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庭出去太招眼。”蒙虎低声对身后道,“我还是带你从玉照宫侧门走。”
身后那人默然嗯了一声。
假国师的衣服已经全部换过,并经过了搜身,确保没有留下任何关于静庭的痕迹,以及携带任何武器。
他还是那笔直姿态,连脖子都是僵直的,高领直到颌下,似乎这段时间假扮宫胤的生活,令有些习惯已经深入骨髓深处,离开也不会改变。
侧门的门锁有点锈,钥匙开锁时发出吱吱微响,蒙虎想起以前这门是不锁的,时时半掩着,方便女王随时进出,这么想的时候,就好像看见风流冶艳的女王,笑吟吟推开侧门,将手中点心往他鼻子下一凑,问他,“香不香?高冷帝会不会喜欢?”
蒙虎唇角绽开一丝笑意,他觉得“高冷帝”这个称呼再适合主上不过,女王就是会起绰号。
当然这个想法只能在心里想想。
蒙虎暗暗吁了口气,再次看见玉照宫的宫墙时,眼底掠过一丝厌恶之色。
现在占据宫廷的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滚蛋?
侧门打开,隔壁就是原先的景横波寝宫,并没有因为长期无人住就显出破败之像,依旧整齐干净得像日日有人居住。
浑身裹在宽大袍子里的假国师,打量着那座宫室,眼底闪着奇异的光。
蒙虎当然无心给他介绍玉照宫的布置,带着他一路匆匆前行。往玉照宫西侧门方向而去。
到玉照宫西侧门方向,要经过女王寝宫,远远看去,女王寝宫毫无灯火,似乎已经安息了。
蒙虎下意识加快了脚步。经过女王寝宫门口时,忽然里头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嘶叫,随即杂乱脚步声起,似乎有人正狂奔而出。
蒙虎微微怔愕,随即眼底浮现一丝冷笑,并没有立即走开,而是站定了。
他站定时,已经换成了面对假国师和女王寝宫大门的位置。
“砰。”一声女王寝宫大门被撞开,一人跌了出来,还没落地就发出一声惨叫,那假国师一惊,下意识要去扶,蒙虎对他一看,他立即停住脚步,还向后退了退。
那女子在地上挣扎着,好一阵没爬起,似乎跌得很重,蒙虎就远远站在一边看着她,眼底有种讥诮的神情,似乎对这一幕,等待已久。
大门后的院子里一阵纷扰,似乎还有人追了出来。
门槛上的女子,终于满面尘灰地抬起头,额头上血迹殷然,蒙虎看清了她的脸,先前那种冷笑的不出所料的神情,忽然变了。
“锦姑?”他愕然道,“怎么会是你?”
他看看那宫女,又看看里面,神情很有些不可思议——原以为冲出来的会是明城女王,一直以来他都怀疑明城女王和假国师有暗通消息,但是抓不住证据,主上回来后,这两人更加安静,但今夜要送假国师走,这是最后的机会,这两人如果真的有勾结,一定会在今夜挣扎一把,所以他特意带假国师走玉照西门,以便经过女王宫室门口,谁知道宫殿门是打开了,人也冲出来了,却不是女王,而是在这宫中已经十五年,他们都很熟悉的老宫女锦姑。
锦姑是他亲自指派来女王寝宫的,看似伺候,实则监视。他有十足把握锦姑不会被谁收买,因为这老宫女的一家老小,都在静庭的照顾之下。
现在冲出来的是锦姑,真是出乎他意料。
锦姑额上有伤,却捂着脖子,脖子上一道深深勒痕,蒙虎终于注意到,眼眸一眯,精光一闪。
宫门之后传来喧闹之声,一个白衣女子赤足冲了出来,一大群人跟着,叫喊:“陛下!陛下!”
蒙虎此时才看见那追出来的,才是明城,春寒料峭的天气,她只穿一件薄薄的白寝衣,敞着领口散着头发赤着脚,以平常娇弱姿态不能有的速度和力气,狂奔而来。
只是她身后,都是宫胤特派的最孔武有力的嬷嬷,很快在宫道半途追上并捉住了她,将她死死架住,明城一改平日端庄,在众人胳膊中犹自挣扎,头发乱甩,嘴里发出一阵阵毫无意义的尖声嘶叫。
“她是怎么回事?”蒙虎有点震惊地问。
锦姑靠在门边,猛烈咳嗽,好一会才嘶哑着声音道:“……陛下好像是疯了……”
“疯了?”蒙虎一惊,“为何没有回报?”
“因为传召太医不至,无法确诊,我们也不敢乱说,想等她情况清楚了,再和您回报。”锦姑低声道,“毕竟这是大事……”
蒙虎不说话。明城女王不受国师待见,是谁都知道的事,向来墙倒众人推,她在宫中日子艰难也是常理,有点问题想传太医,太医也不会立即就到。而没有确诊,宫女确实不敢直接就报女王疯了。
“怎么个疯法?”
“一般都是半夜发作……哭骂打闹,见人就掐。”锦姑道,“今晚不知道吃了什么,尤其厉害些,您看我这脖子……”
蒙虎看见她脖子上勒痕,深红发紫,差一点就要人命,真真做不了假。
“宫人中有懂医的,说陛下这是积郁在心,所以……”锦姑微微喘息。
蒙虎默然,挥了挥手,那群婆子立即将明城架了回去,明城犹自在挣扎蹦跶,发出一阵阵意义不明的格格之声,听不出是哭是笑。
她这个样子,哪怕蒙虎一点也不喜欢她,心中也难免有些伤感,轻轻叹息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锦姑撑着宫门慢慢站起,蒙虎道:“你怎样了?要不要着太医给你瞧瞧?”
“奴婢是哪个牌名上的人,敢劳动太医?”锦姑连连摇手,挣扎站起,但却似腿软,身子一晃要倒。
蒙虎下意识上前一步,扶住她。
锦姑仰身后倒,背对蒙虎,双手向天,一个无法对蒙虎造成任何攻击的姿势。
蒙虎半蹲,接住了她的肩。
忽然“嚓。”一声低响,一抹冷电,自锦姑衣领后射出。
两人此时距离极近,冷电刹那入腹,蒙虎闷哼一声,怒道:“你——”
他并不后退,也没放手,双手狠狠一捏,就要捏碎锦姑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