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在喘气,臂上血迹斑斑,这是她先前试图和熊近身搏斗时,被这大家伙一爪子抓的,这兽比寻常黑熊难搞得多,甚至很灵活,她的体力已经耗尽,必须速战速决。
她忽然身形一闪,跳上了雪熊的脑袋。
这一着非常危险,此时熊正举着双臂,稍稍一抓就可以将她抓住。
那熊果然咆哮着将双臂抬高,恶狠狠抓向她。
景横波的身子忽然从熊头上倒挂下去。
她双脚攀住熊头,身子猛地一挂,正落在熊的腋下附近,正看见熊腋下一片灰色的柔软的毛。
这一刻她感觉到了脚底剧痛,熊爪已经刺破了她的靴子。
她毫不犹豫将匕首狠狠刺向那片灰色柔软,猛地向上一挑。
熊腋下那股可怕的气味冲鼻而来,她险些呕吐,下一刻一股鲜血喷了她一身。
即将抓断她双腿的熊掌落了下去,熊的惨嘶似乎能将这灰沉沉的天炸裂。
巨熊一阵疯狂地打砸,景横波从熊头上滑下来,熊毛无比光滑润泽,哧溜一下就到底,那一刻她想,这下三个人都不至于冻死了。
她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
身后喷出一股腥臭的气息,她精疲力尽地回头,就看见巨大的黑影,巍巍如山般撞下来。
那一声惨嘶在山谷上空回荡了很久,耶律姐弟都听见了。那声音太过可怕,两人都知道这是猛兽濒死的惨呼,但这并不代表景横波一定成功,猛兽临死前的反扑,甚至能超过健康时的爆发力。
僵窒般的沉默后,耶律祁再次拨开姐姐,踉跄扑出。
景横波趴在地上,急促喘息,身下雪地血迹斑斑。
她身侧,一只比人还高的雪熊,如小山一般伏倒。
刚才那一霎她勉力一挣,用最后一点力气向前扑出三尺,果然下一瞬,熊身重重砸落在她脚后,离她靴子只有一指距离,慢上一步她就会被砸死。
她此时方喘出了一口气。
花费了大半个时辰,耗尽了所有精力,付出了上臂一条深可见骨伤痕和脚底刺伤的代价,她终于将这头雪地山林猛兽搞定。
她支撑住雪地的手臂簌簌发抖,根本无法支住身体,她现在只想趴倒在雪地里,狠狠地躺下去。
但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躺下去,等到的就是死亡。
何况山林中咆哮动静已歇,接下来耶律姐弟就会等她归来,她迟迟不归,万一询如出来找,她一个盲女,跌落了深谷就完了。
她只得撑着不断发抖的臂,一寸一寸爬起来,挣扎着撕下衣角,将手臂上伤口捆紧。
搏斗时不觉得疼痛,此刻静下来,她疼得眼前金星直冒。穿越至今吃过不少苦,但肉体受的伤并不多,她终究一直都被很好呵护,如今才在这雪谷,一人承担重任,尝到了人生里独力支撑大局的艰难。
所有人,都在用不同方式告诉她,路很难。
她爬起身,看着雪熊尸体,现在绝对没有力气将这东西拖回去,也没有力气剥皮割肉,她只能先回去报个平安。
她深呼吸几口,又擦擦身上的雪,想用最好的姿态爬上坡,出现在那对姐弟面前。
她的手忽然顿住。
一抬头,前面一个小坡顶,站着耶律祁。
他脸色白得可怕,寒风中摇摇晃晃,盯着她的眼神却灼热如天火。
景横波心一跳,刚想叫他赶紧回去,下一瞬他竟顺着脚下小坡,滑了下来。
滑的姿势不太好看,近乎于半栽,她急忙上前扶住。
他却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景横波身子一僵。
他抱得如此用力,竟然不像一个重伤之人,似乎想用尽身体里的力气,将她紧紧地揉在怀里,好确定这一刻,怀中心爱女子的存在。
她感觉到这个怀抱的不同,想挣脱,却又怕挣裂了他的伤口,只轻轻叹口气,拍拍他肩背,道:“我没事……”
他却忽然侧过脸,试图用唇堵住她的唇,她一惊侧头,他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他顿了顿,感觉到了她脸颊的柔软和冷,冷玉一般的质感和光辉。
她的香气到了此刻依旧在,被风雪凝化成冷香,丝丝透骨;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在他的怀中柔软如鸽,她乌亮的发散开,缎子一般拂在他胸前,在发与发之间,肌肤与肌肤之间不过一层单薄的阻隔,能感觉到躯体的热和滑,血液流水一般在血管中汩汩歌唱。
他闭上眼,幻想纷至沓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便死在这一刻也无妨。
她又是微微一让,他却不肯放,似乎也在轻轻叹息,移开了自己的唇,却将自己的脸颊,凑在了她的唇上。
她又让,唇和他脸上肌肤擦过,感觉到不正常的热度,她一惊,他却在此刻放手,软软滑了下去。
景横波怔怔看着雪地里躺倒的耶律祁,苍白的脸上泛上不正常的酡红,平素的风流雅艳更多几分诱惑,而肌肤光润如雪,这一刻天光下微微虚弱的他,才让人发觉其实他还很年轻,很年轻。
景横波却无心欣赏,心中焦灼,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耶律祁发高烧了。
她只得挣扎起身,此时没有力气送他回雪屋,就把他挪到熊尸后,小山般的熊尸正好挡住了风,她开始就地剥熊皮。
快速剥皮时她心弦微微颤抖,想着那个人当初有没有想到,他教她的这一门技能,在日后竟无数次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不,他想得到,他教给她的所有东西,后来都证明是有用的。
这不是巧合。
他如此的目光深远,高瞻远瞩,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棋盘上应落的子。
她垂下了眼睫,忽觉心中某处,也开始微微疼痛。
专心剥皮。
匕首出入如飞,她先截下了看上去最毛皮丰厚的背上熊皮,也顾不上处理了,用雪擦擦,就给耶律祁紧紧裹上。
身后有人忽然道:“死动物的油脂最能防止冻伤,给他擦上吧。”
景横波惊喜地发现询如也来了,真不知道她怎么能摸过来的,这女子有种野兽般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