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珏不语。
东方曜却气得大吼,“不!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秦素珏,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准你离开皇宫半步!”顿了顿,他慢慢恢复时静。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残侵。
“就算必须用链子把你锁起来才能留住你,我也一定会这么做的。”说完,他吩咐左右,“给朕看好皇后,如果娘娘有半分差池,朕就将你们这些御前侍卫,全部抓起来,立即处死。”
一口气吼完,他余怒未消的走了,留下秦素珏留在原地,默默无语。
心情极度不好,又找不到地方发泄的东方曜,派人将正在安乐王府中调戏娘子的么弟东方珞给召进宫。
一路上,他气得脸色铁青,在心里将自家皇兄一遍又一遍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近朝廷事多,他几乎每天都忙到很晚才能回府。
好不容易今天忙里偷闲回府逗逗小满,结果两人兴致正浓时,祥贵来了,还一本正经的宣旨,说什么皇上召见,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赶去皇宫,若迟到半刻,就抄了他的安乐王府。
他顿时被这道圣旨气得火冒三丈,可就算心里再不满,他也没胆子真的抗旨不遵,毕竟他现在可是有家累的人,万一皇兄一个不痛快,拿他家小满开刀,那该怎么办?
匆匆忙忙来到皇宫,进了御书房,就见桌上布了酒菜,还没跪下行礼,就被他皇兄招了过去。“陪朕喝两杯。”
东方珞满脸不解,上前道:“皇兄,是不是玄疆那边出了什么大事,你才急着派人把我召来?”
东方曜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难道不是国家大事,朕就不能召见你了吗?”
没国家大事,那你没事召见我干么?我和你又没什么好说的。东方珞心里不痛快,可到底是忍住了。
他上前几步,在皇兄对面落坐,看了看酒菜,虽然简单,却都是皇兄小时候喜欢吃的。
“皇兄,发生了何事,你怎么满面愁容的?就算玄疆真的想进犯我北岳,你也没必要露出这副天要塌下来的脸吧?”
已经喝得微醺的东方曜映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喝。
这下,东方珞总算嗅到几分不寻常,眼底绽放着八卦的光芒。
“我说皇兄,你心情之所以如此沮丧,该不会和皇嫂有关吧?”
他的心情是真的不好。
若是平时,他一定能理智而准确的判断利害关系,可是一旦牵扯到素珏,他便无法控制内心深处的焦躁。
他急切的想找一个出口。
可放眼望去,天大地大,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倾听他的心里话。
唯一亲近的,只有珞这个么弟。
虽然他真的不想找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谈心事,可是他亟需有个人来帮他出主意,他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真正做到不负天下不负卿?
酒醉三分,他的话也多了起来,便把近日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么弟。
东方略听了不由得陷入深思。
思索间,他觑了几眼对面的人,发现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满腹计谋、一肚子坏水的皇兄,居然也会露出这样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又忍不住同情自家皇兄。
恩来想去,便劝道:“皇兄,你囚得住她的人,未必囚得住她的心,皇嫂的性格脾气我多少也了解,如果她真执意想做某件事,就算你真的拿链子绑,恐怕只是将她推得更远,难道你想让皇嫂像上回那样一走了之吗?”
想到那样的场景,东方曜的心立刻绞痛起来。
“皇嫂有一句话说得极对,欠了别人的,始终都要还,上天是公平的,就算你是皇上,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他拒绝听这样的话,“朕说过,朕不情背负骂名也要守住她。”
东方瑶无奈摇头,“皇兄你难道不知道皇嫂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守护的,就是你的性命、你的英名、你的千秋大业甘当年你除掉楚于默,不只因为他是你登基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更因为你嫉妒他与皇嫂之间的羁绊,结果你用计杀掉他后,换来了什么,是皇嫂不谅解和心寒,如今如果你又不顾虑她的心情,为她而发动战争,皇兄你以为皇嫂还有何颜面面对世人,她会被说成祸水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东方瑶懂,东方曜自然也懂。
“皇兄,其实在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你只是不敢面对,你怕面对了,所得到的,会是最糟的结果。可是有些事不是你逃避就能解决得了的,你是皇上,是我北岳国的皇帝,是天下百姓的信仰,在这个时候,你必须做出正确的决定,才对得起天下人。”
东方瑶苦口婆心又道:“有些事,我也只能点到为止,你比我聪明,看得比我远,自然也比我清楚该怎么做。另外,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相信皇嫂也不想看到你宿醉才是。
“与其借酒浇愁,不如和皇嫂好好谈谈,言尽于此,我要回府了,小满还在府里等我。”说完,他匆匆起身。
东方曜被么弟气得咬牙。他怎么就狠不下心,其把老三的王府给抄了呢?
望着么弟远去的背影,又忍不住回想他刚刚所说的那番话。
虽然刺耳,却句句在理。
回到朝明宫的时候,已是深夜。
秦素珏还没睡,一个人坐在窗前,仿佛有什么心事,面色凝重。
东方曜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她。
与此同时,她也察觉到他注视,望了过来。
霎时两人四目相对。
当她望进他的双眼时,心头蓦地一痛。
那双眼,好似深潭,痛苦、悲伤、懊恼,诸多情绪在其中翻滚,直到最后,化为一丝无奈,强行压抑下来。
他向她走来,双手一揽将她拥进怀里,轻声道:“这一生,我对谁都可以心狠薄情,唯独对你,我狠不下心。素珏,如果你真的想去赴约,就去吧,我知道,就算我拦着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听到这里,秦素廷的眼泪顿时滑落下来。
她紧紧回抱住眼前的男人,双臂颤抖,晶莹的泪,透过他的衣襟,濡湿他的胸口。
东方曜感受着那股温热,千言万语全都化成一声叹息。
“曜,如果我没命回来,答应我,一定要做个好皇帝!”
