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刺,波刺……湘江水轻轻拍打着堤岸.
波光粼粼,
瘦月如眉.
灵官渡码头上,七八条乌蓬船紧紧靠在一起。被起伏不定的江水如摇篮般不停摇动。
有一条船上不知死了什么人,桅杆上挂着一块白绫孝布。孝布下吊着一盏风灯,灯光忽灭忽明,随着江面的波涛起伏一摇一晃,在黑暗中活象招魂的鬼火。船头上盘膝坐者一人。
膝前船板倒扣着一只酒杯,上面交叉架着一双竹筷,一把酒壶壶嘴对着筷头。船舱中伏着五六条精壮的汉子,他们手压钢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黑乎乎的渡口。邻近的几条船上也埋伏兵丁,都是经鲍起豹精心挑选的骠悍枭勇之徒。他们乔装江匪,随着罗汉冲在此蛰伏多日了。
今日罗汉冲传话下来:三湘武馆的肖芝今晚必到,谁活捉了肖芝,夺得她身上的铁盒,赏银五百两。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刻,这班兵丁一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盘膝坐在船头的人当然是罗汉冲,他发现渡口处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即在船板上轻轻叩了三声.众兵丁闻讯忙罩上蒙面布.
肖芝果然来了!
罗汉冲心想,鲍起豹算得真准!他今晚差人送来消息,说肖长庭的女儿肖芝三更之后带铁盒来船上接头,要他做好准备,务将她擒住,截获那铁盒。现在三更未到,那小娘儿果真来了。这一次定可把那铁盒的秘密弄个水落石出。如果铁盒中是庆亲王的珠宝,当然不能染指,可把盒子给王爷送去,把谋夺铁盒之罪,转嫁到鲍起豹头上。如果事实真如鲍起豹怀疑的那样,三湘武馆的肖长庭是长毛党羽,铁盒中是长毛贼党窃取的军事情报,那我罗汉冲截获有功,日后湘南剿贼,朝廷论功行赏,我又能官运亨通,花翎顶戴了。
稍顷,只见那黑影飞身一纵,从数丈高的河岸上跃起,“刷”地一声落在船头板上,小船轻轻一晃.这轻微的晃动,罗汉冲若不是盘膝坐在船板上,也难于察觉。他不禁暗道一声:
“好俊的轻功!”
罗汉冲脸上罩着蒙面布,肖芝看不清他的面孔,双手朝罗汉冲一拱道:“在下三湘武馆馆长肖长庭的女儿,奉爹爹之命前来接头送货。”
罗汉冲不慌不忙站起身来,拂拂衣袖,眼珠子朝肖芝滴溜一转,这才拱手道:“在下姓罗名冲,奉主公之命在此接货。只因湘春楼风云突起,接头未成,故按与肖馆长之约,轻舟泛水在此等侯多时了。”
“有劳罗壮土了.”肖芝缓缓地从怀中掏出铁盒,“请罗壮士验货。”
罗汉冲喜不自禁地伸手去接,不料肖芝猛地往回一缩,笑着问:“请问壮士,货主是谁?”
罗汉冲接了一个空,心中又气又恼,这小妮子如此刁滑!不过,罗汉冲生性奸狡.加之多年来—直与江湖上绿林好汉周旋,已磨练得更加奸狡。他不动声色地回答道:“货主?
肖馆长没有交待你吗?”
