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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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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涅槃卷第九十六章走光
  萧玦忽的一个转身,哧的一声从楼梯上滑下,双腿连连飞踢,那些冲到楼梯上的人,顿时被他的冲力和体力接连撞飞出去。
  一个漂亮的翻身,萧玦直接把自己翻入人堆,刷的拔出腰刀,也不出鞘,只横执在手,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出手快捷狠厉,连绵的黑影因为移动速度太快,远远看起来就像一股黑色的旋风,只看见他人影穿梭如翻花,只听见啪啪啪啪连响,那些平日欺负人惯了的护卫打手,俱都被打飞牙齿面如猪头的倒栽了出去,遍地雪白微黄发黑,各色牙齿滴溜溜滚了一地。
  不多时,楼梯上下,一直到店门口,横七竖八躺满一地捂脸抱腿呻吟的人。
  而萧玦冷笑抱刀立于死狗群中,一脸嫌恶的看着地下的人。
  罪不当死,嘴却够脏,聚众淫乐饱食民脂民膏,为虎作伥卑鄙下流,留着何用?打飞你们牙床,叫你们唱!叫你们吃!叫你们开心!叫你们乱吠!
  至于姜川允……他缓缓回身看着那恶少,那恶少被他目光一鄙视,吓得激灵灵一个寒战,再次尿湿了裤子。
  萧玦没有表情的一笑,不急不忙踱到他面前,突然一劈手扯过楼梯后躲的一个人来,扯到姜川允面前,冷冷对那人道:“你,吐痰。”
  愕然瞪大双眼,那个一看也知道是京中阔少的男子呆呆的看着萧玦的脸,姜川允看着萧玦神情,畏惧的咽了口唾沫,再次向后缩,却发现身后就是楼板,已经退无可退了。
  “吐痰,吐你的黄金液,”萧玦神色讥讽,“也给这位姜公子尝尝,尝尝‘受唾门下’的滋味。”
  姜川允面如死灰,这个杀神,够狠够绝!
  手指紧紧扣着楼板,他色厉内荏的意图吓倒萧玦:“你知道我是谁?你敢这般侮辱我?我爹是吏部尚书!”
  缓缓俯首看着姜川允,萧玦淡淡道:“你知道我是谁?”
  姜川允挣扎大叫:“管你是谁!你大不过我爹去!”
  “哦?”萧玦神色讶异中带着深深嘲讽,“区区一个吏部尚书,在这天子脚下,遍地簪缨,冠盖满京华之地,居然就敢称第一?而你,区区吏部尚书的区区孽子,吐痰至人身,居然就敢骄狂放肆乱称‘赐’这个字!”
  “……我何止敢侮辱你,”萧玦冷笑,将那两腿战战的富家子头一拍,“快吐!不然我就不是侮辱,是杀人了!”
  “你不想活了!你敢!……”姜川允犹自跳脚,萧玦闪电般手一伸,啪的卸了他下巴。
  姜川允瞪大眼睛张大嘴,呆立当地,萧玦皱眉避开他口中的酒肉浊气,大喝:“你,给我吐!”
  一个口令一个反应,那富家子早吓得三魂七魄不全,被萧玦这一喝更是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头晕目眩骨节疼痛,惊慌之下想也不想,呸的一口唾沫就吐进了姜川允大张的口中!
  ……
  萧玦却并不看,只目注窗外,冷冷道:“不够黄金!继续!使出吃奶的厉气!”
  那纨绔无奈,伸脖子拍胸口的吭吭了半天,“呸!”又是一口!
  看着姜川允恨不得死了的表情,萧玦一松手,扔开那富家纨绔,冷然道:“辱人者人恒辱之,你最好今日给我记住了,否则将来,你就不仅仅是吞痰的下场了!”
  软瘫在楼板上翻江倒海的呕吐,姜川允吐得气息奄奄,在一地秽物中勉强抬起头,目光怨毒的看着萧玦,断断续续道:“……本公子……记……住了……”
  漠然看了他半响,萧玦冷笑,转身便走:“天作孽犹可逭,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为之。”
  说到最后一句,他突然一怔,想起那日禅房里,圣僧最后那一句话,当时他心魂俱碎,昏眩迷茫,虽然字字都听见了,但是连在一起,居然一点也没在意那是什么意思,如今被这恶少一番搅扰,伤痛迷乱的思绪略略沉淀了些,随之想起圣僧最后那句“身在局中不得其出,是昧;身在局外无意闯入,是孽,施主好自为之。”不由失神。
  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今夜所思所想,全是长歌之死和当年旧事,本就恍惚不知所以,如今想起释一暗示之言,立时将身周诸事忘却,仰首向天,沉默思索,浑忘记身在何地。
  “呼!”重物砸下的风声。
  却是有人悄悄靠近,用木板从他背后当头砸下。
  萧玦沉思中头也不回横臂一挥,木板被碰的砸开,练武之人反应敏捷,不需注意也会有应急的自动反击,区区暗袭,何尝在他眼下?
  木板被砸开,却有淡淡烟雾弥散。
  甜、香、带一点淡淡的腥味,那腥味却不难闻,反倒有种野性的旖旎的劲道,仿佛能挑起内心深处最为原始的欲望。
  萧玦心中一紧,立即闭气。
  却已迟了。
  眼前景物浮荡,幻影重叠,飞檐倒挂,星河本来,全身的厉气恍如被突然抽空,连手指都软如饴糖,触着什么都是软的……飘的……灼热的……
  萧玦从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猛一转身,一拳击在先前打碎在地的瓷碗碎片上,鲜血喷出,疼痛之激,立时逼得昏乱的神智霍然一醒!
  时机稍纵即逝,萧玦怎会白白流血?
  只那么一刹那的工夫,他已扑至暗袭之人面前,手指刷的扣住他咽喉!
