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同时在注意一件事,那件事就绝不会仅仅是个扶人的动作。
那几个人没和孟破天多寒暄,随意说了几句就走了,看上去和任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没什么不同。
景横波等人走了后,压低了斗笠,走进了小店之中。
朦胧昏暗的灯光下,孟破天一身酒气,景横波在她面前坐下好半天,她才眯着眼睛将她认出来。
“哦……你啊……呃……女……”
景横波眼光已经将她上下扫过,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想要嗅嗅她身上气味,扑鼻的全是酒气。
“女……女……女……”孟破天还在结巴,景横波恶狠狠地盯着她,孟破天似乎清醒了些,舌头一卷,“驴子啊!”
景横波脸颊一抽,送酒过来的小二奇怪地看她一眼,心想这姑娘八成是个驴脸,没兴趣地将目光转了过去。
天色晚了,酒馆里已经没了客人,掌柜的上楼去休息,小二远远地在后堂收拾。
“驴子啊……”孟破天来了劲,一把抓住景横波的手,“上次……上次我冤枉了你……呃,我道歉……我道歉……”
景横波倒有些意外,哟,只听过喝醉酒不讲理的,这位喝完酒倒讲理了。
“但是!”孟破天的手狠狠一抓,声音铿锵,“割袍断义就是割袍断义!我还是不能……不能原谅你!你……你……你太无情了!你……你……我不想看见你,你走,你走!”
景横波阴测测地道:“行啊,不过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再叫我滚?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是个蕾丝边。”
“景横波……”孟破天不放手,忽然呜呜呜哭起来,“你真好命……要什么有什么……谁都爱你……谁都喜欢你……”
她抓着景横波的手去擦自己的眼泪鼻涕,尼玛太恶心了!
景横波一巴掌就把她甩到桌边去了。
“哭你麻痹,起来喝!”
“砰。”一声,沉重的酒坛子墩到孟破天面前,震得孟破天又清醒三分,迷糊地张开嘴,“啊?”
不合常理,正常人看见酒鬼都是劝停的。
“喝!”景横波气吞山河,抓过一只大碗,咕嘟嘟倒酒,推给孟破天。
“我……呃……”孟破天抓起碗的姿势不那么潇洒,她胃里正在翻江倒海,只是给景横波灼灼的眼神盯着,勉强喝了几口,脸色开始发青。
“喝!”这碗还没喝完,景横波咕嘟嘟又倒了一大碗,比刚才那碗还多。
孟破天勉勉强强第一碗刚喝完,景横波第三碗又给倒上了。
孟破天有点怕了——这是要灌死人的节奏呀。
“我……我喝不下了……”她咬牙说出这句话,快哭出来般憋闷。
景横波恍如未闻,继续倒酒,“你看,你真好命,想喝酒就喝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还有女王亲自给你倒酒,有多少人有你这福气?来,喝!”
咕嘟咕嘟倒酒声听得孟破天头皮发麻,这话听着怎么都不是滋味,一大碗酒再次推过来时,她忍不住,爆发了。
“砰。”猛地一拍桌子,“老娘不爱喝了!老娘不想喝了!老娘根本不喜欢喝酒!喝你麻痹,起来滚!”
景横波手一顿,看定她,笑了。
孟破天觉得她笑得有点瘆人,又清醒了些。
酒碗被推了出去,酒液泼洒在地上。
“你还知道你不爱喝,不想喝,不喜欢喝啊?”景横波压低声音,一脸嘲讽地盯着孟破天,“那你知不知道那些爱,那些喜欢,我也不爱,不想,不要?”
孟破天怔怔地盯着她。
“你看你喜欢的人追逐我,就觉得我幸福,问题是那是我想要的吗?就好比这酒,喜欢喝的人觉得喝了胜神仙,不喜欢喝的人喝多了只想吐,人生质量,不是以拥有来计算的,是以幸福度来计算的!”
“你……很幸福呀……”孟破天打着酒呃,“你是女王……”
“女王又怎样?”
“知道我一开始是个怎样的女王吗?”
“傀儡,木偶,洋娃娃,不能有任何个人意志,傻乎乎地想争取自由,却被所有人反对所有人陷害,你看过站满整个玉照宫广场的抗议人群吗?你听过数万人狂呼女王不死帝歌不宁吗?你见过有人死谏只求你死,死不瞑目的尸首就倒在你脚下吗?你经过好友背叛,爱人背叛,一无所有,孤身放逐吗?你有过一刀插进心爱的人胸膛,那一霎却像自己在死去的感觉吗!”
“如果这样的女王叫幸福,特么的你愿意当吗?”
孟破天嘴角的酒液涌了出来,傻乎乎地盯着景横波,女王以前的事情她隐约听过,但没听过这么细致的版本,人对于他人的苦痛总是漠然的,更多只感觉到自己的痛,此刻她忽然觉得寒冷,好像也看见了那年帝歌塞入胸膛的冰冷的雪。
“有那么多人跟随你……”她弱弱地道,也不知道是辩解,还是忽然想安慰她。
“对,有那么多人跟随我,但不要和我提爱情,他人对我的喜爱,有的是友谊,有的是喜欢,但我最想要的那样东西,它从帝歌雪夜那一夜就被挖去,到现在还没填满。哦不,填满了猜疑、无奈、寂寞和不解,你特么的唧唧歪歪哭哭泣泣羡慕我好命,怨念你自己没人爱,我勒个去,你不就是想要一个人他不要你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也是想要一个人他死命逃?他装背叛逃,他装死逃,他神出鬼没逃,他COS千面逃,他不仅逃,还不给我碰,不给我笑,不给我睡,想睡我得自己上,上完他给我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