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玑知道老子山在洪泽湖另岸,由此渡湖而往约有百里,那秃头老子高庙村,乃是老子山寨主,在黑道之地位与洪泽湖六恶齐名。
功力并不甚高,只红就一身横练,尤其是一颗天生秃头,坚硬无比,惯常以之撞人,当者筋骨立折。
故此,闻言知道,那高庙村亦必奈何玉哥哥不得,并不十分担心,却只怕玉哥哥送往幕阜山鬼下抓魂娄立威处,麻烦就大了。
因此,苏玉玑略一沉思,立即对朱玉玲道:“玲姐姐,我们快些追吧!去晚了只怕玉哥哥会被送到幕阜去呢!”
晚是已经晚了,如今一连三天过去,应发生都己发生,任凭两人此时插翼飞去,怕也找不出李玉琪半根毛几呢!
只是,所谓当局者述,她俩乍闻有迹可寻,哪会考虑时间问成朱玉玲闻言,手起一剑,将活无常阴德斩不死无常阴德,跟着又转手一挥,削去店伙计一耳,叱声道:“今看在你是不从犯,从轻发落,但盼速速重新做人,否则以后若再敢为恶,小心你的狗命!”
伙计又痛又怕,仍叩头碰地谢思,朱玉玲又道:“还不去。开门,我们马上要走,我店可由你善后,地室内残肢,速即埋葬,下将过此,我们还要来察看呢!”
伙计捂着血耳,出去开门,苏玉玑叫雪儿去告诉红儿,速速备马牵出。
两人各携起行囊,走出店门,一会儿工人,红儿果然已经依言好假特地为两人照路一般。
朱玉玲两人跨上两匹宝驹,红儿则骑着那一匹黑色健马,苏玉玑认清了途逞方向,加紧急驰而去。
两匹龙驹似了解两位主人的心意,并骑疾奔若飞,并不鸣叫半声。
因此,不多会转上官道,却更显得静寂凄凉,阵阵的北风,直吹得未、苏两人心头充满了无比的寒意。
这可并非是两人怕冷,而是由于感受到外界寒意与孤寂,勾引起满腔的焦急担心与挂念之故。
半不时辰过去了,大明己不在远,“望月”“盖雪”一阵疾驰之后,身上己然见汁,马嘴与鼻吼里不断喷出白气,被寒冷的空气,凝成了一片水雾,不断在打在马上两人的脸上,极不舒服。
使两人小山地缓缓收络,将速度减慢了下来。
朱玉玲回头看看,却瞥见红儿不曾跟来,她虽知那可能由于健马不十分够快,赶不上来,却还是颇为担心红儿走失。
因此,她便对雪儿道:“雪儿,你回去看看红儿好吗?别让它迷了路呀!”
雪儿应声,振翅回去,片刻问便隐没在黑暗中了。
于是,朱、苏两人将势于放得更慢了些,却谁也不想开口说详,迳自考虑着一些可能发生的情势。
今后的情势,将如何发展呢?
玉哥哥到底如何了呢?
一连串的疑虑,纠结在她俩的心田,使人整理不出不头绪来。
唉,这大概是天意吧!
不是嘛,上天总不愿人间太过于圆满的。
严冬的夜晚是冰冷的,虽然天色己近微明,那惯于起早的农人却多半仍在蟋伏在床上,恋恋于被中的温暖,而不肯起身!
北风呼啸疾紧,彤云密集阴沉,除去“哗哗”的枯支,在风中作响外,连狗叫、鸡啼都少得可怜。
“老子山”一带,洪泽湖冰封己久,湖里根本找不出一艘渔舟。有的仅是偶尔被风吹落的枯叶,在薄冰上滑行,或偶尔有一两颗较大的碎石被狂风吹落在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暂将薄冰破裂一方洞,但片刻之后,那小洞复又被寒冷的空气封冻了起来。
原野是那么寂静,大地上的一切,似皆被寒冰所封凝,像是任谁也不愿行动了似的。
只有那湖面上正在滑行的两上黑点。
那不是枯叶,也非是小石块,乃是两不女人的身影!
那两不女人,多俊的轻功啊,竟敢在薄冰上行走,不,那不是走,那简直是飞,是贴掠冰面疾飞。
在劲疾的寒风里,衣袂裙带,飘飘后掠,突起突落。
也不过眨眼工夫,那两个女人,便己飞越过广阔的湖面,逞落在洪泽湖岸边老于山的山麓之下。
“老子山”并不甚高,占地亦不甚广阔。
只是峻峰挺拔,山势陡起,看上去险峻吓人,那“秃头老了”便利用这大险地势,在山中安窑立寨。
那两不人影,一落到山麓下,立即隐身于枯树的暗影里,向山上打量。
藕着拂晓的微光,那两人虽隐身暗影之中,仍不难看出,两人的衣着,一紫一青,闪泛着光华,同样的秀发如云,艳丽绝世。
只是,她俩却不快乐,满脸的愁思,集结眉梢,沉重的心事,将她俩压迫得似乎有点儿窒息。
为什么呢?这两人朱王玲、苏玉玑吗?
是的,这正是朱玉玲、苏玉玑一双玉娇娘!
她俩自从三日之前,李玉琪忽然失踪之后,便不曾欢笑过一声。
今夜,在“临淮头”客栈之中,无意间破获了那家黑店,得知“玉哥哥”确被“忘忧木”熏晕过去,越来这老子山,秃头老子之处。
她俩虽被“玉哥哥”神功榜,并无性命之忧,却也担心会被那秃头老子送往“幕阜”。
同时,那忘忧木若确如灵鸟人哥雪儿所言,具有遗忘往事之功效,使李玉琪忘记了她俩与过去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故此,两人一获此讯,立即连夜上路,往这老子山奔来。
由临淮头至老了山,笔直越湖而行,不过是百多理,但如走旱道乘马,则必须绕经“鲍集”“潘村”“蓝县”至“里津”斩折往东,过“肝贻’”等地,方能到达,这一程少说点,却也有三四百里。
两人跨下两匹龙驹,“望月”“盖雪”脚程虽然奇速,无奈神猱“红儿”所乘健马,却是追赶不上,若不等它,则怕“红儿”走失,若是等它,则在时间上耽搁太久了。
故此,当两人抵达“仁和”之时,天色也不过刚过四更,一商量,决定让“红儿”带着三马沿湖绕行。
两人则在此“仁和”前方洪泽湖岸边,越湖而过,逞趋老子山。
自“仁和”至对崖老子山,湖面窄长,最窄处也不过二十余里,湖上冰冻虽薄,两人轻功此时皆己达“蹈空飞渡”之境,自然不虑有失。
因此,两人吩咐雪儿在空中指示方向,嘱红儿沿湖自去,逞自展开乘轻功在冰上飞驰起来。
两人过去从未曾在此等薄冰上施展过手脚,切上之时,确有些提心吊胆,时间一久,均发觉自身不但身轻如燕,轻功进步得难以想像,起落之间,十丈有奇,而且,更发现冰面溜滑,只要能提住一口真气、不须纵起,只在冰上滑行掠驰,便更加快疾速。
故此,不消多时,二十余里的湖面,便己滑完,迳落在老子山下。
两人在山下略一喘息,相议先避免惊动贼人,逞在暗处探听,看玉哥哥是否仍在此山。
若在此山,紧好能先行救出,否则,探明去处,也好立即寻去,不致因与贼人对面动手,耽搁了时间。
两人议妥,俏俏将身上重行结扎利落,一打手势,朱玉玲在右,苏工现在左,双双向山上扑去。_
眨眼间,两人化两缕轻烟,一紫一青,霍然随风而逝。且说朱玉玲踏枝渡叶,攀崖过涧,逞往山上攀去,一路上但见怪石林立,苍松亭亭,不但未见有人迹,竟连个小径都没有。
朱玉玲心中方在称奇,霍见前方一颗巨松之后,疾飞起一条瘦小人影,身背一张大弓,停身在一方怪石之上,仰首向上打量半晌。
陡地一声冷笑,笑声方落,肩头一晃,立即斜窜而起,也不隐藏身形,退自大模大样向山巅疾扑。
朱玉玲一见,心知这可能是秃头老子的对头,前来找事之人,暗想正好跟去,乘双方相争之际,暗中搜察。
因此,便认准那人所去方向,悄悄追下。
前面那人,一身的轻功竟然不弱,穿枝渡叶,身形快捷若风,沾地即起,霞飞四五丈远。
不过,比起朱玉玲来,却实有天壤之别,故而朱玉玲轻轻松松,跟定那人,而毫不败露身形。
片刻之间,两人一前一后己达山腰之时,履临一处侧坡断崖,那断崖足有五丈宽窄,那人纵落崖边,似有些犹疑踌躇。
朱玉玲掩至一瞥,见那断崖形势十分险恶,崖边是这一陡坡,也正是两人来路,崖上黑漆漆深不见底,十分怕人。
那陡坡高二丈,坡度也大,坡上面虽有些磨盘大石,堪供落脚,若万一在石后藏着有人,暗施偷袭,则势必被迫落下崖活活跌死。
同时,那断崖长长地婉蜒不断,若一道天然防线,护住山头,似舍飞渡之外,另无他途一般。
不过,这实在难不倒朱玉玲。
只是,她此时已被前面那人,引动了发奇之心,故此并不逾前飞渡,而仅是隐身一旁,看那人究竟如何?
