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太渊第十九章脱衣御敌
孟扶摇刚才奔逃开去,元昭诩看着她轻盈的身影飞鸟般溶入秋季山峦浅黄叠翠之中,无声的笑了笑,随即漫步向太傅马前踱去。
“您车驾慢慢走,和齐寻意拉扯着去燕京,我带她先走,省得总处于那些人视线范围内,惹出什么事来。”
老太傅眯着老眼看着元昭诩,神色宛如看待自己十分满意的子侄,捋须微笑。
“去哪里?”
“也是燕京,我此来就是借着您出使太渊给太渊皇帝庆寿之机,和齐寻意打打交道,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呵呵……由您。”
“而且我听说,这次庆寿,他……也来了。”
“啊?他不是一直被软禁在天煞京城内的吗?天煞皇帝肯放他出来?”
“蛟龙困于野,不过一时,但有契机,必将腾起。”元昭诩转身,若有所思的看向天际之西,神色里几分向往几分笑意,越发神采光耀,“而卷掠五洲,扶摇四海之大风,已将起……”——
“我们为什么要脱离大部队?”孟扶摇动作麻利的支起火堆生火,将猎来的野鸡利落的用匕首剥皮,“还有,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
元昭诩倚在一株老树下,舒舒服服躺着,身下垫着洁净的落叶,元宝大人撅着屁股,还在吭哧吭哧的扒拉落叶,不住讨好的往主子身下堆。
它扒拉的姿势古怪而恶劣,面对着元昭诩,将树叶往他身前推,肥短的后腿将破败的叶子和灰土向后蹬,它后面坐着的是孟扶摇。
孟扶摇一开始不想总是和一只小心眼的宠物计较,连吃了几口灰之后发觉某些动物不懂见好就收胆子太肥脑子太瘦,于是从野鸡上撕下一条腿肉,趁元宝不注意,恶狠狠往它嘴里一塞。
于是某素食动物立刻狼奔到河边去漱口了,火堆旁终于清净。
元昭诩这才回答她的问话。
“如果你愿意整天被几条狼盯着,你可以选择慢慢走,还有,我好像没说要你和我一起走,你自己跟过来的。”
孟扶摇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不由讪讪道,“谁叫从玄元山去燕京的路只有一条。”
元昭诩含笑瞟她一眼,不想提醒这个自欺欺人的家伙,其实还有别的路可以去燕京的。
火堆里树枝燃烧得噼啪作响,映得两人的脸色酡红如醉,空气中有一种热烈的因子在蒸腾,令得远处树梢上高挂的清冷的月色,都似乎温暖了几分。
对面,含笑的男子长眉微挑,眸和发都黑得华光潋滟,一线红唇却又比那火光更为灼红,眉目鲜明如画,美得令人神魂颠倒含恨九泉。
孟扶摇含恨九泉的端坐,眼观鼻鼻观心,不想总是被绝色诱发心律失常。
尤其当那绝色总用含满兴味的眼光在自己身上一次次梭巡的时候。
坐了一阵觉得实在憋闷得难受,孟扶摇霍地站起来,道,“我去散步。”
元昭诩抬头看看夜色,再看看四周黑沉沉的树林,实在不忍提醒她,这个散步的借口,有点滑稽。
孟扶摇被他带着笑意的了然眼光看得不爽,大声道,“我去唱歌。”
这回元昭诩挑起眉,眼神疑惑,孟扶摇得意洋洋一笑,去“唱歌”了。
因为不想“唱”得太响被元昭诩听见,孟扶摇在安静的林子里走了好远,才找了个地方蹲下来,裤子脱了一半,手突然一顿。
午夜的树林安静得奇怪,除了一点风声游荡,连夜枭都哑了口,平日里或有秋虫轻鸣的声响,此时也不再闻。
树梢上一轮碎裂的月亮射下来,将她的影子长长投射在地上,那影子被身后树木山石的黑影分割成一段段,不过还能勉强分得出轮廓。
孟扶摇半蹲着身子,维持着裤子脱了一半的姿势,手指悄没声息的一点点往上移,试图将裤子拉起,眼角斜斜分辨着自己的影子……脚、手、颈项……头,好吧,头那里,旁边那个方形山石上凸出的那个半圆的,是什么?
