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几乎立即急促起来,双手紧紧绞扭在一起。
这玉剪,她认得!
今生今世,她只送出过一枚这样的玉剪,也只送给过一个人!
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她……
她忽然跳起来,扑到窗边——玉剪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刚才肯定是有人扔在这里,人应该还在!
可是院子中人来人往,人人面色如常,哪里看得出端倪?
她拉开门向外跑,身后忽然传来乔雨润的声音,“太后,您往哪里去?”
她站住,就见乔雨润立在廊下,李扶舟竟然也在,一袭红衣如火,衬得眉目如画。乔雨润似乎为了和他相配,竟然穿上了以往从不爱穿的黑衣,衣袖宽大,掩住了她残缺的手足,竟也显得窈窕端庄,眉目秀丽。
她看着这两人,似乎丽影双双般站在那里,看着乔雨润眉梢眼底的淡淡满足笑意,忽觉刺眼。
心中一瞬间只觉寂寥和失落——他人手掌重权,他人有美相伴,而自己只能孤身一人,处处被制。
那些繁华胜景,如花美眷,雄厚兵权,本来,该是她的。
她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平,淡淡道:“本宫想出去走走。”
“太后,太史阑率苍阑军已经逼近上阳。”乔雨润扬扬手中军报,“她那架势,似乎想像对付西番一样,重军压城,逼我们自退于极东。这是非常时期,请太后善自珍重,不要轻易出外。”
宗政惠默了一默,道:“哀家省得。”转身走了回去,砰一声关上门。
乔雨润不以为意地扬扬眉。转头对李扶舟道:“家主,虽然太史阑来势汹汹,但我们占据上阳城,进可下内陆五省,远可上边疆三省,遏制极东水域,可退上阳山脉,以此为据点,可以和太史阑慢慢耗上很久,直到她……”
“不,”李扶舟淡淡截断她的话,“我们坚持的时日,不会太久了。”
乔雨润愕然地看着他。
“太史阑一来,战争就快结束了。”李扶舟语气从容,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的末日。
“家主,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不。”李扶舟再次打断了她,“你知道五越的依仗是什么?”
“是异术,是单兵作战能力。是五族与众不同的作战方式。”
“这就是了。”李扶舟唇角笑意冲淡,“南齐,只有太史阑,和五越,和五越联军都作战过。五越令他人手忙脚乱的神异,在她那里,早已有了破解之道。”
乔雨润脸色一白——她真的忘记了这点。
“而单兵作战,她的苍阑军不比谁逊色。另外,她或者容楚,可能还有一支秘密军队。”
“秘密军队?”
“大批量使用神工弩,甚至难以想象的极速军器。”李扶舟道,“你应该见识过。”
乔雨润激灵灵打个寒战,她见识过,见识得太清楚,以至于一想到就浑身发冷。
“你是说……”她惊异到不可置信,“足足一支军队,那样的配备?”
“是。”
乔雨润的心沉了下去——那样如何还有胜算?己方长处对方已破或已有;对方杀手己方却远远不如。
“难道,除非她疯了,我们都绝无胜算?”她有点绝望地喃喃自语。
李扶舟没有说话。
乔雨润回首,正看见一枚枫叶,从他略有些苍白的眉宇间掠过。随即,被他淡淡的语声割裂。
“那就让她……疯吧。”
景泰六年十月二十九,太史阑为前锋,率苍阑军直扑上阳城。五越联军悍然出城,摆开阵势迎上太史阑。然而,太史阑和五越联军的第一场接战,以二五营为基础的苍阑军,丝毫没有被五越联军诡异的战术所牵制,他们对于南越的舞战,北越的驭兽,西越的吹箭,中越的毒虫都有自己熟练的处理方法,五越联军丝毫没能讨得了好,他们想要施展自己的彪悍作风压制对方,结果苍阑军比他们更彪悍——女将们在战场上,战得兴起,都是衣裳一甩大喊“来战!”,纯然继承了太史阑的凶悍作风。
与此同时,容楚指挥天顺折威两军,分兵六路,直扑北地三省各军事重镇。他的指挥图上,箭头纠缠,纵横来去,复杂到让人眼晕,只有容楚,能在那乱麻一样的兵力推进图上迅速推演,精密指挥,精确计算每支军队的行进速度、到达时间、以及短兵相接的各个时间点,由此穿插行进,以一种“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战术,跳跃式前进,将驻扎在各处重镇的五越联军打得晕头转向,步步后退,六路大军不同时辰不同路线出动,却几乎在同一天内,夺北部六城,一举收复半壁鄂西,震惊天下。
所谓名家出手,风云暴卷,南齐战争史上,也少见一日连复六城的记录,何况这还是六支军队。统帅的控制力和指挥能力,可谓巅峰造及。军史官们迅速地又将这一战例,唰唰写进战史。
南齐最出色的一对统帅再次联手,这回的挥毫图卷不再是丽京一城,而是整个北三省。
上阳城的气氛也紧张起来,五越联军天天开会,商量着何去何从。大部分人坚持死战,有人希望和朝廷谈判,也有些人表示,在对方凶悍的攻击之下,一味硬碰硬殊为不智,但必须先打一个胜仗,才能拥有和朝廷谈判的余地。
说到胜仗,众人都沉默,要想在太史阑和容楚手下打个胜仗,谈何容易?
对此,一直沉默的武帝,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只淡淡说了两个字。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