那人迟疑一阵,陡一跺脚,似是下定决心,屈腰蹲身,双掌护胸,猛提丹田真气,猛地一长身,身形疾起,斜往对崖一方巨石扑落。
哪知就在他身形刚起,越崖及半之时,对崖近身处数方巨石之后,摹地里火光一现,弓弦连响,十数支火箭,带着十几声特异得有如鬼哭神号之声,慑人神魄,齐向那人身上射来。
这一着十分歹毒,也确卖出人意外,那人身在半空,变式困难,火箭异声刺耳,震人心烦意乱。
而且筋头一团团火苗熊熊,吓人胆落,更加双手空空,无法拔打,堪培只剩下死路一条。
那人虽极其骇异,却不甘心就此丧身。
一见十数支火箭射来,半空里立即扭腰曲腿,硬生生将身躯横移尺,避过半数火箭。
又陡在厉啸一声,双掌往外一推,狂贱猛生,把少说射上身来的火箭,打斜了开去,总算是未被沾上。
但是,这可不能算他得了活命。
原因这一移一推,前扑之势遂滞,身形虽仍然向前扑进,却在离对崖一丈之外,落了下去。
断崖下深不见底,跌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对崖之上,射箭之目的,便多半在迫人人崖,任其跌毙,一箭射来未中,便不再补射。
人到了生死关头,任他是天生铁胆,也不由惊骇而呼,那人显然是知道生望己绝,不由自主惊唤失声。
朱玉玲隐身一旁,看得清楚,芳心里不但恨那暗放火箭之人,用心太过狠毒,同时她自己上这老子山来,也在于寻这山贼毒气,故不由有一种同仇敌汽的心里,鼓动着她。
另外,见危施救,乃侠义门人之旨,朱玉玲虽不知那人灯坏,却总不能睁眼看着,令他人跌死。
故此,就在他电光石人之间,朱玉玲顺手摸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块,抖手向那人身前失去。
这石块并非是随便一扔,朱玉玲早已运功其上,暗施了巧劲。
只见那石块一到那人身前尺余之处,竟自不进不退,不升不堕,在当空旋转着停顿了一下。
那人惊骇中神志仍然清醒,见状一喜,生机立转浓厚,三不管猛地里叱气开声,双掌霍伸,用力在那方石块上一按,“嘿”的一声暴叱,身影藉着这一按之力,陡又斜斜上射,扑到对崖边上。
一手抓住一株小枯树,用力一拉,人便翻上对崖,晃身一闪,转人巨石之后,拳脚齐施,将适才放箭数人,直打得惊叫连连,抱头鼠窜不己。
朱玉玲瞥见那人,一按石块升上对崖,那石块却因此堕下崖去,好半晌方才传上来一声微响。
心知那崖定是不深渊,不由替那人叫了声侥幸,乘那人将石后贼人打得乱作一团之际,立即晃身一拔,嫂的一声,飘掠起十丈脸科,越过对崖,隐身在一株巨松之巅。
朱玉玲隐好身形,回头向下一瞥,见那边巨石之后,竟有一道壕沟,深宽各约三尺,适才筋射的贼人,想必便藏身其中。
但此时,那人正在沟内,追打卜数名贼人,那十数名贼人,想是料不到那人会突地得救,故而不曾有备。
措手不及之下,连背后的兵刃,都顾不得取出,一个劲地东逃西奔,嚎叫着乱做成一堆。
那一干贼人,多是些放哨守围的小楼罗,功夫能有多高不一刻,便全被那人的打得皮开骨折,倒地不起。
但是那人心中,似尚有余恨未消,竟犹未尽,竟然被抓起倒在沟内的贼人向崖下掷去。
这一手可说是十分残忍,虽说适才群贼,不该放箭射他,但小唆罗们,一来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二来皆己被扫个半死,其气该己出尽,何必再置人死命。
朱玉玲看在眼里,心中又气又恼,悔不该救此等狠毒之人,一见他丢了一个,还欲再来,心里一气,鼻中“哼”了一声,顺手抓下一把松针,娇叱:“招打!”
抖手处,松针带起一片青影,破空向那人飞去。
那人闻声,抬头一看,松针己兜头射到,心中一惊,怒吼了一声,顾不得抛人,立即全身向焉伏,藏人沟内,就这样头上仍着几只,虽隔着布中头发,亦然有如中剑,刺皮生痛。
这还是朱玉玲不愿出尔反尔,既救了人又杀了之故,手上只施了四五成劲道,否则,那松针何异钢针,早将那人头骨洞穿,人脑毙命了。
那人头上一痛,伸手取下一看,大惊夫色,他可真想不到,小小一座老子山,竟有这般撷叶飞花,伤人百步的能人潜在,这份功力何止高出自己十倍?这怎么怎能留然再闯。
想着,不由得怔在当地,落入维谷之境,犹疑不决起来。
朱玉玲暗中看见,知他害怕,芳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便也不再出声,看他到底如何?
那人怔了一刻,狠狠地叹了口气,一跺脚复往山上扑掠。
朱玉玲见他不再伤害那些受伤之人,便也不为己甚,仍然在暗中跟着他,直往山里运动战。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云层虽仍然覆盖着太阳,周遭与附近的事物,均已能清楚地看到。
朱玉玲跟着那人,一路上穿过了十几道暗卡。
只是那暗卡之中,隐伏的贼人,却不知何时,己被人制住了晕睡穴道,一不不倒卧在巨石枯草丛中晕迷不醒。
那人发现这种情形,并不惊异,只当是自己方面约来的帮手,做弄的手脚,心下便大了心来,大模大样地向上闯去,不一刻,来到“秃头老子”安窑立寨之处。
朱玉玲跟踪而上,来到山巅,速即隐住身形,稍一纵目四眺,便发现这山顶上十分开阔。
山顶上可不像山腰斜坡壁立一般,地是个颇为平整的平原。
平原上苍松亭立,山花繁盛,中央突起一座小峰,高约五六丈,小峰四周,围绕着许多房舍。
小峰上苍碧异常,做生满无数青苔,峰顶独建着两间华屋,朱富粉壁,颇有奇趣,十分玲现可喜。
朱玉玲上来的地方,并非登山之路。却正是后壁,故此不但无路可走,就连那防守之人亦少。
那人上来之后,略一打量,逞自扑奔前方,不多时,转至那一方广场上站定,陡地猛提丹田真气,扬声大喝道:“喂,秃老贼,快快滚出来,武当山门下金弹成大翼,拜山来了!”
这一声大喝,甚是响亮,竟能刺破那厉啸的风声,远播百丈,直把那不由赛之中方在甜梦的人众,从梦中惊醒过半。
一瞬间,山峰精舍之门,呀然而开,走出不秃顶老人。
他身着黑缎劲装,手中倒提着一柄“披风九耳砍刀”飞驰下峰,边奔边举手捏唇作哨,锐鸣三声。
晃眼间,那老人穿过房舍,步出大门。在那老人身后,紧随着两排大汗,一不不坚眉瞪眼,煞气腾腾。
各执着自己惯用的兵刃,哑没声息地分成两路,向四周散开,对那个声称拜山的武当门人,采取包围形多。
那目称金弹成天翼的人,目见这等形势,并不放在心上。
他“嘿嘿”一声冷笑,撤下背上的大弓,执在右手,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站在那面的秃顶老人。
那老人生像着实威猛,身高躯大,满面红光,头顶上寸发不留,也未戴任何帽子,颔下一捧长髯,长足二尺,雪一般白,猛一看似甚庄严,令人生敬,只可惜若加细看,则不但发现他满脸细小麻子,便可得出,在那双颇为精湛的目光之后,潜伏着一股狠毒邪意,使人颇为不乐。
那老人初见金弹成天翼,颇为惊讶,继则暴怒,只见他右手一震,“披风九耳砍山刀”
上,八晚闪闪放光的铜环,齐声震耳作响。
“哈哈”一阵长笑,恍似破钟暴呜,英毕门目迫视着金弹成天翼,发出破锣般的声音,话道:“老夫有幸,得会武当高人,真是难得,但阁下与我素昧平生,却不知何处得罪,愿闻其详!”
此时,朱玉玲也己到这广场边沿,隐藏在一株树叶颇为繁茂的松树之巅,以她目前的轻功火候,别人自难发觉,故此一切情形,均被她听见、看见。
芳心暗暗同情这位秃头老人,反而不满那自称是名门正派的人,那付自傲自执之态。
这并非朱玉玲不明事理,要知她与那老人距离,足有五余丈,目力虽佳,亦不能辨出那老人目光之中一股子邪意。
另外,老人的举动,虽有示威之意,言辞之间却十分客气、得体,不由得让涉世未深的朱玉玲,觉得他颇为有理。
但她哪里知道,这正是老姜毒辣之处呢。
那秃顶老人,何尝是不明知知义的人物。
他不过慑于武当威名,不愿意无缘无故与这南七省正道之中,驰名己久,声势浩大的武当派结仇罢了,故才这等说话,
金弹成大翼闻言,仰天一声长啸,接着长弓一挥,划空“嗡”声作响,只听他沉声道:
“老贼何必装模作样,可记半年以前,就在此山下,打劫襄阳‘大成镖车’杀伤镖师成天放的事吗?那成天放正是我的兄长,此次前来,便是要讨我还兄的性命,与我那三十万两嫖银!”
突然瞥见广场外沿,削坡之下,“嗖嗖”数声纵上四五条人影,晃眼间已穿人场中,在金弹成天翼之后站定。
成天翼瞥大援己至,傲气更炽,大咧咧—一为秃头老子介绍,秃头老于骤闻之下,立即凉了半截,知道眼下是无什么生望了。“
原来,适才来者,共有四人。
一是与成天天翼之兄成大放共事的镖师,人称“独角犀方大可”年约三十,人生得又高、又壮、又黑,活像条犀牛一般,手中倒提着一柄五尺长镇铁杖,粗如鹅蛋,怕不有六七十斤重!
另三人乃是成天翼之师兄,均有四十上下,在江南道上,已然闯出了名声,并称为武当三剑。
第一位,“流星剑吴申江”中等身材,圆圆胖胖,黑色长袍,便帽,若除下背上那口剑,真像位大老板。
第二位,“追风剑董世昌”瘦长冷削,浓眉环眼,煞气横溢,一望而知是个难缠的眼色。
第三位,“射月剑史青”,面肉无须,身材适中,颇称俊秀,只是有一股令人望之生厌的傲气,罩在周身。
其实,这也难怪,武当三剑乃是武当派掌门人“玄月子”最得意的俗家弟子,出道几年来,在江南一带,曾未遭受过挫折。
所谓之人,不是武功不敌,便是与武当有些渊源,再不就是不愿与武当结怨,哪还能不得让他们三分?
这一来,三人便自以为是无敌于天下了,除去授业恩师之外,任何人己不在他等眼中了。
秃头老子老于江湖,虽未与“三剑”照过面,却深知这三人不但难惹,早几年盟主鬼手抓魂娄立威也曾经下令吩咐过,不允手下各寨与这主人结仇。
如今三个找上门来,该如何应付呢?
他搔搔秃头,心知硬来绝不能成,只好……
心中风车一转,也不过眨眨眼工夫,秃头老子立即有了主意。
只见他仰天打个哈哈,立即将“披风九耳砍山刀”向地上一插,双手抱拳,拱手为礼,道:“老朽何幸,得睹武当三剑侠风采,快请大厅款坐,让老朽稍尽地主之谊如何?”
