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停住话头,她也发现了不对。
厮杀的战团中,似乎出现了停滞。
她引来的那群默军,一路厮杀,已经压至十五帮众的中心,但不知何时,那里的厮杀声,好像停了。
停也只是一瞬间,像是错觉,随即她感觉到一股骚动,从内向外急速蔓延。
宫胤忽然一拉她的手,疾声道:“走!”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慢了一步。
“咔嚓。”一声裂响,轰然声里,他们所在的那棵树,忽然倒了下来。
四面所有的人——默军、十五帮众,忽然掉转了刀剑,向树奔来。
树倒下的那一刻,宫胤拉着景横波已经冲天而起。
居高临下四野一望,好家伙,全是人。
四面都是人声,马蹄声,奔跑声,刀剑相击声,玳瑁边境这一处旷野上,黑压压的都是人头,闪烁的火把被践踏至脚底,景横波甚至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默军,哪些是十五帮众,想要找铁星泽,自然也找不到。
远处人群中有人大叫:“杀了女王!杀了女王!”火光里那人翻身而起,抢马而上,直奔大树,那人脖子上似有一道飘带,看着眼熟,随即景横波想起,似乎正是刚才她抓住的那个默军王副将。
难道问题出在他身上?难道先前她那遥控一拉,并没有将他勒死,他在落入十五帮众群中之后,默军随即就对十五帮众开始了攻击,众人忙着自保,并没有来得及对他下杀手?
这人没死,在十五帮众群中喊出真相,导致了十五帮众和默军都发觉不对,终于不打冤枉架,一致对她?
现在看起来是这样,景横波深深懊悔自己在扔出那副将的时候就该弄死他,何必为了刺激默军,遥控收索。
她忽然感觉到推力,宫胤在将她向外推,要她瞬移离开。
她怎么肯,一返身死死抱住了他腰,“别想抛下我!”
人太多,密布整个旷野,她也许能闪走,但宫胤已经经过一场激斗,在这样的人海里一路杀出去,耗损太大,她不放心。
两人只好再次落入倒下的树梢,有人远远投来火把,“蓬”一下火焰燃着树身,这一处顿时成了靶心。
这种情况只能选定相对薄弱的地方硬闯,宫胤迅速拉着景横波转了一个方向,正对着先前他们来处,那里看起来,却是人最多的地方。
景横波以目光询问,宫胤道:“默军很注重战友,所以现在原先围攻我们的默军可能都已经冲这里来救人,七杀耶律祁他们的压力会降低,必然也会向这里靠拢,如此,我们在半途就应该可以获得接应。”
景横波点点头,正要拉着宫胤一起瞬闪,忽然宫胤按住了她的手,注视远方,缓缓道:“那边,现在也走不了了。”
景横波抬头,看了一会儿,才看见西南方向地平线上隐隐震动,似乎又有军队袭来。
她心中一跳,这时候来的还能是谁?自己的横戟军如果出现,不会在那个方向,那方向是要经过十五帮的地盘的!
黑暗中宫胤目光尖锐如针,隔着遥远距离也似乎看清了对方的大旗,缓缓道:“明。”
景横波心中咯噔一声,果然是明晏安!
明晏安竟然敢出城远师,来这里伙同十五帮将她围剿,那么在三县的横戟军呢?出什么事了?
景横波始终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她明明早早安排了柴俞,柴俞之前传出来的讯息也是基本妥当,有把握兵不血刃除掉明晏安,拿下上元城,现在出现这种情况,是哪里产生了变数?还是这也是柴俞的计策之一?
“明晏安来的方向,正好堵死了我们的突围方向。看人数当在数万之众,可谓倾巢而出。”宫胤一边应对着那些射来的刀剑暗器,一边缓声道:“一旦他在外围扎好口子,我等以疲身撞上,只怕难有好下场。”
“玳瑁的战争,提前开始了。”景横波喃喃道,“我是很希望一次性解决,可也不能这么狂猛啊。”
宫胤忽然一挥手,指间飞冰雪一片,四周气温骤降,那蓬大火,慢慢灭了。
随即他指尖连弹,四面呼啸声不绝,似有人同时向四面八方突围,那些逼近来的人们,都放声大叫。
“逃了!”
“在向外逃!”
“从我们这里,我听见风声了!”
“不对,是我们这里,有什么刚从我耳边掠过,快出手!”
“啊这边也有!”
黑暗,人多,固然困住景横波宫胤,同样令围困者辨不清周围。宫胤一拉景横波的手,两人已经从刚才确定的那个方向的反方向掠出。
那个方向,一直有打斗呼叫之声,似乎一直在战斗,在所有人已经澄清误会,携手对付景横波的时候,还在持续的打斗,便显得特别明显。也特别容易被发现。
那里的人也特别多,根本没可能闯出去,但景横波相信宫胤的选择,二话没说跟着他。
一路飞掠,一路杀敌,十五帮众还在如没头苍蝇般乱转,默军却着实了得,宫胤和景横波明明动作轻巧,从人头顶上飞掠,但只是那一点动静,就能令默军察觉,此时荒野之上,唯二的敌人就是景横波和宫胤,默军不需要辨明身份,直接不断以各种方式出手,花样奇巧层出不穷,景横波还没能适应黑暗中作战的技巧,好几次遇险,最后宫胤直接把她揣在怀中,一路敛行而过。
人太多,手段太多,一路冲过十丈距离,景横波就听见了宫胤有些不规则的心跳,这种情况对于他这样的高手几乎不可思议,说明他耗损极大。
景横波看看前方,千丈方圆的荒野,山还在很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十丈便令人感觉疲累,要如何冲出这荒原?
宫胤身子忽然一顿。
景横波也发现了异常,前方不远,一个厮杀的小战团,战团最中心,赫然是铁星泽。
他似乎也已经拼杀了很久,本就有伤,此刻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满身斑斑血迹,头上还有新伤,鲜血粘住了头发,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衬得一张脸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