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逼,霸气!”文臻真心实意地赞美。
燕绥低头去吻她的眼皮。
文臻没动。
虽然她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剧烈运动,但她并没太放在心上。
她对贞操也没有必须的婚后情结,她只坚持只给喜欢的人,无所谓早迟,也无所谓仪式和承诺。
多少人婚礼盛大,堂前誓言,最后都是纷飞劳燕。
只是虽然燕绥可以不管天黑天晓,别人还是在意的。
燕绥亲到她鼻尖的时候,外头的门板又催命般地擂了起来。
这回又多了别人的声音,“大牛大牛,你到底去不去?再不去真天黑了啊!”
文臻手臂压在额上,嗤地低笑一声。
故事里,男女主的好事,总是要被煞风景地打断个N次的。
燕绥顿了顿,听见她的笑声,很是不快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门板,看样子很想把门板瞪穿。
但最终他还是直起身,转身去了里头的浴间。
文臻听见泼水的声音,过了片刻,还有一声又低又缓又磁的闷哼声。
那声音带着微微鼻音,在屋内回荡,慵懒性感到不行。
文臻刚才还坦然,此刻听着,反而脸红了。
燕绥过了一会才回来,这回很快背上她,打开门,外头的丫鬟站了一堆,看这两人出来,都羞红了脸互相打眼色,还有好几个偷偷看燕绥,见他和文臻神情亲密,眼底隐隐失望之色。
燕绥看惯了这种眼色,文臻也看惯了,她家甜甜就这么招蜂引蝶,他身上无论哪种气质,都天生诱惑力非凡,各种桃花,挤挤簇簇开在他走过的路上,一年四季无休。
其实今日众人也没什么事,这车队的主人,段氏夫人受了点凉,老毛病犯了,并不严重,便说连日赶路辛苦,让大多数人出去散散。
燕绥背着文臻出门时候,正看见一个红衣少年前呼后拥,肩扛手提地过来,这些丫鬟看见他都十分欢喜,喊着岑少爷迎上前去。那位岑少年也十分散财童子,从他那个大包裹里掏东西,给小红姐姐一朵绢花,给小秋姐姐一个簪子,一看就知道是在集市上买的,这孩子也十分嘴甜讨喜,众人都笑吟吟地谢了接下,岑少爷一路发过来,到了燕绥文臻这里,头也不抬下意识一递,嘴上道:“这个兔子怪好玩的……”一抬头却见人陌生,愣了一愣。
燕绥淡淡地俯视着他,等他自己走到一边去,谁知他愣了一下,低头在袋子里又掏了一阵,最后翻出一个比刚才要精致一点的兔子玩偶,递给文臻,道:“姐姐,这个兔子更好一些,你要不要?”
文臻弯起眼睛,正要道谢收下,结果燕绥手腕一推,道:“谢了,不要。”
那岑少爷自小也是被捧大的,哪经过这种好心好意被拒绝的尴尬,一时愣在那里,忽然文臻伸手将那兔子接过去,道:“这兔子果然精致,谢谢小少爷。”
那岑少爷顿时喜笑颜开,道:“是吧?这只兔子有尖牙呢。我瞧着就比别的更好玩。还是你有眼光。”
文臻便又笑,看那兔子,果然画了一对小小的尖牙。她忽然想起自己那个燕绥送的满嘴珍珠利齿的噬人兔,颇觉心有灵犀,不禁一笑,还真有些喜欢了。便将兔子收进袖囊里。
岑少爷已经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大声道:“咱不和那些小家子气的人一般见识。哪,哪,给你们瞧瞧,我今日在集市上,买到了宜王殿下的画像呢!”
燕绥本来已经背着文臻要走开,听见这一句不禁侧头,文臻也好奇地看过去,一看之下,险些喷饭。
那纸上之人,倒也身躯高伟,连燕绥喜欢穿的衣饰也颇有几分相似,奈何画人脸功力太差,远看青山绿水,近看龇牙咧嘴。
文臻本来还以为长川易狗急跳墙,这是要到处散布燕绥画像抓捕他了,正想哪来的狗胆,没想到这画师的狗胆更大,把燕绥画成这青面獠牙模样,也不怕殿下半夜敲他家门。
画这么丑,岑少爷还捧着画陶醉地欣赏,道:“我殿下就是如此的英伟峻拔!你们没见呢,他的画像是和荼古、烈阳两位神君的画像放在一起卖的!”