这一阵吹捧,果然有效,武当三剑的面色也显然己缓和了不少,秃头老子方在庆幸得计。
一旁那镇镖头独角犀方大可,心眼儿笃实。认定这老贼子不是好人,见人有虽然笑脸问相,可不曾提起自己的大名,心中哪能乐意,闻言不等正主儿开口,便自一摆手中镔铁杖,虎吼般叫道:“老贼废话少说,咱们来比比看,要是你输了,便快快交出三十万嫖银,还我成大哥命来!”
秃头老子闻言,白眉毛一皱,心中暗骂道:“傻小子该死!”
面上可又是哈哈假笑,复又拱拱手道:“方大镖头硬功无敌,不用老朽便知自己非敌手,三十万银嫖,现仍在库房之中,仲着三剑侠成大侠与你方镖头的面子,一句话吩咐下来,老朽决定奉还,绝小缺少分文,只是……嘻嘻……只是,五位都是成名的快客,最是圣明,江湖上动手过招,难保不有不死伤,当日在山下,老朽夫手伤了方大侠令兄,回来难过了半月……不过,这也是没法子……不过……五位若有吩咐,只要是老朽能力所及,一定遵命照办,现在先请到敝厅坐坐,如何?”
姜是老得辣,这一席话,确说得动听至极。
不但秃头老子自以为能将他五人稳住,便是在一旁偷听的朱玉玲也被他打动心肠,暗觉得这场事应该和平解决。
哪知道金弹成天翼可不吃他这一套,闻言不但未入厅房,反而一摆手中长弓,喝道:
“老儿,你这话可当真?七真是我们怎么说你怎么做吗?”
秃头老子不傻多想,为求息事宁人,立即接口答道:“当然,当然,我秃头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决不含糊,成大侠尽管吩咐吧!”
这一来,朱玉玲虽未忘却,此行乃向秃头老者讨她的玉哥哥可,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同情者毕竟者,跃然欲出为秃头老子撑腰。
金弹成天翼甚至那成名己久的武当三剑,与所有众贼,皆不知旁边有人潜伏。
成天翼更是自持实力坚强,早把秃头老子高庙村看成了翁中之鳖,何曾放人过眼内。
此时瞧见他那忖惊愕之状,不但未予同情,反纵身长笑,道:“老几,你的话算不算数?若果是真,待二爷成全你就是!”
说罢,一扬手中乌弓,便欲晃身直击高庙村右腿。
高庙村吓得向后疾退,双手乱摇,叫道:“成大侠且听老朽一言,想当年老朽却有小是之处,只是
成天翼欺前一步,打断高庙村之言,喝道:“少说废话,只是不什么,你既知其锗在你,双不愿履行诺言,二爷好意成全代你折臂断腿,还不行吗?”
硬要残人肢休,尚说是好意成全?
不要说秃头老于高庙村,心中暗咒了成家十八代祖宗,便是朱玉玲事不失己,也不免触动使肝义胆,十分的不知所为了。
秃头老子心中暗咒不已,脸色被惊、怒、恨、害、悔数种不同的情绪,逼成了青紫。
只是,对方这硬软小吃,盛气凌人的态度,却实在令他这老姜柬手无策,而只得推倭责任,以求万一,咳声道:“成大使有所不知,老朽虽为这老子山一山之主,实则须听命幕阜娄老当家,当年劫夺缥银,亦同样是受了娄盟主指使,故此,并非是老朽怕死,成大侠诸位,若是……应当逞去幕阜山,找那娄盟主了断才是,否则……”
他想说“若是诸位有种,应该去找娄立威了断过节才对,若是专找我老头一人,便将我杀死,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话到口边,怕诸人受不住刺激,故才顿住不言。
成天翼诸人,久处江南,对高庙村行事为人,均早略有耳闻。
一听他话中之意,分明不但是嫁祸别人,还讥讽他等欺软怕硬,激他等转移目标,以达其偷生之念!
这等狡猾无耻之态哪里容得,未等他话意句终。首先是从未开口的武当三剑之一,追风剑董世昌忍耐不下,暴叱一声:“嘿嘿”冷笑道:“老贼体使狡猾,大爷等可不吃这一套!”
说毕,转头对成天翼继道:“成师弟还等什么,快快了结此事,咱们也该找不去处,吃点东西了呢!”
成天翼虽然傲气凌人,对三位成名己久的师兄,却是不敢不敬,闻言一躬身答应一声。
转身时,已然竖起了浓眉,也不再多说什么,迂自一摆手中长弓,欺身向高庙村扑去。
秃头老子高庙村,最会见风使舵,骤闻得追风剑董世昌发言申斥,便知今日,,已到了死亡边缘,别明晓得,自己虽不致输于成天翼,却绝不能胜过武当三剑中任何一不。
只是,人类奋斗抵抗,以求生存之本能,却支持他不愿意束手待毙,故在那成天翼躬身之际,便自地上取过了仗以成名的趁乎兵器,“披风九耳砍山刀”,紧执手中,凝神戒备。
那“披风九耳砍山刀”长足有四尺又半,宽有半尺,背厚二寸,刀薄如纸,乃上好用铁打就,锋利逾常。
最奇的厚背上一列九孔,九孔制造特异,迎风施开,九孔各穿有一枚紫铜精环,闪闪放光,抖动时,“呛啷”作响,震人心弦。
秃头老子高庙村,提刀右手,远远望去,衬着那一身打扮,与其特有的秃顶,银须神态确实有几分庄严、威猛。
朱玉玲隐身窃见,不由得更加怜悯。
金弹成天翼可不曾放在眼里,执弓欺进,毗目大喝一声,长弓起处,嗡的一响,逞以弓背劈向高庙村左肩。
所谓的困兽之斗,高庙村虽不是一流袅首,数、一年来,雄踞于老子山上,称尊自雄,与洪泽六恶分庭抗体,危害一方百姓,哪能就这般束手待毙,任凭割宰呢!
故此,一见弓剑,便立即旋身盘走;错身拗身,让过了极其强劲的一弓,掌中刀运功一振,“哈嘟嘟”一阵乱响,哑声叫道:“成大侠,既不见谅,说不得老朽只好得罪了!”
话声中,左掌骄干,虚点成天翼额下双目,迫得成天翼回弓自救。
右手刀又是一振,一招“刀断中流”’,带着震耳慑魂的锐响界声,闪电般向成天翼中盘削去。
成天翼措步回身让过此招,掌中长弓,乍吞疾吐,霎时间,便与高庙村战在一起。
一旁观战的武当王剑,与那位独角犀嫖头方大可,见状都不由勃然色变,只不过,原因与感触不同而已。
独角犀方大可,所以变色,是料不到这秃头老人会有这高的功力。
审量自己,虽有一身横练硬功及几斤蛮力,却具有点儿挡不住这招,故而才惊异变色。
至于那武当三剑,却是为着在他们面前,秃头老子高庙村竟敢不听吩咐,而气得色变。
故此,急躁的追风剑董世昌,见状陡然间自鼻中“哼”了一声,自言自语愤慨地道:
“哼,好大的胆了,竟还敢还手呢,真不是活腻了!”
定一语声音不高,却因其中气充沛,颇能传远,不但是场中人物,听得明白,便是场外的朱玉玲也自听得一清二楚。
朱玉玲因此更加生气,暗想:“你武当王剑,到底有何德何能堪令人伏首听命呢?!不说旁的,就只是这份傲气,今天我也得伸手,管一管闲事!”
写时慢,那时却不过只有眨眼的工力,场中两人,也早已换了数招。
金弹成天翼,不愧为武当门人,虽使着一柄外门兵刃,招式却十分凌厉,“嗡嗡”之声,不断响起,劈、打、套、弹四字弓诀,施起来精巧诡异,弓影翻飞,颇具精深火候。
秃顶老子高庙村,功深力猛,“披风砍山十三刀”施展开来,异响锐啸,交作齐集,摄神惊魂。
再加以刀影山滑,破空被风,十分扰人心烦,一时里,竟与武当掌门“玄云子”高弟,战了不平分秋色,小争胜负。
边上独角犀方大可,皱着双粗黑浓眉,为成天翼担心。
树上朱玉玲却十分惊喜,盼望着高庙村能砍那骄傲的小子一刀。
只有武当三剑,深知师弟所用弓法,乃是师父玄云了,精研十数年,从武当派镇山“玄云剑”法之中蜕变而出。
名为一十五式,实有四十五招,起势之际,虽稍缓慢易折,愈往下则愈是快捷深奥,亦愈是伤人致命。
端的有神酋莫测之雀,故此不但不担心,。反均都面露得色,料定这老贼,决汉有挡过十式……
果然,那场中两人,方拆到十二九招,秃头老子高庙村己然是顶门见汁,掌中刀法虽仍然舞得风雨不透,那“披风砍山十三刀”却已经施过了一遍又半。
他知道自己既不能在十三刀内,砍伤敌人,则愈是缠战愈不利,何况,此时他己然觉出对方的弓法,愈来愈奇,愈来愈厉害了。
云中紫凤朱玉玲,距离斗场过远,仗着功力,一目力超人一等,虽己发觉秃头老子高庙村之处境,似乎己成为强弓之未。却料不到会这般不济,竟而挡不过那年龄甚轻的金弹成天民四十五招。
同时,成天翼所施弓法,乃武当掌门人玄云子,由其镇山“玄云剑”法中蜕变而成,出现江湖不久十分奇奥玄秘,竟而使朱玉玲见所未见。
故此,朱玉玲隐身树巅,好几次欲扑人场中,惩戒所谓名门大派门徒的矜狂之气,但为了欲窥成天翼神弓的弓法,又复忍住。
只是,秃头老子高庙村果真是颇为泄气,竟在第三十招上,失手受伤。
原来,金弹成大翼,所施“玄云十五弓”,威力强劲凌厉。
一经施展,一式三招,连环攻出,急如闪电迅雷,带起“嗡嗡”嘶风之声,宛如数十百张强弓,将人罩住。
秃头老子高庙村虽用尽全力,叱喝连连,将人一柄披风九耳砍山刀,舞得风雨不透,仍然脱不出圈子。
就在第十式上,金弹成天翼,陡地一剑弓影,高庙村以为有机可乘,欲想以进为退,霍然怒“嘿”一声,一紧掌中披风九耳砍山刀,“指天划地”竟用出十成真力,猛地向成天翼,由肩至腿斜劈而下。
这一刀如被劈中,成天翼立即便会被砍成两半。
成天翼此时,屈腿挽弓而立,如按对手常规,必须撤身后退,先求避招自保才为上策。
哪知成天翼,似有成竹在胸。
他一见刀到,竟不避退招架,只等那披风九耳砍山刀,距离左肩不及五寸之时,陡地里左腿为轴,全身滴溜溜的一个旋转,那一刀立即砍空,在成天翼背后只差一寸之处,滑了过去。
秃头老子高庙村一招用老,收势不及,心方叫“糟!”
