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当年,九重天门,洞房花烛夜,慕容微微俯身,她在他眼底看见自己,一身鲜红,她忽然想起师门的鲜血。
从此她再不与慕容对视。
从此她再不穿红。
她眼底闪过淡淡憎恶,对她,对他,也对他。
无谓的心软,是弱者行为,不该是她的。
她缓缓伸出手去。
城墙墙洞因为激战,出现了很多裂口,但无论是全力对敌的耶律祁,还是心神不宁的许平然,竟然都没有发现,其中某道裂缝中,透出两双眼睛。
两双眼睛,将洞里发生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楚。
“蒙虎,你说,怎么办?”
“不怎么办,这位可是主上的情敌。”
“哦。那你为什么不走,一直看着。”
“看高手对决,不行吗?”
“不得不承认,这老妖婆,真行啊,我觉得就算主上对上她,只怕也……”
“不是只怕,是肯定。主上在这两年间不断衰弱,哪比得上人家日日雪山静心无扰,修炼不休?唉,我只望主上早点解决那些问题,早日恢复……”
“我忽然想起主上走的时候,好像曾关照你,假货二号怎么处理。”
“……是有。主上说,假货二号不能常出现,出现多了,就会被识破,功亏一篑。所以,最多两次,用在关键时候。”
“还有一次是什么时候?”
“他说,如果许平然大开杀戒,或者可以用假货二号,将她引走。”
“你说现在,算不算老妖婆大开杀戒的时候?”
“这个……不算吧?再说这是情敌!”
“我也觉得不算。这可是情敌。”
“嗯,那就不算?”
“嗯……”
许平然的手指,冰冷地压上耶律祁的咽喉。
耶律祁闭上眼睛。
那手指如此冷,那是雪山的感觉,他厌恶这彻骨的冷,人生的最后一刻,他最想遇见的,是那女子如火一般的温暖乃至热烈。
横波。
愿你安好,享承平天下,扬帝歌新旗。从此后鲜血尘埃,废墟白骨,再与你无关。
指尖白气一闪。
“轰。”
一声巨响,墙洞壁又破,许平然霍然回首,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竟然隔壁还有空间,竟然一直有人偷窥自己没有发觉。
她一眼之下,便见白衣人影惊鸿一瞥。
宫胤?
许平然怔了怔,霍然收手,正要纵身追过去,忽然心中一动,转身看了耶律祁一眼。
他微微闭目,正在喘息,许平然目光从他全身掠过,微微惊讶这男子一身好根骨。
雪山各种试验,需要这种难得的好根骨……
她一把将他抓起,身形一闪,已经从洞中穿出,直追白衣人而去。
轰然一声,城楼上又破一个大洞,先是白影一闪,随即许平然追出,手中还抓着一个人。
许平然人在半空,已经发出一声怪异的呼哨,似乎在召唤什么。
身在最高处的景横波已经看见,一边打手势下令底下裴枢立即拦截,一边准备亲身下城追过去。
忽然她看见明城,做了一个动作。
那女人忽然转身,对着身后招手,景横波顺着她目光看去,看见那个假宫胤,在一群人簇拥下,匆匆向她的方向而来。
而此时明城身后的人也开始了动作,他们将地面铺上一层什么东西,然后洒上一层草灰树叶,做得和普通地面差不多,这期间明城一直远远站在一边阶梯上。
而另一边,假宫胤向明城方向迅速赶去,看动作,似乎很是急迫。明城带着一批人迎接他,一排人正好将身后人的动作挡住。
景横波心中不由一动,忍不住多看一眼,这一眼之后再回头找许平然和耶律祁,竟然已经找不见,底下千军万马,人头裹挟,一时哪里看得清。
此时七杀天弃等高手都已经上城,正要将她接下来,她远远一指许平然离去的方向,大声道:“你们都去那边,把耶律救回来要紧。”
“你们去我陪着波波……”伊柒大嗓子还没嚷完,景横波人影一闪早已不见,七杀戟指大骂,“就不该让你学武功,能闪,任性!”
景横波落在一处屋脊上。
那里离假宫胤和明城都不远,可以看见他们的动作,能隐隐听见声音,对方却不容易看见她。
她看见假宫胤满脸怒气,向明城奔去。
看见明城身后人已经将路铺好,明城缩入人群中,悄悄换上了一双铁靴子。
然后她等在人前,迎着假宫胤,那假宫胤奔到她面前,似乎在厉声责问着什么,声音却不高,听不清楚。
明城的神色,先是诧异,再是委屈,委屈得泫然欲泣,低低说了些什么,假宫胤半信半疑地望着她,神色渐渐缓了。好半晌之后,还伸手抚了抚她的肩头,护卫们立即退了开去。
景横波冷笑一声,这对奸夫**,这光天化日强敌攻城的时刻,也要搞卿卿我我把戏,正要厌恶转头,耳边忽然飘来断续几个字。
“……宫胤……地宫……报信……小心……”
景横波嗖地一声又蹿出了几丈,趴在了屋檐上。
她此刻最关心的,自然是宫胤下落,在她想来,宫胤从来都在她身周出没,所以此刻逢此大事,他自然也在这帝歌城内,只是一心要让出帝歌,不愿出现而已。
如今她灵光一闪——帝歌之内何处最好藏匿?岂不就是开国女皇地宫?
眼看底下那对夫妻,假宫胤似乎已经听信了明城的话,急急点了点头,抬腿就要走,明城带领手下恭敬地让开,她所让开的那条路,正是先前已经做过手脚的路。
景横波皱起眉头,明城莫不是要杀人了?她现在可不希望假宫胤死,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坐上国师之位乃至登上皇位的?还有蒙虎禹春哪里去了?她必须要搞清楚这里面的来龙去脉,由此才能推断宫胤到底是怎么回事。
巷道里邹征心事重重踏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