肖芝正要回答,猛然听见船舱里有刀剑碰击声,她警惕地急抓剑柄,准备应付意外.说时迟,那时快,罗汉冲“呀”地跃起,右手撒开五指,“雄鸡啄粟”,一把将铁盒勾住,左手“推山填海”,一掌直击肖芝胸前。“啊!”肖芝撒手丢开铁盒,身子从船头上斜飞出去,然而,半空中,她竟能身形一变,一个斤斗化去力道,同时抽剑出鞘,寒光一闪,碧霄剑划了半个圆圈,趁势刺向罗汉冲手腕。罗汉冲赞了—声“好”,一闪躲过。肖芝足刚沾地,几十个蒙面汉早已从各条船上跃出,将她团团围住。面对数十个凶神恶煞般的蒙面汉,肖芝格外小心地将身一蹲,一个弓马步,将剑横在胸前,眼光迅速地一扫四周地形。她在思量从哪个方向出手,才能杀出重围.可是对手一个个如狼似虎,虽无十分了得之武艺,却都身手矫健,无一弱者。而且同进同退,配合默契,甚是难得对付……
罗汉冲铁盒到手,万分高兴。这神秘的铁盒中究竟藏的是什么“货”,他急忙小心地撕开铁盒上的封条.五指扣住铁盒的边缘,一运功力,“咔”地一声,盒盖应声而开,黑暗中他圆睁双眼一瞧,顿时呆了:原来盒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上了那丫头的当了!见过多少大风浪,小河叉里翻了船,罗汉冲恨得牙关格格直响,脖子上青筋直暴,脸上的刀疤象一条小毒蛇在蠕动。他手往腰间的“追魂夺命金针”袋上一按,眼光射向正在渡口上与众兵丁酣战的肖芝身上,此时,肖芝已如青蛇缠身,被蒙面兵丁逼到渡口的一个石磴旁。石磴后面是垂直的陡壁,旁边是一个陡坡,肖芝若要施展轻功跃上陡坡,身体必然腾空,陡坡上空空荡荡无物遮掩,必被暗器或利箭所伤。看来肖芝已如瓮中之鳖,即将被擒,不需他罗汉冲亲自动手了。他吩咐过手下兵丁,要活捉肖芝,不许伤她性命。待会儿把她捉到船舱,他就要尝尝这又漂亮又泼辣姑娘的滋味……想着,想着,罗汉冲脸上露出一丝淫笑.这时兵丁们取下了蒙面布,三面围住了肖芝,向她逼进,淫笑着吐出各种污言秽语。
肖芝虽然处境艰难,但猜到兵丁们奉命不许伤她,只要抢占有利地形,抓住时机杀出重围,还是可以逃脱那姓罗的魔掌的。她见兵丁们逼近,“刷”地飞上石磴,居高临下,手中碧霄宝剑左剁右刺,白光翻飞,剑风呼呼。同时双脚在石磴上踢、踹、勾、扫、弹,跺,蹬,磕,如二龙蟠柱,虎虎生风,众兵丁无法近她的身。她感觉足下石磴有些松动,并未固定在坡岸上。于是猛然往后一跃,背靠陡壁,右脚运起十二分功力,照定石磴狠命一蹬,那石磴猛地翻了一个身,轰隆隆向下坡滚去。正面进攻的兵丁没提防肖芝会来这一手,躲避不及,好几个人被石磴撞翻,压断了手脚。“哎哟!”“妈呀!”嗷嗷嚎叫,满地乱滚。
兵丁们顿时阵势大乱。肖芝趁此机会,一跺脚,“旱地拔葱”,运动上乘轻功,向陡坡上飞去。
罗汉冲见肖芝冲出重围,跃上陡坡,行将脱网而去。情急中猛一扬手,一束金光从手中飞出,“嗤,嗤,嗤!”直射肖芝的背穴。肖芝刚上陡坡,立足未稳,忽听见身后有暗器袭来,不觉大惊。情知闪避不及,只得将身一侧,同时一个“苏秦背剑”,将碧霄剑挡在身后。“叮,”“叮!”两声,二枚暗器打在剑上。然而同时觉得左肩一阵酸麻。她暗叫一声,“不好!”暗器沾身入肉,不觉疼痛却感到麻痒,必是极毒之物!
肖芝稍一迟延,兵丁们纷纷跃上陡坡,重新将她围住,达时罗汉冲抢身上前,“毒蛇挡道”,横剑拦住了肖芝的出路。他朝肖芝冷笑一声:“肖姑娘,你已中了我的‘追魂夺命针’,若想活命,乖乖地把真铁盒交出来吧!”
