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失于原地。
另一边,不食人间烟火的宫胤,正在努力地讨价还价。
“五百文!”卖花郎看见换了个男人,还是个让人嫉妒的男人,顿时态度大变,喊回原价。
宫胤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卖花郎瞪大眼睛,“有你这么还价的吗?”
宫胤摇摇头,伸着那根手指。手指很漂亮,指甲如冰晶,不过看在小贩眼里就不漂亮了。
“十文?”他疑疑惑惑,不可思议地问。
这花要价虽然他刚才狮子大开口,但最起码五十文还是值的,十文?太无耻了吧?
宫胤还是摇摇头,依旧竖着那根手指,优雅,淡定,而冷漠。
“你……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卖花郎口吃。
“一文。”大神终于冷冷淡淡开金口。冰凉梆硬,砸死人。
“你……”卖花郎傻了一瞬,捧着花盆跳起,“你就是来捣乱的!白和你说这么多!怎么,想强买强卖?告诉你,大爷不是吃素的……”
“梆。”
宫胤轻轻一弹指。
指尖击在空处,却像击在实物之上般,清脆有声,卖花郎那宽大发青的脑门,眼看着便青了、红了、紫了、鼓了……
卖花郎的眼睛里旋出无数个层层叠叠的漩涡,手中准备用来砸人的花盆直挺挺落地,宫胤轻描淡写顺手一抄,抄在掌心。
“砰。”卖花郎倒地,震得架子上花盆齐齐一跳。
“叮。”一枚铜钱弹在他胸口上。
宫国师说话算数,说给一文钱就给一文,晕了也照给。
四面忽然静无声息,宫胤好似完全没感觉,抬起脚,从从容容从卖花郎身上跨过,低头打量那些花,最终认认真真选定了一盆颜色娇嫩,叶片新鲜,花骨朵特别多的,头也不抬道:“这盆怎样?”
没有回音。宫胤眉头一皱,直腰而起,眼神匆匆四处一扫,忽然衣袖一拂。
白影一闪,他已不见。
留下满街偷窥他的女子们,茫然掉落手中花朵,几疑身在梦中。
宝梵碧水坊附近,正锣鼓喧天的热闹。
因为今年的“坐花娘娘”和“妖花魔女”已经开始游行,按照既定路线,会从靠近王宫的城南碧水坊开始,载歌载舞一直游到城北善德坊。
在整个游行过程中,会以彩轿搭乘“坐花娘娘”,用饰满鲜花的“假牢笼”困住“妖花”,一路前行一路表演,展示当年坐花娘娘如何英勇无畏,坐死妖花的丰功伟绩。“坐花娘娘”和“花妖”都从当地寻找良家美貌女子扮演,给予相当丰厚的报酬。被选出的女子在坐花节上一举成名,身价飙升。
今年碧水坊附近尤其热闹,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都在兴致勃勃述说今年娘娘和妖花的美。
“听说今年选出的花娘娘,是本城第一富户黄家的小姐!据说才貌双全,将来要抛绣球招亲的!”
“我倒听说花妖的人选更有来头,是咱们西鄂原先第一戏班子瑞丰班台柱子的女儿,金凤凰的女儿小凤凰,据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姿容媚绝,音若金铃,还擅歌舞,是本城府太爷早就看中的尤物,下个月首次登台摆明要大捧的……”
“今年的娘娘和花妖,都是近十年来难遇的资质,所以也热闹得厉害,不知道会不会吸引大王出宫观看。”
“你这话千万别说!咱们还要不要过节了?她来了还有好吗?”
“噤声!莫谈大王!”
热闹的人群外,临街有一些彩棚,还有一些茶馆二楼,也高高地搭了棚子供人观看,当然这都是官员富户的待遇,寻常百姓挤不进去。
最高的一座彩楼,此时显得颇安静,淡玫瑰红的帷纱低垂,束帘的银钩被风吹得琳琅作响,掩不了室内隐约的低笑之声。
“今年坐花节特别热闹些,是不是因为你来了呢?”说话的声音是个女声,略显粗哑,却因为声线压低,显出几分压抑的魅惑。
室内静了一静,随即男子低沉动听的声音响起。
“宝梵城的热闹,自然都是因为大王。若非大王携我来,我也见不得这番热闹。”
紫罗帐内女子笑声低哑,天生的音韵起伏,说着平常的事,也似时时在挑逗。
“你是在怪我坚持出来么……”女子柔若无骨的手臂缓缓探出来,似有意似无意攀上男子的肩头,指尖缠绵地打着圈圈,一路延伸到他浓黑的鬓角里去,“……我这不是怕你养伤闷着,陪你出来散散心么……”
她吃吃地笑着,微微偏转了脸,西番莲剪花影宫灯投射淡黄的光,她知道自己在灯光下这样的角度最美。
他轻轻侧头,灯光剪出他的侧影,美妙,所有线条都在诉说乌衣子弟侧帽风流,她着迷地凝视他乌黑眉宇,想将自己的唇贴上他那一抹温润魅惑的红,却最终因为他的尊贵的美,收敛了蠢蠢欲动的想望,只含笑看他轻轻拈住自己指尖,温柔而又轻巧地,搁在掌心。
对于这样一株人间碧树,她不敢太过心切,怕折了他枝繁叶茂的美。
他微笑,拈着她的手指,轻咳了两声。
“伤势发作了么?”她顿时关切,“要么,我们还是回宫吧。”
“游行刚开始……”他神情体贴。
“你身体要紧……”她更如婉转温柔的妻子。
娓娓软语还没说完,底下一阵喧闹,隐约有惊呼之声,她诧然转身,走到窗边,“怎么回事?”
白影一闪,宫胤出现在街道另一边,左右一看,便知道景横波不在。
他和卖花郎讨价还价不过一瞬工夫,景横波能这么快脱离他视线,自然是用了瞬移。
顺着人流涌动的方向,他对远处聚集的人群看了看,不出意料,那女人跑那里看热闹去了。
他想了想,发出召唤暗号,片刻,蒙虎出现在他身边。
“城内怎样?”
“安全。”
“耶律祁的消息?”
“据称已经到达黑水城,在黑山附近出现,下一步应该往羯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