文臻:“……”
燕绥:“……”
荼古,烈阳,两位神君,一位是传说中统领阴间群鬼的鬼君,一位是传说中曾位列仙班后背叛天庭被黜落大杀四方的恶神。
文臻悄悄在燕绥耳边道:“殿下还真是深受爱戴,久享盛名啊哈哈哈……”
她一边说一边笑,低笑时的气流拂动燕绥的发,弄得他微痒,反手一把按住了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按了三次,道:“是吗?你也来拜一拜。”
文臻的额头撞在他肌肉紧实的肩背上,砰砰砰三声低响还真像磕头,她更加想笑,头埋在燕绥肩背上咕咕咕地笑,忽听后面岑少爷道:“我还买了一张文臻文大人!和食余的画像放一起的!说是拿回家供在食余神像下面,以后顿顿有胃口,吃啥啥香!”
文臻的笑声戛然而止。
什么玩意?
牙口好胃口好吃嘛嘛香啊?
她在民间就一六必治牙膏吗?
后头岑少爷还在后头兴致勃勃和小厮点评,那文臻大人画像,瞧着也不怎么美丽,听着和宜王殿下有些首尾,但瞧着着实不太相配云云。
文臻现在哪里有勇气回头去看民间画师笔下的自己,看多了会对人生和自己的美貌产生毁灭性的破坏的。
她用额头砰砰砰撞燕绥,叫他快走,结果燕绥反而不走了,忽然转身,走到岑少爷身边,将那两张画像拿了,对着岑少爷一手一张摊开,道:“怎么不配了?明明配一脸。”
岑少爷一脸天真蠢洁地仰头看着他,对他现学现卖的现代名词理解不能。
但还记得反驳他,“哪里配了?我们宜王殿下睥睨天下,这世上哪有女子能配得上他?”
燕绥眉毛一挑,正想和他讨论一下自家媳妇儿的绝世无双,却被文臻揪住肩背道:“还要不要逛街了?”又悄悄和他咬耳朵,“是你的小迷弟呢,大方一点好吗?”
“如果这世上倾慕我的人我都要另眼相看,我早累死了。”燕绥嘴上说得无情,却还是立即背着文臻走了。走好远还听见那个岑少爷在游说店家,将那张宜王殿下的画像给贴在大门上……
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离客栈也不远,燕绥背着文臻一路走过去,路人侧目以视,两人都是心志强大的人,根本不理会。
小镇上的集市,卖的东西其实精美不到哪里去,文臻借着买东西的机会和人探听,才知道这里竟然已经是长川境内,是长川十一县之一的南都县下属的一个镇子,离长川主郡大抵还有三百里路。
没想到在尧城一阵乱闯,竟然真的闯到了相连的长川境内,这下难怪无法和大部队立即汇合了,大队在失去主心骨的情况下,是不敢轻易进入长川的。
文臻在那发愁如何想办法联系到其余人,不想燕绥已经在一个摊子前停留,在挑挑拣拣,低头一看,这摊子上卖各种哨子,燕绥在看的那种像是用一种果子的核打磨制作的,大小形状,竟然有点像唐慕之用的那种哨子。
那哨子这次很帮了文臻的大忙,因此看见这个哨子,便想买几个。燕绥却脸色不大好看,已经准备走开,摊主见他要走,急忙招揽生意,“这位小哥,我这里的哨子,好吹,响亮,你家夫人瘸了,就该买个哨子,万一什么时候召唤不便,吹个哨就行,多方便是不是?”
文臻表示深以为然,赶紧掏钱,就听燕绥冷冰冰道:“我媳妇不瘸,你眼瘸。”
文臻:“……”
感觉摊主下一秒要跳出摊子揍人,文臻急忙抓两个哨子,扔下几个钱,催燕绥快走。燕绥现在倒是对她百依百顺,背着她汇入人流,饶有兴致地各处摊位都逛逛,这里买个糖葫芦,那里买个面人儿,现在长川境内,也有仿造天京夜市的那些游玩项目,射箭套圈之类,文臻虽然是夜市的开创者,却因为诸事忙碌,从来没有和燕绥一起逛过集市,看见射箭套圈便要玩。
有个套圈摊子上,居然有个半人高的布娃娃,也不知道是谁的创意,那娃娃大眼薄唇,眉毛弯弯,长的竟然有点像那个岑少爷。文臻见了来了兴趣,指着那娃娃道:“套那个套那个,回头送给岑少爷!”
