不会是杜程远那家伙爱耍帅,带小路去飚车,结果飙出祸事来吧?
他脸色发白,顾不得什么月色、夜色、离绪和惆怅了,一个箭步跳起来就往车库冲。
他远远按开车库门的遥控锁,铁门外停下一部出租车;他才冲进自己车道前,计程车上蹦出一道纤弱的人影,往他家门口闯进来,没头没脑的撞进他怀里。
「小路?」他看清小人儿的睑。
「呜……哇……呜……」小路哭得像是心碎了,一张小脸紧紧埋进他胸前,无论他怎么扳,就是不肯抬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为何哭得这么伤心?」一股释然感飞快拂过,接着就是满心的焦虑。
「我……我……我被欺负了,哇:!」小路又放声大哭。
王劬大惊,所有最差的情况在他脑中火速掠过去。
「被谁?!」他怒吼。
「杜程远。」小路控诉,她终于仰起头,眼睛鼻子嘴巴全红通通的一团,看样子是一路哭过来他家。
他心头一凉。「杜程远人呢?」
今天是她和社程远认识满六个月,老杜事前知会过,今天想动用「吻」
的权利,他见他们俩平时处得不错,也就默许了。难道老杜想做的不只是「吻」而已?他终究看错人了吗?
方才杜程远打电话来,又提到医院,又想说些什么呢?
「他在医院里……」小路哭得鼻水往下流,他顺手替她抹掉。
「医院?」王劬愕然。搞了半天,挂急诊的人是杜程远?!
小路垂着泪,恨恨不息的叙述。「他想轻薄我,我不答应,就用力推他;谁教他自己不站稳,跌到马路上,有一辆TOYOTA正好靠向路边停车,就撞倒他了。」
「那……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问,怕又掀起她丑恶的记忆。
「好嗯心!」小路捂着脸,没脸见人的大叫:「他想把舌头伸进我的嘴巴里。」
「然后呢?」王劬开始在心里凝聚暴力的思想。姓杜的是不是进而对小路上下其手,把她推倒在地上,既强吻她,又想不顾她的意愿硬上,再对她始乱终弃……「然后?」小路愕了一下。「这样不够,还要『然后』吗?」
脑中所有限制级的画面统统消失!
「人家只想给你一个普通的吻,你就让他撞成猪头三?」王劬震惊的望着她。
「普通?」小路尖叫。「他把舌头伸进我嘴巴里还叫普通?」
王劬真想昏倒。可怜的老杜!原谅哥哥我无法帮你申冤,她背后有许多叔叔伯伯,拳头都很硬。
「小路,男人身上有许多东西可以伸进女人里面,舌头是最普通的一种。」
「你、好、嗯、心!」小路惊骇的望着他。
「那是很自然的接吻和调情,一点都不嗯心!」这女人简直说不通!
「又不是你吃杜程远的口水,你当然这么说!」一想到那根黏黏腻腻的舌头,她只觉得反胃。
「我干嘛去吃杜程远的口水?你才嗯心,」王劬傲人的自制力差点溃堤。想了想,又重重加了一句,「而且,我也不是没吃过其它人的口水——女人的!」
「嗯心嗯心嗯心!」小路用力-住嘴唇,闷声怒喊。「我绝对不会让任何男生把他的不管是什么东西伸进我嘴里,永远不会!」
王劬彻底拿她没辙。唯今之计只有一条路了。
「你过来。」他勾勾手指头。
「干嘛?」
「过来!」
「过去干嘛?」满睑防备的她还是乖乖走近。
「我示范一次,你要记住了。」
「示范什么?」
「把舌头伸进你嘴里。」
啪!两只手又重重飞上她的唇,护住!
王劬差点笑出来。他只是想吻她而已,她有必要打自已巴掌吗?
