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迎驾大典上我出示的画么?其实那也是我的盒子绝艺,那是一个留住图像的盒子,人在那盒子面前过,可以留下自己一模一样的影像。你也看见那图了,是不是根本不像画的?那就是盒子的功用。来自大洋彼岸,最神奇的,被天神赋予神力的盒子。”
“耳听为虚眼见为凭,”桑侗似有几分信了,冷笑伸手,“盒子拿来。”
“你都要杀我,我为什么要给你?”景横波摇头。
“我搜你身!”
“你搜出来也不知道怎么用,反而失去最后一次给儿子留下话的机会。”
桑侗微微犹豫,终于冷冷道:“说吧,你要什么?留你一条命?不可能。你和我桑家仇深似海,我死了全家也要拉你垫背。不会因为想给儿子留段话,就放了你,你死了这心。”
“我知道我知道……”景横波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就一个要求,你撞就撞吧,拉我死就拉我死吧,别逼宫胤自尽好么?”
“瞧不出你还对国师情深意重,”桑侗冷笑,“你就不想争一线生机?说不定宫胤自杀,我真的放你出马车呢?”
“你不会的,何必再拖一个人死。”
“宫胤不死,我儿终究难出城门。”
“你儿那么聪明,出个城门算什么事儿?”景横波望望车外,“喂,快点决定,迟了来不及了。”
“你先示范留住声音给我看。”
景横波手在背后打开了录音笔,开始唱忐忑。
“啊哦,啊哦诶,啊嘶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嘚咯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吺,啊哦,啊哦诶!”
车内三人露出不忍听的表情。
唱完,她闭上嘴,打开录音笔。
“啊哦,啊哦诶,啊嘶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嘚咯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吺,啊哦,啊哦诶!”
三人瞪着她紧抿的唇,神情震惊。
一听就知道是她那难听的调子,甚至连音调起伏转折都一样。
“腹语?”桑侗喃喃道。
心里也知道不可能是腹语,腹语的声音多半很怪。
而且每个人哪怕重复同一句话,音调都不会完全一模一样。
这个神奇的女王,手中果然有神奇的东西。
“拿来!”桑侗眼睛都红了,“我要给天洗留话!”
“这个只能我来操作,你说就好,不放心的话,可以堵住我的耳朵。”景横波不让步。
桑侗看看前方,身边大军聚集,前方皇城广场在望,竟然快要到了。
“放慢速度。”她指示两个属下。
百姓和大军诧异地看着一直如鬼魅般迅速狂奔的马车,忽然慢了下来,人们满怀期待地盯着马车,指望着马车停下,然后款款走下女王。
然而马车虽然慢,却一直没有停。
宫城之上,宫胤雪衣长立,遥遥望着前方。
他已经提前一步赶回了玉照宫,立即下令撤走玉照宫广场侍卫,加固玉照宫门,本来还要做些安排,奈何时辰太紧。
立在宫城之巅,看那马车狂奔而来,他双眸宁静如一泊雪湖。
蒙虎立在他身侧,一脸不安,桑侗的话似魔咒响在耳侧,他不知道这个死结该如何去解,难道真的要……
看着宫胤丝毫不显露情绪的侧脸,即使跟随宫胤已有多年,他也无法在这样的时刻,揣测出主子的心绪。
主子向来越逢大事越有决断,越有决断越显静气,但此刻的决断,怎么想都似乎带着不祥的意味……
宫胤忽然双目一凝。
前方马车速度开始减缓!
蒙虎眼底露出喜色——马车一慢,有些事就来得及做准备,比如需要一定启动过程的巨型城弩,比如已经调动,但仓促之间还没来得及赶来的亢龙蜂刺。
“蛛网”和“蜂刺”是亢龙军内两大秘密建制,名义上属于亢龙军,但又独立于亢龙军管辖之外,前者专司情报信息,后者擅长暗杀潜行。是宫胤亲自在亢龙军中选拔精英组成。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这两个组织的存在,但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
“全力加速启动城弩,不必再遮掩,蜂刺到达之后,让他们想办法潜行至广场。”
“是。”
白影一闪,宫胤掠下宫城之巅。
“我堵住你的耳朵,你怎么开启盒子?”桑侗问景横波。
“没事。”景横波道,“你堵住我耳朵,做个手势表示你要开讲,我自然会为你开启盒子。”
桑侗用两个布团将景横波耳朵堵住。做了个手势。景横波按下录音笔的按钮,调整了角度。
桑侗话说得很快,也很长,神情颇有些激动,后来却又慢慢平静,想必开始交代一些重要的事情。
马车慢慢行驶,两个属下望着外头黑压压的人群,神情颇有压力。
过了一会儿桑侗做个手势,景横波按了按键,桑侗扯开她耳朵布团,她此刻心事已了,倒比先前平静了些,问:“盒子呢?”
景横波叹口气,手指一松,录音笔落下,道:“按那个银色按键,就有声音出来。”
桑侗依样施为,果然有声音传出,她似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仔细听了几句,露出满意神情,随即赶紧将录音笔关了。
“我说,”景横波观察着她的神色,道,“这东西,你总得留一个人送给你家大少爷吧。”
这话一出,两个桑家属下都眉心一跳,对视一眼,赶紧又各自让开。
“这倒是。”桑侗沉吟着,回转身,似乎想在两人中挑一个,传递这消息给桑天洗。
两个属下立即紧张起来。
很明显,谁被派去将这盒子送给大少爷,谁就有可能活。
两人本已抱必死之念,但终究心有不甘,如今有了希望,谁肯放过?
但这事顶多只需要一人,谁活?谁死?
景横波似乎漫不经心地提议,“要我说,两个都留下算了,现在这情形,一个人也未必能逃脱,有我陪你死,还不够?”
两个桑家属下第一次无比感激地看了景横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