燕绥已经拿了圈子准备套了,听见这句反倒停住手,“我套给你,你送给他?”
“这不是拿了别人的东西嘛,来而不往非礼也。”文臻拐他膀子,“哎,别吃醋嘛,那么一个毛孩子值得你吃醋嘛?小甜甜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看看这整个东堂,有人能和你比吗?啊?有!人!吗!”
殿下在这样极度恶心的吹捧中获得了信心和满足,点点头,不计前嫌地准备套圈,结果摊主不乐意了。
“哎哎瞧你这样,像个练家子啊,练家子可不能来玩这个,这不是欺负我们小本生意吗?”
燕绥看他一眼,顺手从他摊位上抽了一条干净手帕,往眼睛上一蒙。
摊主还没来得及表示满意,燕绥手中的圈子已经轻飘飘飞出去,唰地一下就套中了那个被摊主放在最远处的娃娃。
“哎哎不对啊,你这是方才看好了方位,不行不行,我得换个位置,换个位置你能套上我就给你!”
燕绥圈子敲在掌心,“行。”
摊主急忙把那个大娃娃抱到了一个角落,还悄悄地越出了划线最远范围,又在那娃娃前面放了一个瓶子。
不知何时这四周聚集了很多人,其中大多数是女子,都在一眼一眼偷瞄燕绥。
一手托着背上女子,一手掂着圈子,穿着骚粉色,长身玉立的燕绥,实在是太招眼了。
摊主刚觉得万无一失地放好,燕绥的圈子又到了,准准地越过整个摊子,眼看要套上那个大娃娃,摊主一急,这可是他的镇店之宝,就靠这个请人专门绣的套娃吸引众人,可不能被轻易套了去,急忙又悄悄去挪,不防那飞出去的圈子忽然邦地一下敲在他脑袋上,他哎哟一声,手中娃娃落地,圈子也正好准准地套在娃娃上。
这一下看着实在像是巧合,像是原本套不上是他弄巧成拙,四周爆发一阵喝彩和讪笑,那摊主红了脸,只得将娃娃抱过来。
文臻眼看人越来越多,却不想太过显眼,虽然燕绥手法巧妙,看不出多少出彩处就赢了,但难保落到有心人的眼里,而且四周女子看燕绥的眼神实在太炽烈了,因此接了娃娃抱在怀里,就要走。
却听见身后有人走过,一边走一边道:“也没几分功夫,还要在这招摇炫耀,招蜂引蝶。”
赫然是个女子声音。
文臻诧异地看过去。向来燕绥所到之处,男人闻风远避,女子闻风而来,女人对他的宽容度就好比追星的粉,高得可以触及月球,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女子会DISS燕绥。
文臻只看见一个背影,是个戴着斗笠的颇为高挑的女子,虽然穿着裙子,却是一袭黑裙,还是少女装扮,这打扮可真叫奇怪,东堂未嫁的少女不能穿黑,只有寡妇才穿。因此众人也难免侧目,但她行走间姿态自然,脊背笔直,像是根本不将他人的目光放在眼里。
那女子和她擦身而过,看一眼燕绥,又和身边一个稍矮的女子道:“这世上居然还有男子会穿这么做作的颜色!”
文臻简直要笑出来。
她听出来了,这还真不是人家故意想要吸引燕绥的注意,那语气满满嫌弃,是真的觉得做作。
很想看看殿下此刻脸色,却看不见。
娃娃很大,她有点吃力地抱着,燕绥却忽然接过来,往腋下一夹。
“哎哎那样夹着会拖地上弄脏的!”
“怎么,像别的男人的娃娃你还打算抱在怀里呢?”燕绥转头看她,“你这样让我忽然有了个新想法。”
文臻眨眨眼睛,敢情这位就因为这个不给她碰娃娃的?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吃醋精神?
“啥想法?”
“让人在你所有内衣上绣上我的肖像。”燕绥唇角弯的弧度很动人,“让你每时每刻都在拥抱我。”
文臻:“……”
狗男人你撞的真是脑袋吗?
你不是把肾上腺激素都给撞到每个细胞里了去吧?