「手放下。」
「不要。」
「小路,你可以将来被一个陌生男人的舌头伸进去,也可以被我的舌头伸进去,你自己选一个。」他很有耐心的说。
听他的说法,好象也有道理。他是熟人,身上又不会有奇奇怪怪的味道,被他搂着的感觉也比较习惯。
小路不情不愿的松开手。
「你今天是不是想强吻哪个女生,也被打成猪头三?」她好奇的问,终于注意到他满头包。
「不关你的事就别问太多。」王劬白了她一眼,又想到前半晚被那票叔叔伯伯拉到顶楼痛殴的惨剧。
「好吧。但是我觉得太嗯心的时候,你要立刻伸出来。」小路先谈好条件。
「答应。」
「那……来吧!」小路僵在原地,满眼闪着提防,宛如他随时会色心大发的扑过来。
王劬啼笑皆非。
牵起她,走向秋千架。他先坐定,再拥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小路微感到彷徨,不晓得他会做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反应,才算合作。
他先握住她细致的下巴,一根大拇指柔柔抚弄她的唇,让她习惯嘴唇上贴着外来物的感觉。
只一会儿,感觉他的动作没有侵略性,她明显的放松下来,偎靠在他胸前。
拇指继续柔挲着一个不慎分开她的唇,触到两排贝齿。
小路连忙把他的手拉下来,拎起衣角替他擦一擦。
「沾到口水了。」她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
「没关系。」待会儿要沾到的口水才多呢!王劬温尔微笑。
天上的星芒跃进他眼里,跳进她心里。
小路忽然明白,那些女生为何会如此恋慕他。他有着很男人的外表,却没有男人的粗率随便;他有足够的纤细体贴,却不会太过婆妈;他意志坚定,又不让人觉得受威迫。
俊雅的睑在靠近,她闭上眼睛。
唇上烙下一个浅浅的印。
他并不急着攻城掠地,只是辗转印着她的唇,让她熟悉他的滋味,他的气息。
舌尖探出一点点,画过她的嘴角,轻拂她的唇瓣。
她微颤了一下,却没有惊惶的跳开。
他的舌继续在她的唇外忙碌,细细描绘她的唇线。直到交缠的四片唇都濡湿,直到她习惯他的味道。
她的呼吸失去了正常的秩序,和他交融,织成纷乱的音符。
终于,他的舌探进一点点,轻触她咬紧的两排贝齿。她震撼了一下,牙关自然而然松开来。但他仍未急匆匆的攻进去,只是画过她的唇,她的牙,然后,才轻巧的探进去。
一旦这最艰困的一关突破,接下来便容易许多。
王劬吮着她,也开始诱惑她吮着自己。一开始并不容易,她仍然很被动。因此,他用舌挑弄她的舌,让她习惯他的存在,当他想退却时,她很自然的吮住,没让他撤离。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直到她的呼吸太过急促,已失去了提供氧气的韵律。
他伸出舌,退开身,稍微拉出一丁点距离。
「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受吧?」他轻笑,脸庞和她一样泛着逼人的红,眼眸闪闪,明亮得出奇。
她涨红了睑,脑海仍然晕陶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心头隐隐有一道高墙倒下来。
于是,如同他先有过两次虚拟的「第一次」,最后才在女学生身上尝到欢情一样,她也在被前男友们偷啄了几下之后,才拥有了一个真材实料的初吻——在她双十乍满的芳华——
无论多么不愿,离别的日子总归是要来的。
一个月快得像一眨眼。接着,便是王劬收拾行囊,离开国门的时日了。
登机的那一天,亲友家人全来送他,连吴氏公寓那票叔叔伯伯阿姨婶婶堂弟堂妹都来了。
和家人话完别,接下来便轮到亲友团。
「小子,念完书就早点回来。」沈楚天先凑上来叮咛。「听说洋妞带病的不少,如果你非上不可,记得全程使用保险……喔!」
他被暴君老婆扁了。
「是,我知道。」
轮到风师叔挤上前。「小子,这张护身符送你。它能趋吉避凶,开厄解煞。还有,另外这些待你每天化一张在水里,把它喝了,可以解百毒、去百病。来,我给你准备了一千零九十五张,够你三年用。」
「谢……谢谢。」这……随身行李塞得下吗?
自家叔叔交代的就比较正规一点。「王劬,自己凡事小心。如果出了事,你有脸说,就打电话回来求救,否则自已能处理是最好的。」
王劬非常感动。这些叔叔伯伯平时虽然常「教导」他,可私下待他还真是不错。
「接下来几年,公寓顶楼会很寂寞。」尹承志忽然迸出一句,其词若有憾焉。
「对对对!」、「唉!」、「可惜可惜。」一群点头附和的叹息。
王劬的头上冒出一堆黑线。
难怪人家说:「老来情味减。」这票老头子果然越老越没人情味,他实在感动得太早了!