手心里浸出汗来,湿湿的粘着裤子,孟扶摇的心阵紧阵松的跳起来,砰砰砰的将这静夜敲响。
那是……人的头顶。
手指紧紧攥住裤子,孟扶摇暗恨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人跑这么远嘘嘘,眼下山石后不知道有几个人,八成是想等自己裤子解下了顺势动手。
此时解裤,再不可能,此时拉裤,受制于人。
孟扶摇半蹲着,腰已经酸了。
身后山石上那个半圆,微微动了动,似有点不耐烦。
孟扶摇盘算了下时间,绝望的发现,按这个距离,自己如果选择拉裤子,系裤带,双手抽不出,定然来不及应付对方的攻击。
极度的紧张带来极度的沉静,渐渐听得见远处溪水潺潺,或是夜鸟渡潭翅尖掠过的微响。
夜色中孟扶摇黑眸乌光流转,突然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她眼神厉烈明亮,带着寻常女子不能有的煞气和决断。
风从树林那头掠过来,带得树影晃了晃,山石后的头顶,也晃了晃。
孟扶摇突然松手,放开裤带。
裤子立即垂落,长袍同时唰的落下遮了羞,孟扶摇一个后仰,大鸟般倒翻过山石,柔韧性极好的身躯如一截弹簧,刹那间弹到山石后,双腿一蹬裤子掉落,正正罩了山石后两人一头,那两人不防孟扶摇突起发难,刚刚跃身而起便被肥裤罩顶,黑暗中看不清楚那是什么,慌忙伸手撕扯。
撕扯未毕,孟扶摇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背后,宽大男袍中雪色长腿一闪,瞬间绞住对方脖颈,身子一转,悬空狠狠一扭!
就听见黑暗中惊心动魄嘎吱一声。
那人的头颅立即软软垂下。
目中闪过厉色,孟扶摇并不后悔自己下手狠辣,就在刚才翻过山石那刹,她一眼看见那两人手中淬毒的网,那毒的颜色呈暧昧的粉红,孟扶摇当年被死道士铁血训练,所学极博,更有常人难及的非凡长处,一眼就认出那东西是流传于五洲大陆,专供上层贵族掳掠或对付良家女子所用的“酥香散”。
这东西不知道毁了多少良家女子清白,害了多少人一生幸福,手中有这东西的都是丧尽天良的下作人,孟扶摇今日看见,怎肯放过?
另一人见孟扶摇竟然脱裤袭敌,下手既快又狠,转眼间同伴已经死在她双腿一绞中,大惊之下将裤子一抛撒腿就跑,还没跑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冷笑。
“看了我大腿,想走?”
风起太渊第十九章春光乍泄
平地上卷过一道黛色的风,孟扶摇手中鞭子一甩,已经搭上了对方的咽喉,横臂一勒,想将对方拖过来,不想那人武功并不低,先前不过是裤子罩头失了方寸,反手一甩间一道金光亮起,拉开灿亮的星芒弧线,直袭孟扶摇胸襟,劲气凌厉逼得孟扶摇含胸后缩,那人一窜便是数丈,眼见便要逃开。
孟扶摇跺了跺脚,正要扑上去,忽见前方男子脚下突然歪了歪,仿佛踩了石子或者崴了脚,身子一倾,随即一个跟斗栽下去。
孟扶摇大喜,霍地跳上去往那人背上一坐,得意洋洋跷起二郎腿,“靠,我说你走不掉!”
她双腿一跷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头一低才想起自己裤子已经脱掉了,只外袍罩着下身,腿这一跷,春光大泄。
浓黑的夜色里,黛色长袍下露出的修长双腿,洁白、笔直,圆润,似一双名匠雕琢的玉柱,倒映着月色如银的辉光,摄人眼目。
暗色中传来似有若无的低笑。
孟扶摇黑着脸,赶紧左抓一把右拢一把,用袍子遮好腿,暗自安慰自己幸亏没有真的像这个时代的男人那样,裤子底下就什么都没有了,幸亏自己有穿自己设计的亵裤……呃,刚才他看见没有?
抬起头,孟扶摇瞪着对面,悻悻道,“喂,躲树后面做什么,做贼啊?”