……
燕绥从套圈摊子上走开,后头虽然跟着人,他不过三转两转,便已经甩掉了那些迷妹,转过一个弯,正看到射箭摊子前围了不少人,随即便有喝彩声传来。
这集市上的射箭,倒也别致,是用丝线吊了铜钱,丝线半空中悠悠荡荡,着实难射。
此刻文臻燕绥经过,人群正好露出一条缝隙来,文臻随意看了一眼,正看见一个黑影拉弓射箭,嗡一声声响破空,文臻不禁眉毛一扬。
她虽然不懂箭术,身边却有几乎箭术独步天下的大家林飞白,见多了,听那箭出的风声便可以揣摩出膂力如何。方才这一箭,尖锐凌厉,几乎有了啸声,十分了得。
果然当一声轻响,众人欢呼,“中了!”
摊主便要上前给彩头,那射箭人却将弓一横,拒了,随手拈起那枚落地的铜钱,在手中抛了抛,转身便走。
这一转身,文臻便看清了她的脸。
黑裙,高挑,是方才那个DISS燕绥的少女。
她为了射箭,已经取下了斗笠,此刻正面相对,出乎文臻意料。
原以为这么难得一个有个性看不上燕绥的女子,要么极美要么极丑,而且想必长相很有攻击性。不想这女子和这两种都不搭边,她发色稍浅,呈现一种淡灰色,原本不大好看的颜色,好在她长发光泽明亮,泛着淡淡的银光,倒使她那一头异色长发显得神秘美丽。
她眉毛也是淡色的,斜斜一扫,唇很小,唇瓣微薄,脸色极其苍白,总体颜色都浅淡,容貌十分清丽文弱,和她那性格,那出手,都落差很大。
想象中的浓墨重彩艳丽容貌,却原来是个娇怯怯林妹妹长相。
她冷漠地看了文臻一眼,忽然道:“你腿坏了?”
文臻道:“没,我只是……”
“既然腿没坏,就不要赖在男人身上。一辈子靠人背,总有背腻你的一天。”女子道,“如果不是什么生来的毛病,你可以去悦来客栈找我,我那里有大夫,可以给你瞧瞧。”
文臻怔了怔,先捂住想要说话的燕绥的嘴,然后才对她笑,笑得眉眼弯弯,“那真是太好了,我也想早点下来自己走,多谢你啊。”
她这么回答,女子才正眼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她从一开始看了燕绥一眼,之后一眼也没瞧过去,这走得也毫不留恋。
文臻瞅着她背影,觉得很有意思,伏在燕绥身上笑。
她原以为又是一出变了花样的狗血戏,却没想真遇到个特立独行的。
燕绥咬了咬她掌心,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捂着燕绥的手,急忙放下手,笑道:“这姑娘让我想起一个人,说话方式,真像啊……”
“谁?”
文臻不答,只笑,笑着笑着,眼底泛起一点晶莹。
像……太史啊。
……
这个发现让文臻心情既愉悦又复杂,觉得像太史,有心想结交,却又觉得也不是太像太史,太史不会主动DISS谁,也不爱管闲事。也是啊,太史那样的人,上下五千年也找不出几个。
又逛了一会儿,怕燕绥身上还有伤太过劳累,便要吃路边摊,燕绥又背着她走了好几家,最后选了一家看起来最干净的,才坐了下来。
坐下来的时候,文臻把那个大布娃娃放在自己身边,打算让它陪自己吃饭,结果燕绥看了一眼,探身一把将那娃娃的脑袋打趴在桌上。
文臻:“……”
脑子真撞坏了咧。
娃娃的醋都吃。
真特么的幼稚!
这摊子上卖的是一种长川当地的小吃,叫做石头蝴蝶馍馍,用的是当地独有的一种蝴蝶形的石头,在鏊锅里垫底,再用面粉猪油豆油并各种作料揉面,加野葱烙熟。烙出来晶莹黄亮,呈蝴蝶形,十分好看。
这东西是咸香口味,因此摊子上还卖热腾腾的杂碎汤,用的是当地产羊的羊杂碎,泡上专门炕制的薄米锅巴,入口杂碎香嫩锅巴微脆,口感十分鲜明有趣。
文臻向来愿意品尝天下美食,热得十分认真,一抬头看见燕绥端碗要喝汤,不禁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燕绥一偏头,将那一小口汤吐了出来。
文臻诧然道:“你不吃内脏的啊,怎么今儿忽然想起来尝尝了?”
燕绥顿了一下,“这不是看你吃的香吗。”
文臻看着他,放下筷子,“我甜,你……是不是还没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