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转头当什么都没发生。其实这事儿也不算什么,如果舔在七杀谁的手背上,大家肯定一起嘻嘻哈哈开玩笑,如果舔在天弃手背上,天弃肯定很闺蜜地给她一个大白眼。但此刻,舔在这还很陌生的英白手上,她没来由的就是觉得不自在,连插科打诨化解尴尬的心都没有。
或许轿子这种东西太狭窄太靠近,增加了暧昧的气氛,让人无法自如行事吧。
她偏转头,靠住轿子一边,他侧远远侧身,靠住轿子另一边,看上去,是一对还很陌生的,尽量楚河不犯汉界的男女。
星光月色从帘子缝隙溜进,照亮她托腮的侧面,睫毛卷翘,眼波宁静从容。而唇色饱满,如一朵新绽的石榴花儿。
他目光从她唇上溜开,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那点痕迹自然已经没了,但不知怎的,看上去那片肌肤就好像特别光亮些。
黑暗中弥散细细的呼吸,交错,游弋,避让,纠缠。
轿子忽然一震,落地了,景横波差点舒出一口长气。
一抬眼,看见面前是一个简陋的院子,灰瓦白墙,一圈矮矮的墙,这样的院子出现在宫里让人很诧异,她一怔,随即想起轿子里的英白怎么办?再一回头,英白竟然从轿子里出来了,姿态从容。
那两个抬轿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怎么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英白原本目不斜视,根本没将那两人放在眼里,似忽然想起什么,还转头对那两人笑笑,道:“劳烦两位抬了一路,辛苦了。”
景横波只觉得他出轿时姿态骄傲尊贵,此刻却又恢复了潇洒倜傥气质。
那两人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正要出手,忽然有人冷冷道:“两只傻巴狗儿,凭你们,也敢对他出手?打烂了一地还妨碍爷走路,滚开!”
景横波眉毛一扬——这狂傲语气,不用说,裴枢到了。
门开了,果然是裴枢走了出来,谁也没看,第一眼就盯住了英白。
他身边一个白衣女子,对那两个手下挥了挥手,那两人一脸怨毒,却不敢发作,垂头退了下去。
景横波一眼看过去,不禁一愣。
果然美人。
传说中斩羽部族长战辛的后娘,却年轻得超乎想象,看来不过二十许人。肌肤白到近乎透明,眼眸颜色微浅,月光下如琉璃,满头长及脚背的乌发不挽髻,直直披在身后,似落了黑色的银河,从发梢到发根,都一般的乌亮光滑。
她是那种一看就觉得极其干净的女子。干净到令人觉得空气太过污浊怕脏了她。景横波觉得所谓玉砌雪揉,冰清玉洁,就是这样了。
这种造型。居然是大王他后妈,真是充满了违和感。
“他是谁?”裴枢永远需要第一存在感,也不寒暄,直直指着英白问景横波。
他目光闪动,充满遇见对手的狂热。
“来揍你的人。”
“那就打一场。”裴枢立即捋袖子。
景横波正想给他一个天马流星拳,打醒他看清楚这什么地方再说,裴枢身边白衣女子已经淡淡地道:“裴公子,你答应我的事。”
说来奇怪,烈火野狐一样的裴枢,听见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捋袖子的手真的停了。
景横波就没见他这么听话过,表示他和这女人一定有猫腻啊有猫腻。
“叫我来干嘛?”她问裴枢,“不介绍下这位女士吗?”
她很客气地对那女子微笑,那女子却不笑,双眼皮极深的眼睛深邃地注视着景横波,景横波觉得自己好像在面对一口井,只看见幽冷的深水,以及孤单的自己。
“阴无心。”裴枢简短地道,“斩羽宫廷供奉出身,后嫁先族长。和我当年曾有一段往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叫你来……”他无所顾忌地道,“战辛想要娶无心,无心不想嫁儿子,找我当挡箭牌,我说你是我未婚妻,为表尊重,这事儿得当面和你说一声。就这样,你觉得怎样?”说完看似漫不经心一甩手,实则目光灼灼地瞧着她。
景横波眨眨眼——信息量好大!
儿子要娶后娘?后娘求助老情人?老情人拖她当未婚妻,现在等她这未婚妻首肯?
这都啥事儿?
“那个……”她指了指阴无心,“战辛不是你的……吗?至于这么不要脸吗?”
名义上的儿子也是儿子,战辛娶后娘怎么对臣民交代?
“诸位能进去再说么?”这种事被这几个无所顾忌的人就这么问来问去,阴无心古井一样的脸上,也不禁闪过一丝难堪和怒意。
“那就进去说,说完我还要打架。敢呆在我看中的女人身边,让你多活一会儿。”裴枢似乎对英白特别有敌意,看他一眼,转身先进了门。
景横波转头看英白,英白也正盯着裴枢背影,眼神彻骨之冷,看她看过来,他迎上她目光,笑笑,举了举酒壶。
有那么一瞬间景横波似乎感觉到杀气,以至于她错觉这两人中有人要动手,但英白若无其事的表情,让她又想自己是不是神经紧张过度。
一行人进去分宾主坐下,阴无心生怕裴枢那张直接的破嘴,再说出什么难堪的话来,干脆自己先把事情说了。
原来她出自世外隐门的一个分支,门中最擅长的是扶乩和驻颜。凭借前者她成为了斩羽部的宫廷供奉,后来成为了前族长的妃子。而后者令她驻颜不老,由此获宠。
景横波忍不住打断:“冒昧问下,您多大啦?”
“四十有八。”阴无心淡淡道。
景横波目光发亮,觉得要和这女人打好关系。古代可不比现代,有那么多美容技术和化妆品掩饰年龄,古人一般看来都比实际年龄老,如阴无心这种,快五十看来还如二十的,确实难得。
“我却恨不得自己便如老妪,也胜于被那禽兽纠缠!”阴无心神情却很不好看。
所谓福兮祸所伏,阴无心驻颜有术,风华气质还胜战辛其余妃子一筹。早年战辛倒还没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他后宫妃子多的是,犯不着为一个名义上的后妈冒天下之大不韪。但随着年龄推移,他身体渐渐不行,原本膝下子女就不多,成才的也少,最宠爱的嫡幼子战绝,去年死于大燕无名山谷,为此他还和耶律祁狠狠闹了一场。失去小儿子后,他更加努力地耕耘,想要开枝散叶,却越来越力不从心,这时候有人给他献计,说阴无心所出身的天女门,门中驻颜术是天下异术,修炼久了,体内生宝芝,可润泽男子精元。和这样的女子交合,可令男子重振雄风,并一举得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