“追魂夺命针!”肖芝头皮发炸,眼冒金星。爹爹中的毒针就是朝廷侍卫罗汉冲所发,她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就;是罗汉冲?我爹爹是你——”
罗汉冲摘下蒙面布,抚掌大笑:“哈,哈……不错,我就是太和殿侍卫罗汉冲。肖长庭夜闯城关,不听规劝,已被我金针击毙。姑娘是个聪明人,不会象肖长庭那样不识时务吧?
你随本大人到船上去,我给你好好治伤……”
众兵丁闻言一阵哄笑:“哈哈哈!大人,你治过之后,小的们再给她治一治。”
肖芝哪堪如此污辱,气得浑身发颤,“呸,狗贼子!”一口唾沫朝罗汉冲面门啐去。
罗汉冲并不闪避,唾沫正落在他脸颊的刀疤上。他伸手一摸,然后送到鼻子前嗅嗅,笑吟吟地说:“好香,好香啊!”
又引得兵丁们一阵狂笑。
肖芝此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恨不得一剑将面前这淫贼刺个对穿。她猛地跨前一步,尽全身之力,“毒蛇出洞”,剑尖直刺罗汉冲咽喉。但她肩中毒针,用力过度猛觉得头晕目眩,身子把持不住,一阵踉跄。罗汉冲冷笑一声,挥手一拨.“当!”肖芝的碧霄剑脱手而飞。“哼,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莫怪我罗某不客气了。不把铁盒交出来,我就当众把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它一遍!”说着,一双淫荡的贼眼紧盯着姑娘隆起的胸脯,伸出污爪直探肖芝的“乳峰穴”。肖芝想要闪身躲避,怎奈金针毒性渐发,浑身疲软,挪步不得。
她双目紧闭往后一倒,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曜——”一声长哨,一道寒光挟着劲风凌空而至。“响金镖!”罗汉冲忙收回双爪,肩头一沉,一个“乌龟缩头”,躲过来镖。谁知背后白光一闪,又是一剑砍到。罗汉冲招架不及,只得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滚出丈外。
来人原来是方耿秋,他骂声:“狗贼子,敢伤我师妹!”手中剑似蛟龙出水,舞起一片剑花,直取惊魂未定的罗汉冲。这时兵丁们记起了那五百两银子的赏格,也不管罗大人的死活,纷纷涌到肖芝的身边,要抢她的铁盒去报功,正在危急时,又有一条人影从陡壁上飞身而下,横剑护住肖芝,叫声:“师妹勿慌,师哥救你来了!”
肖芝在吃力地睁开双眼:“正卿,是你么?我……”说着一头歪倒在宋正卿怀中,又人事不知。
原来方耿秋掷镖留条,告诉肖芝灵官渡有清兵埋伏.要她将铁盒送往斗笠阁。肖芝怀疑方耿秋有诈,又不敢尽信宋正卿之言,故尔撇开宋正卿独自一个人来到灵官渡探个究竟,果然中了埋伏。
宋正卿杀退众兵丁,一摸肖芝腰间没有铁盒,忙将她背在背上,对方耿秋喊道:“师妹己中毒针,命在旦夕,我救她先走,你断后!”
方耿秋并不回答,他一面抵挡罗汉冲和兵丁们的疯狂反扑,一面注视着宋正卿的去向。
他在斗笠阁没有等着肖芝,揣测她信不过自己,必定去灵官渡接头送货了。于是忙赶来灵官渡。正遇着肖芝在危难之中,连忙发出“响金镖”搭救师妹,不意,宋正卿突然又冒了出来,把肖芝劫走。他断定肖芝并未识破宋正卿的阴谋,一旦铁盒被宋正卿骗到手,那他将何以慰师傅在天之灵?又怎样向“货主”交待?决不能让宋正卿跑了。方耿秋想到这里,气力倍增,手中长剑一招“狂风扫落叶”,“当,当,当!”一连磕飞两兵丁的钢刀,罗汉冲也一个趔趄,退后了两步。他乘势大吼一声:“避我者生,挡我者死,看镖!”“曜!曜!曜!”