轻笑渐止,树影后缓缓浮现浅色的轮廓,宽衣大袖的男子,双手抱胸,闲闲微笑倚树而立。
他肩头,站着白毛飘扬的某肥,倚着主子的颊,一模一样的双爪抱胸,双腿微错。
“见你久久不来,以为你需要手纸,我们来送纸。”元昭诩面对恼羞成怒的孟扶摇,笑得无辜。
元宝大人立即躬身弯腰,双爪举起一张皱巴巴的纸,恭敬的高举过头。
孟扶摇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在寒碜她,它会这么客气?它摆明了嘲笑她咧。
孟扶摇越想越恨,屁股更用了几分力,坐得底下那家伙唉哟惨叫,孟扶摇点了他穴道,鞭子一甩,将裤子勾过来,然后裤子抓在手里,抬头正色看着对面那两只。
那两只坦然看着她,一动不动。
孟扶摇瞪瞪眼,再看。
那两只依旧坦然和她对面而立。
孟扶摇只觉得自己头发都在蹭蹭往上竖,半晌咽了口唾沫,无可奈何的道,“喂,转过身去可不可以,我要换衣服。”
元昭诩眨眨眼,居然答,“不行。”
“嗄!”
“别人可以看,我为什么不可以?”元昭诩答得奇怪。
孟扶摇怔一怔,突然一跃而起,单手一捞,雪色一闪,她的修长双腿已经落入了宽大的裤腿中,手指一错裤带系紧,再一扭身已经扑向身后树丛。
与此同时白光一闪,元宝大人从元昭诩肩上扑出去,动作极其轻巧,所经之处,树叶不颤。
“啊!”
几乎刹那之间,一声大叫炸响。
身后树丛里突然窜出个灰衣人,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狂蹦乱窜,耳朵上挂着一团雪白,随着他颠抖甩掼的动作不住颠簸起伏,却死死咬着耳朵坚决不松口。
灰衣人拼命去拽元宝,一边发狠大叫,“兀那小子,敢动你爷爷,你知道爷爷是谁吗?爷爷一根小指头……”
“爷不动你的脚趾头,爷动你的猪头!”
喝声里孟扶摇身子一弹已经电射而出,黑铁般的匕首划出一条比夜色更黑的线,刹那间已经顶上那人咽喉。
匕首尖触及肌肤,感觉像是叉子戳上水底的游鱼,滑不留手,那人身子诡异的一转,不知怎的已经脱离了匕首所及的范围。
孟扶摇却根本不浪费时间诧异,匕首不中直接扑身而上,肘击、掌拍、腿顶、肩撞,一连串快捷狠厉的近身攻击,闪电般不容对方喘息,虽然对方全身像抹了油一般的滑腻不靠,但是短时间内那种暴风骤雨般的攻击,还是让他连连中招,每三招都有一招中奖,以孟扶摇当初铁血训练出的爆发力和速度,直揍得他不住后退惨叫连连。
靠!你这混蛋,居然一直躲在树丛后,老娘岂不是从头到尾给你看光了?
孟扶摇越想越怒,越揍越狠,目光发亮拳势如雨,泼风般打得痛快。
元昭诩立于原地微笑看着,衣袖下暗扣的手指,终于渐渐松开。
那边的一边倒的战斗已经将近尾声,孟扶摇一拳击出,那倒霉男子昏头涨脑下意识来挡,谁知孟扶摇突然又将拳头收了回去。
男子一怔,举在半空的手滑稽的定在那儿。
“砰”。
孟扶摇趁他这一怔神间立刻恶狠狠再次击拳而出。
一声闷响。
“卑……鄙……”
灰衣人目光发直,砰然倒地。
孟扶摇潇洒的吹了吹拳头,笑嘻嘻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愚钝是愚钝者的墓志铭。”——
将那灰衣人绑在树上,孟扶摇上下打量一番,摇头。
“瞧这人瘦的,像是被两扇门板挤过。”
元昭诩凝目一瞧,忍不住失笑,灰衣人确实生就异像,分外的瘦高,体型狭长,连脸也是窄窄的,像是一条鳗鱼,孟扶摇对刚才对战时他身上特别的滑溜十分好奇,仔细看了半天,觉得这人肌肤好像特别苍白点外,也没什么异常。
转头看见元昭诩眼神里淡淡怜悯,不由一怔,“你认识他?”
“不,我认识的是这个种族。”元昭诩道,“扶风海岸之疆,‘匿鲛’一族。”
“匿鲛?”