  这人正是先前冷静指挥大家呼唤护卫的师爷,刚才他趁萧玦出神,以木板暗袭,此人奸狡,知道木板不可能袭击到萧玦,便在木板锋间夹了迷香的袋子,萧玦击碎木板,迷香被击开弥漫,立时中计。
  其实他若不是今日恍惚过甚,心神全在长歌之死之上,便是这等伎俩,也难伤他分毫。
  这师爷见计策得逞,正自暗喜,不想对方如此神勇焊厉,中了平日里可以迷倒十个大汉的迷香,竟没有立即倒下,反以血肉之痛激发煞性,反扑而至立时便要置他于死地,他何曾见过这般勇悍之人来着?早吓倒在地,荷荷连声拼命躲让。
  有人猛扑过来,拽着萧玦便向后拖,萧玦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手指扣上咽喉却无力下按,再被这一拖,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然而手指犹自紧紧扣住师爷咽喉。
  扑过来的是姜川允,他满面苍白的意图拖开杀神,不想萧玦手指扣得死紧,师爷双眼上插口吐白沫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这一拽,更是杀猪般的从喉咙里溢出呜咽,姜川允赶紧放手,又去扳萧玦手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他手指扳开,而师爷咽喉上,已经留下两个青黑的指印!
  两人坐倒在地面面相觑,虽说终于搞倒了这杀神,松了口气,可是萧玦的杀气狠焊实在惊人,两人俱都在对方目中发现惊恐震撼之色,两股战战,一时竟至站立不起。
  他两人今日灾星照命,哪里知道眼前面对的是何人,当年萧玦纵横沙场,正是以勇悍无畏精通兵法著称,战神之名惊动天下,敌军闻风辟易,若非今日情形异常,他心神崩摧易为人所趁,否则就算不论身份,也那轮得到这两个恶心东西来欺负?
  半响,那师爷勉强爬起来,搀起姜川允,低低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说什么呢,胡师爷,”姜川允抹一把虚汗,恨恨道:“是你救了本公子——这小子,够狠!娘的,逼我吃痰!我今日不整死他,我不姓姜!”
  他盯着萧玦看了半响,想起刚才恶心的吞痰,恶从心底起,恶狠狠踢了萧玦一脚,想了想,忽地拉开裤子,狞笑道:“逼我吃痰——我逼你喝尿!”
  “慢着,”胡师爷突然一伸手,虚虚一拦。
  “嗯?”姜川允斜斜的瞟过去,“你以为救了本公子,就可以对我发号施令?”
  “学生怎敢?”胡师爷急忙躬身,老鼠胡子动了动,沉吟道:“学生是想着,此人此时人事不知,便是折辱他他也不知道,有何意思?这人伤我们这么多人,又侮辱公子,区区折腾,怎能消心头之恨?今日公子蒙耻如此,不逼得他灭门绝户,又怎么能重振公子威名?”
  “你说得是,”姜川允想了想,系回裤子,“现在一泡尿倒是便宜他了,对,他今日杀了人,将他送官,刑部大牢里大刑伺候了,抄斩前我再去请他喝尿!”
  他手一挥,招呼那些缩在一边的公子们,“郢都府尹也该派衙差到了吧,你们都好好作证,日后好好招待这位‘英雄’!”
  “杜府尹和姜尚书交情可是很一般啊,”胡师爷阴测测打量着萧玦,“还有,公子你不觉得。这小子虽然衣着简单,但是气度非凡,并不像是草莽出身吗?”
  “气度?”姜川允上下打量一番萧玦,从鼻子里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算是勉强默认,想了想,皱眉道:“你的意思?”
  胡师爷阴笑,“杜府尹和姜尚书向来不对,公子你首告的要犯,杜府尹未必上心,再假如这小子有点家世,咱们的仇未必能报得痛快,学生倒有个主意……”
  他贼兮兮的凑到姜川允身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耳语了一通。
  “妙!”蓦地爆发出一阵狂笑,姜川允连连拍胡师爷肩膀,“好!咱郢都谁不知道杜府尹爱女如命,那是他的眼珠子心肝尖宝贝疙瘩儿,别说碰一碰,谁触着一根发丝也恨不得拼命……好!够阴,够毒!”
  胡师爷讪讪笑着,对着那最后两句评语不知是该谢还是该当没听见好。
  “只是便宜了这小子……”笑声一收,姜川允餟着牙花子打量萧玦,“还得给他享受一回那美人儿……”
  “一晌贪欢,满门抄斩,”胡师爷笑得狠毒,“杜府尹虽说是清官,但是遇上女儿的事,还能再满嘴仁义道德秉持公正?这小子完蛋了!”
  “说得是,你这是一箭双雕,既报了咱们的仇,又帮我爹治了政敌,我爹一定会大大夸我来着,”姜川允越想越满意,眉飞色舞的道:“那家伙仗着新朝新贵,瞧不起咱们前元重臣出身的家族,在朝堂上总和我爹作对,现在正好借机给他个教训,你不是宝贝你家女儿么?现在我叫她及笄之年便xx瓜,终身难嫁,正好,你就一辈子留女儿在家里,宝贝着吧!哈哈!”
  他得意洋洋的招呼四周,“来!一起来!先把这家伙搬到下面车上去,然后我叫咱家轻功最好的护卫头子送人入洞房!哈哈,小娇娘,花檀床,碧纱帐里浪地个浪,跑出个便宜好新郎!”
  “公子好词!”胡师爷命人抬起萧玦,谀笑着跟了出去。
  “对了,”唱得正起劲的姜川允突然回身,漫不经心的问,“你怎么有那个迷倒人的玩意?还挺厉害的。
  犹豫了一下,胡师爷小声的道:“回公子,学生蒙公子收留就馆前,曾在黑查山泼风寨干过一阵子无本生意来着……“
  怔了怔,姜川允一仰头,哈哈的笑了起来,越想越开心,吃吃道:“原来是剪径毛贼出身,居然也人模人样做了师爷!“
  脸上掠过一抹羞红,抬眼盯了一眼姜川允,胡师爷仍旧恭敬的低头赔笑。
  “无妨,”姜公子大力的拍胡师爷肩膀,“你今日立了功,又出得好计策,公子爷我高看你一眼,平日里你不显山不露水,如今看来倒是个好苗子!放心,我爹管着吏部,赶明儿叫他想个办法,安排个缺给你做!“
  “学生谢公子大恩!”胡师爷惊喜得连胡子都翘飞了,一个安重重的请下去。
  “哈哈……”笑得越发得意,姜川允手一挥,“快走,赶在郢都府的衙差来之前快走!咱们去看好戏!”
