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来得奇怪,消失得更莫名其妙。黑暗深处沼泽更危险,众人也不想再追,天弃带着景横波,踩着村民不断掷出的木板回到岸边。耶律祁已经坐在岸边调息。
景横波打个呼哨,霏霏从黑暗深处钻了出来,小怪兽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怒得大眼睛眨动速度快上好几倍,景横波检查它身上,发现小怪兽身上丰厚的皮毛少了好几片,看起来像半个秃癞子。二狗子在一边呱呱大笑,被霏霏一巴掌给拍到了泥里。
景横波抱着霏霏给它梳毛,忽然拨了拨它的毛发,从中理出一根细细的红色丝线,她抱起霏霏闻了闻,隐约嗅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沼泽都是烂泥,臭不可闻,哪来的香?
岸上堆了大大小小十几只寻金兽,村民们眉开眼笑,搓着手想和景横波要,又不敢开口。景横波扔出一只,道:“找座最好的房子,要房间多的,给我们好好安排食宿,别再玩花样,姐耐性有限。”
“哪能呢哪能呢。”那老头欢欢喜喜赶紧接了,一叠声命人去安排房子。景横波顺手又扔出一只,道:“再一只。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
“姑娘请讲,请讲。”老头喜出望外。
“小寻金兽并没有恐怖到你们说的那样,它们也未必需要活人肉,你们要的活人献祭,是为沼泽深处那怪物对吧?”景横波点着老头鼻子,似笑非笑,“那是什么玩意?有什么用处?我觉得它似乎被人所操纵,什么样的人可以驭使这种东西?他们潜伏在哪里?”
七杀和天弃都目瞪口呆地听着,天弃搔搔头,道:“咦,以前怎么没觉得她脑子这么好用?这一转眼怎么就想到这么多?”
调息的耶律祁睁开眼,看了景横波一眼,眼神微微欣赏,也淡淡怅然。
挣脱桎梏,展开羽翼,她终于睁开最锐利的眼,俯瞰人间微尘。
这一日甚至来得很快,快到连他都觉得淡淡失落,或有一日她飞快长成,到那时,也许他们都是她羽翼后的风,掠过,无痕。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这同样是他想看见的。
景横波大而明媚的眸子,盯住了对面的老头,她在笑,可看在老头子眼里,那笑美得煞气,似午夜的艳鬼。
老头子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噗通一声跪下来。
老家伙磕头磕了半天才说清楚,果然活人做饵不是给小寻金兽吃的,这沼泽深处有巨兽,能驱使小兽骚扰民居偷孩子,那些小兽也被这“老大”保护得很好,来去如风根本逮不着。因为上头下了死命令要捕捉寻金兽,所以无奈之下,众人只得以活人做饵,目的是让那巨兽专心吃人,众人才能抽空去捕捉小兽。景横波询问时,老头看出众人武功高,有心忽悠他们去捉兽,所以故意隐瞒了沼泽深处吃人巨兽的事情。
景横波听完,一脚踢开那奸猾的老头,再次确定果然史上著名的反叛种族没一个好东西。
“你的手伤怎样了?”她忽然想起耶律祁先前帮她拉扯住那黑线,那么细的线,那么大的力气,一定割伤了手,听说这巨兽全身都是有毒的。
“没事。”耶律祁站起身,看了一眼沼泽深处,对她一笑,“已经驱除了毒性。”
他笑起来风流光艳,景横波盯着他,也扯动嘴角,媚然一笑。
“那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咱们还是上路,这村人太坏,不能呆。”
“好。”他道,“瞧你眼下,黑眼圈都有了。快去睡。”
“晚安晚安。”她抱着霏霏,拎着二狗子,转身踢踢踏踏往村人安排的屋子走,很利落地关门,吹灯,睡觉。
灯一关,黑暗里她一双眸子熠熠闪光,未闭。
外头七杀在喧闹,争夺着看起来最好的房子,将被子抢来抢去,天弃推开窗扇大骂七杀吵死了,紫蕊拥雪在厨房里做点心,试图让那群嚷饿的家伙安静下来,好让景横波睡个好觉。
耶律祁和景横波一样,安安静静回房睡觉了。景横波亲眼看见对面的灯熄了。
过了一阵子,整个院子都平静了。
夜正浓。
景横波一手掂起霏霏,轻声道:“走,咱们去报仇。”
霏霏快速地眨动大眼睛。
景横波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屋顶,她静静伏着,一边运行着伊柒教的吐纳方式,整个人和黑暗融为一体。
天很冷,她却一动不动。
从那日之后,她再不惧冷,对一切事物都拥有了耐性。
片刻,耶律祁的屋子,窗扇被轻轻推开,一条人影,轻烟般闪出。
景横波立即跟了上去。
前面耶律祁背影有点不稳,速度也比平常慢,但警惕心不减,时不时忽然回头。
不过景横波闪起来也很快。
方向果然还是往沼泽去的,却没有进沼泽,耶律祁绕着沼泽转了一圈,顺着沼泽的流向,直奔背后的大山。
到了山脚下,他并没有上山,而是看了看地形,山脚下连接着好几个沼泽地,有大有小,都缓缓流入山底石缝,景横波猜测,必然有一个石缝里有出口,但到底是哪个?
耶律祁负手站在山石上,低头看那些灰黑色的细微流动的沼泽。
夜风拂起他银黑色的大氅,黑暗尽头他眸深如渊。
景横波停在一处山石后,屏住呼吸,也看着那些沼泽。
其中一处沼泽,忽然微微震动,平静的泥面,现出川字型沟渠,一路向前。
像是泥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运动。
耶律祁立即掠下。顺着那一线沟渠,没入草丛中,一闪不见。
景横波也闪了过去,面前是山壁,根本看不出耶律祁从哪消失的,看上去如果她想闪进去,一定会撞上山壁头破血流。
她身形一晃。
毫不犹豫闪了进去。
唰一下,落足实地,里头果然是空心的。
山腹内部很阴凉,散发着淤泥特有的酸腐味道,无数条沼泽淤泥的分支,汇流而入。
山腹深处有火光。
火光尽头,有一人,对着洞内一方淤泥沼泽,在慢慢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