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对景横波,也有了几分期待——这个传闻里风流冶艳,不尊礼教,轻薄浮浪因此被放逐的失败者,真的能和他斗一斗吗?
头顶的冰瓦琉璃般闪烁着微光,他仰头瞧着,想起刚才白衣人离去时,冲冰瓦而出,但出去之后,冰瓦立即自动凝结,似乎很是神奇,当时就看呆了他的护卫们。
他撇一撇嘴——神奇么?这明明是体内真气快要无法控制,外放体外的表现吧?
一切恢复原状,他才让护卫们进来。外头风声忽烈,隐约有衣袂带风声。他听了听那声音,挑挑眉,道:“是个鲁莽的。”又听听,道:“女的。”
护卫们对于主子,听听动静就能推测来人性格,毫不奇怪。别说一个行动风声,人家就算放个屁,主子也能知道这人练的哪门武功。
“把那边那个宫灯取下来,放到那边窗下。”锦衣人坐在床上,抱着嫩黄色柔锦被,吃着瓜子吩咐。
护卫们依言将一盏半人高的宫灯,放在窗下,宫灯八角型,蒙着淡黄色羊皮纸,没有任何花样,因此,透过宫灯,能隐约看见屋内的景象。
“中文德语。”锦衣人又道,“你俩去那个位置,演一出强逼民女,拼死挣扎的戏。”
被点到名的一脸沮丧,没被点到名的,一人发一把瓜子看戏。
中文德语站到宫灯斜对面的墙前,那个角度,如果从窗外远远看过来,正好可以透过宫灯看见墙前的动静。
中文德语开始“为贞操争执厮打。”锦衣人一边看戏一边提要求,“向那边来一点……中文你的脸色不够狰狞……德语你的腰再往下弯一点,不然外头看不见……”
孟破天在屋脊上奔行。
她已经确定了先前那黑影所在的位置,因为只有凝雪阁有人住,有灯光。
她轻轻落在墙头上,打算好好观察一下再进去。她看似性子粗疏,好歹也是江湖大帮会的小姐,必要的审慎并不可少。
可是她刚站定,就看见对面屋子亮着一盏宫灯,宫灯之下,隐约有人在挣扎。
孟破天好奇地睁大眼睛,一开始还以为是打架,渐渐就觉得不对劲了。
挣扎厮打的两人,被压在下面的那个,长发披散,腰肢纤纤,似乎是个女的?
这……难道是强逼淫辱?
孟破天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春宫图搜集了那么多,具体理论谈不上,动作姿势还是很了解的。
她确定这里有人强抢民女,意图**!
江湖女侠孟破天,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欺负女子的下作事儿!
十五帮每帮都有不得淫辱无辜民女的规矩,但只有狂刀盟执行得罪彻底,就是因为她的存在。
满身的热血都似乎烧了起来,她抽出了小腿上的匕首。
这时她听见了“嗤”地一声,似乎是撕破衣裳的声音,与此同时那下方的女子,哀哀地倒了下去,她看不见了。
孟破天唰地冲进了院子。
……屋子里,锦衣人“嗤”地,撕破了一条汗巾……
德语躺在地上,脚蹬着中文的肚子,对他怒目而视……
孟破天冲向那屋子。
她是个聪明的,没有傻兮兮喊“姑娘我来救你!”也没有从点着宫灯的窗子进入,她冲上屋顶,准备以雷霆万钧之势,撞破屋顶而下,趁人不备,把人拖了便走。
刚上屋顶,就感觉到脚底一滑,落足处无比轻脆,听见无数“嘎吱”之声。
孟破天“不好”两字还没来得及流过心头,啪嚓一声,身下冰瓦齐碎,她直直坠下。
孟破天反应极快,伸手去兜横梁,落手处却冰凉彻骨,而且也毫不着力,咔嚓一声,什么东西断了,她又往下掉。
掉落中她脸朝下。
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张开双臂,迎着她,笑道:“多谢姑娘前来相救。”
孟破天眼睛一翻。
气晕了。
片刻后,凝雪阁内又恢复了正常,宫灯收起,碎片扫尽,连孟破天都不见了。
锦衣人听着黑暗中的动静,忽然笑道:“又来一个。”
护卫们都有些兴奋,锦衣人却道:“这个有点麻烦。”
护卫们等着他吩咐,他却道:“熄灯。你们都去睡。”
他的护卫向来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当即熄灯,各自去住处睡觉。
紫蕊在厨房里还在忙碌,忽然就看见护卫们出来,各自去了配殿,过了一会院子里灯火渐次熄灭,一副准备集体就寝模样。她愕然看着自己手中一碟点心,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说睡就睡了。
但无论如何,睡觉总是好事,夜深人静好逃跑。
锦衣人所在的正屋,灯已经灭了。当然,厨房里还有两三个护卫在看守着她,也催着她去休息,紫蕊放下点心,顺从地跟他们去了。
她放下点心的时候,袖子垂下,将一块点心无声地拢在袖子里,一路走,一路悄悄掰碎。
紫蕊的宿处被安排在配殿的中心,一间小房内,四周都是护卫,很符合常理的安排。
护卫也没对她进行任何的禁制,只推她进门。紫蕊却似步子不稳,一个踉跄,她下意识抓住东西以支撑,一手却抓住了护卫的腰带,她急忙讪讪放手,那护卫倒没说什么,让她快点进去,将门锁上就出去了,紫蕊没什么武功,谁都看得出来。
护卫将钥匙挂在腰上,在门前放了个凳子,裹着厚毛衣服,打起了瞌睡。
一切都安静下来,凝雪阁沉在幽幽的黑暗里。
紫蕊蹲在门后面,眸子闪着幽幽的光。
她发出点极其细微的声音,黑暗中没什么动静,只有眼力极好的人,才能看见地面上,一条线在移动。
再贴近了仔细看,才能看出那是长长的蚂蚁队伍,从墙角一直往门口来,无边无际没个尽头。
蚂蚁们触角晃动,探测到了某些诱人的气味,比如,猪油。
紫蕊掰碎的点心,是猪油桂花酥饼,这当然不是锦衣人要吃的东西,这本就是她为了逃跑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