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那两人坠入烧毁的殿底,从众人视野中消失不见。
“砰。”景横波和宫胤相拥着直撞而下,顺着立柱烧毁后留下的通道,最后重重落在滚烫的地面上。
但他们并没能停下来,又是砰一声,身下什么东西塌陷,他们继续落,落下一层。
天旋地转中他没有再以真力抵挡,只是用双臂紧紧揽住了她,始终将她护在怀中。
景横波本就半醉,哪里经得起这样翻滚折腾,嘴一张就开始呕吐,她三天没吃什么东西,没什么食物可吐,吐的就是胃液酸水,她试图避开,不想吐到别人身上,他却紧紧按住她的头,任她一口口将秽物喷在自己衣上。
她脑海中掠过一幕,也是醉酒,也曾将呕吐物溅他一身,那时他如今日一般,毫不避让,将她揽在怀中。
她忽然眼中便盈了泪。
从一开始到现在,变的到底是谁,到底什么可信,什么该质疑?
若说爱,为什么风雪深宫里送来那一颗毒药。
若说不爱,为什么一路变装随时扶持。
若说爱,为什么非得她用这种方式逼自己入死角才肯现身。
若说不爱,为什么又一路奔来满身风霜。
若说爱,为什么让她一直等到绝望噬心。
若说不爱,为什么甘心陪她身入火场。
无数个爱或不爱的字眼从心头浮沉过,泪水刹那被热气烤干,她忽然觉得他身上凉气渐渐淡了。随即又觉得他抱住自己的双臂渐渐松了。
她心中一惊,想着现在也算脱离危险了,这家伙不会又想跑了吧?那自己这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正巧这时,身后一个斜坡,眼看她就要滚下去,而他手臂松开,却像是要留在上一层。她急忙探臂扯住他,两人骨碌碌一阵斜斜滚落。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被土阶梯硌得到处疼痛,好半晌之后她才停下,撞在土层之上,随即他又撞了上来,压得她哎哟一声,肚子里酸水险些再被挤出一发。
她哼了一声,一把抓住他,二话不说先翻身骑了上去,双腿紧紧盘在他腰上,管什么道理礼教男女之防,她好不容易抓住他,怎么能容他再逃?
很利索地从腰间抽出绳子,这绳子是她三天前就准备好的。三两下捆住他的腰,绳头栓着钩子,钩子钩在自己手腕的绳头上。
吸取上次教训,不敢再用锁链,怕再次冻着出问题,也不敢栓在柱子等别的物体上,怕他不顾一切连柱子都扯走,干脆栓住自己——有种你走啊,拽我一起走。
就这样还是不放心,伸指一点,指节叩在他下腹,锁住了他丹田真气。这是明月心心法中的一招,她练习了好久,才学了个半生不熟。
他一动不动,任她摆布,似乎晕了,景横波感觉到他身子软绵绵的,身上一层虚汗,似乎脱力了。
景横波才不信他,他已经很多次扮弱了,但一旦发作起来各种彪悍好吗?
事情办完,她才吁一口长气,转头看看上方,隐约可见火光,可以看出这里是个地室,开关在上头某处地面,有个阶梯一直向下,因为比较深,也因为还有通风处,所以底下不热。
上头有一处塌陷,能看见一点光线。地室内光线朦胧,她对这里有地室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大荒几乎所有的大户人家和宫殿都有地道地室,连她自己建造上元宫,都在属下们的劝说下,在几座殿宇里留了夹层和地道。
底下最先开始起火,大概将原有的门户处烧软,再被他们高处落下的冲力一撞,直接塌了。
火势一直未休,现在出去很危险,别人也进不来,就先在底下呆着吧。
她转回头,一低眼看见他的衣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这见鬼的衣裳,险些要了她的命!没事打扮成耶律祁干嘛?
衣裳上也沾了很多秽物,气味不好闻,她决定干脆扒了算了。
扒了他,看他这么要面子的人,有没有胆量出去裸奔?
想到这点她大悔,觉得上次仙桥谷茅屋逮他,一开始自己方向就错了,什么锁链什么闭穴,完全是多此一举,如果当初抓住他就把他扒光了,自己就不用这么辛苦来逼这一场,险些赔上小命了。
她一抬手,嗤啦一声,外袍甩出。
他似乎抬了抬手要挡,低低说了句什么,却语声模糊,她凑近去听,隐约是说不能?什么不能?别说得好像姐要强奸你好吗?
我觉得能,就能!
她恶狠狠地手一拨,把他横着的臂拨开,他的阻拦也根本没用力气,一拨便软软落在一边。
景横波鄙视地撇撇嘴——装呗,心里不知道多想被扒呢!
再一抬手,深衣也飞了。
剩下亵衣,长衣长裤,她考虑了一下,这样造型他会出现在人群前吗?
想想似乎还是不放心,她给他搞怕了。
手指抓住亵衣领口,嗤啦又是一声,衣裳撕裂。
却没能完全扯下,因为她看见了他的胸膛。
看见他胸前那一线微红的痕迹,手指长,微微凸起。在一色玉般的底色上,鲜明。
她顿住,盯着那线痕迹,只觉得刺眼。
从产生怀疑开始,多少次她试图寻找这痕迹,谁知道他竟然把面具戴到胸口。
她记得他般若雪原可以修补肌肤,令身体不留下任何痕迹,但这道伤口,不知道为何,却在他肌肤上铭记。
她怔怔地盯着那痕迹,想起那夜的雪和这夜的火。这一路跌宕,多少言语在沉默中虚化,到今日,非得靠着伤痕才能应答吗?
忍不住手指轻轻抚摸,指尖触及他胸膛不禁咦地一声——不凉了,甚至有点热。
她想起他自伪装开始,就忽冷忽热的情况,正是这事儿,骗了她很久。她一直以为是他故意控制导致,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手指禁不住在他胸膛上摸索,果然,身体开始偏热,但却在靠近心口的地方,有一处冰凉,极凉,她能感觉到那冰凉似乎深藏在体内,经久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