元昭诩嗯了一声,道,“扶风国有鄂海,鄂海最危险、礁石群最密集的海域是罗刹岛,在那片海域,相传曾经沉没过上古一个国家,所以海底有无数珍奇,只是那是一片礁林地带,还有一条极其狭窄的海沟,寻常海客根本下不去,只有土生土长于罗刹岛的匿鲛族可以,这个种族的人,在孩子三岁时便带他下海,不断练习在狭窄缝隙中辗转腾挪的本领,直到水性精奇身法如鱼才算成,这些孩子由于自小练习这类身法,又长年生活水下,导致身形皮肤发育异常,而且海底有异形海兽时常出没,这些人又练得隐匿身形气息的技巧,所以称‘匿鲛’。这个种族的人,因为这些技能,同时也是一流的小偷和杀手。”
“哦,难怪刚才这人潜伏附近我居然都没察觉。”孟扶摇恍然大悟,笑道,“这个匿鲛等下再问,先把这混蛋解决了。”抓起先前地上那个被自己坐扁的男子,啪啪两个耳光打醒。
那人刚一睁开眼,就听见孟扶摇劈头盖脸的问话。
“你爹叫啥?”
“你妈贵姓?”
“你几个姐姐?”
“你几个弟弟?”
“你第一次尿床是几岁?”
“你洗澡穿不穿衣服?”
“你洗脸喜欢用皂荚还是胰子?”
……
“你是谁的属下?”
一系列不需思考答案东拉西扯的问题暴雨般砸下来,男子早已晕菜,下意识逢问就答,对最后一个问题自然也毫无防备。
“齐王府仪卫舍人方大人所属……”
话说完男子才警觉自己说了什么,倒抽一口气瞪大眼,孟扶摇已经很开心的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脸,道,“乖。”
风起太渊第二十章烈王北野
“你说这人该怎么解决,”孟扶摇啪的又是一掌把人家打倒,回身问元昭诩,“齐寻意是不是怀疑我了?所以派了这两人来解决我?”
元昭诩目中掠过一丝异色,他自然知道白日碧水上孟扶摇那一倾身,身形已露,定然被齐寻意看在眼里,以齐寻意那性格,一定会探查一下。
但他怎么会没有防备?齐寻意派出跟踪他的人,早被他的近卫给带开了,还顺便故布疑阵,引开齐寻意注意力,那么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元昭诩拍开那人穴道,一番话问下来,才知道那仪卫舍人方大人是齐寻意颇为宠爱的属下,很善于谄媚巴结,白日里齐寻意盯着孟扶摇的身形目泛异光,他便认为王爷看上孟扶摇了,为了给主子一个惊喜,他偷偷飞鸽联络了前方齐王府等候迎接的属下,在玄元山到燕京的两条道上意图截下孟扶摇。
元昭诩的护卫,精力放在了带开后面追踪的人,没想到前方还有人守株待兔。
孟扶摇知道始末,不禁大怒,又一脚将他踹闭过气,随即犹豫道,“喂,杀他嘛,罪不至死,不杀嘛,又会给我留下后患,怎么办?”
元昭诩笑笑,俯身,修长手指在对方头顶上轻轻一弹,随即道,“行了。”
“嗄?”
元昭诩云淡风轻的道,“他的记忆,从今晚开始会出现混乱,所以你放心,他不会拿自己都想不清楚的事,去和主子回报的。”
孟扶摇瞪着他,知道他是用重手法伤了对方百会穴,永久损伤了对方的记忆,这种手法看来简单实则高超,轻一分重一分都可能出现相反的效果,自己破九霄练到第六层大约也可以,但也绝做不到他这么举重若轻。
这人越相处,真是越觉得神秘。
她眼珠乱转在那里揣摩,元昭诩却已转身走向那被捆住的灰衣人,走了几步突然微笑,道,“哎,很美。”
“什么很美?”孟扶摇呆呆问。
元昭诩和元宝大人对视一眼,后者立即露出雪亮的大白牙,跷起自己的肥腿对孟扶摇示意。
与此同时元昭诩悠悠答,“我说,大腿。”——
“叫你偷窥,叫你窥!窥!窥!姑娘我揍得你飞流直下三千尺,不见淤血誓不回!”
