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遗憾地道:“可惜只进入了一只,如果再进一只,也许能彻底根除也说不准……”
景横波“啊!”了一声,心头的懊恼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她做毛要多事,把那虫子扑走了一只!转身就四处乱找,还有一只呢?还有一只在哪里?
“不过也有可能用药过度,瞬间还是将他给焚了。”她正跪在地上乱摸,身后裘锦风忽然又凉凉补了一句,“他这种病例谁也没见过,谁也不能保证到底多少幽明虫的分量才适合他。”
景横波霍地站起身,怒目瞪裘锦风,这个贱人,如果不是要仰赖他医术,一定把他嘴缝起来。
裘锦风耸耸肩,冷笑一声,有些话他真要说出来,只怕宫胤第一个要缝起他的嘴。
以大热攻大寒,哪有这么简单,但凡极端手段,必有后患,此时看不见,不代表以后没有。
“那他现在体内,基本正常了吗?是个什么情况?”景横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想象着宫胤冰封凝冻的血脉,现在如野火烧过春草再发,血液流畅地汩汩流淌……
裘锦风再看宫胤一眼,含糊地“唔”一声,说声“好累……”摇摇晃晃走了。
景横波真恨不得把他那双招子挖下来,装在自己眼睛上。
宫胤似乎不愿意她再纠缠她的身体问题,拖着她便往那已经炸断的高楼奔,景横波瞧他身形,果然已经流畅许多,但他的轻功,却好像在退步,拖着她飞掠的速度,不如从前。
她心中暗暗叹息,他身体遭受的戕害太多了,幽明虫驱散了寒毒,却不能修补已经造成的损失,他所失去的真力,终究不能很快补回来吧。
高楼下已经一片废墟,一群人在断木残垣间不断寻找,终于找到几截躯体,拼起来,就是一个大概的人形。
景横波忍着呕吐的欲望,蹲下身,在一块残肢上拈起了一片没被烧毁的绸缎,黑色绸缎边缘微微卷起,似乎正是斗篷人所穿斗篷的布料。
景横波心中有微微的茫然,斗篷人死了?
就这么死了?
似乎没什么可以疑问的,斗篷人面对的是宫胤耶律祁联手,在不止一双眼睛注视下,死于爆炸之中,千真万确,无可怀疑。
景横波捂着鼻子,用树枝不断拨动那些躯体碎块,耶律祁上前拉开她,道:“别看了,太恶心。”
“我不放心……”景横波喃喃道,“这人太会搞事了,我必须确认他真的死了……”
她忽然停下手,面前是一截背后的尸块,在下腹处,有一处淡淡的圆形伤疤。
景横波凝视着那伤疤,半晌,虚脱般地扔下树枝,长吁了一口气。
那道伤疤,是她给斗篷人留下的纪念,那次在易国与翡翠部交界处,她和宫胤在马车里被斗篷人追杀,马车落下山崖之前,她操控一根木棍,刺伤了斗篷人,留下伤痕的位置,非常要紧,她一直牢牢记着那个伤处,以此作为将来确认斗篷人的证据。
如今,她看见了这个伤疤。
心里始终有种奇怪的感觉,似放心,似茫然,这个阴魂不散的心腹大患,一直也算她心头阴影,莫名其妙的仇恨,再突如其来的死亡,一切都来得太快,以至于她觉得不真实。
好半晌她才舒了口气,笑道:“可算宰了这魔头了。”
众人都默然,脸上表情复杂。
景横波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一刻,远远守在王城之外等着接应的孟破天,正在仰头发呆,然后看见了从高空掠过的几个古怪的人影。
刺鼻的烟气扑来,景横波咳嗽几声,回头看看裴枢等人,发现少了昀贵妃。
外头很乱,士兵们狂奔来去,但却奇怪地没有往这里来,有的奔向宫门,有的奔向大王寝殿,景横波若有所悟,指指那里,“死了?”
裴枢点点头,景横波叹口气,王室终结者又要多一项纪录了。
她趁乱回了一趟大王寝殿,看了看那宝座下的机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面震动的原因,那导致浮水大王王后和昀贵妃死亡的绿矾油池子裂了,那些足可将人腐蚀成白骨的绿矾油泄了一干二净,干了的池子露出了底下的设计,居然是可以活动的双层设计,一边是绿矾油,一边存放着很多箱子,景横波打开一个精致的箱子,发现里面都是白玉小瓶,显然东西十分珍贵,而且小瓶底部都有专门的秘密敕造字样,景横波嗅见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打开一瓶,里面都是丸子,色泽发黑,她嗅了嗅,脸色神色顿时古怪起来。
再看箱子底部,有一些单据记录,发往落云、易国、姬国、乃至帝歌都有,尤其以落云记录最多。她掂着小瓶,心中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觉得浮水和落云关系好得异乎寻常,而且落云部似乎有点受浮水钳制的倾向,两个相邻部族,国力疆域都差不多,也没有打败仗要称臣纳贡的说法,何至于一个对另一个低头,原来浮水是靠了这个。
这是万寿丸和黄金丝的升级版,也就是当初真正致明晏安失败的罪魁祸首,在现代,这东西,叫毒品。
现在景横波手里这个,比普甘的万寿丸和黄金丝更加精炼纯粹,想必也更有价值,看巫咸小心翼翼藏在寝宫宝座下的态度,这东西一定只用来特供各国王族。
用这东西来戕害各国王族,实在比派出百万大军还狠毒,软刀子慢割,一刀刀淋漓带血。难怪落云王室对于浮水王室的很多要求都无法拒绝。
景横波想到巫咸将这些东西藏在这里,暗夜里数着瓶子,计算着用其中多少攻陷一个国家,就觉得不寒而栗。
尤其那些单据里,还有帝歌的购买记录,好在因为路途遥远,数目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