他没有回答,只是更紧的抱住她,久久没有松手。
翌日清晨,秦素珏带了简单的细软,在东方曜复杂难舍的注视下跃上马背,直奔北海水寨而去。
说起北海这个横亘在玄疆和北岳之间的海域,其实原本并不归任何一方所有。
但二十几年前,北岳大将军贺子昂带兵征战玄疆时,非常霸道的将北海划分到北岳境内,并派兵驻守。
那时的玄疆,由于惧怕贺大将军的威名,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直到十几年前,封奕崛起,贺子昂留下的势力也慢慢被其并吞。
久而久之,北海便成了他的私人领地。
据传闻,封奕的势力早已遍布大江南北,各地都有他水寨的分号,分别经营着钱庄、赌场、海产杂货等生意。
秦素珏连夜赶路,终于抵达北海境内,只觉饥饿、疲惫不堪,便找了一家面馆歇息、用餐。
店小二见有客上门,便笑着迎了过来,“姑娘好,想吃什么?”
“你推荐什么?”
“姑娘你是外乡人吧?一般来北海的客人,多半都是要到玄疆那边做生意的,姑娘也是生意人?”
她笑了笑,没回答他的问题。
那店小二见她不理会自己,也识相的没再询问下去。“我们这面馆最有名的就是海鲜面,姑娘要不要尝尝?”
“那就来一碗海鲜面吧。”
不多时,店小二将汤面送上,秦素珏闷头吃着。
咻!
一道疾物破空的声响在她耳边响起,她反应敏捷的抬手,两指之间顿时夹住一张被折得工工整整的纸条。
四下望了望,只见一道黑影在面馆内候地消失。
她没有急着追出去,而是慢慢展开纸条,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大字--
半个时辰后,水寨见!奕
秦素珏笑了笑,将纸条重新折好,继续吃面。
水寨位于海边,占地十分广阔,海面上用竹子搭着一条长长的廊道,另一端,停靠着各种各式的船只。
当秦素珏来到水寨门口时,有人趋前盘查她的身分。
她并未多言,将之前在面馆收到的那张纸条拿出来给对方一瞧,那人立刻点点头,还不由自主的抬头多看了她一眼。
这时,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上下扫了她一眼,“这位可是秦姑娘?”见她轻轻点头,他立刻笑道:“姑娘请随我来。”
说完,便命人将她的马匹挂好,引领着她,进入水寨。
比起外面,水寨里可说是别有洞天,摆设非常奢华高雅。
“姑娘一路风尘仆仆,想必累了,这里有茶水点心,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在这里稍稍歇息片刻,待我禀告寨主一声,您已经来了。”他将一旁早已备好的茶点奉上。
秦素珏微微抱拳,道了一声,“有劳!”
直到那中年男子走远,她才打量起这屋子的摆设,四周摆满各种骨董及书籍,墙上还挂着字画,写着几个洋洋洒洒的大字,和她收到的纸条字迹一样,落款处也是一个“奕”字。
没想到封奕这人不但武功过人,连文采也如此出色。
她寻了张椅子坐下,端起桌边的茶水,慢条斯理的喝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门口出现一只小貂,大小跟只猫儿似的,身上的灰色皮毛柔软绽亮。
那小貂朝她吱吱叫了几声,乌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瞅着她。
秦素珏觉得它生得特别可爱,便起身想要追过去。
那小貂见她起身,三步一回头的往前走,仿佛在为她带路。
她笑了,没想到这小貂还挺有灵性的。
跟在小貂身后随它上了竹制长廊,她左拐右转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见长廊尽头,是一艘豪华壮观的大船。
在长廊和大船之间,搭放着一条简易便桥,小貂吱吱叫了几声,跃着毛绒绒的身子,跳上桥,直奔大船跑去。
船上没有人把守,秦素珏也跟着上了船,追着小貂一直向船里走。
一道白影出现,小貂似乎寻到自己的主人,身子一扑,跳进那人的怀抱。
秦素珏随即跟了过去,一抬头,就看到几日不见的封奕,修长的大手轻轻覆在小貂的头上,抚摸着它身上柔软的皮毛。
小貂似乎被摸得十分舒服,在他怀里眯眼叫了两声,享受得不得了。
封奕笑着捏捏小貂的脖子,轻声道:“一边玩去吧。”说罢,他将小貂放下,小家伙又吱吱叫了几声,便转身跑得不见踪影。
“那是你养的宠物?叫什么名字?”
他笑看了她一眼,“那只小貂名叫小珏,双玉合并的珏!”
闻言,秦素珏并不恼怒,反而微微一笑,“这名字取得不错,双玉相合为珏,象征着不离不弃,永远相伴之意。”
“那么你又想和谁不离不弃,永远相伴呢?”
“如果有可能,自然是与最爱的那个人。”
封奕冷冷一笑,“死到临头了,你居然还想着和心爱之人永远在一起,难道你就没想过,此番前来已是没命再回京城去见东方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