孟扶摇砰砰砰拿那倒霉灰衣人练拳,顺便指桑骂槐含沙射影。
被骂的那棵槐树微笑如故,一点惭愧的自觉都没有。
灰衣人硬生生被打醒,刚一睁开眼睛,立即惊惶的大叫,“我没偷!我没偷!”
“我知道你没偷,”孟扶摇冷笑打量他,“你身上的东西都被我偷了。”
她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扒拉了一阵,毫不客气的将值钱的揣到自己包袱里,灰衣人看得脸色阵青阵白,半晌哀求道,“我东西都给你们了,放我走吧,我还要逃命呢!”
“逃命?”孟扶摇怔了怔,“你刚才潜伏在那里鬼鬼祟祟,不是为了偷袭我们的?”
“我哪来那个闲工夫偷袭你们?”灰衣人瞪着死鱼眼,额上青筋直冒,“你们有财吗?有色吗?值得我堂堂神掌帮帮主去偷袭吗?”
孟扶摇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元昭诩,觉得自己两个人怎么说也该算美人吧?这人眼睛怎么长的?真让人纳闷。
“哦,大帮主,那你在那蹲着,做什么呢?”
灰衣人呸的一口唾沫,“晦气!”
说了半天孟扶摇才明白,灰衣人现在正在被天煞国的人追杀,说他偷了皇子侍从叶不弃大人的随身物件,灰衣人从燕京一路逃过来,都没能将对方甩脱。
“呸,我运气不好,联系了暗魅为我挡一阵,约好了在这树林里碰面,谁知道那家伙影子都没见!”灰衣人说到郁闷处,愤愤又是一口唾沫。
“暗魅?天下第一杀手?”孟扶摇瞪大眼,“你好本事,居然请得动他,换句话说,你偷了叶大人什么宝贝,令得对方这么不死不休的追你?”
灰衣人脸色一变,神情掠过一丝犹豫,半晌道,“暗魅不是我联系的,我有个朋友,以前送给他一个人情,他才答应出手,至于那个宝贝……听说是天煞通关令。”
最后几个字出口,孟扶摇心跳了跳。
下意识的伸手入怀,手伸到一半立即缩回。
元昭诩倒好像没有在意她的举动,笑道,“你没偷天煞通关令?”
“没!”
“哦。”元昭诩居然不再问,牵了孟扶摇转身就走,“那么你就呆在这里,等会和战北野好好解释吧,希望他能相信你。”
他头也不回走得干脆,灰衣人脸色变了又变,眼见他居然真的准备走路,想到自己被绑在树上,等那个煞星过来不是死路一条,无奈之下咽了咽唾沫,扬着脖子大喊,“站住,站住!”
那两人施施然前行,仿佛一霎间都聋了。
“放开我,你们先放开我!”
“没有诚意的人,咱们没有为他浪费时间的理由。”孟扶摇巧笑嫣然的答,头也不回。
“我说,我说!”
刷一声孟扶摇弹了回来,笑嘻嘻拍拍他脸,“这才听话。”
灰衣人苦着脸,沮丧的道,“偷……好像是偷了,不过不是我下的手,是我的一个手下,但是,他就在这附近失踪了,东西……也没了。”
孟扶摇瞟他一眼,又瞄了瞄元昭诩,很担心他问出那句,“在哪失踪的?”
好在灰衣人没说,元昭诩也没问,孟扶摇悄悄嘘一口气,按了按自己怀里的东西……一直都怀疑那么个小角色为什么居然能拥有出现最少的天煞通行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今夜误打误撞,倒证实了这东西的真实性,真是不小的收获。
当下两人将灰衣人解下来,一番询问才知道这人叫姚迅,确实出身匿鲛族,手下居然还有个颇有名气的“神掌帮”,其实就是偷儿大集合,三只手组织。
姚迅虽然长相怪异,心思倒是海边汉子的风格,简单直接,说不了几句便道,“你们既然知道天煞国烈王战北野,想必身份也不是寻常人,你们要是能帮我打发了这批追兵,以后神掌帮上下供你们驱策!”
