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斗篷人转过头,看向宫外方向,半遮的斗篷看不清他的颜容,只有一双眸子熠熠之光似狡黠。
他轻轻一笑,“请大王允许我在宫中,小小地放放火,杀杀人。”
说到放火的时候,他眸子里也似燃起了小小的火焰。
某个人此刻在宫外杀人放火,希望引起宫内某个人的注意和呼应。
所以,当他也燃起一堆火焰的时候,会不会引得宫外和宫内的两个人,都飞蛾一样扑过来呢?
王宫很大,亭台楼阁里到底住了多少人,只怕就是掌管宫禁的大太监周侗都不知道。
所以就算多了几个人,只要藏得隐秘,也很难很快发现。
王宫西北角的覆云殿,居住着几位不受宠的公主,多半是母亲出身低微或者已经死亡的,在者王宫的一角中默默生存,日子过得很凄凉。浮水大王子女众多,这些被忽视的公主,很多他都许多年没见过了,更不要提看望她们。
地位低微,不受重视,宫中是个最势利的地方,免不了爬高踩低,公主们自然也很识相,平常关起门来过日子,无人巴结讨好,最是清净不过,久而久之,也算王宫中一处被人遗忘的角落。
夜已经深了,甬道上还有宫灯在漂移,从宫灯移动的轨迹来看,那提灯的人,是从王后的凤仪殿出来,往大王的龙蟠殿而去。
宫中护卫看见这盏灯,都熟视无睹地转开脸。并不查问这敢于半夜在宫中游逛的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拥有这项特权的,只有王后身边的女官夜氏,同时这位也是内宫大总管、掌管天罗军,权势滔天的大太监周侗的“对食”。
所谓对食,也就是宫女和太监为了排遣寂寞,结成的挂名夫妻。周侗和夜氏这一对不同,周侗看上了这位王后身边第一得力的大宫女,王后为了笼络周侗,便将心腹赐给了他。这是王室的恩典,所以身份自然不同。
每晚夜氏伺候完王后安寝之后,会到周侗的住处歇下,这是宫中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也只有她,能在半夜在宫内自由游走。
从王后寝宫到周侗所住的地方,要经过覆云殿,很少有人注意到,那盏宫灯,在经过覆云殿的时候,忽然消失了。
一刻钟后,覆云殿内荧荧灯光下,裘锦风的手,从夜氏的腕脉上移开,笑道:“血漏之症已止,余下之事,不过慢慢将养身体,待在下再为夫人开个方子来。”
夜氏起身盈盈道谢,裘锦风笑得谦虚客气。连道不敢。
裘锦风住在这殿中已经好几天了,很多事可以说是机缘巧合,也可以说是有心安排。那天他和宫胤耶律祁三个人大换装,被天罗军“俘虏”,在路上走了几天,宫胤稍稍恢复,耶律祁在装模作样靠裘锦风的方子治好了几个天罗军士的伤之后,也得到了优待,渐渐伤口痊愈,等到进王城的时候,宫胤耶律祁已经好转不少,此时按说可以离开,那两人却不肯,直接跟着进了宫。天罗军要将俘虏交给周侗,周侗伺候皇帝没有时间,却被夜氏先看见了三人。
那天夜氏神色仓皇,引起了宫胤的注意,经他提醒后,裘锦风仔细看了夜氏,发现她竟然怀孕了。
一个和太监成亲的宫女,是不可能怀孕的,别说这事被大王王后知道会是死罪,夜氏更畏惧的是周侗,太监生理残缺,心理多半也是变态的,如果给他知道自己私通侍卫并怀孕,夜氏知道自己的下场一定比死惨百倍。
她一怀恐慌,不敢找御医,知道周侗这里会有各种古怪的药,过来找药胡乱吞服,结果血流不止,也就是在这样的绝境中,她遇见了被押解过来的裘锦风宫胤耶律祁三人。
裘锦风一口就道出了她的问题,并为她提供了解决办法,夜氏生死存亡关头,死马也肯当活马医,当即按照裘锦风要求,假传周侗命令,将三人留在了宫中,事后却根本没有告诉周侗,而是悄悄将三人转移到偏僻的覆云殿。覆云殿几位主子胆小怕事,平常巴结她还来不及,哪里敢多嘴多舌,而且覆云殿也十分清净,正是藏人的最好去处。
夜氏在宫中日久,是王后亲信,又是大王亲信的对食,在宫中地位,说比那几位公主高些也不奇怪,在她的遮掩下,几个人安安稳稳在覆云殿呆了下来。
如今夜氏的身体渐渐好转,心情也好了许多。起身告辞的时候笑道:“近日宫中多事,诸位如果身体已经养好,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那是自然。”裘锦风道,“我朋友的伤势也好了许多,多谢夫人援助,再呆下去于己于人只怕都有麻烦,这就准备出宫。”
“那样最好。”夜氏嫣然一笑,出了覆云殿,步履姗姗。
只是一转过身,她的脸色就阴沉下来,加快了步子,出了覆云殿,没多久,有两条黑影悄悄跟了上来。
“今夜,就今夜。”夜氏脚下不停,缓缓道,“今夜后假如这三人还没有离开,你们就杀了他们。”
“是。”
两条黑影匆匆离开,夜氏凝望着夜空,唇角一抹讥诮的笑意。
甘冒奇险留下这三人,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如今自己的命已经保住,再留下这三人就是不要命了。
近几日王城不安宁,难保和这几个人没有关系,自己如何能再留下他们?
她加快了步伐,往周侗住处而去,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覆云殿的殿门并没有关紧,有人影一闪而过。
裘锦风看她离开,眉头也皱了起来,起身准备找宫胤耶律祁商量,赶紧离开王宫。呆在这里步步危机,天知道这两人怎么想的。
他走出门,回廊里立着苗条的身影,裘锦风认出这是这殿中某位公主,却不知道她的名号,他由夜氏安排,住在这殿中北厢房,说好了不和这几位公主有任何联系,当下只是微微欠身便要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