成天翼己然转了过去,右手长弓疾起,一式“弓崩天地”,三招同时出手,攻向高庙村中、上、下三盘。
说时迟,那时可疾苦奔电,高庙村虽己发觉,却己然无法避开了。
但闻一声厉“哼”,高庙村猛然抵头,让过上盘一招,却无论如何也救不了中、下两盘,那张弓在他腹背右腿之上,结结实实地击了两下。
直打得秃头老子狂吼一声,那高大的身躯,立被击飞丈余,“叭陆”一响,跌夺上,再也爬不起来。
广场四周包围的十数名楼罗,瞥见首领被杀,齐声厉吼,“呛嘟”连响,兵刃全部出鞘,向中央四人围去。
场中五人,见状非但不惧。各摆兵刃虎视眈眈,一场浴血混战,堪堪是一触即发。
摹地,广场外松树之巅,一声清彻曼妙的长啸扬起,广场诸人,闻声均觉意外,微一怔神瞻顾,只见那巨松之上,“咧”的一响,又飘起一条紫影,恍似紫凤盘空,升高七八丈,盘绕广场半匝,轻飘飘落人场中秃头老子身畔,显出不俏丽艳绝的紫衣少女。
这一手轻功,可把那武光门人惊吓得目瞪口呆,状若木雕土塑,众人都不由呆着出神。
朱玉玲因一时欲睹成天天翼弓法全貌,救援稍迟,致令那秃头老子伤在弓下,芳心里又恨又悔。
现身之后,连正眼也不瞧场中诸人一下,逞自仰身察看高庙村伤势。
这一看不打紧,高庙村不但一腿己折,也早已气绝身亡,朱玉玲柳眉微扬,暗哼一声道:“你这狂徒,既称是武当门下,当知仁义先之道,对一不老人家,竟如此赶尽杀绝,痛下辣手,难道当年你师父,在教授技艺之时,未对你等讲过,敬老谦逊之理吗?”
场外一圈匪徒,瞥见场中突然自天降下一位美绝人寰的俏佳人,向来袭敌众兴师问罪。
一时均以为朱玉玲乃是同道,都不由为朱玉玲呐喊助威,嚷着要朱玉玲为他们寨主报仇。
武当三剑与金弹成天翼、独角犀方大可,见状也把朱玉玲当成了贼党。
一听她这般说话,首先是武当三剑,自出道以来,从未受过人的数说,那堪忍住,齐齐冷笑连连。
只是,因震于适才朱玉玲现身的轻功太高妙,均有些害怕踌躇,否则,怕不早已动上手了u
追风剑董世昌,性情最是暴躁,闻言对朱玉玲略一打量,虽暗惊对方,容光艳绝照人,面上神色却更加冷鄙不屑,作状一笑,道:“娘子大约是这里的压寨夫人吧?否则何必为着这老贼之死,惺惺作态呢?我兄弟自出道以来,行使仗义,只知替天行义,诛贼除恶,求其务尽,可不懂什么敬老敬少,娘子若要替夫报仇,我兄弟都还未走,有本领尽管施为就是!”
说罢,两眼仰视青天,状极狂傲。
朱玉玲听他这讽言讽语,直气得粉脸变色,几次忍不住出手制止,均都忍下,等他话音一落,方才娇叱一声道:“无知狂徒,竟敢这般目中无人,我云中紫凤朱玉玲今天倒要见识见识武当门中的绝艺,到底有什么惊人的地方!”
说毕,素手一招。反臂抽出背上紫虹宝剑,只闻得“呛”的一响,紫霞陡现,用剑一指董世昌,又道:“狂徒,你来接招吧!”
一旁,金弹成天翼,年纪甚轻,也不过二十五、六岁,人颇英俊,只因一直在武与习技,妆人江湖,尚未授室成家,平常也是不眼高于顶的人物,俗庸女于,根本看不人眼。
但不知为何,初睹朱玉玲曼妙轻灵身法,艳丽容光无涛,便不自禁的怦然心动,爱慕之念,油然而生。
因此,自朱玉玲莅临场中,便一直呆呆地盯视着朱玉玲粉颊出神。”
及至听二师兄之言,十分无礼,心中便暗暗的不乐,责怪他不应该出言唐突了佳人。
朱玉玲一报姓名,除独角犀方大哥人较木呐粗心,驻地较远,对云中紫凤之名似乎生疏之外,其他四人,均感觉十分意外与惊讶。
成天翼吏是十分喜悦,认为对方这后起三秀中的人物,不但出身武林世家,名头响亮,正堪于自己富可故国的家肚匹敌,若能娶到手中,真是……
他这一般一厢情愿,竟妄想娶朱玉玲为妻,其实他歹自量,抛却人品不说,但只是在江湖上的万儿,后起三秀早在半年前,己然名噪江湖,而他这金弹之名,连江南七省都还未闯开呢。
只是,成天翼家财万贯,乃鄂省一方之土著,故虽在武当山跟随立云子习艺,仍不脱公子老爷狂傲自执之气。
故而,才有这种可笑的想法,而未注意到朱玉玲,是作何种装束。
至于武当三剑,则是惊奇之传说纷纷,后起武林三秀中的人物,何以会这般年轻?义何以装扮成少妇模样?孤身一人在贼巢中出现?
不过,正因如此,三人匣不由面现鄙夷之色。
一方面,不屑其显身此间,横加插手与正宗名门为敌,一方面也是嫉妒朱玉玲成名之速。
故此,一见朱玉玲指名索战,董世昌第一不将剑一振,方欲下场,成天翼却己然横身相阻,转向对朱玉玲,微一拱手,只因心有所图,态度转变了不少,狂态尽收,反欢颜为礼,笑道:“原来是朱……女侠,请听在下一言,想大家同为武要一脉,虽非一派亦均属侠义正道,朱女侠何必为这老贼不平,与我摇当派为敌呢?还请女侠三思为是!”
朱玉玲闻言略缓身形,果觉得犯不着放下正事不办,为死人乱加插手。
武当三剑老大,流星剑吴申江,闻得成天翼之言,亦觉得二弟不该把话说得太绝,与朱玉玲为敌。
自忖己方虽然不会败,但树下此敌,其父北儒朱兰亭,更是驰誉江湖己久,必不干休,到那时,如果找上门去,逞向武当掌门师尊说理,则四人欺负一不,显然必会受责。
因此,成天翼语声一落,流星剑吴申江也自把手虚虚一拱,算作行礼,大咧咧笑道:
“朱姑娘,我师弟所说倒是实话,与我们武与派为敌,可没有什么好处的,我劝姑娘如果无事,就赶紧请吧,我们还要去取架缥银,实在没功大陪你了!”
以他之本意,可是不愿与朱玉玲结怨生事,无奈多年来养成了那种目无余子的习惯一时哪能改得了。
故此,话说出口,竟变了样儿。
云中紫凤朱玉玲,听了成天翼之言,火气稍煞,本欲离开,及一闻吴申江之言,心中陡又生火,冷笑一声,沉脸咳道:“本姑娘本来不欲多事,你既如此说法,干脆手底下见真章好了!”
穿心剑史青,一直没言语。
他可听得出老大之意,见状只当朱玉玲不识好歹,硬想逞强,闻言冷笑一声,举剑一指朱玉玲,叫道:“好丫头,真不识好歹,你既非要见识武当绝学,我史育就成全你吧!”
说完,一挪身形,纵到朱玉玲身前五尺之处,脚下暗踏子午桩,手中长剑一抢,竟然带起了嘶风破空之风,在空中幻出三朵剑花。
面含轻视之色,注定朱玉玲,意在示威。
云中紫凤朱玉玲,岂肯示弱,只见她素手一振,剑身忽鸣,声若龙吟凤鸣,震人心神u武当三剑功力在武林之中,己接近一流高手水准,岂能不知,朱玉玲这一手功夫,非内家绝顶罡气,练有火候,不克臻至此境,自忖自己师父或可能为,自己三人却万无此功力,不由均大惊失色。
尤其穿心剑史青,只惊得连连后退,脸上轻视之色尽去,代之而起的,却是全神戒备,蓄势以待的紧张神情。
朱玉玲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展颜绽唇,旋又一整神色,道:“武当派绝学无敌,何必怕成这样,我看你们还是一齐上来,壮壮胆子,也是好的啊!”
穿心剑史青,而上一红,羞恼成怒。
只听他厉吼一声,七尺之外,突施出成名绝招,执剑右手,猛地一甩一推,竟将宝剑飞掷而出,疾如流星奔月,向朱玉玲胸口刺来。
这一记飞剑出声,乃是“玄云剑”法之中,最后一式救命的绝招,用于不敌逃命之际。
背后若有敌人追来,反臂甩出宝剑,以攻敌之不备,刺人心窝致死。
史青对此招痛下苦功,将手法略加更改,便是在正面应敌之际,亦可将宝剑脱手扔出伤人致伤。
尤为厉害者,是他的剑柄上系有一条蚊筋,长有丈半,缚住手腕,宝剑扔出,不中之时,一振跤筋,宝剑立可收回,不致有失剑之忧。
故此,史青在下山出道不久,即因此而得穿心剑之名,史青也因此一记绝学,十分得怠自满,认为天下无故,无人可破。
而今,由于朱玉玲震剑作响,示威讥讽,史青羞恼之下,乘朱玉玲说话分神之际,痛下杀手,欲一招而致其死命。
故才飞剑出声,疾刺朱玉玲心腹要害。
旁边请人,一见那飞剑威势,快捷似闪电迅雷,令人防不胜防,欲避无从,全不由惊呼出声。
尤其那金弹成天翼,胸怀有求凰之心,一见他师兄下此毒手,图救己迟,心中只喊:
“可惜!”