元昭诩瞟他一眼,他一直若有所思,突然问,“你不是在等暗魅么?他这人言出必践,定然会出现的。”
“指望他我早死了——”姚迅一句话说了一半,突然面色一变。
与此同时三个人都静默了下来。
远处,突起马蹄之声,似是有马队快速接近,来势之疾无与伦比,听上去犹如突起了一阵狂风暴雨,鞭子般的抽打在人的心上。
尤有一匹马奔得更急,呼风啸日,雷霆万钧,几乎刹那之间,便到了树林边。
马势太急,到得林边依然收势不住,直直的便要冲入,马上骑士霍然振臂勒马,缰绳被扯成笔直的一条线,微颤不休,骏马仰首长嘶,双蹄踢腾人立而起,马上骑士却腰背笔挺动也不动。
他身后,一群骑士卷土而来,落后他一个马身,齐齐挽缰勒马,“嚓!”数十声落蹄声如同一声。
骑术精绝。
此时云破月开,清辉无限,当先那一人一马,被月色勾勒成沉黑的剪影。
月光更远的铺开去,铺到那人脚下,那人高踞于马上,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森冷,肃穆,浑身散发着厉杀决断的窒迫感和存在感,晚风拂乱他的衣袂,连同漆黑的发一起狂野飞舞。
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他在“俯视”。
俯视着林中三人。
一片静默里,那人突然沉声一喝。
“天煞,战北野!”——
此章中提到的天煞通关令,不知道亲们还记得不,第一章第一幕,孟扶摇在玄元山上干的那活计,拿的那东西就是这个,至于这玩意干毛用的,后文会讲,挺关键的东西。
还有,这个暗魅,嘿嘿,不是白写滴。
风起太渊第二十一章三人夜战
“好大的威风。”孟扶摇嘀咕,“知道你是战北野……喂,战北野是谁?”
姚迅早已失了先前的镇定,抖着嘴唇直往树后面缩,“这个魔王追来了……”
元昭诩目光闪动,突然从怀里摸出两个人皮面具,给自己和孟扶摇各贴了个。
对上孟扶摇疑惑的眼光,元昭诩扬扬眉,“你也不希望给个难缠的家伙盯上吧?”
孟扶摇忙整整脸,手一抬起,便觉得一道利剑也似的目光直射过来,钉子似的戳得人一惊,与此同时,一声低喝霹雳般炸响,喝声未尽,黑暗里乌光一闪,一点劲风劈破夜色,奔雷般直奔三人。
孟扶摇啪的一掌拍倒姚迅。
姚迅倒地,那乌光已到近前,浮光掠影中依稀是一杆铁黑的去了刃尖的长枪,那枪上灌注真气雄浑充沛,远远便带起一阵烈风,竟然不是直射,而是扑头盖脸,横扫三人。
好嚣张的打法!
孟扶摇扑身向前,抽剑横拍,想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力将长枪拨飞,人未扑前,长枪带起的劲风已经吹得她长发后扯如旗,连眼睛都睁不开,孟扶摇立刻闭眼,还是不避不让,长剑也狠狠对扫过去。
铿然一声,黑暗里火花四溅,火花里一人长笑,笑声冷而烈,“谁敢学我?”声到人到,黑色衣袂怒卷如龙,箭般飚来。
孟扶摇和那长矛对撞,矛上狂猛气息立时如狂潮巨浪般扑入她胸臆,她胸中一窒,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口气吸不上来手足立即酸软,哪里还举得起剑,对方来势汹汹,她正心惊,却听一声低笑,浅紫衣袍一闪,元昭诩突然飘了出去。
那是真正的飘,孟扶摇从来没有见过那般灵动清逸的身法,宛如九天仙人长空蹈舞,曼妙潇洒难以言说,却又不似一般的好看招式难以保证速度,而是快得追光掠电,仿佛千万光年外星光一亮刹那便至眼底,他刚才还在丈外,身形一动,便到了战北野身前。
他单手一转,一个流畅的弧度,半空里立时银光一亮,雪光点点宛如下了一场暴雪,将如黑旋风腾腾而来的战北野罩在当中,战北野霍然抬头,那般灿亮的剑光里他的眸光依然亮得怕人,像是极西天际第一颗升起的星,灼灼如火。
“好!”
战北野语气里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横臂一招,长枪刷的飞回他掌中,手心一抖雪亮的枪尖已经装上,他振臂一挥,长枪光芒暴涨丈二,后发而先至,和那万点碎雪撞在一起。
“轰!”