  ………………
  今夜月光尚可,星子稀疏。
  “多么怀念上辈子的浴霸啊……”秦长歌立于院中,悲愤的仰头望天,眯着眼,怀念前世的热水器空调彩电笔记本洗衣机……
  她身边,一个小小的影子,摆着一模一样的姿势和一模一样的表情,仰头望天,眯着眼,叹息,“多么怀念前几天的蜜炙云腿啊……”
  对着老天白了一眼,秦长歌难得的忧思被无耻打断,也不睬那个馋神转世的儿子,踢踢踏踏的向屋子里走,“水差不多了吧,洗澡去喽。”
  穿越就是这个不好,抛家别亲,来到文明退后的朝代,虽说这里是自己的前世,接受度高了些,可是习惯了前世高度的科技文明带来的种种便利,对于现在的生活,还是有点哀怨的说。
  前辈子看穿越小说,主角穿过去超级万能,上到原子弹下到人造蛋,弹弹手指都搞定,秦长歌嗤之以鼻,真是人力胜于生产力的文革论调,再说,那还是人吗?正常人能会那许多东西?那人的大脑开发到了何等水准?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一百零一?超支?
  秦长歌哀怨的跨进木桶……洗个澡,要烧一天的水……我怎么没在前世学会怎么造热水器?
  噗通!
  因为分心,因为牢骚太多,因为没有预估到棺材店不怕浪费木料将浴桶造得又大又深……英明神武的皇后一脚踏空,栽到了浴桶里!
  ……
  楚非欢在院中赏月,说实在的这大冬天月亮也没什么好赏的,只是他入夜寒火上行,常常烦躁,出来吹吹风还觉得好些。
  冬夜花木凋零,落叶飘摇,冷风吹得檐下铜铃丁玲作响,却并未为这萧瑟之夜添上几分活气,反增了几分寂静苍凉。
  注目一片枯叶在脚下打着旋儿徘徊不去,楚非欢淡淡想,草木尚知留恋人世,只是终不能抗拒自然之命……而自己呢?自己的命还有多久?
  缓缓伸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那里,微弱而顽强的跳动着,可是也许有一天……倦了……便再也跳不动了……
  ……坚持吧……等到……
  “我娘在洗澡哦……”一颗大头突然冒出来,非常不合时宜却又非常及时的打断了他的伤春悲秋。
  ……
  半响。
  “我娘在洗澡哦……”看起来白白嫩嫩实际上那小心肝绝不是那么回事的萧包子以手抚心,再次哀怨的重复。
  …………!!!
  “我娘真的在洗澡哦!!!”包子大眼睛眨啊眨,以宛如抽筋的频率,第三次拼命强调自己的话。
  缓缓转首,恼怒的盯了包子一样,楚非欢低低道:“那又如何?”
  “我娘在洗澡哦!”包子贼兮兮一笑,“干爹,你确定你真的一点也不想去看吗?”!!!
  ……
  楚非欢给这无耻小子气得红晕上脸,月色下看来较之平日的苍白更多了几分惊艳的秀丽韵致,半响才收拾心神,冷冷盯了包子一眼,再次一言不发掉转头去。
  “唉……”包子玩着手指,无奈的往回走,“娘啊娘……你人缘真不好……都没人想要救你,我可都问过了哦,你出事怪不到我了哦……”
  “什么?”楚非欢霍然回首,“什么救?”
  “我娘掉浴桶里去了……”包子无辜的眨眼,“可是为什么你们一个都不肯去救?”
  …………!!!
  深呼吸,楚非欢告诫自己决不能被这无耻娃娃逼疯,那太丢人了……“什么叫掉浴桶里去了?”
  “不知道,”包子耸肩,“也不知道是不是掉浴桶,我猜的,因为我听见她尖叫来着。”
  不再犹豫,楚非欢立即驱动座下那个功能强大而良好的轮椅,以不属于寻常人的速度直奔后院,包子满面红光撒腿跟着,露出一脸得逞的奸笑。
  所谓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如果此时心急如焚的楚非欢回头,定能发现包子的猫腻,可惜他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个?
  是不是长歌身份暴露引人追杀了?是不是她失足跌伤了?是不是……
  “砰!”楚非欢一把推开浴间的门。
  哗啦!水波溅起,生成水晶墙。
  水波溅起,烛火立熄,而黑暗之中,水晶墙后,雪光一闪,一道优美动人的弧线隐约闪现,带着润泽光洁的亮度,宛如明月初升。
  却是一闪即逝。
  ……
  黑发飘散在浴桶里,水面上郁金香的花瓣间露出美人头,和某人一模一样的无辜表情,和正常女人绝不一样的彪悍反应——秦长歌笑吟吟偏着头,问:“嫌我水用得太多,找我算账来了?”
  刚才楚非欢一掌拍开门,她大惊之下立即击拍水面,溅起的水花浇灭了烛火也模糊了对方视线,免得自己走光,水波降下时她已掩身水中,看清时非欢,再看见后面鬼头鬼脑的包子,立即知道非欢一定无辜的被这小子骗了,赶紧开玩笑轻松气氛,免得脸皮薄的非欢羞愤之下伤了身体。
  抽空瞪了包子一眼,秦长歌唇语:“有你好看!”
  楚非欢怔在门口,脑中一片空白,只隐约有一片明月般的辉光不断闪现,半响才红了脸,一言不发的关门离开。
  包子吐吐舌头,蹑手蹑脚的跟着,好可惜的做了个鬼脸,刚才他听见笨娘惊呼,立即奔了过去,半响听见娘从桶里爬起喃喃咒骂的声音,被臭娘欺负惯了的包子,抱着肚子十分解气的暗笑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个鬼主意——那啥,好像祈叔叔的故事里有说女人洗澡被看了就得嫁人,臭娘那么坏,找个人把她给嫁了吧?嫁了就没空欺负我了,对吧?
  一向很有行动力的包子想得目光闪亮,当即板着指头考虑偷窥人选,娘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能随便给人看嘛,总得找个好的,也算做儿子的孝心……是了,干爹嘛,干爹配亲娘,绝配!
  于是楚非欢很可怜的被骗,秦长歌很无辜的被害走光……
  刚才,是算看了,还是没看呢?包子绞尽脑汁的思索。
  一路走着,突然发觉不对,干爹怎么出门了?上街了?