可惜这一朵美艳娇花,即要冤死在利剑之下,不忍目睹状,竟悄悄地将眼睛闭上。
哪知朱玉玲身着大蚕晶丝织就的罗裳,刀枪不人,全身功大,超出武当三剑,何止数倍,哪能将这般雕虫小技放在眼里。
一见剑挟锐风刺到,竟而不避不让,满向愤怒不屑之色,伸右手,张玉指,轻描淡定,另一挟,竞将那柄利刃剑尖,挟在中、食两指之间,腕叱道:“暗算偷袭,称什么侠义门人,像这等鬼域伎俩,奇怪你们师父是怎么教的,我真替你们武当派害臊!”
史青在利剑被挟之时,大惊夫色。
奋力拉动蚊筋,妄想收回,哪知看不出对方动功作势,而两根纤纤玉指,竟如现铁夹子一般,不动分毫,心中更是吃惊。
朱玉玲说毕,见只青满面通红,嗤声晒笑,右手紫虹剑,轻轻上挥,便将那根蚊筋斩断。
史青方在用力后拉,蚊筋一断,收势不住,“蹬蹬蹬”连挫五步,方才拿桩站稳,直气得眼睛都红了起来!
朱玉玲连正眼也不瞧他,左手轻轻向外一挥,刚夺来的那柄长剑,立即电射而出,劲往左侧二十丈外的一株巨松射去,口中却出言讥讽道:“这等破铜烂铁,要它干嘛,我替你扔了吧!”
武当派请人,又气又恨,又是胆害,尤其是成天翼,一见朱玉玲功力这么高,心中惊喜参半,求娶之心更切。
只是碍于师兄之前,无他说话之地,虽不愿与朱玉玲被脸动武,却不敢表示出来,只得瞪眼呆立在一旁,静静观事态之发展。
独角悄方大可,又自不同,他实在万分佩服朱玉玲这一身功力,同时打心眼里也看不起史青的暗袭手段。
故一见朱玉玲将剑扔出,立即鼓着一双大巴掌,叫“好”称“对”,气得不追风剑对他直翻白眼。
却因为此际,寨中孤峰上,陡见一条青影,“涮”的一声,向场中飘来,途中屋脊上,落脚轻点,宛似一缕淡淡轻烟,晃身疾起,盘空半匝,正迎向那柄飞射人矢的利剑。
只是那青影伸臂一抓,正好抓住剑柄,轻巧巧绕飞到朱玉玲身畔,落下地来,现出不与朱玉玲面目相仿,年龄相若的青衫美人,亦是不早熟的少妇装扮。
群贼一见,齐声喝彩。
武当三剑心头却不由打鼓,一个朱玉玲已然难以对付,再加上这刚来的女人,但从轻功造诣上判断,怕不与朱玉玲一般难斗。
只有独角犀方大哥,有点儿傻气心直,也竟而不分敌友,跟着别人家暴声叫好不已。
成天翼心头又是一震,暗想:“这老子山哪来这么多的美娇娘,我……”
这可并非成天翼是不色鬼,实则一来是血气方刚,正值求偶之年,二来两人也实在太美,使得人不由得不动凡心。
朱玉玲凤目流盼,对来人轻皱柳眉,道:“玑妹妹,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半天也不见着你的影子啊!”
苏玉玑朱唇一掀,愁眉苦脸地怨也说:“还说呢,你在这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把正事让我一个人去办,害得我踏遍全寨,还打死几个唆罗,到底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你看该怎么办吧?!反正玉哥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
武当王剑听来人骂他们都是耗了,直气得脸色又青又白,可又震于两人的功力,不敢发作,只僵在一旁发呆。
朱玉玲见玑妹妹埋怨她,心中也不由得惭愧起来,慌不迭收剑人鞘,伸玉手拥住她的香肩,道:“玑妹妹别生气,我们快点去找吧……对,我有办法了!”
说完话,举手对场外的一个头目打扮的匪徒一招。
那人因距离甚远,听不清两人对话,只当是自己人,不疑有他,立即喜悠悠,受庞若惊地走了过来。
朱玉玲先吩咐他赶快命人,将秃头老于的尸体抬去埋葬,然后又转身对武当三剑道:
“今天本姑娘有事,无暇和你们罗嚏,识相的赶快走,若不服气,半年之内,到金陵去找我好了!”
“玑妹妹,把剑还给他们吧!”
苏玉玑随手一扔,说声:“拿去快走!”
那剑立即斜斜插入身前丈许外石地之内,深没至柄!
武当三剑等人,又是一惊,料不到苏玉玑功力,竟比想象中还要高绝,哪还敢叫阵比斗。
穿心剑逞自去取回宝剑,流星剑吴申江代表三剑发话道:“姑娘既然有事,我等暂且退,异日定当专程到金陵访寻姑娘,以窥领姑娘绝学!”
这分明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朱玉玲哼了一声,未作表示。
苏玉玑心正焦急玉哥哥下落,亦是无暇旁顾,却仍然呻了一口,以表示自己的愤慨轻视。
武当三剑恶狠狠地盯了两人向眼,转身下山,成天翼勉强跟着,一步一回头,心中实在不舍。
方大哥口里却直嚷嚷,说要去库里夺取镖银。
只是,口里虽这般说法,并未真去,也一逞跟在三剑身后,下山而去。
朱玉玲打发了武当王剑诸人,与苏玉玑返身人厅落坐,向那跟进来的头比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可知道,三日之前,自‘临淮头’擒来的少年,在哪里呀?”
那头目颇为精干,闻言“呵呵”两声,突然觉悟,这自称云中紫凤的朱玉玲姑娘,不正是七省盟主谕令劫捕的敌人之一吗?
怎么自己这等迷糊,竟当她是自己人呢?
难怪他糊涂,朱玉玲初显身下,打抱小平,确实令人有些儿敌友难分,后来虽自报名号,圈外群贼,因一心盼望她为秃头老子报仇,将来袭敌人杀死,一时倒全部忽略过去。
此时,那头目一想明白,吓得“蹬蹬蹬”往后直退,翻转身便欲窜出厅房,招呼同党来一同擒人。
哪知,他这里方一转身,尚未抬腿迈步,眼帘下但觉着青影一晃,后来现身的一位青衣女子,己然迎门而立,阻住去路,玉面含霜地咳叱道;“问你的话,竟不回答,就想溜走,可没有这等容易,乖乖地呆着还有活路,否则,惹得姑奶奶性起,非将你们这小寨踏平不可!”
那头目功力有限,虽未亲眼目睹,这位少奶奶施展身手。
但就那一手轻功,自忖自己万非敌手,哪敢逞强发狠,乖乖地回身,对朱玉玲呐呐言道:“两日前,确有不书生,送来寨里,当时寨主巧好不在,由副寨主双头蛇解元作主,关人寨后石牢之内,只是,未出一天,竟被他挣开枷锁,连破三道铁押逃走了,副寨主一怒之下,跟踪追下山寨,至今仍未回来,眼下不知将人追着没有!”
朱、苏两妹闻言,均想:“玉哥哥神功无敌,如果回醒,铁押枷锁,自然困他不住,只是他若能脱困,如何不去寻找我们呢?”
其实,她们尚不愿确信,那忘忧本确具令人遗忘往中之功能,李玉滇毁不幸遭此暗算,心灵中早剩焉片空白,哪能想得起她侠?
她俩人将信将疑,愁绪满腔,无由诉说之处,两人默默地对望一眼,均不禁液然欲泣。
苏玉玑心神稍定,还怕那不头目骗她两人,立即逼着他带她们去后寨牢中察看一番。
那头目自知寨中群龙无首,想反抗力不从心,弄不好真不送掉小命,亦白饶,好在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带她俩去看看,又有何妨。
故此,那头目,领头带路,转弯抹角奔向后寨,一路上遇着不少噗罗,均以诧异的目光注视着三人,猜不透是怎么回事!
不一刻三人转到中央那座小峰背后。
朱、苏两妹闪目一瞧,发现那小峰之下,果有一座人工凿成的石洞,洞门铁制,高约六尺,宽有七尺半,却十分笨重厚实。
只是,那一道铁门上,似被金刚指力,划破了一方,径约三尺的小洞,宛如刀削斧砍的般。
仅这一瞥,两人便深信,那方洞乃是玉哥哥所为。
除却他,当今之世,有谁堪具此精深厚实之绝学,能将这厚有五寸的铁门,像刀削豆腐般,破坏得这般整齐呢?
越地此门,是窄窄的雨道,曲折迂回,转弯处甚多,甫道上亦有两重铁门,亦一般有不破洞。
雨道尽头,是一间颇为宽大的地牢,石壁上一灯如豆,阴森森的十分可怕。
地牢内,空无一人,一会寸断的枷锁铁莲散布地上,显然是被人以内家罡气之功,震断断碎的。
这一切,确如“头目”所言现象属实。
朱、苏两妹便确信五哥哥己然脱险,此地,当然再无逗留的必要,因此,便匆匆离开地牢,飞身下山而去。
那头目目送两人去远,暗暗念一声佛,立即放了信鸽,向南传递云中紫凤在此出现,及寨主秃头老子高庙村被杀消息,以求指示不提。
且说朱玉玲两人,抱着说不出是喜是悲的心情,也不寻路,逞自踏枝渡叶,飘飘飞落,未及半山,己发现空中八哥雪几的踪迹。
苏玉玑捏唇清啸,雪儿发现,一束银羽,俯冲而下,疾如天降流星,晃眼己临两人顶上,随着两人缓缓而飞,指出红儿所在的方向,带着两侠迎上前去。
顿饭功夫,抵达山下,果在一松林之内找着了红儿与三匹龙驹健马。
朱玉玲简单告诉雪儿,此行经过,雪儿听毕,说道:“所以我说两位少奶奶不必担心,玉哥儿既已脱困,当不会再有凶险,他虽暂时失去记忆,不久也必能恢复,我们还是先到金陵,一路留意,或能发现他的踪迹,令尊北儒朱兰先生不日南下,以他的经验阅历,识人众多,当有方法探出端倪来!”
这是黑暗中的一线光是,朱、苏两人泪眼相视半晌,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奈只得上马,循路向苏州进发,暂且不表。
单说李玉琪如今到哪里去了呢?那乌木果如雪儿所言,是大雪山特产的忘忧木吗?怎会在皖境之内出现了呢?