空气都似被震得微微爆裂,那万千雪光激飞,溅开,打在周围树木上,啪啪啪立时出现无数个小小的深坑,而一道无形的罡气唰唰唰如地龙贴地飞窜,所经之处,草皮爆飞,泥屑四溅,地面如被巨剑犁开般出现一条深沟,直撞出数丈外方才停止。
半晌,碎雪歇,枪风静。
雪光笼罩范围内的元昭诩根本没有退避,微笑立于一截树枝尖端,明明风声猛烈,他和他脚下的树枝却根本不曾动弹分毫。
战北野拖着长枪傲立树下,那些被罡气激飞的泥屑,也没能沾上他一星。
孟扶摇立于数丈外,目光发直心神激荡的想着刚才那一招,一直以来,她隐约觉得自己借助元昭诩之力突破的“破九霄”第四层,用起来总有些虚浮,她知道这是因为借力终究不如自练来得踏实,一直苦恼未解,如今却仿佛因今夜这强者对敌的一招,突然看见了曙光透露的出口,那般圆润、光明、霸烈、却又收放自如的出手,不真是第四层“圆转”的真谛?
她想得浑浑噩噩,心神一动间全身真气已经自动开始顺着经脉流转,正在半入定的状态,隐约听得战北野长笑道,“好,痛快!再打!”
孟扶摇一震,赶紧凝神想要再观摩,忽觉身边风声一紧,眼前一黑,仿佛有什么东西极快的掠过,她甚至能感觉到擦肩时有种淡淡的松香气息一掠而过,脸颊被什么软而滑的东西一拂,绸缎般微凉。
有人从身边过去了?这么快?是人是鬼?
孟扶摇下意识伸手就抓,却抓了个空,对方身形如鬼魅,奇异而又神秘,一转身已经快到了战北野身前,孟扶摇隐约只听见一个字,“走!”
下一瞬那人已经对着听见动静霍然转身的战北野攻出了十招。
孟扶摇张大嘴,看着那人比姚迅还要灵活迅捷的身法,快得好像整个树林全是他的身影,整个人化成一缕烟一团雾,无处都在却也无处不在,他根本不用手握剑,一柄极细极长造型诡异的剑一直横在他的肘下,只在肘端露出半寸长乌黑的剑尖,随着他游走的身形如毒蛇般不断吞吐,他也根本不用任何劈砍的大开大合招式,所有的招数都在肘下方寸之间,所有的杀手都由近身完成,点、戳、刺、刮、行云流水,凌厉无伦。
战北野似也对这种怪异的打法一时没有适应,被人近身撞入后长枪也失去了作用,几乎就在刹那间,那淡淡黑影一个悍然前冲,与战北野错身而过,肘底光芒一闪。
血光,飞溅。
暗红的血液飞洒在沉黑的树林里,激得人眼睛发红。
战北野的眼光却更加亮了,眼底燃起熊熊烈火,他突然一掌劈出,狂猛的掌风令那人也不敢硬接,退后三步,这一退间战北野振臂一甩,长枪被远远甩开,夺的一声钉在地下,入地三尺,嗡嗡震动声里战北野缓缓舔了舔臂上的鲜血,突然沉静了下来,微笑,“太渊竟然卧虎藏龙!”
笑容未毕,喝声又起,这回什么武器也不用,战北野以身作剑,狂飙卷进!
呼一声元昭诩从树枝上飞驰而下,左右一抄,将目眩神驰看打架的两个人拽了就走,孟扶摇还不甘心,频频回首,“干嘛干嘛。”
“人家不是叫你走了?还赖在这里?”
“精彩对战啊,错过可惜,元昭诩,你不要拦我,我再看看,说不定我的功法就大进了。”
元昭诩不反驳,微笑伸手,姿态像是要抚摸孟扶摇,孟扶摇果然立刻把脑袋转了过来。
元昭诩这才接话,“你再留,等战北野抽身又是麻烦,你不要以为暗魅伤了战北野就胜券在握,他不了解那个人,战北野愈挫愈勇,谁令他见血,必将战个不死不休,暗魅今夜讨不了好的。”
“你又知道……”孟扶摇不满的咕哝,说到一半突然瞪大了眼睛,愕然道,“暗魅?那就是暗魅?天下第一嗜血杀手?他来了?”
元昭诩微微回首,这一刹他的眼神里突然多了点奇怪的东西,半晌,他轻轻道,“该来的,早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