几声凄厉的哨响,响金镖接连出手。响金镖是见血封喉的极毒之物,谁个不惧?罗汉冲急忙滚身倒地。有两个兵丁躲避不及,镖中喉头,倒地身亡。方耿秋杀出重围,直追宋正卿。
宋正卿背着肖芝,疾步飞奔,心中暗自得意,方耿秋已被罗汉冲缠住,寡不敌众,一时脱身不得,说不定还会丧命在罗汉冲手中。此次救得师妹,必定得到她的信任,待她醒过来,问明铁盒放在什么地方,就……然后就……他越想越得意,竟然嗬嗬地笑出了声。
“曜——”身后一支响金镖凌空而至,他虽知自己背着肖芝,方耿秋金镖不会真个射他,但那凄厉的哨声仍然令他心惊肉跳。他回头一看,方耿秋提剑大步流星追来,方耿秋身后一片火把闪烁,官兵紧紧相随。宋正卿眼睛滴溜溜一转,高声叫道:“方耿秋,你背后有官兵追来了,快断后,救师妹要紧!”
方耿秋当然不会理睬,继续飞步抢来.宋正卿背上有人,脚下自然不及方耿秋快,须臾间,方耿秋巳追了上来。
“师兄,大敌当前,你我先退官兵要紧。”
方耿秋冷冰冰地问:“身后追我的人,有的蒙头扎面,土匪打扮,你怎知是官兵?”
“我……”宋正卿一时语塞,但他情急生智,搪塞道:“不是官兵,谁敢在渡口拦截我们。你看,前面又有巡江兵丁堵截……”
方耿秋朝前一望,果然又有一队人打着火把,敲着铜锣,叫喊:“捉贼啊!”没想到前后受敌,现在除了拼死一搏,别无他计.他浓眉一拧,手中长剑铮铮作响,准备返身厮杀。
这时,一条小船忽地从漆黑的江面上钻了出来.船头站着一位渔翁,手中长蒿一点,轻舟已经靠岸.来人对方耿秋.喊道:“快上船!”
“方伯!”来人原来是方昭洁,方耿秋惊喜地叫起来.这时宋正卿转身要溜,方耿秋转身一纵,抢到他身旁,剑尖朝他腰下一抵,喝道:“上船!”
宋正卿无可奈何,只得伸手抓住方昭洁伸来的长蒿,方昭洁与肖长庭分别后,返回四川,组织天地会举事抗清,与太平军呼应。此次来三湘联络,又奉命来江上接应肖芝,只见他长蒿一点,小船箭也似射向江心……“贼子上船跑了”
“截住他们!”
“放箭!快放箭!”
江岸上铜锣声,呐喊咒骂声,弓弦声混成一片.兵丁们手中的松子火把,照亮了罗汉冲气得铁青的脸。他嘴唇紧咬,两眼冒火,无可奈何地瞪着江面上渐渐远去的船影。
在方昭洁的接应下,肖芝和方耿秋摆脱官兵.脱险而去.“师妹,师妹!你醒醒……”
肖芝昏昏沉沉,似醒非醒。肩头一阵阵发痛,心中十分难受。蒙胧中听得有人唤她,这声音象是来自天边……接着又觉得有人使劲摇着她的肩膀。肖芝终于费劲地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一双熟悉而又充满焦虑的眼睛。灵官渡挂孝的船,埋伏的蒙面汉,罗汉冲淫邪的目光,陡坡上的恶战,不幸身中毒针,宋正卿凌空而至……这一幕幕往事在她头脑中迅速地闪过.她感激地望着俯在她面前的那双眼睛,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哥,是你救了我么?”
“是的。”宋正卿凑到肖芝耳边,轻声地说:“你中了毒针,是我救你出来的。师妹,铁盒在哪里?千万不能落到贼子手中。你受了伤,让师哥去替你完成师傅的遗命吧!告诉我铁盒藏在什么地方?”