书中交待,那被朱玉玲毙在剑下的活无常,原是大雪山双头老怪的一名仆役,生性残忍,嗜吃人肉人心。
早年被双头老怪收养在窝中,虽未被老怪列人门墙,高兴之时,也经常授他三招两式。
几年下来,一身功夫虽不能与老怪门下相提并论,在中原江湖之中,却可称得上二流角色之伎伎。
大雪山远处边睡,终年人迹罕见,活无常年事稍长,己不耐久居自洞,过那种冰天雪地的生活。
故此,录年鬼手抓魂娄立威艺成之际,活无常阴德,请准双头老怪,随娄立威一同下山,扬名闯荡。
那忘忧木即产于大雪山,阴德自无不知之理,因乃密采若干携下。
而在娄立威任南七省盟主之后,阴德便在这洪泽湖畔,临淮头地方设下一座旅店。
一来是为娄立威充当眼线,就近临视皖境绿林,二来专做些伤天害理的无本营生,以满足其贪财贪嘴的欲望!
像这种诡计害人,嗜食人肉人心的行径,阴德深知乃武林人大忌,故此做得十分秘密,竟连娄立威都给瞒住了。
店中,除一名与他臭味相投的伙计之外,其他人等,也是一概不知,因此之故,方能继续了十数年。
李玉琪一时不察,被那伙计偷偷将忘优木丢在炕下,熏晕过去。
是夜三更,活无常阴德将李玉琪擒入地下密室,用尽千方百计,地无法将他奈何分毫。
果如八哥雪儿所言,李玉琪已练成金刚不坏之体,虽在毫无防备之情形之下,阳神迷失知觉,人事不省,体内练就的阴神,却更加活跃,运行两仪降魔真气,布满肤下肌上,刀劈斧凿,丝毫不伤。
阴德知道李玉琪正是近日来,江湖上传说纷纷的“蓝衫神龙”也正是盟主娄立威,亲传谕令,必予捕杀之人。
自己既无能将人口腹,便只好后送幕阜,上缴奇功。
不过,只因为店中尚有朱、苏二女未能一鼓成擒,他自己不便离开。
方才招来心腹党羽,连夜押解李玉琪南下老子山,再转必秃头老子高庙村见机而行。
那忘忧木熏人晕绝,只管六不时辰,阴德自然深知此理,在临竹时,又交付了起解羽党,嘱咐在六个时辰之后,当人将醒未醒之际,先行燃着,放置于李玉琪身畔,重熏一次,以便多延晕迷时辰。
只是,他可未曾将忘忧木之妙用述出。
也难怪,此等珍贵奇妙之物,岂都使人尽知,若一旦传将下去,不但对他不利,以后行事应用,岂非容易几露了吗?
事有凑巧,当夜李玉琪被送上老子山,正值秃头老子有事外出,副寨主双头蛇解元,不敢擅专,乃令将李玉琪禁锢在石室地牢之内。
堪堪六个时辰将至,那押解李玉琪之羽党,还算是尽忠职守,特地跑到厨下去烧那乌木柴。
那乌木秉受寒阴奇异之气而生,深重冰冷,极不易燃,好大会工夫,虽然燃着,还没等拿到石室,那人便首当其冲。
只听“咕咚”一声,摔倒地上,晕绝了过去,及至有人发觉,乌木早已熄灭,而李玉琪也早已鸿飞冥冥了。
李玉琪被关在地牢之内,初初回醒,发觉身困铁枷,难以转动分毫,便不禁又凝又气,可是在仔细思量之下,心灵又全是一片空白,茫茫然一无所知,不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人类之基本需要,自由便是其一,无论李玉琪如何茫然,却总不愿像这般被人锁住。
他虽然暂失记忆,一身功大仍在,故此,在他那需要自由的心念一动之下,两仪降魔真气,立即自肤下猛然爆出,只一震,便将身上的枷锁,震成寸断,散飞了一地。
他爬起身来,诧异地打量四周,心中不停地询问自己:“这是哪里呀,我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李玉琪侧头用心思索,终究是得不着答案,不过,他倒还明白,这阴气森森的地方,一定是不不好所在,无论如何,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
他跑到铁门边,新奇地注视着那门,心说:“这是什么东西呀?我怎么出去呢?”
他心灵如一片白纸,竟想不起什么法于,那一身功夫,对过去所学有掌剑、轻功等招式,都己忘不于净!
不过,这仅是被忘忧木之功用蒙住了心灵,并非使一身功大夫效,只是记忆不起,若在需用之时,自然而然地仍能用出。
李玉琪好像从不曾见过铁门,奇怪地注视着。
那门上方,有一不尺许见方的窗洞,被径寸的铁条封着,从窗户外望,有一条窄窄的雨道,曲弯着不知是通往何处。
李玉琪在窗中窥视一刻,黑漆漆根本看不见半条人影,一种“冲出去”的欲望,鼓动着他,使他毫无意识地用手指划动小窗的铁条,暗忖道:“如果把这东西弄断,我便可以爬出去了!”
他这么心一动念,却不料体内两仪降魔掸功真气,己然发动,随指划出,一触那径寸的铁条,竟如同划在豆腐上一般,应指而裂。
李玉琪心头一喜,暗呼道:“妙呀,原来这个东西,这般地不济,一划便裂,我只要弄他个小洞,还不容易吗?”
想着,用手在方窗四周,连划四下,“沙沙”之声连响,那五寸多厚的铁门,竟被他划了个对穿。
他再用掌一推,“咚”的一声,显出个三尺见方的大洞来。
李玉琪大喜过望,轻轻地钻了出去,循着雨道弯曲地前进,不一刻又遇着一个铁门,拦住去路。
李玉琪有了上次的经验,自然己学会照本划荷,虽然那门上,并无方窗,凭着他无坚不摧的指力,照样又弄了个三尺方洞,钻了过去。
过去,又转了几次,再遇上第三个铁门,李玉琪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指一划,依样画葫芦,门上的方洞立显。
而这时,灿烂的日光,也跟着照射进来。
李玉琪照样爬了出去,闪目四眺,此时正值中午,前方不远处,环绕着二列房舍,身后则有一座小峰,有约七八丈,峰顶上屋椽,画栋隐隐,亦似房屋。
前方一列房舍内,人影幢幢,适才那一声铁板落地之声,已将少数人惊动,纷纷跑出来察看。
李玉琪神目如电,一瞥见那群人,个个身招携利器,而且横眉竖眼,不像和善之人,心想:“他们必是这里的主人,我这样未征得同意,便将人东西破坏的行为,被人出人头地晓得,定然不依,我还是赶紧跑吧!”
想着,不等那房内人出来,立即拔腿就跑,那知只一起步,“唆”的一声,身形竟猛然平飞起七八丈远、堪堪就撞在对面房椽之上。
李玉琪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双腿在空中交互一踢,身形突然上拔五丈,不由他不叫“哎呀”,心头电闪念道:“敢情我能飞吗?那可好,如果能飞,不如就一下飞得远远的,免得被他们追着了!”
谁知,他这么一想,阴神主持之“大挪移遁法”立即产生反应,疾若流星运动战月,往远处直飞而去。
此时,李玉琪这一发觉,自己果真会飞,起初竟十分惊慌,渐渐地,心头滋喜。
如同一下子突然发现自己做成了一件不可能的奇迹一般,直乐得他仰天哈哈太笑起来。
天空中,白云飘飘,在寒风阵阵里,翻翻滚滚,变幻出不同的奇异形象,向南漂移。
李玉琪飞身云层之中,随着风向,往南疾飞若电。
他俯视大地,一处处镇甸房舍,像火柴合一般的大小,在足下掠过,大地上,田畴树木,方方正正如同孩子的玩具一般,只是,在这降冬季节,一切都罩着层灰黯之色,没有什么碧绿苍翠的生意。
他因被忘忧术熏过,往事己了无存余,心灵里一片空白,毫无牵扯。
对所见一切印象,也同样是异常新奇,如同一个刚刚初世的婴儿一般,是那么天真纯洁,了无忧虑。
他好奇地凝视一切,任凭他自己随风飘荡,心中充满着沾沾自吉的情绪,偶然,在空中遇到几只雀鸟,李玉琪便像对一个同类般,向它们说话。
但是,鸟雀儿不仅听不懂,甚至于因见“人类”也像他们一般地能飞,而吓得赶紧飞开。
“吱吱”地鸣叫着,向同类们报告所见的“奇迹”。
李玉琪得不着回答,自觉得十分无趣,便一直前飞,越过大江,越过大湖,直至日暮时分,方骤然为眼景色吓阴了兴头,竟然望不着边际。
那景色原来是一片瞻望无边的蓝蓝大水(海),以李玉琪的目力之佳,竟然望不着边际。
因此,他不敢贸然飞渡过去,害怕万一飞不到彼岸,便逞自跌落下去,可得活活地被淹死。
他落在一片树林之中,漫无目的地,信步而行,由于服食过大多的灵果奇珍,虽然一天一夜未进饮食,却并不感觉饥饿,同时,他此时也不知道饥饿是什么?饿了应该如何办理?
芽出树林,行不一刻,迎面遇着好多不荷锄的农大,他们都诧异地打量李玉琪,就如同李玉琪诧异地打量别人一般。
李玉琪很想同他们说话,因为那些人毕竟是自己的同类呀,他们生得不是与自己一样吗?
两手、两脚、眼睛、鼻子、嘴,甚至还有耳朵呀?
只是打扮可不同,李玉琪心里想,为什么他们把耳朵藏起来了呢?他想问问究竟,可被他们眼光中一股奇怪惊讶的神色,给挡住了,他没有问,竟随着他们的目光,低头向自己身上看看。
他的身上,可不也穿着衣衫吗?
虽然,那衣衫薄如蝉翼,蓝中泛亮,不同子别人的棉裤棉袄,外表的样式,也总是差不我呀?
他十分不解地摇摇头,与那批农人擦肩而过,顺着大道,漫步前行,心中寻思着一些奇怪的问题。
其实,难怪别人诧异,李玉琪却是与众不同。
他的玉貌朱颜,无异于潘安在世,宋玉重生,自不必说,但只是一身穿着,已经够令人奇怪的了。
因为,现在所穿的,乃是一身短打天蚕丝织就的衫裤,其薄如绸,淡蓝泛光,脚下是同样质料的鞋袜,头上却是一顶文士儒巾。
在那是,文人书生,均极其自矜,讲究穿着仪态。
李玉琪长得极像不白面书生,头上也顶着儒中,却不着儒服长衫,自然会令人看来不伦不类。
何况,十二月大寒天天,衣单衫薄,又不湿丝毫冷冻畏缩之态,怎不令人看着叫“怪!”