送行队伍来到倒数第二位。婉儿一袭湖绿色的连身长裙,鲜嫩得似欲渗出水来。
「婉儿……」王劬开口想嘱咐些什么。
「且慢!」婉儿看看腕表,再看看他。「距你出关的时间,还剩下九分二十秒,我建议你把握所有时间,叮咛在该叮咛的人上头。」
一根纤纤玉指往旁边一歪,小路。
王劬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婉儿天生机变百出,不去欺负别人就很好了,谁还能占得了她便宜?倒是小路,天生没心眼,老是吃了亏都不知道,更让人放心不下。
他脚跟一跨,往队伍最末端移去。
小路愣愣看着他,打从踏进机场起,便木无表情的发怔,只除了脸色比往常苍白。
「小路,不要跟不熟的男生出去,不要太晚回家;如果遇到危险,别顾着哭或脸红,先跑到人多的地方去;碰上烦恼的心事,打电话给婉儿商量,再不然打给我也行。」他把王家在洛杉矶的公寓地址和电话号码写下来,硬塞进她手里。「东西收好,别弄丢,弄丢了就再找婉儿要;想交新男朋友一定要先跟我报备,等我说他过关才可以;平时少跟钟美德那票同学厮混,她们私下在吸安非他命……我想想看还漏了什么。」
怎么办?有这么多事要吩咐,却只有这么少的时间。唉唉!早知道昨晚先写一张清单,直接交给她贴在书桌前。
「对了,寒暑假多待在家里,别出去找麻烦,或让麻烦来找你……算了,保险起见,寒暑假让婉儿带你来美国找我吧!我带你们出去玩。」
「咳咳!」旁边被点到名的某人,尴尬的咳了几声。对于平时大爱玩的学生,暑假正是暑修的好时光。
王劬白了她一眼,回头继续对小路交代,「如果婉儿没空,你就自己来。反正飞机从台湾直飞洛杉矶,中间不用转机,我会到机场接你,方便得很,你不必怕迷路。」
小路愣愣的点点头。
「好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王劬先歇口气。
祝你一路顺风?前头的人已经说过了。
珍重再见?这太废话。
她看着一堆亲戚朋友,再看看他,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究是摇摇头。
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劬要飞走了,彷佛直到现在,他的负岌远行,才渗透进她的思维里,根深成一个事实。
从小到大,这十年来,他和她和婉儿,从来没有真正的分开过。而今,他要一个人飞走了……听王鑫叔叔说,王爷爷安排他寒暑假在王家美国的公司实习,这一去,直到毕业为止,都不会回来呢!
没关系,她可以去找他啊!王劬也叫她和婉儿去找他。方便得很,她不必怕迷路,他说。
「没有,那我要走了。」王劬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几许失望。他回头向大家道最后一声再见。「大家有空来找我玩,我先入关了。」
「BYE-BYE」一群人挥手。
他提起随身行囊,走了。
拜拜,王劬,一路顺风哦!我明年暑假去找你。明年就去……明年才能去……「哇!」她突然放声大哭。他走了!他走了!王劬走了!时间还这么长,还有好几分钟,他怎么眼也不眨就走了?还走得好快,头都不肯回一下……呜呜……王劬……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围过来。她藏进婉儿怀里,大声号哭。
王劬飞快走回透明玻璃前。可是已经入了关,再出不来了。
哎,都二十岁了,怎么哭起来还像个小孩子呢?他唇角挂着无奈的笑。
婉儿偷偷朝他摆摆手,要他快走,免得小路抬起头来看到他,又哭得更伤心。
他只好点点头。
哭声犹如一块无形的锚,绊扯着沉重的步伐。
唉,别再哭了,再哭下去,她又会哭到打嗝,连气都喘不过来。
「王劬……呜……王劬……嗝!」果然打嗝了。
唉!真令人放心不下。
他摇摇头,命令自己走开来。
在二十二岁那年的夏天,初次尝到离索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