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微微一撇——拿她当炮灰?真是花样作死。
那家伙最后手指放平是什么意思?据说蒙国大王身体不行,却未立王世子,膝下两大成年王子各有势力和拥趸,暗斗得很是厉害,莫非是那位平王?
随即又想到蒙虎和郑小姐的事,景横波悠悠叹口气,自己莫非是个灾星?到哪都带来灾难,蒙虎好好的和郑小姐的婚事,因为自己的出现,便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数,想到那郑小姐想要掐死自己时的悲愤,景横波心里也堵得难受,恨不得自己也掐上自己一把——不逛街多好?不去丽人堂多好?那郑小姐着实是个善良女子,后来的要杀人也不过是太过悲愤,若能嫁给蒙虎,该是多好的良配……
或许,自己的到来,引动了世事的变化,现在看来,这变化是不祥的,飓风一般扫荡而过遍地疮痍,所有在身边的人,似乎人人遭殃,她和谁越接近,谁越倒霉,比如,宫胤……
心中如针刺般猛烈一痛,她猛地扭头,似乎这样一甩,便能将这一刻的疼痛给甩出去。
这一甩头,就看见一方黑金的匾额,上书“汇珍”二字,看上去像个普通的古董店。
黑暗小屋里,宫胤慢慢睁开眼睛。
龙翟带领子弟到来后,他心中的大石稍稍放下,有龙家人在,景横波的安危无虞,所以他放心地任龙翟施为,沉睡了一场。
这一睡悠长酣畅,记忆中从她抵达帝歌之后,似乎他就不曾有过这么酣畅淋漓的睡眠,这几年的睡眠,显得紧凑而混乱,很多时候人在沉睡,心在思考,似乎还有一只眼睛睁开着,等着招呼这四面八方的恶意和危机。就算在不能行动完全调养的那一年,躯体困住在沉睡,心里依旧是满满的焦灼,似牵了一根丝,轻轻扯一扯,都是天地凌乱,火焰颠倒,她在其中奔走呼号。
而今天这一睡,只在醒来的末端,似感觉到身周气压沉沉,有微凉的手指,曾抚过他的发。
宫胤立即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发,一切正常,没有露馅。
那微凉的手指,不像是她的,她体肤微热,他清晰地记得她的温度。
空气中烟气淡淡,是龙家专用的安神调息香,只是在这逼仄阴暗的小屋子里燃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净气味。
龙翟立在窗前,凝视着前方,宫胤注视他一会,发现这位龙家硕果仅存的长辈,最近苍老了许多,心中生出微微的歉意。
相比于他,也许这位老人,才是真正将龙家未来完全系在心上的人。而他,心上一大半,都沉甸甸地只系了景横波。
“她呢。”歉意归歉意,第一句话还是问她。
“有个万象易卖大会,她去参加了,说要给你寻些好药来,应该很快就会回来。”龙翟端过一碗药来,“放心,我让子弟们都陪她去了。安全不会有问题。”
宫胤凝视着药汤,并没有立即喝,龙翟的手指一紧,抬起头,迎上宫胤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笑,“怎么,怀疑我下毒?”
宫胤唇角一勾,微微摇头,接过药汤,一饮而尽。
龙翟垂着眼,目光深深。
宫胤喝完药,沉默一会,才道:“我记得翟叔对横波不大友好。”
“我敢不好么?”龙翟惨笑道,“我要对她不利,你能毁了整个龙家,你放心,她真的不会有任何事。”
“龙家,”宫胤平静地道,“以后就是她的了,所以翟叔也不要再有心结。横波会照顾好龙家,百年流浪,可以结束了。”
龙翟霍然变色,“你什么意思?”
宫胤不答,慢慢合眼。
龙翟怔了半晌,冷笑,“你把信物给了她?可龙家是一件死物就能指挥得动么?你以为就凭她,能让龙家归心么?”
宫胤只回答了他言简意赅的一个字,“能。”
龙翟跺了跺脚,快步出门,走到门口,听见宫胤忽然道:“现在的龙家家主,其实已经是景横波。家族中人都曾发过重誓,不得对家主意志有任何违拗,也不能对家主进行任何逼迫,翟叔记好了。”
龙翟的背影,黄昏微光里腰背似有些微微佝偻,半晌他一字字道:“你放心。”
宫胤看他大步出了门,疲倦地闭上眼睛,龙翟使用了安神药物,想要让他先经历一场彻底的休息,他此刻有掩饰不住的倦意。
龙翟快步进了另一间房。
房内,南瑾笔直地坐着,已经换上了先前景横波换下的衣裳。她穿着那么俗艳的衣裳,整个人还是僵硬冷直的,她手边搁着一个盒子,龙翟一看她的神情,就叹了口气。
“家主将信物交给了景横波,他将自己置于了绝地。”龙翟苦涩地道,“不知道的时候,我还能说一些话,知道之后,从现在开始,我们无论谁,都无法再对景横波有任何要求。明珠,今晚一定要成功。”
南瑾微微颤了颤。
龙翟走上前,打开盒子,里头竟然是一张和景横波惟妙惟肖的面具,一看那手笔,就是出自精擅易容的易国高手之手。
龙翟亲自替南瑾将面具戴上,细心地抹平所有连接处。他掌下,那孤冷僵硬的女子,微微一让。
龙翟停了手,望定她,南瑾微微扭着头,慢慢咬紧了唇。
龙翟忽然道:“你是不是又打算像上次一样,用命将真气给他?”
南瑾不答,一动不动。
“糊涂!”
一声厉喝,惊得屋内的春水抬头,南瑾依旧不动。
“现在不比之前了,因为他在恶化!”龙翟厉声道,“之前你赔上一条命将真气倒灌给他,他确实有可能恢复;但现在,他强硬冲关之后又受重创,真气流失十之八九,丹田已空,如何还能受住你以霸道药物培养的数十年真气倒灌!你再这么做,等于以数十年掌力直击他要害,你是要看他立刻死在你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