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倒不意外,最近她声势惊人,接手三县,送礼者如过江之鲫。也不过挥挥手命收起。
紫蕊却道:“您不妨去瞧瞧。是影阁穆先生送来的礼物。”
景横波怔了怔,大半个月没见,忙着打架似乎也没想着,如今听见他名字,不知怎的心便动了动。
她抛下梳子,走出门去,一大帮人围成一圈,啧啧惊叹声不住传来。
景横波拨开人群一看,不禁一怔,脱口而出:“漂亮!”
空地上是一辆轿子,却不是普通的呢轿或者软轿,形制分明是女王鸾轿!
但这鸾轿又和帝歌那辆不同。帝歌那辆轿子,明黄色,密不透风,连窗户都上了三层纱,气都不透,一进去憋闷得要命,所以她从来不喜欢坐。
这轿子一色珍贵乌木,论木料就比帝歌女王鸾轿还要高级,乌木沉于海底,质地坚硬,击之有金玉之声,深黑色的轿身在黄昏日光下,光芒沉敛又厚重。
轿身也不像帝歌女王鸾轿,雕满了五彩飞凤,看得人眼花缭乱。这轿身只有下半边,上半边则是整雕的一只赤色凤凰,光艳如火,凤头凤身就是轿顶,凤头高高昂起,喙内叼着一颗明珠,明珠穿孔,洒下无数细碎水晶串,正好遮成半身水晶帘。
而凤翅展开,双翅翅尖也垂无数水晶串。凤尾垂下,雕成后背,三根尾羽前扬,正好是扶手。整个凤凰造型展翅垂尾昂头,目视前方,姿态昂扬又潇洒。更不要说雕刻精细,纤毫毕现。连凤目都以巨大黑曜石为瞳仁,镶嵌一圈细碎黄宝石,日光下眼眸深黑又光芒折射流转,竟然真似一双威严又妩媚的眼睛,将众生凝望。
英白围着轿子转了几圈,忽然蹲下身,在下半截乌木轿身上的云纹敲了几敲,便听咔咔几响,那轿身之下,竟然迅速弹出四个轮子,转眼变成了马车。
英白站起身,道:“这车轮相对轻便,不能长期奔驰,但短期速度极快,这是给你在危险时刻逃命用的。”
所有人都已经看呆了——这轿子雕工精绝,价值连城也罢了,关键奇思妙想,设计超卓,居然把华美万端和贴心实用融为一炉,真的很难想象什么人能设计出来。
“谁送的?”景横波被震呆了,问了句废话。
紫蕊抿嘴一笑,道:“影阁穆先生倒是位有心人呢。想必是谢主子当日救命护送之恩。”
景横波仰望那轿子,轿子上凤目沉穆地与她对视,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感受——这是知己!
只有深切明白她的人,才会送出这样一份礼物!
是女王鸾轿,向天下昭告她的身份,却没了当初令她厌恶的繁复禁锢和压抑气息,整个设计,都表达出她所向往的自由、开放、和张扬。
这正暗合了她的心思:她要做女王。不是傀儡,是真正掌握自己和天下的女王!
心潮涌动,她抿了抿嘴,转了几圈看这轿子,虽然非常喜欢,但却忽然生出了违和感。
这个礼物,有点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合心意,但似乎还是和当日同行一路的穆先生,留给她的印象有点对不上。
穆先生温和沉稳又狡猾,是那种不爱显山露水却一击必杀的类型,这轿子设计却极其张扬,看那凤凰尾羽和双翼的飞扬姿态,就可以感觉到设计者的潇洒和自在之心。
一个不愿为人知,一个无所谓被不被人知。
是穆先生感觉到了她的性子,迎合她来设计的吗?
看她对这轿子爱不释手,裴枢站在一边,脸色阴沉,嘴角却噙一抹不屑冷笑。
哼,不过是顶破轿子,有什么稀奇的?
他打算送的,可是一艘可比皇宫龙舟级别的画舫!
不过……裴枢的嘴又瘪了,画舫还没到手,原主破产卖家产,他看中其中一艘画舫,命人去买,主人却迟迟不肯回话。眼看着想要她坐那画舫,在万众惊叹仰慕目光中徐徐而来的愿望,已经破灭了。
哼,如果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强买,他此刻已经可以和她献宝了!
他恶狠狠地想,不管那么多了,回头就算砍那商人两条腿,也要把画舫买下来,他要和她同乘画舫,泛舟湖上,携手相牵,指点江山,受尽世人艳羡……
等他美梦做醒,又听见惊叹之声,这回声音在他身后。
他一回头,瞳孔似被日光直刺,微微一缩。
景横波已经梳洗完毕,盛装而来。
一袭雪白嵌云锦裹身旗袍。高领,盘纽,微微垫肩,掐腰,裙摆垂下脚踝,雪白的衣料上没有绣花,却镶了一圈淡金色海水纹宽边,嵌云锦是东堂才有的高级锦缎,十分名贵,暗织金丝,在不同角度下闪烁出暗暗金光,因稀少和珍贵,富贵人家只用来裱贴名画,如今别出心裁被景横波穿在身上。乍一看雪白简单,再一看金光闪烁如秋后艳阳下的湖面,低调而奢靡,华丽而内敛,正合景横波的气质。
外头罩一件淡金色短披风,只到腰部,平添几分贵重。
众人的目光却更多凝聚在她的身体上——旗袍最能展现女性的女人味和身材。景横波乍一出现,众人就觉得好像远远看见一尊巨大的精致的玉瓶,此刻她走动起来,众人才感觉到那惊人流畅的身线,从饱满到纤细的美妙收束,从纤细到挺翘的自如伸展,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目光落在哪一点,哪一点都是惊人的诱惑,从胸,从腰,从臀,似最顶级的匠人无数遍修改打磨,终于成就最销魂最秾纤合度的女人身姿。
而她走路的姿态,也和平日不同,身形更高,腰更直,脖子微微扬起,步子小而不拘束,行动时整件衣裳暗光流动,而裙摆微摇,露一截雪白的鞋尖,腰部的扭动因此显得更加韵律优美而满满女人味,充满奇妙的,青春又性感的诱惑。
满院子的人呼吸都似乎屏住了,看她款款而来,看她款款走向轿子,有人喃喃道:“她就该是天生的女王……”
等她走到身边,刚刚放开的呼吸忽然又一紧——那裙子竟然两侧开衩!衩竟然开到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