  包子慌了。
  啥米啥米?干爹被我气昏了?气什么?吃亏的不是他啊?我娘得担心被看,我得担心我明天的屁股和零食,算来算去,还就你赚了啊。
  包子撒腿跟着,生怕跟丢了越行越快的干爹,那样他倒霉的就不止是屁股了,娘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的……他跟得太急,不防前面楚非欢突然停下轮椅,包子收势不及,砰的一声撞上去。
  现世报啊……摸着脑袋上的包,包子欲哭无泪。
  然而干爹却并没有看他,只是远远注目黑暗中的一群人,目光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包子疑惑的看过去,却见前方一辆马车,几个瘸腿捂脸的人正七手八脚的将一个黑衣人拖上去,一边拖一边还有人重重的踢那人一脚,离得远,包子看不清那黑衣人是谁,疑惑的道:“咦?这谁这么倒霉?”一边去拖楚非欢,“干爹,回去吧,我娘也该洗过澡了,很香的哦……”
  楚非欢这回不理他,只仔细的盯着那个黑衣人,半响道:“溶儿,赶紧回去通知你娘,救人。”
  “救人?”包子瞪大眼,看看那个黑衣人,“他是谁?我们认识?为什么要救他?”
  缓缓转首,楚非欢目光复杂,“别人你可以不理会,这个人你一定要救。”
  “嘎?”
  “快去!”楚非欢难得对包子这般严厉,秀丽眉目凛凛生寒,“告诉你娘,白龙鱼服,为宵小所趁,此事因她而起,不可不管。”
  “哦,”包子虽然不懂,但也为楚非欢神色所惊,撒腿就跑,跑了几下觉得不对,咬着手指怯怯转头,“干爹你呢?”
  “我跟着看他们去哪里,”楚非欢冷静的道:“只是我这轮椅有声响,又跑不快,所以你快点。”
  “别跟,”包子大眼珠一转,“你跟着太危险,你出事娘一样会整我。”他从口袋里摸啊摸,摸出一把小弹弓,又摸出一颗黑色的小丸子,塞到楚非欢手里,“你会打弹弓吧?这个丸子里面包着祈叔叔搞的糖丸,失败了,有臭味,而且那个臭味一路都能闻见,你想办法把它打到车子上,到时候叫他们顺味道追!”
  赞赏的摸摸包子的头,楚非欢道:“好,去吧。”
  包子撒腿就跑,而前方车子已经开始移动,楚非欢驱动轮椅,跟了上去,他估算着,这批人人数多,看起来也没什么武功,大约可以保证自己在一箭之地不被发现,再远点,就不成了。
  趁着车子刚刚前行,还没跑起来,楚非欢挽起弹弓,装上弹丸,便待射出。
  胸口突然一痛。
  如怒涛狂啸而来,带着冰寒和烈焰的双重折磨,血肉瞬间凌迟也不抵这一刻经脉仿佛被寸寸碾碎的剧痛,楚非欢冷汗狂涌,眼前一黑,手指一软,弹弓立时掉落,骨碌碌滚了出去。
  “该死!”
  怎么会在现在发作!
  低低的骂了一声,楚非欢以肘抵胸,拼命抵挡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满额冷汗的抬头,模糊的视线里,看见马车越离越远,而弹弓,在不远处的地下幽幽闪光。
  来不及了……
  心一狠,猛一咬牙,楚非欢横身一侧,硬生生从轮椅上滚了下去,离开了那个秦长歌亲自为他改装过,设置了很多机关足可防身的轮椅。
  他咬牙一路前滚,伤痛发作之下的肌肤极其敏感,平日里便是碰着平滑的东西也觉难忍,何况此刻在沙石地面上滚过?彷如滚钉板的酷刑重现,每前进一寸都是莫大伤害,下唇咬出了血,血珠滴落地面牵连出一道隐约的暗红长线……楚非欢却以绝大的耐心坚持一声不吭,直到滚到弹弓旁。
  低低喘息着,挣扎着摸索到了弹弓和弹丸,楚非欢吁出一口气,汗水淋漓的抬头看时,却绝望的发现那车子去得更加远了,弹弓已经够不着了。
  咬咬牙。
  又是一轮酷刑般的滚着前行……鲜血斑斑,无声坠落。
  头发散乱衣衫狼狈的楚非欢在滚出一截后霍然抬首,咬紧下唇手指一勾,弹丸飞射,半空中划出暗色流光,轻微的啪一声,准确的粘在车后厢上。
  霍然松一口气,楚非欢几乎软瘫在地上,寸寸骨节欲裂,血气上涌寒火下行,他此时连抬动一根手指也困难。
  前方却突然出现几条人影。
  转瞬便到了附近,身形极快,宛如飞电,一看便知道是轻功好手,便是内家功夫,也绝对不弱。
  一人奔上马车。
  一人却突然向后方楚非欢隐身的黑暗处回首。
  ………………
  萧玦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软玉温香之中。
  玉黄承尘垂落晶莹珠帘,直落到地下凿花浅绿地砖上,四壁满满诗书,红木案几上摆放着名琴绿绮,旁边的京瓷美人斛里插着最新鲜最娇嫩的花朵,粉紫嫣红,暗香宜人。
  鼻端触到的是柔滑爽凉的丝绸,被褥和暖,隐隐有处子香,精绣牡丹的玫瑰紫软枕上垂着同色的流苏,软软细细的拂到脸上,宛如女子温柔的眼波。
  萧玦晃了晃沉重如铁的头,只觉得浑身骨节酸痛宛如被人狠揍过,他突然觉得有点燥热,微微疑惑的想,按照那批恶少的行事风格,自己现在应该在郢都府大牢里,怎会有如此优越待遇?