只是,李玉琪本人,己不但不了解这些,反而百思莫解,何以这些同类会如此地看他?
行不一刻,李玉琪走完小径,接着转入一条宫道,官道上过往的旅客甚众,乘马坐车的都有,均纷纷诧异的目光投向李玉琪,使得他混身感觉不自在,不由得暗在心里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不大会工夫,这思想便被目见的新奇事物代替,使得他兴奋好奇地审察别人。
他不再理会,径自高高兴兴,随在路人之后,往官道尽头一处城池走去。
渐渐地那城池近了,高大的城门楼上,横雕着两上大字“杭州”。
原来,李玉琪在不知小觉间,己然越过了“长江”“太湖”,飞临到浙江地面,非是大海吓阻,还不知他会飞到哪里去呢?
俗语人“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自古以来杭州便是我国之名城胜地,多少个文人骚客,颠倒于杭州景色,流连终年,不忍言归。
李玉琪自幼熟通曲籍,对此城当然是早有印象。
若在他记忆未失之前,骤临斯景,不知会有多少的惊喜欢悦,说不定也勃发豪性灵机,吟咏一番呢!
只是,他此时往事皆忘,心灵间茫然一片空内,虽对一切所见,也感觉新鲜刺激,其心情有与欢悦,不但非过去可比。
甚至连这“杭州”两字,也不认得!
他翩然踱人城门,触目处街道市连,列肆如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虽然薄暮时分,己然是万家灯火了!
李玉琪不禁瞪大了俊目,心头“怦怦”而动,像一个初临街市的孩童,人目一切都觉得新鲜与难解。
他心里暗叫声“乖乖”,忖道:“这里怎会有这么多人呀?可好玩得紧呢!”
在街上游荡一匝,瞥见很多人走进一所两戾的大屋子,那大屋子里,灯火辉烽,人声嗡嗡,传出来老远,阵阵的香气也四散飘逸。
李玉琪可不知道那就是座饭店酒楼,他觉得奇怪,不禁走过去伸头向里面张望一翻呢。
里面是一间大厅,摆着几十桌方桌,桌边满坐着各色人物,猜拳行令,伏案大嚼,不一而足。
李玉琪一天一夜,点水未进,虽然说功力深奥,已可断绝人间烟火,可也不能任什么不吃呀。
故此,他一见别人吃得津津有味,一阵阵饭菜香气,不时地扑鼻钻心,便不禁色动了他的食欲,也想过去尝尝别人吃的东西。
他方在意动犹疑,店里的伙计,瞥见有顾客上门,立即迎了过来,哈腰施礼,恭谨地请道:“大爷,里面请,小店里吃住齐全,住店有上房,吃饭有雅座,鸡鸭鱼翅齐备,随点随到,迅速可口,包君满意,你老要什么?请到时面吩咐吧!”
那伙洲,满口南音,说得又急又快,李玉琪用心心思,也只听懂了“吃”“住”两字。
不过,他见那伙计态度和善,笑脸相迎,认为他颇为不错,便道:“我要吃饭!”
伙计一听,便立即领着他人近楼梯,一边伸下啃李玉琪上楼,一边抬头大声喝道:“贵客一位,楼顶看座哪!”
其声宏亮,尾音甚长,猛不下把李玉琪吓了一跳,他不由停步回头,注意看着那伙计。
那伙计露齿一笑,拱手道:“大爷请上楼吧!”
李玉琪点点头,举步登楼,方到梯口,上面早已等候了一名伙计,也对他拱手送笑,躬身带路,客气十分。
李玉琪扫目环视,只见楼上亦极宽敞,只不过被一扇扇一人多高的木墙(屏风)隔成了许多小间。
小间里,灯火通明,猜拳、笑语、竹丝之声交杂传出,十分热闹。
李玉琪经过之时,好奇地透过布帘一间间小房子里窥视,只见里面,男女老少皆有,饶酒吃菜,姿态各异。
更有一点可怪,就是有很多女人,仅只是坐在一边,弹弄怀中抱着的东西,发出好听的声音,地都不吃东西。
他心里暗暗存疑,足下停,随着伙计走进一个单间落坐。
那个伙计立即报出一串名菜酒谱,请他点菜,弄得李玉琪十分尴尬,不知如何应付。
那伙计瞥见李玉琪玉面纱红,目瞪口呆的样子,当他是个雏儿,便代他出主意,点了最贵的佳醒名莱,想乘机敲记竹杠。
李玉琪可不晓得,吃东西还要付钱,当然点头应好,伙计见状,怦然色喜,侍候得更加恭谨,不大一会酒茶到齐,那伙计又出主意道:“大爷一个人饶这闷酒,没有什么意思,依小的来看,叫两个陪酒唱曲的,为大爷解闷如何!”
李玉琪不懂地问说:“什么陪酒唱曲的呀!”
伙计一听,差点使笑掉大牙,蛐:“这可真是一个冤大头呀,连这不都不懂,还上什么馆子,我看哪,这大爷满口北音,多半是府台衙里哪位大人的少爷,偷溜出来玩的,要不怎么连衣服都没有穿齐啊!”
他这一猜疑,竟愈想愈觉有理。
因为刚巧这两天,杭州府台大人,调换了一位新人,那府台上任不久,也正是北方人,两下里一凑合,伙计心里不由“哎呀”叫道:“哎呀,这位爷别就是府台大人的公子吧,我这记竹秆不能敲啊,万一给府里晓得了,我还会有命吗?”
他想到这里,不禁被自己吓怔了。
李玉琪连问了两遍,只见他仍在发怔着,不听他回答,他忍不住捏住他手腕摇摇他,道:“喂,怎么不说话呢!”
伙计被他一捏,“哎呀”一声,直痛得两眼流泪,汗如雨下,怔愣间还当真个被抓到府台衙门,上了大刑。
只吓得“噗随”一声跪倒楼板上,叩头道:“大人,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大人开恩!”
莫名其妙,不由松手,抓了抓脖于,自语道:“大人开思?……谁是大人呀!”
伙计回过神来,一看自己哪里是在什么衙门,敢情是神经发作,迅速爬起来,瞪了李玉淇一个白眼。
一下摸着疼痛的腕子,方想发作,一想这仿爷的来历,又复咽了回去,只得苦着脸埋怨说:“大爷,你是怎么了!……”
他的意思,是怨李玉琪为何用这般劲力捏他,只不过不敢把话太过说明!
李玉琪闻言,却当他问自己造才说的什么,便说:“喂,我问你什么是陪酒唱曲的,你怎的不说呀!”
伙计忍痛皱眉,心头暗骂,嘴上可不敢再小回答,立刻接口道:“呵,大爷你不知道,咱们杭州的歌妓,闻名天下,凡到此游玩的爷们,没有不叫来玩玩的,咱这店里,最近来了一位,月琴弹得妙绝了,长得更犹如天仙下凡一般,尤其是唱起曲来,娇声滴滴,真是绕梁八天的味道,大爷你若有兴,小的叫她过来,侍候爷一段如何?”
伙计这一提到店里的歌妓,顿时像忘了痛苦,手舞足蹈,口沫乱飞,竟还引用由故,将“绕梁三日”,加上五天,神态煞是好笑,可仍然未将何为“陪酒唱曲”述说明白。
李玉琪虽然依就不懂陪酒唱曲折目的安在,见他说得十分有趣,却知道必是很好玩的事物。
他此时心明如纸,天真好玩,好奇之心立被勾动,因道:“好啊,你去叫来,给我玩玩!”
那伙计应是退去,到后同叫人,心里可在想:“哼,这小子好大口气,给你玩玩,你当那姑娘是玩得的,如果等一下你不老实,看她不打破你的脑袋,我就不姓‘朱’了!”
原来,那姑娘姓葛,刚由外地来到杭州不过一月。
孤身一人,寄居在这座“杭兴老店”之中,平时里依靠弱曲卖唱度日,却从来不卖身。
半月前西湖上一不地痞,闻说杭兴老店,寄居着一位卖唱的姑娘,生长得美如大仙,立即带着儿位同党,上门生事。
那地痞在西湖一带,小有名号,绰号“西湖牛”一般在西湖画肋里卖唱的姑娘,都得向这条“西湖牛”交纳规费。
若被他看中,还得要义务陪宿,否则,虽不致将人填入西湖,却再不能在江湖上立足,端的难缠。
但是,在杭州城里,官延之力压制较严,西湖牛不敢横行,打架滋事,仗着与衙门里差头,有些个交情,这倒也无妨。
故此,西湖牛在杭州里外,无异是第二个府台大人,任谁轻易也都不敢随便地招惹他。
那日,西湖牛来到这杭兴老店酒楼之上,老板帐房,一见是煞星临门,心里虽然发毛,一有面上更是竭城招街,不敢稍有怠慢之处。
西湖牛到楼上大马金马地落坐,一开口就叫葛姑娘前来陪酒。
伙计飞奔知会,老板亲自相陪,账房却招呼厨房,去整办一桌上等酒席。
小一刻,酒菜与葛姑娘一齐来到,西湖牛一见,惊为仙姬临尘,点曲一唱,更加是玉润珠圆,无一不美。
西湖牛酒兴之余,那有闲心去吃菜,他立即毛手毛脚,风言挑逗,要葛姑娘下嫁于他。
葛姑娘心有苦衷,初初尚婉言拒绝,到后来一瞧,西湖牛粗鲁莽汉,不识抬举,立即翻脸娇叱,三把二下,将西湖牛等人,打了不落花流水。
掷出楼外,到今天那西湖牛尚还在家中养伤,未得痊愈,而葛姑娘之名,更由此不胜而走。
使许多想吃天鹅肉的富商大贾,只敢在葛姑娘高兴之时,点上两曲听听,却再也不敢起什么安念了!