“铁盒在……在……”肖芝一阵昏眩,只说了一半。此时方耿秋挑帘而进,厉声问道:
“你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看看师抹。”宋正卿讷讷地退在一旁。他被方耿秋逼着上船后,宝剑、晴器全被缴去。方昭洁见肖芝昏迷不醒,急忙从怀里掏出一颗乌黑发亮的药丸,塞进她的口里。这药丸是少林方丈给方昭洁的救命丹,能解百毒。但这“追魂夺命针”实是极毒之物,恐这解药的效力还不足以解毒。情急之下,方耿秋只得采取极危险的办法,用嘴吸出肖芝肩上的针伤毒汁.他俯在肖芝肩上,吸了一次又一次,吐出一口口的浓绿唾沫.肖芝面色渐见红润,然而方耿秋却越来越觉头脑昏沉,恶心欲呕,脸也肿了.肖芝睁开眼,蒙蒙胧胧中看见一个头如笆斗的怪物。那是什么东西?啊,那是方耿秋的脸,怎么肿得这样厉害?隐隐约约觉得刚才有人伏在她肩头吮吸,啊,原来是方耿秋冒险给她吸毒。想起她不信方耿秋之言,并将他逐出武馆,以致灵官渡中埋伏受伤。看来方耿秋是个好人。那么宋正卿呢?他不也是在我危急之时突然出现,救我出来的么?看来两位师兄之间的争吵都是出于嫉妒。现在我已受伤,完成爹爹遗命就靠他们了。肖芝醒来后,首先想到的是这些天来日夜挂在心间的事.她费力地撑起身来,断断续续地说:“你们……不要吵架……都是自家人。听着……铁盒我藏在……三湘武馆……”
“师妹!”方耿秋忙制止她,“不要说话!你身子还不好。”
“不,我要告诉你们……铁盒千万不能落在贼子手中,你们快去取……三湘武馆灵堂……
蒲垫下的青砖…”
肖芝话音未落,宋正卿一个“玉描探穴”蹿山了船舱,“啪!”一掌打在坐在船头的方昭洁的背上,飞身跃上了岸。方耿秋抢出来,见方昭洁倒在船舷旁,口角鲜血直流,忙过去扶他。方昭洁厉声地说:“别管我!快追贼子,别让他跑了!”
“方伯,请你把师妹送到斗笠阁。”方耿秋一咬牙,双脚—蹬,小船猛地一晃,他象离弦之箭一般射向江岸.
此时晨光熹微,雾霭袅袅。烟似的雾气飘飘荡荡,笼罩着长沙城大街小巷.因为官兵实行宵禁,现在路上尚无行人,整个长沙城沉浸在一片寂静中.方耿秋急急地在晨雾中穿行。前面不见宋正卿的踪影,他不禁心急如焚。现在,他已经肯定师傅舍命保护的那只铁盒中决不是什么九龙夜明珠,很可能有天地会的机密,为了迷惑敌人才故意这样放的烟暮。他虽然不知铁盒内是什么重要情报,但太平军如此重视,特地派人来接应,一定事关重大。铁盒千万不能落到宋正卿的手里,事实证明这贼子已是鲍起豹收买的奸细。关帝庙送货、湘春楼接头都是他走漏消息,以致师傅身中毒针,饮恨九泉。灵官渡他又伙通罗汉冲设下圈套,欲擒肖芝,逼取铁盒。现他诓得藏盒的所在,迫不及待抢先去取。若真让他取走,那太平军的行动将遭受挫折,三湘父老何日重见天日,方耿秋越思越想心中越急,脚步更紧,如疾风闪电直奔三湘武馆而去。
到了武馆,大门紧闭。方耿秋逾墙而入,直趋灵堂。他一个“燕子掠水”,轻身跃上台阶,身贴堂壁,从门缝往里一瞧,宋正卿正背对堂门,弯腰伏地搬动青砖,蒲垫扔在一旁。
又见他腰一挺,铁盒已执在手中。“咚!”方耿秋一脚踹开堂门,执剑抢身而入。他并不多言,一个“饿虎扑羊”,扑向宋正卿,直抢铁盒。忽然“哗啦”一声响,地上弹起一张绳网,将方耿秋全身兜住,宝剑也“当”地掉落地上。方耿秋大惊失色,正要挣扎,绳网索扣突然一紧一提,把方耿秋紧紧缚住,高高吊起在半空中。
宋正卿脚踏地网机关,转身嘿嘿一笑道:“方耿秋.没想到这张地网吧?我知道你肯定会追来,已张网待你多时了.”