  稍稍偏头,想将四周看得更清楚些。
  突然僵住。
  一弯玉臂,腻脂肌肤,光华如水玉,洁白如明月,在玫瑰紫的绸缎被褥上鲜明夺眼,顺着手臂,一缕黑缎般的长发流水般的泻下,带着莲花般的香气,黑发间隐隐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瘦不露骨精致流畅如一曲好词的香肩。
  再往下……
  微微隆起的小而可爱的胸……
  仿佛灼热的干柴上突然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把,燃着了萧玦的全部精神和理智,下腹突然紧绷而灼热,体内似是爬进了许多小虫,细细碎碎的在全身血脉中爬动,每径行一处,便是一场难耐的煎熬,巨大的干渴感生起,烈火焚身,令萧玦直想扑向那一片雪色的清凉。
  强力迷幻春药在体内猛力作祟,看出去的视野一片旖旎的粉红,雪色清光在眼前摇曳,那些秀发玉臂红唇香肩都流荡如水波,幻出层层叠影,再依着内心的强烈意愿重新排列组合……依稀是那年龙章宫帝后大婚,洞房之夜,金簪凤冠碧玉珰,明珠垂帘被他欣喜的以金称挑开,那女子缓缓仰首,唇如娇花目似明月,现出倾国倾城的高贵容颜……
  长歌……
  萧玦欣喜的,伸出手去。
  卷一:涅槃卷第九十七章情错
  黑暗中风声凛冽,穿越到这处小巷墙然,撞击到森冷的墙壁,发出更为森冷的呜咽。
  楚非欢一身的冷汗已经干了,黏黏的贴在身上好不难受,他却无暇顾及,只警惕的伏在地下,屏住呼吸,黑暗中明澈的双目光芒暗隐。
  前方,灰衣人身形如大鸟,以一种古怪的姿态翩飞而来,直直掠向他所在的方向。目光镇静,神情更是平稳无波,楚非欢抓紧一切时间,努力的调匀紊乱的呼吸,并试图缓缓调集体内一向不听话的残余真气——虽然每次调集失控的真气都会令他元气大伤,如同上林山脚遇见玉自熙那次,事后他在炽焰帮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好——但是他不能令自己落入敌手,不能给长歌带来麻烦。
  失去健康肢体和武功,不能再如以前那般帮她,已令他耿耿在心,如何还能令她焦烦?
  手指在地上缓缓摸索,抓住一块石头。
  灰衣人如一点尘埃,悄无声息的东于巷口。
  青惨惨的月光照过来,一半黑暗一半苍白,他的脸就藏在那半边黑暗里,隐约可见瘦削的轮廓。
  冷笑一声,他道:“朋友,藏头露尾非好汉,出来吧。”
  回答他的是寥阔天地里的寂寞风声。
  并无怒色,那灰衣人只阴测测道:“你自己出来,我会对你客气点,若是劳动我亲自翻你出来,你小心后悔也来不及。”
  依旧是沉默,远处隔了一条街的不夜花楼的喝酒调笑开门关门之声远远传来,越发显得这凄清一角如此安静,仿若无人。
  皱了皱眉,灰衣人也有些疑惑,刚才他按照公了爷的吩咐前来护卫的时候,隐约听见有异声。队道离微老大让他来看看,可是他刚才听了半天,也没听见有人的呼吸,难道对方已经走了,或者对方是个高手?
  他却不知道,楚非欢因为伤病,本就呼吸极为微细,且此时他俯首于地,屏住呼吸,隔了这么远,哪里听得见。
  灰衣人因此不敢轻举妄动,楚非欢也好耐心的一动不动,比耐力,这天下只怕还没人是他的对手,他无需逞强斗狠,只要熬过这一刻,秦长歌他们赶来就平安了。
  灰衣人尚自在犹豫,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志尖利而古怪的哨声。
  神色一变,灰衣人突然飞身而起,不同于先前的谨慎小心,只一闪,已扑进了小巷!
  巷子很短,一览无余,视线放在与自己等高角度的灰衣人,一开始并未发现四周有人。
  他皱眉,轻轻咦了一声。
  “嚓!!!!”
  极短极迅速的摩擦之声,人体与地面狠狠摩擦前进的声音,细微而迅捷,听来令人悚然心惊,迷雾般的黑暗里蓝影平平贴着地面,一窜,一抖,一掼。
  以脚在巷墙上的猛力后蹬,借助推力平行贴地飞窜出去的楚非欢,双手闪电般递出,抓住灰衣人的脚踝,巧力一抖,立即将根本没想到脚下会窜出人来的灰衣人狠狠潦倒。
  单手按地,毫不犹豫的腾身一纵,楚非欢在掼倒对方的同时扑上对方身体,衣袖一抖,早已准备好的尖石滑入掌心,想也不想抓紧石头,将尖端狠狠插入对方眉心。
  同时横肘一压,压上对方咽喉。
  本将出口的闷声惨嚎顿时被生生压抑在喉咙里,至死不能相信自己如此被杀的面容上,瞪大的眼睛满是惊骇之光,惊没了那一天青惨的月,忙不迭躲入云层。
  月光照着楚非欢冷漠的脸,他毫不在意污秽的,用自己衣袖一抹溅出来的血迹,喘息半晌,艰难的翻身而下,仰面躺倒于地。
  终于……杀了他。
  拼尽全力的一搏,如果不能一击全功,他必将心无葬身之地。
  事实上尖石插入对方眉心时,后力已竭,他立即以肘压上对方咽喉,以自己全身的重量,勒死对方。
  四肢百骸仿佛都欲裂开,冷汗滚滚里,楚非欢疲倦的想……幸亏这人武功还不算太高……
  累,仿佛要飘散灵魂的累……楚非欢闭上眼,直想就此睡去。
  心里突然滑过一丝警兆。
  仿佛有人用铜锣在他心里猛敲了一声,震得他心脏一阵乱跳。
  楚非欢霍然睁眼,暗夜里目光雪亮。
  不对!
  有什么地方不对!
  刚才……
  那灰衣人是因为什么贸然扑进小巷的?
  哨声……
  附近有人!
  楚非欢的冷汗,再次慢慢浸润而出,湿了他雪白额角的乌发。
  他缓缓抬起目光。
  背后,上方,一张看不清容貌的脸,正诡异的俯首冲着他微笑,露出一嘴森森白牙。
  ……
  目光相交。
  冷静清澈的目光和漠然残忍的目光,相交。
  新来的灰衣人,和先前的那位截然不同,他的目光,仿佛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千年僵尸的眼神,死寂,似乎每一眨眼,都散发着腐臭的气味。
  微澜不起的死水,极度的漠然,毫无人类的情感。
  对视一瞬,楚非欢突然笑了笑。
  一朵花在翠绿枝头上沉默而骄傲开放般的微笑,一道光在黑暗中突然如流星惊艳掠过的微笑。
  然后,闭上眼。
  楚非欢懒得理会了
  先前最后利用灰衣人犹豫的时机,聚起的一点功力已经用完,他现在就是一只蚂蚁掉到他身上,那效果也和锤子砸下来差不多。
  既然无力挣扎,何必做出那姿态惹人耻笑,被人加倍折辱?