因此,那伙计一听李玉琪要找葛姑娘玩玩,可会错了意思。
口虽不言,心里头却一个劲地喷咕,同时也希望葛姑娘打他一顿,代他出出方才那捏腕剧痛之气。
且说李玉琪,等伙计退去之后,自己立即倒出一杯酒出来,他可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只见那酒,色作碧绿,浓酸雨香气扑鼻,就口一尝,甜味中还微含酸味,颇为开口。
一口气钦下一杯,却不料酒到腹中,立化成一团暖气,散发四肢百骸,俊面立刻热红了起来。
他于是又斟一杯,举筷逐一品尝各盘名菜,但觉得又香又美,好吃至极,不禁暗赞适才那伙计真是和善,不像别人一样,光只拿诧异的目光瞪他。
方在寻思,布帝一掀,陡觉得眼前一亮,门外走进一位身着翠绿的姑娘。
那姑娘一身尽翠,披散肩头,肤色晶莹胜雪,瓜了脸,柳眉瑶鼻,粉颊桃腮。
剪水双眸,又黑又大,亮如晓月寒星,却似隐含有抹淡淡的哀愁神色。
李玉琪一见,不但觉得她美丽十分,却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在哪里见过。
那姑娘本非是职业卖唱的下贱女子,芳心里别有苦衷,虽然是下海多日,心头终是郁郁寡欢,难得言笑。
今日,天方人暮,尚未出门,伙计来唤,说有位相公唤她,她卖唱别有目的,可不愿多接触与目的无关的读书人,本来不愿来,不知怎的,芳心里忽然一动,若有所感,方才无可奈何地上了酒楼。
这一掀帘,与李玉琪打不照面,猛瞥见李玉琪丰神玉貌,俊绝飘逸,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及至与李玉琪闪电骰一双神目,双双一触,立觉得一阵羞怯,鹿撞心头,好像是被人看穿了心灵深处,混身一颤,如沐春风。
粉颊上春晕梨涡,一齐涌现,更不由嫣然绽唇,垂目下视,慌不迭怀抱苍古月琴,捡在施礼,鸳声开言道:“小女子参见公子!”
李玉琪闻言,“呵”“呵”两声,也慌忙站起来,说道:“请坐!请坐!”
说着,他拉开右下一张椅了,请那个女子坐下,心中可真不了解,她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葛姑娘坐下之后,闲目向桌上一瞥,又转到李玉琪面上,旋又垂下头去,李玉琪恍然若悟,心道:“好呀,原来你也是来吃饭的呀,那可好,我一个人正无聊得很呢!”
想着,立即扬声唤:“嗯!”
葛姑娘闻声抬头,门外店伙走进,两人两只眼睛,盯视着李玉琪,不知他在叫谁呢。
李应区指着桌上的杯盖碗筷,对伙计道:“喂,你再拿些这个来好吗?”
原来他不知道那些叫什么,也不知该怎样称呼伙计与姑娘,这一个名词,在他的心中,已没有一丝印象,使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伙计看了葛姑娘一眼,应声退去,片刻送进来一付碗盏,摆放在姑娘面前,复又退去。
李玉琪执壶为姑娘斟上一杯佳酿,举杯邀饮。
姑娘自坐下之后,一直是垂头静坐,一反过去豪迈不让须眉的作风。
忸怩之态毕现,颊上的红晕也一自不曾退尽,只是,那眉梢唇角,隐含笑意,心情似颇愉快。
此时,一见李玉琪邀她饮酒,也未曾想到,别人是否另有用心要加以提防,更不曾考虑自己是否善饮,竟自端杯一饮而尽。
李玉琪见状,也不迟疑,自然是口到杯干,饮毕举筷,又邀姑娘,一同吃菜,根本不提唱曲之事。
葛姑娘一杯下肚,周身立起作用,两颊上红晕更浓,大眼里闪泛水波,已有了几分醉意。
醉酒的人,胆识往往较平常壮些,葛姑娘虽有几分醉意,态度己较前略有不同,她不再感觉忸怩羞怯。
她大胆地抬起螓首,对李玉琪观视。
李玉琪亦不善饮,两杯下腹,比姑娘的酒意更浓,只见他玉颊涨红,俊目放光,举筷缓食,动作温文优雅,令人怦然心动。
葛姑娘不禁芳心暗动,情丝偷击,忍不住轻启朱唇,徐吐茸声,问道:“公子贵姓大名,仙乡何处?能否见告小女子吗?”
李玉琪闻言不由一怔,晓得姑娘是在问他叫什么名字,但用尽心思,也想不起来。
他呆呆盯住葛姑娘粉颊,不知所答,好半晌方才反问一句,说:“我叫什么名字?人都要有什么名字吗?”
似自语,似询问,葛姑娘闻方,芳心一震,还当他轻视自己,故意汗这玩笑,四目一触,瞥见李玉琪纯真,诚挚又茫然的目光,却不暗暗奇怪道:“看他这模样,像真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晓得,岂非怪事,那他怎会跑到此地来找我呢?”
原来,她不知叫她乃是伙计的主意,方有此想。
不过,她心里不但未因此厌恶于他,反更允满了无穷的怜惜与同情。
她瞥见他茫然寻思之状,立即伸出纤手,轻抚在李玉琪手掌之上,似安慰似询问说:
“公子!你真想不起叫什么吗?……那就要想了!”
李玉琪摇摇头,果然不再去想,反掌握住葛姑娘素手,展颜笑道:“啊,我真是不知道呢,人非有个名字不行吗?……那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年代,男女授受不亲,闺女的纤纤素下,岂可任人握的,葛姑娘虽不幸沦落卖唱女,却素来洁身自好,不曾让任何人摸过一把。
如今,骤然被李玉摄握住纤手,起初颇咳,用力一挣,竟未挣脱,便是一惊,及至目光一触到李玉琪天真的笑容,嗔惊立如那冰雪向火。
瞬息间溶化个一干二净,代之而起,却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愉悦,与如沐春风的舒服感觉。
同时,她觉得对面这人,己不再陌生,他已在转瞬间化成为她的梦里情郎——她渴望已久的情郎。
因此,外形的忸怩与腼腆,己随之消失殆尽,她像对一个熟悉的爱人一般,情致缠绵的喁喁细语,道:“我可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连个名儿都没有的人,人,谁无姓名呢,拿我说吧,名儿就有两个,一个是在外面跑码头用的化名,叫做葛月琴,另一个是葛玉环才是真名,不过,现在反而不常用了!”
说到这里,葛玉环感怀身世,神色颇为黯然李玉琪正在吃食并未看占,闻言冲她痴痴一笑,道:“那可是真不公平,我一个名儿没有,你却藏着一个不用,为什么呢?让给我一个可好?”
这话可真天真得紧,怎的名儿也能够随便出让得的?
本来葛玉环有一些伤心的,闻听他这般说法,禁不住灿然“哧”地一笑,边笑边说他道:“看你文质彬彬?怎么这般天真,名儿是父母起的,怎能让给啊……”
李玉琪眨眨大眼睛,追问什么是“父母”?告诉他“父母”乃昨一身之人,他却问怎么“生”法?
一连串可笑又天真的问题,循环而出,甚至连桌椅、酒菜等用器食具之名称,也不晓得。
葛玉环被他这一串询问,弄得啼笑皆非,头晕脑涨。却因之断定,他必是受了什么刺激,打击或是惊吓,失去了记忆力,否则,怎么连“父”“母”两样,代表的意义都不了解呢?
她对他一见钟情,既发觉此种病症,更加怜惜百倍,不几时暗自决定,想法子为他医治。
故此,他不但耐心地答覆李玉棋那一大堆十分可笑的询问,还细心垂询他的过去与遭遇。
李玉琪由于葛玉环细心的解答,心中疑惑与不解清楚了很多。
她十分高兴,觉得葛玉环不但长得美貌好看,知识也异常广阔,心头不由对她产生了依恋与佩服。
只是,当他被问到由何而来之时,苦思半晌,方道:“过去的事,我都己尼记不起了,真奇怪,我怎么会被人缚住呢?那是什么地方啊?”
葛玉环要他讲出来,他便述说道:“我真不知道那是何处,大约是在一座山顶上吧,不知道被什么人,将我绑在一不由洞里,当我醒来之后,任什也想不起了,于是,我便想法弄破了三不门,逃了出来,当时我看见很多人,都带着凶器,向我围拢,我可不怕他们,只不过觉得弄坏了人家的东西,不好意思,立即沉了出来,当时,我上跳,辇一点撞到房子上,心里一急,不知怎地,突然飞了起来,哈,可好玩得很,飞起来又快又高,像是驾云一般,一口气飞到这里,若不是臆而有片大水,伯会掉下去淹死,我还要飞呢!”
说着,李玉琪高兴得哈哈大笑,了无半点愁绪。
相反地,葛玉环见他如此,可委愁得紧。
不是嘛,听他前面所言,显然他是被匪徒所擒,方始失去了记忆,那后半段自言自语。
若非是发了神经,普天之下以葛玉环所知,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三伯五妖,功达炉火纯青之境,尚未达虚空飞行。何况这位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书生呢?这不明明是说胡话吗?
不过,由于知道他丧失记忆,神经失常,葛玉环却也不加反驳,默默寻思一刻,问道:
“公子,你打算到什么地方去呀?”
李玉琪心灵一片空白,哪里有地方可去,他摇头表示不知道,葛玉环便复又细声道:
“那么,你同我在一起好吗?”
这句话,说得极其艰难,说完了粉颊也立即涨成赤红。
本来嘛,别说那年头,就是目今,也未有一个女子要求一个神经失常的陌生男子与她同往的事情。
否则,即使不被人视为神经病,便也得被人骂一声“淫荡”。
幸亏李玉琪记忆丧失,心灵中一片纯真,了无世俗之心,否则,任凭他过去如何天真,也不能不疑惑葛玉环的人品。
此时,李玉淇不但无甚怀疑,反十分欢喜地道:“真的吗?葛玉环,你愿意要我吗?”
葛玉环芳心一喜,却也一羞,闻言红透玉颈,细声说:“当然我要你啊,不过……你以后可不准叫我葛玉环,提名道姓的,那有多难听呀!”
李玉琪奇道:“那我叫你什么?”
葛玉环垂首答道:“以后我叫你哥哥,你叫我妹妹,这样别人不会怀疑!”
这样明明是亲热些,葛玉环却偏说让别人不会起疑,这李玉琪不懂别人会怀疑什么?也不懂这两个名词,是什么意思?
不过,“哥哥”“妹妹”,在他的脑海里,似乎是十分的熟悉,像是人家用过它一般——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