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内心里,也不认为这些人里有什么了不得人才,要说幕僚军师,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穆先生,此人才是足有治世之才,但人家自己拥有势力,将来是友是敌都难说,此事自然不必想。
完全不理也不行的,常方他们一片好心,不能冷人家的心,将来回帝歌,还指望老头子们帮忙呢。
不过这么堵在门口也不是办法,万一传染了虱子怎么办?
她抬脚就向门外走,紫蕊拥雪急忙跟着。
门外一群一群的人,眼光唰一下转过来,众人一开始没看见跟在后面的紫蕊拥雪,眼光齐齐落在景横波脸上。
吟诗的,吹牛的,背书的,高谈阔论的,忽然都停了口,四面一片寂静,无数人眼光热辣辣的投过来。
景横波原想表明身份的,看见这些眼光,心中倒一动——这似乎也是个试验人品的机会呢。
她手伸到后面摆了摆,示意紫蕊拥雪不要出来。
“陛下有令。”她道,“三日之后曲江之上,将有定鼎之战。特邀天下才子前往曲江,现场吟诗,品评天下英雄。”她眼波流转,嫣然道,“届时,女王亦将在曲江之上,指挥三县最后一战,并品评天下才子!”
三日后,是她和凌霄门在三县势力的最后一战。凌霄门在玳瑁当惯老大,十分桀骜,纠集败退的帮众,要和她好好战一场。而她这些日子的架,多半偷袭,打起来也很短暂,她也需要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在玳瑁江湖,和上元宫族长家门口,好好扬威!让那些短视的、两头摆的商人,看清楚谁才是他们的新主子!
两件事一起办,文武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场中一霎寂静,随即哄然一声。
“陛下将主持三县驱逐战最后一战!”
“亦亲试天下英雄!亲评天下才子!”
“啊,曲江横流,战火纷飞,我等击楫中流,逆行而上,于硝烟箭雨中作诗,于对阵击鼓中成赋,一曲破阵,半江残红,文传万耳,诗惊千众,壮哉!壮哉!”
“这是足可载入文史之盛事!我等必将因此夜青史留名!”
“纵不史册留名,也必有勇智美名流传天下!”
这是一群好名的书呆子,想到身临战事,血火赋诗,为天下士子千古以来未有之经历,不禁热血沸腾。
也有些胆子小的,老成持重的,更关心实际的。
“敢问陛下有何赏格?”
“我等手无缚鸡之力,一旦身临战阵,刀枪无眼,误伤怎办?”
“是否有军队保护我等?”
还有人大叫:“我等也可冒死,求幸进于陛下御前,只求胜出之后,得姑娘红袖添香夜读书!”
一群人哈哈大笑,深以为然。
景横波一脚先踢回了想要冲出来骂人的拥雪,含笑点头。
“多谢各位才子垂青。陛下评点天下才子,自然会有丰厚奖赏。胜出者按名次各赏黄金职位,稍后曲江之上,大家等着便是。”
“可有军队保护我等?”
景横波站住,讥嘲一笑。
“武士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保护废物的!曲江论文武,考才华也靠胆量。陛下将建国于黑水,创业之初最艰难,不需要缩于人后的懦夫拖累!文武双全者请去,软弱无能者莫来!”
“你来不来!”
“来!”
“那我们也来!”
一阵狂笑,有人隐约道:“谁赢了谁娶她!”
景横波笑了笑,返身进门,推回了又想冲出去打人的拥雪,“睡觉!可以清净几天了!”
“这么吵,怎么睡?”
“他们马上就会去买剑买盾牌买软甲还要做小抄,会很忙的。”
果然下一霎,门口清空,整个宁津县大街小巷,三日后“曲江之战,女王亲自点评天下英雄才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三县……
影阁总坛,穆先生打开今日递送来的消息,不由一笑。
“曲江文武论英才?她好气魄!”
又道:“东西准备好了?得配上她的气魄才行。”
鲜于庆站在他身边,恭谨地问:“准备好了。您打算助拳?”
穆先生将纸张折起,眼神似在思考,半晌顾左右而言他地道:“姐姐快要到了,咱们得准备接她。”
一间冰雪之室里,他轻轻展开一张纸条。
面前有很多案卷,堆积如山,有明黄封条的,也有雪白封套的,还有一些账册,上书“西北诸局堂消息总汇”。
这些东西很多贴着标记,插着羽毛,意思十万火急,哪张都比他手中纸条看起来重要。
他目光在纸条上掠过,唇角弧度平直,看不出喜怒。
手一挥,纸条碎裂成粉。
“你怎么看?”他问身边护卫。
“女王在转换行事作风。”护卫恭声道,“她一改路上低调,存心要在玳瑁轰轰烈烈,每做一件事,都要让所有人听见声音。”
他点点头。
“当隐则隐,当显则显。她在向帝歌发出警告。”
“树大招风,恐引暗手。”
“树大招风,也可引凤栖梧桐。”
护卫点头称是:“听说陛下还许出了以美人相赠的彩头。”
他手微微一顿,转头,“嗯?”
“具体的属下也不知道,是从那些狂生秀才口中打探来的,不知真假。”
他却微微摇头。唇角一勾,笑意微冷。
以美人相赠?
半晌他又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属下运气不错。”护卫道,“原本仓促之间,来不及置办。正逢上一个巨商,因为投靠的玉带帮倾毁,生意也受到了牵连,将家产出售,其中就有艘好的。属下赶紧拿下了,正加紧整修。添一些必要的东西。”
“不必完全随我平日简素风格。”他嘱咐,“她情形不同,需以华丽震撼为上。要配得上她。”
“是。”
他点点头,道:“出去吧。”
护卫恭谨地退了出去,他在黑暗中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