  楚非欢坦然等待。
  再次俯低身子,灰衣人眼睛里依旧没有表情,那森森的微笑也象是画上去的,他缓缓伸手,也不说话,手指一错,按上楚非欢腕脉。
  随即毫不顾忌的逼进自己的霸道的内力,探查楚非欢的实力。
  极其狠辣的出手和用心。
  乌黑的发黏在额角,晶莹的汗珠缓慢却似乎永不停息般从额角不断渗出,楚非欢紧紧咬着下唇,以一线发白渐渐渗出嫣红血珠的唇色,昭告他沉默的固执。
  “硬汉子,”对方开了口,声音嘶嘎,“而且……没武功,居然能杀了竟妛,了不起。”
  虽然是赞语,可是依旧语声平板,毫无起伏。
  微微倾身,他盯着楚非欢的眼睛,“你这样的人,光是毁了你的武功是没用的,肉体打击也是没用的……要毁你,必须得用些别的办法……”
  微微冷笑,楚非欢面无表情的转眼去看月亮,灰衣人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他,桀桀笑道:“不要以为我是为竟妛报仇,我没兴趣,谁叫他没用,连个残废都打不过,但是我很讨厌你这种人……一看就恶心——骄傲、自以为高贵,俯视众生……凭什么?你们凭什么俯视我们?就因为你们的出身?”
  他冷笑着,带着享受的表情,微微眯眼,仿佛沉醉在某个令自己十分愉快的场景里。
  “送你去城里十个钱一夜的象姑馆……他们一定很喜欢看见你这样的……好容貌,又跑不掉……高贵?藐视?不屑?过了明日……叫你再高贵?再藐视?再不屑?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他说到后来,平静枯哑的语声已微微带了丝疯狂,幽深的灰色瞳仁里燃起青色的火焰,宛如地狱深处寂灭之火,妖蛇般游走,落到哪里,哪里便蓬的一声出诡异的火球。
  他怪笑,“等到明日,你就知道,真的,没有什么,所谓高贵和低贱,真的是一样的。”
  楚非欢一直闭目,面无表情,仿佛那些恶毒的话不是对他说的,仿佛那被以极缓极折磨的手法伤害的身体不是他的,听到最后一句,却突然睁眼,极其讥诮的一笑。
  “凭什么?”他语声淡而轻,苍白的神色不掩虚弱疲倦,安安却重如千钧。“——凭的是心地——凭此刻你做的事,你说的话,便注定了你一辈子都只配在泥地里仰望我!”
  “污垢不是他人泼给你的,”他目光汪冷冷宛如冷月遥遥辉照,映出人世间一切污垢却毫不沾染,“是你从自己心里生出的,你,”他淡漠至不屑却看的随意一瞥灰衣人,“很可怜。”
  宛如被重锤狠狠一击,又似的正受着酷刑的是自己,灰衣人身子一晃,一张瘦削的长脸突然扭曲得不似人脸,而灰色的眸子,突然蒙上了一阵五彩的颜色,尤以血色惊人,仿若立即便要滴落。
  半晌。
  他奇异的笑起来。
  “污垢……污垢……”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很多年前……我也这样嘲笑过别人……”
  他突然住口,月光下缓缓伸出双手,那是一双比常人更长的手,骨节分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上的指甲,突然奇异的开始生长。
  黑色的柔软的指甲,闪着隐隐的彩光,在青色的月光下,越伸越长。
  “好吧,令人仰望的公子爷,可怜我的公子爷,”他平静而森然的道,“就让我这个仰望你的,被你可怜的人,送你到最适合的你,最高贵的地方去吧!”
  ……
  风声嘶鸣,青黑的屋脊飞逝如电,屋檐逐渐低矮破旧,隐隐传来劣质香粉和酒肉混杂在一起的油腻气味,三教九流呼卢喝稚的粗口在深夜里也不曾停息——到了城北,充斥小偷流氓暗娼,号称“美人窝”的贫民窟了。
  楚非欢安静的闭上双眼,不去看棺材店那个方向。
  我选择在你的忘记里,永远洁净的死去。
  保重。
  ……
  “砰!”
  远处传来大力踢门的声音,夹杂着吵哀号大骂声,有人大笑着,窜上屋檐。
  叉着腰,望着屋檐下,得意洋洋的笑。
  “什么美人窟第一美人,要是那家伙穿上女装,绝对双你美一万倍。!”
  秦长歌洗完澡,舒服的叹一口气,湿漉漉的头发也没挽,一身轻松的迈出门来。
  一眼便看见一只球颠颠的,以平常绝无可能出来的超速滚过来。
  皱皱眉,秦长歌一伸手拦住圆球,端详他难得的跑得满貅汗水的小脸,诧异的道:“有狗追你?你又拿鞭炮烧狗屁股了?”
  抹一把汗水,包子气喘吁吁,懒得和老娘斗嘴,直接道:“干爹说……白龙那个什么鱼豆腐……为元宵所剩……因你而起……你不能不管……”
  他倒是记住后两句,但前面两句因为不懂,直接便用字音相近的食物代替了。
  ……
  这是啥米和啥米?
  亏得秦长歌智商指数比较高,从包子对食物的狂热爱好上开始想开去,渐渐拼出了这话的原意,笑容一收,四处一望,直接道:“你干爹呢?”
  “他去追马车了,”包子这回流利许多,“他看见有个黑衣服的叔叔被搬上一辆马车,就叫我来通知你,他自己追着那马车。”
  “他怎么能去追1”秦长歌霍然转身,大呼:“祈兄!容兄!”
  咻咻两声,祈繁容啸天各自从自己房间窜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这两人从未见过秦长歌有焦灼之态,此时见她神情严峻,也有些慌乱,秦长歌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两人也慌了,急忙以暗号命令附近凰盟属于齐集。
  “不要紧的”包子拉着老娘衣襟,得意洋洋道:“我给了干爹我的弹弓……”
  “你以为弹弓是原子弹?”秦长歌微怒的给了萧小白尊臀一巴掌。“你干爹失去武功,又不良于行,万一遇上敌人,你要他如何自保?”
