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死了。”孟破天毫不相让,“你就不许我来个告别遗言?”
“谁说你要死了?”裴枢闷声道。
“呵呵。”孟破天冷笑一声,“我又不是傻子。三个人质,你和女官都是女王的人,我却是她的敌人,她又不是猪脑子,不知道该救谁?”
“她有时候就是猪脑子。”裴枢哼了一声。
“得了。”孟破天道,“我也不会祈求她救我,丢不起那人。这种情况下她救你们不救我,也怪不得她。我认命,就剩一个要求,你给我把筐子带回去给我老爹,说我听说普甘出了宝贝,去寻宝了,也许要寻个一年半载的才回来。”
“死就死了,骗你爹干嘛。”
“你不懂,我爹看似粗豪汉子,其实特脆弱,杀个猪有时都要念念经。不要和他说我死了,说不定一年半载的,他再给我搞个弟弟出来,到时候也就不那么伤心了。”
“管太多了你!”裴枢嗤道,“你不会死的。”
“我知道我会……”
“闭嘴。”
“哼!”孟破天对隔壁啐了一口,“我都要死了你都不能给我说说话?你心什么做的?铁?钢?亏我先前在棺材里,还帮你……”
“闭嘴!”
“有把握吗。”穆先生问景横波。
“没有。他们被四根锁链锁住,手脚还被绑住。正面对着我的,我能同时操控砍开锁链,背面的……”景横波苦笑,“保不准要误伤,万一砍锁链的的刀误抹了脖子,怎么办?”
“这时候不能这么想。”穆先生柔声道,“自信也是支撑能力的一个重要原因。你得想着,我能行,我一定能行。”
“好吧,”景横波深吸一口气,“我能行,我一定能行……”越说声音越低,终于忍不住恨恨道,“回头一定把他给阉了!”
“必须。”穆先生答,素来温和的语气里,也压抑不住憎恶。
不管怎样不安,都得面对挑战,景横波怨念一秒,又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要穿越?
她走上前去,锦衣人已经给她准备好了飞刀。
“开始!”
一个护卫抓住一条支出的长柄一转,轮盘唰地一下就转了起来,比景横波想象得还快——她以为要承载三个人的重量,肯定要慢慢启动,那还来得及。
可如今,立马就飞一样!
三个人走马灯一样飞旋,在她面前转出根本无法辨别的光影!
这种情况,能正面不出错地砍断锁链就不错了,不要提还得管背面那一个!
她差点慌乱,立刻定住心神,手一抬,九枚飞刀闪出。
八枚向着正面侧面那两个,还有一枚,向着底下轮盘。
她想要卡住轮盘,这是唯一办法。
然而几乎立刻,“嚓”一声,一枚飞刀激射返回,被飞速旋转的轮盘给打了回来。
轮盘丝毫不慢,叮叮一阵急响,紫蕊首先掉了出来,穆先生飞过去接住。
随即裴枢身子向外一倾,但是却没完全掉出,轮盘转太快,有一枚飞刀失手,他的右脚还被锁在轮盘上。
此时已经快要转到一圈,景横波来得及给他补一刀,救他出来,但孟破天就绝对来不及了。
孟破天早已闭上眼睛,在心里唱小曲儿了。
她决定要痛快无怨地死,下辈子才能继续做个快乐的人。
裴枢身子一斜,没能掉下,他一睁眼,一咬牙,忽然一拳打破头顶木板,抓着破木板手臂向上一塞。
景横波霍然瞪大眼睛。
他竟用手臂去挡上头轮盘!
那轮盘虽是圆轮,但也打磨光滑,比刀还锋利,而且因为旋转飞快,离心力非常大,刚才她的飞刀射上去,都一下甩飞!
他肉体之躯,硬撼轮盘,会残废的!
屋顶上锦衣人也微微露出震撼之色——世上还有这么悍勇的男子!
“嘎吱”一声瘆人的响,如同刨子刨上了木板,裴枢的手臂就是那片木板,几乎刹那,他的手臂就露出了白骨,一大蓬血肉唰一下被刨了出来,溅了孟破天一脸。
孟破天唰地睁眼,眼睛却被血肉糊住,她神情惊骇欲绝,惊呼:“裴枢!”
轮盘忽然一慢。
这慢得几乎肉眼难以感觉,与此同时裴枢一声大吼:“救她!”
他生生以血肉卡了轮盘一把,把正面的机会让给了孟破天。
此时他将转到背面,而孟破天已经到了景横波面前。
孟破天一瞬间泪流满面。
景横波努力睁大眼睛,此时她心中震撼焦灼却不敢哭,她怕眼泪落下来,模糊视线,影响判断,留下的遗憾就是终生。
此刻,她还能看见裴枢一角衣角,看见系住他的那根锁链,但转眼就要不见。
照这速度,她顶多能追上裴枢,把那最后一条链子打开。就这样把握都不大,因为位置问题,可能出现角度偏差。
而正面转过来的是孟破天,其实她此刻救孟破天,比救裴枢方便,裴枢已经到了背面。
马上轮盘就要掉下一个人。
她只来得及救一个。
都是生命。
甚至没有思考的余地。
“救她!”裴枢那声大吼似乎刺入了她脑海,她头痛欲裂。
没有时间。没有时间。
她闭上眼,手一撒。
五把飞刀激射。如电光劈裂天地。
四把迎向孟破天,还有一把冲向背面,但因为角度问题,救裴枢那把飞刀,和另外四把飞刀中的一把发生碰撞,微微一斜。
此刻裴枢已经完全转了过去,飞刀擦锁链而过。
飞刀不能转向。
“叮叮”急响,孟破天栽出,她在半空犹自扭头,却满脸是血无法睁眼,穆先生将她接住,向旁边一扔,就急急扑向轮盘。
景横波身影一闪也到了,护卫们已经收剑退开。
然而已经迟了。
“咔嚓”一声,裴枢脚底轮盘板打开,他带着最后一截长长锁链,掉下了井。
“裴枢!”
隐约一声闷响,似乎还有重物坠下和钢钉入肉的噗嗤之声,并没有人的惨呼。但就这声音,已经足够让人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