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也都喜欢铁星泽,他大气爽朗,坦荡真诚,也善解人意,在景横波这里时极其严谨守礼,也不说朝政大事,多半谈些风土人情,市井传闻,人人爱听,他一来,景横波宫里的侍女送茶端水都特别勤快。
景横波听说他来也高兴,这算是她来大荒后第一个异性朋友了。耶律祁是半个敌人,伊柒满口媳妇没个正经,谁也没铁星泽感觉靠谱。
“今儿冒昧求见女王,是帝歌市上有了样新奇玩意,特来邀陛下一观。”铁星泽开口就请景横波出门玩。
景横波正中下怀,她今天也有事,把拥雪和翠姐都派了出去,正打算出门看看呢。
“备车!出门逛街!”
车马出了静庭。
一条白影,忽然出现在静庭书房窗前,凝视女王车马远去。
“主上,”蒙虎静静出现在他身后,“女王近期并不适宜出宫……”
他沉默,呼吸静静地扑在窗纸上,轻而细。
“如果禁锢她一生才能换来安定,”良久他才道,“我宁愿给她危险的自由。”
蒙虎无声地退了下去,走到门边,听见他又轻轻道:“我想,她亦愿如此。”
“陛下,出了宫门,我可就随意称呼你了。”铁星泽走到景横波的马车前,接她下车,仰头笑道。
“当然当然。叫我小景好了。我也叫你阿泽吧。”景横波迫不及待探出头来,掀开帽子上的帷纱,看看四周,“带我来什么好地方……咦,这里感觉好熟。”
“这是明渠街,再往里是西歌坊。”跟随着她的紫蕊提醒。脸色有些古怪。
景横波恍然大悟,拍拍她的手,“西歌坊可是你的伤心之地,伤前不久才养好,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留在马车上别下来。”
“无妨的,都过去了。”紫蕊展开温婉的笑意,站到景横波身边。
女王就是这样,看似散漫随意,实则细腻体贴,能跟随她,紫蕊觉得自己很幸运。
“说起来你的伤口好得很快。”景横波想起这事,“宫中的药确实不错。”
“这个陛下您就不知道了,是铁世子给我的药,我这舌上伤口才能尽快收口。”夏紫蕊笑盈盈向铁星泽道谢,铁星泽连连摆手,朗声笑道:“些许小事,夏女官你已经谢过了,何必再来一次。”
夏紫蕊微微垂下头,两颊似有些微红。
景横波瞧着这两人,想着紫蕊不会对这位世子有好感吧?两人站一起,着实也算得上金童玉女。铁星泽虽是质子,但身份不低,他和宫胤又有交情在,将来安全回去的可能性很大。紫蕊如果嫁给他,一方面于紫蕊是个好归宿,另一方面,铁星泽将来是可能回沉铁部继承首领位的,如果因此能和她和宫胤形成紧密联系,等于他们也多了一个可靠盟友。
景横波总觉得在铁板一块的朝政上,自己能给宫胤的帮助有限,如果能让自己的贴身女官成为铁星泽的夫人,也算是帮他更紧地将铁星泽绑在己方战车上。
可惜,铁星泽已经有未婚妻了,而且似乎非她不娶。只是看铁星泽望着夏紫蕊的眼神,似乎也有那么一点不同,景横波心中疑惑,有心试探,道:“哎哎,我觉得紫蕊你的伤还没好呢,说话好像还有些不清晰。”说着将夏紫蕊一推,推向铁星泽,“要么让阿泽再给你看看?”
“还没好么?”铁星泽立即认真了,“要么再给你拿一封药来?”
紫蕊被景横波一推,少女敏感,立时明白一半,再抬起头时已经涨红了脸,声音也低了,“其实……也还好……”
她不好公然说景横波说谎,也不好意思真的装伤没好,说到一半脸又垂了下去。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这一红,铁星泽那个聪明人,顿时也明白了大半,讪讪退后一步,望了景横波一眼,又看了紫蕊一眼。
景横波笑吟吟摸着下巴。
“景姑娘,”铁星泽大概是抵受不住她贼似的目光,赶紧岔开话题,指着前方墙壁道,“您瞧那画!”
景横波一抬眼,一愣。
前方巷口墙壁上,贴着一张半人高的画,画风精致,画出了绿荫连绵的背景和远处高远的蓝天,但是画正中的位置却留白,只隐约勾勒出了轮廓。让人感觉,这画没画完。
画的侧方,有一手漂亮的书法,写着“风华长留,刹那倾城。”
在画的下方,有红漆画的闪电,指向巷子深处。
不断有人从画前走过,因为这画的留白诧异停步,探头朝里望望,走了进去。
景横波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铁星泽莫名其妙,“怎么,景姑娘觉得这画可笑?”他摇摇头,“可能您现在见着这一半的画觉得奇怪,不过在下建议您跟着走一段,就能看出妙处了。”
“是极是极,必须得跟着走一段。”景横波连连点头。
铁星泽奇怪地看她一眼,引着她顺着闪电箭头的方向走,果然在下一个巷口,又见一张画,比先前的更精致,依然的蓝天和花影的背景,这回却多了一些亭台楼阁,可以看出似乎是一处巨大庄园或者说宫廷。
画下面有人在研究,猜着留白的到底是什么,也有人想都不想,直接跟着走下去。
“景姑娘请随我来。”铁星泽带着献宝般的神秘微笑,在前引路。
景横波咬牙忍笑,跟着。
下一个巷口人更多,指着画点点戳戳,也有人从画下卷过,急急地道:“今儿听说开业,赶紧去排队!迟了可轮不上了!”
“老爷说了,必得排上前三,万万不可让那常侍老夫子抢在前面!”
这回的画上,花影扶疏,碧空如洗,亭台精巧,楼阁轩然,在连绵屋脊尽处,出现黑瓦白墙的素净建筑,庄重典雅,自有巍然之气。
有人在画下喃喃道:“这场景眼熟……”
“这场景陛下可觉得眼熟?”铁星泽靠近景横波,悄悄道,“猜出来没有?”
景横波瞟一眼铁星泽献宝般得意模样,忍笑忍得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