  包子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圆如卫生丸,伸手就去拉秦长歌,“那还等什么,走哇!”
  此时祈繁正在指挥属于四处搜寻,包子急忙道:“楚叔叔应该就在前面大街附近,我的弹又上装了臭糖,味道很特别的,应该能闻得到。”
  祈繁怔了怔,悻悻的道:“我熟悉那个味道。”当先带人奔出去了,秦长歌将包子向随向赶来的祈衡一推,道:“看好他。”一扭身也跟了出去。
  到了包子先前说明的地方,便见轮椅孤零零停在黑暗中,楚非欢却不见踪影。
  风从空旷的四面街巷中奔来,寂静而阗无人声。容嘯天黑色脸,飞快的在四处巷子中进进出出,半晌出来时,沉着脸摇摇头。
  秦长歌眼尖,看见月色下,地面上有一条暗色的线,闪着微光。
  蹲下身,以指尖微沾,凑到鼻端一嗅,秦长歌的眼色,微微冷了下来。
  血,新鲜的、
  顺着那条血线前行,一路细细的观察痕迹,直到在前方某处停下,秦长歌半目,半晌道:“……他本来坐在椅上,大约什么东西掉落……他滚下去去捡……滚了一截。”他指指地面上一条连续的血线和摩擦痕迹,“然后在这里,停了停,所以这里痕迹重,血迹因为停了一下,多流了一点……然后继续前滚……大约有个动作……唔……应该是溶儿说的使用弹弓……然后……他的路线突然变了,他没有回头找轮椅,却滚到这处墙角——”
  她的语声突然顿住,眉头纠结起来,半晌不语,祈繁佩服的看着她,看着她神情却有些心惊,“然后怎么了?”
  “然后,大约发生一场搏斗……”秦长歌慢慢道,蹲下身,细细抚摸那种街角墙体,又仔细的看地面。
  祈繁也蹲下来,看了看,点头道:“是,有摩擦痕迹,非欢在这里躲过,应该还有动作——他遇敌了!”
  “那还等什么!”容啸天跺脚,“赶紧追啊!”
  “追,怎么追?”秦长歌抬头,苦笑,“痕迹到了这里中断,好像一个大活人平地消失,你说,怎么追?”
  容啸天呆在当地,秦长歌却抬头部祈繁,“看样子非欢把溶儿给的臭弹弓打出去了……过了这么会功夫,又在空旷的大街上,那味道还闻得见么?”
  “天衢大街何等宽阔,哪里还闻得见……”祈繁摇头,捡起弹弓,突然咦了一声,嗅了嗅弹弓,突目光一亮道:“溶儿阴错阳差的,拿错了东西,我刚才闻见弹弓上的气味,根本不是他说的臭糖,是我前段时间研制的辟犀香,这东西平时是臭的,遇上蓟树叶子,就会生出奇异浓香,这一路都有这个树……真是歪打正着。”
  他突然想起什么,诧异的问L:“刚才您只说楚兄是去救一辆马车中的人,那人是谁?”
  秦长歌淡淡道:“萧玦。”
  “嗯?”忍不住开口的是容啸天,他最近因为楚非欢的事,暴性已经收敛了许多,忍不忍没冲出口而出不逊之言,但神色间鲜明不满。
  秦长歌瞄他一眼,是,她是没将自己渐渐打消对萧玦的怀疑的事告诉这两人,实在是因为事涉隐私以及自己真正的身份,当下也只是淡淡道:“萧玦当不是杀妻元凶,如果你们信我,就不必再追查他了,还有,我知道你们好像谋算明年二月春祭之时刺杀他,现在我看也无此必要。”
  容啸天还想说什么,祈繁一伸手拦下,仔细年了看秦长歌神情,半晌点头道:“明姑娘,我信你,我信你不会让先皇后失望。”
  “自然不会,”秦长歌一笑,我自己怎会对自己失望?
  负手立于黑暗街道之中,秦长歌这一霎心中转过许多念头,非欢和萧玦同时遇险,自己该去救谁?
  前世之夫,前世之友,皆深情如许,皆为她之死饱受折磨,一个寂寂深宫雪埋酒,数年来从无展眉之欢:一个漠漠尘世饱经苦难,因她失去武功和健康的肢体,这些遗落在岁月里的无声怀念与牺牲,被隔世重来的她一一捡起,诸般情状,切切在目,她不是铁石心肠木头人儿,面上七情不动,内心里又怎会不暗潮翻涌?
  萧玦遇险,孤身出宫,想必和自己要和尚揭露睿懿之死真相有关,非欢遇险,却是因为救一个可以算是情敌的人,以残缺之躯对虎狼之敌,只因为不愿她因萧玦有所伤损而内疚,只因为那是萧溶的亲生父亲。
  尔有情,他有义,如何抉择?
  秦长歌第二次开始恨自己当年没选学玄门道法,不然分身有术,多好?
  怅然半晌,终究下定决心……如果情分上一时难以选择,那么就从道义上来决定吧。
  “祈兄,请按你的方法,速去寻那辆马车。”秦长歌仰首看天,不看任何人,淡淡道:“见机行事,保证他安全即可。”
  怔了怔,祈繁颔首,留下几个武功最高的凰盟属于给秦长歌,和容啸天带着其他人去了。
  再次蹲身,细细摸索痕迹,秦长歌绝不相信一个人会突然从平地消失,不放弃的跃上墙,四面张望,秦长歌突然眼睛一亮。
  三丈远近之处,有一处足印,形状纤小,一足前一足后,后跟有微微后撤压迫地面的痕迹。
  秦长歌目光凝注,一毫痕迹也不敢放过,不久,又在不远处发现这对足迹,这次足迹比先前重了许多。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一株树上,那里有一道轻微擦痕。
  目中慢慢漾起灼人的光芒,秦长歌喃喃道:“女子……躲在远处的树上……长武器……轻功不弱……用武器在树上飞卷前行?”
  她跃下墙,手一挥,“顺这对足迹,追!”