方耿秋深恨自己取盒心切,粗心大意,中了贼人暗算,后悔莫及。他大声喊起来,“来人啦!”
“哈哈哈!莫费劲了。忠心于你们的馆丁我早已打发走了,剩下的都是我的人.他们守在后院,没有我的命令是不会出来的。”
方耿秋大骂宋正卿:“无耻的叛贼!”
宋正卿转动着手中的铁盘,得意地说:“骂吧,骂吧!今天你死到临头,我把实话告诉你,也好让你死个明白。师父藏在阁楼里的丝绢画就是我偷的,到长沙府后,师父不信任我,鲍提督却封我为‘游击’,我早就是鲍提督手下的人了。鲍大人怀疑肖长庭和你是‘天地会’的成员,令我暗中查访,拿获实据.现在铁盒在我手中,我要打开看它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是长毛贼党的情报,我就将它连同你送鲍大人那里请功领赏,如果是庆亲王的货,我就请你上西天,货交王爷复命.然后再把不明真相的师妹接回来,说你己被官兵杀死。
将来三湘武馆的馆主,就非我莫属了。哈哈哈,,”
宋正卿一阵狂笑。他把铁盒托在掌中,运起功力,正要开盒.“嗖!”从开着的天窗口射入一道金光,宋正卿觉得脑后生风,刚要闪避,左手肘“曲池穴’已被金弹击中,手臂一阵酸麻,铁盒脱手落地.他急忙转身去抓时,一条人影从天窗上落下,人还未落地便并起二指直截宋正卿后颈的“大椎穴”,出手迅猛异常.宋正卿“啊”地一声,劈柴似地倒下去.颈后“大椎穴”是人的身、手、足三阳督脉的会合处,来人从天而降,运足功力一点,宋正卿受此一击,焉能不倒?
方耿秋一见来人是“天地会”少舵主周天明,不觉一阵惊喜:“周大哥!”
周天明拾起铁盒,然后足尖挑起方耿秋掉在地上的宝剑,左右一挥,顿时索头断裂,网绳散开。方耿秋纵身跳出网外,双手朝周天明一拱道:“惭愧,惭愧!若不是大哥及时前来相救,我命休矣!”
周天明道:“我在斗笠阁等侯多时,未见你回来。心想也许是出事了,忙赶到武馆来,想不到你竟中了贼子的暗算。”
方耿秋看了死猪一样躺在地上抽搐的宋正卿一眼,想起师傅惨死,师妹中毒针,自己险遭毒手,全是这叛贼使的坏水。一怒之下,举起宝剑要刺,周天明急忙拦住道,“且慢!
这贼子叛逆已久,深知鲍起豹的内情,留个活口,交天兵细细审问。”
方耿秋在馆中找来一个布袋,解开宋正卿的裤带,把他马攒四蹄捆了个结实,往布袋中一塞,袋口一扎,扛起布袋,二人抢出堂外。
此时后院传来馆丁的脚步声.方耿秋悄悄对周天明说:“不要惊动他们。”周天明将身一纵,跃过墙头。方耿秋运起神功,“嗨”一声将百余斤的布袋扔过墙头,周天明轻轻接住。此时天色渐明,两人扛着布袋,穿街过巷,往斗笠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