  今夜注定是热闹而跌宕的一夜。
  不仅是城北美人窟,天衢酒楼,甚至就连正仪大街许多人家的美梦,也被踩在屋瓦上不分轻重的脚步声腔踩碎。
  踩碎无数家人屋瓦的是水家小公子,女扮男装爱她者水灵徊。
  嗖嗖冷风,身后有阴魂般的追踪者,水灵徊头也不回背着楚非欢,呼哧呼哧的奔逃。
  一边跑一边在肚子里大骂,“姑奶奶我这辈子居然有狼狈逃窜的一天!素玄,总有一天你得赔我!”
  回头看了一眼半昏迷的楚非欢,那男子长发披落,微卷浓密的睫毛下,肤色现出不正常的苍白。
  微微叹息一声,一向浑浑噩噩谁都不理的水灵徊也不得不佩服,:“真是个硬朗人哪……”
  她这几天原本心情不好,哥哥来了,把她约束了好几天,等到好容易有空跑去炽焰帮,却说帮主出远门了,她一肚子气,跑到天衢大街醉红楼偷了好酒,在树上大喝特喝,远远的却看见楚非欢被人追杀。
  这小子虽然她不待见,甚至有点迁怒,因为素玄给他的关注比给她的还多,但看在他是素玄看重的朋友份上,自己袖手旁观好像说不过去。
  先前的那个灰衣人被杀的时候,她翻下树蓄势待发,不想楚非欢自己解决了,后面那个灰衣人她其实比楚非欢先发现,但这丫头虽然莽撞,却不是笨蛋,一眼看出这男人武功在自己这上,楚非欢又有伤疾,想要救出他,还不能硬来。
  于是她一直看着,一路以锁链攀树远远跟随,直到确定灰衣人愤怒激动之下没有发现她,才故意大闹象姑小馆,又趁着大家都追着她的时候跳上屋檐,人声哄闹起来,看见她自然也就看见那灰衣人,那人果然不愿在众目睽睽下暴露自己,一怔之下,已被她用锁链一把将人抢过来。
  抢过来还要栽赃,大骂道:“哥子,我知道你恨我和他私奔,可你也不能把人掳了往火坑里送啊,你叫妹妹下半辈子怎么活?”
  一语出而众人惊,市进粗人,其实较上流人士更多几分热血,仗义每多屠狗辈,立即便有人冲出来为她打抱不平,她趁机哭诉一番,为灰衣人成功塑造了专横霸道欺负妹妹妹夫的恶兄长形象,趁着众人揪着灰衣人不放,那人恼怒万分却又一时撒脱不开,闹得热锅沸腾不堪的时辰,溜之大吉了。
  至于她溜掉后,那些无辜被利用的百姓是否会被那个狠辣的灰衣人给杀了,她可不管。
  害怕灰衣人会继续追来,水灵徊一路不敢停步,她在郢都混了一段日子,对道路甚是熟悉,想了想,直奔位于正仪大街上的郢都府而来。
  我往官府跑……看你还追?
  她大小姐哧溜哧溜的奔到郢都府后门,锁链一展,轻轻巧巧上了树,趁着有限的几个护卫换班之际,又哧溜哧溜下了树,四处一望,撇了撇嘴。
  这府尹好穷酸,院子这么小?
  抬头望了望,终于选定了一座看起来唯一像样的小绣楼,一翻身,带着楚非欢爬了上去。
  绣楼二楼分明暗两间,水灵徊将楚非欢放在外间软榻上,自己也觉得累,倚着榻靠呼哧呼哧喘气。
  喘了半天觉得不对劲……怎么我喘气声这么粗这么重来着?
  水灵徊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
  “呼哧呼哧……”
  缓缓转头,水灵徊瞪着半掩帘门的暗间。
  有人?
  在干嘛?
  半夜三更的做什么重体力活?
  好奇宝宝水灵徊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以看热闹的机会的,一翻身站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秦长歌今晚追人那叫一个辛苦。
  从天衢到城北,眼看着一路居然是往美人窟的方向,秦长歌脸色越来越不轻松,刚到城北美人窟,就听见有人大叫杀人了,拎着一颗紧张的心飞驰过去,死的是一个状汉,秦长歌一眼瞄过,发现他死于一种狠毒奇异的内家功力,下手的人及其毒辣,皱皱眉,拉过几个人问询了,终于确定非欢好像被人给救了。
  然后又根据旁观者指引的方向,往城内奔来,本来不知道水灵徊往哪条路去,却在半路上遇上一个灰衣人,直往正仪大街方向来,秦长歌觉得他的轻功眼熟并怪异,想起那个被奇异功力杀死的壮汉和众人的描述,立即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
  一直追到郢都府尹门外,秦长歌见他打算进去,想了想立即命跟随的几个高手拦下他,几人一番交手,那人虽然不敌围攻,居然也没落下风,还被他抽了个空子,从合围里冲了出去。
  秦长歌也不再追,只是皱着眉,看向郢都府后院、
  听众人描述,那个自称和人私奔的大妹子好像和点象水小公子啊……以她的性子,会选在什么地方落足呢?
  目光梭巡半响,落于那座沉默的小小绣楼,秦长歌示意几位高手留下,自己一翻身,飘进院墙,飘上了郢都府尹家的小姐绣楼。
  绣帘掀开,一阵非兰非麝,却令人十分陶醉的香气立时弥漫。
  水灵徊深深的吸一口气,有点哀怨的想起自己在臭男人堆里打滚得好像太久了,久得都不知道女子闰房该是什么模样了。
  什么模样?
  安静、雅致、精巧、旖旎、香艳……
  呃……香艳——
  水灵徊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男子,正狠狠的拍着自己的脸,抓起茶盏冷水浇头,狼狈无比的挣扎着翻身下榻,而榻上,肌肤胜雪身无寸缕的小小姑娘,瞪大眼睛,目光里惊惶欲绝,却一动也不动。
  她肌肤如明月般润泽,而眉目清丽胜过午夜优昙,虽然惊怖失色年纪幼小,也不掩丽姿。
  水灵徊皱皱眉,她看出这女子被点了穴了。
  这男子以下作手段意图逼奸1
  登徒子!采花贼!色狼!
  怒从心底起,水灵徊虽说平日不当自己是个女子,可毕竟还是个女子,但凡遇上这类事,是可忍疏不可忍。
  “喂,你!”水灵徊重重跺脚,大步走了过去。
  “你这个色狼!”她伸手过去,恶狠狠一推。
  却有人施施然在窗外道:“水小公子,坏人好事是要伤阴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