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是我等冲撞郡主……不知者不罪……”
容当当忽然清晰地道:“你们知道的。”
众人都一愣,容当当捡起地上掉的他的“名片”,奉给容楚,委屈地道:“爹爹,当当一开始就把名片给他们啦!”
“朕瞧瞧,”景泰蓝接过去,一眼瞧过脸上抽搐一下,随即“勃然大怒”,将名片啪地掷下,“这上面名字地址俱在,你们还装不知道!”
众人苦着脸连忙跪下请罪,一边磕头一边大骂——随便什么人弄张纸写个地址也叫告知?
景泰蓝大骂一通后,挺宽容地一挥手,“看在世子和郡主未有伤损的份上,饶了你们这一回,还不过去请罪?”
一群被打得毒得气息奄奄的倒霉蛋儿,再去给精神百倍的叮叮当当请罪,一边鞠躬一边忍不住悲愤地抬头望望天——天是黑的!
季嫦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发作毫无理由,也不敢——景泰蓝看也不看她一眼,而容楚在那里微笑,笑得甚有杀气。
在容郡王看来,一切敢于觊觎他女儿的男人,都是不可饶恕的登徒子。他眼神笑吟吟地自晏玉瑞身上掠过,晏玉瑞给他看得汗毛一阵阵倒竖,也无心找回场子,只想赶紧逃开,拼命在后头扯他娘的衣襟。
季嫦只得忍住,生硬地向景泰蓝表示孩子重伤,需要救治,就此请求告退,景泰蓝摆摆手,看她抱着晏玉瑞离开,眼睛一瞪,对那群毒得七倒八歪的家伙们喝道:“都堵在这里做什么?把毒气呼出来让朕闻吗?”
众人只得含泪散开,努力用哀怜的眼神栓住容叮叮,等待她大小姐良心发现给解毒。
容叮叮向来算是大度的孩子,小手一挥就要说话,却被容当当拉住。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容叮叮笑起来,大力拍他肩膀,“当当,都听你的。”
忽然另一颗大脑袋凑了过来,却是景泰蓝的,“喂,你们在说什么,说给哥哥听听。”
景泰蓝出口“哥哥”两字时,顺溜自然,那两个听得也自然,景泰蓝自己却顿了顿,眯了眯眼,随即微笑。
他是哥哥了……
他有一对聪明的弟弟妹妹……
这感觉真好……
不过……景泰蓝皱了皱鼻子——好像弟弟奸坏奸坏的,不好骗;妹妹还会下毒,也未必肯给他玩……唉,麻麻真是的,没事把叮叮当当送上山干嘛呢……
景泰蓝让弟弟代做作业和玩妹妹的希望破灭,顿时又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要给他们立即解毒,让他们到那边,等下咱们去给他们开会……”容当当这么嘱咐姐姐。
景泰蓝听得一头雾水,“开会,开什么会?”
容当当抿着薄唇不说话,容叮叮笑眯眯小手一挥,拍了拍景泰蓝的肩膀,“哥哥,你很快就知道,你有我们是很幸福的哟……”
“我当然很幸福……”景泰蓝看着两个小家伙对那群中毒的官宦子弟们招招手,带着他们进去“开会”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容楚笑而不语,随便儿女去做什么,关于孩子的教育,他早已接受了太史阑的观念——不约束,不限制,不强迫,放纵天性,正确引导。
这俩娃娃假如今天受了点刺激,想要好好调教丽京官员子弟,做这丽京的小霸王头子,他也不介意。
一直以来,官员子弟到了年龄就可入仕,占据朝中和亲卫重要职位的制度,有利有弊。好处在起点较高,避免了很多麻烦;坏处在这些子弟娇生惯养,不知民间疾苦。太史阑上位后,多年来一直上书强调废除寒庶之分,国家选材一视同仁,越来越多的寒士英才被选上来,虽然有利朝政推行,但也导致了贵族子弟和寒门官员之间壁垒森严,矛盾不断。
对此,容楚认为,只有两个解决的可能。一是彻底废除官员子弟自动捐官制,实现国家选士的彻底公平。但这一着改制,必将动摇整个官宦阶层的利益,引起这些人抱团做对,影响巨大,操之过急甚至会动摇国本。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从小好好调教这些官宦子弟,从娃娃抓起,从素质抓起。
这也是当初他设置光武营的初衷,地方光武营现在总体还不错,丽京光武营因为一直被康王把持,虽然也训练出一批优秀人才,现在却多半投了太后和天节阵营,就算现在投奔容楚,他也不能用。
如果他的孩子,有和老子同样的心思……
容楚微微一笑……顺其自然吧!
他和景泰蓝站在猎场门口,看见两个孩子过了一阵子,从树后手拉手出来,身后诚惶诚恐跟着一群半大不小的毛孩子,正午阳光下,两张精致的小脸晶莹发亮,都禁不住笑起来。
九月的金风吹过南齐大地,将几骑快马的蹄声远远地送开。
蹄声如流水,越阡陌跨沟渠过通衢大道,擦过人群身边时,不过是一阵淡淡的风,人们目送着快马的背影,只能看出那必是千里名马,以及从马鞍上金黑二色的镂痕上看出,这马来自军方。
或者还有眼尖的,能看见镂痕上,有静海二字。
太史阑一行,轻装简从,快马一路奔丽京。
她原本应该更快到来,只是临出发前另有紧急公务,耽搁了几天,一路紧赶慢赶,此刻才到丽京。
东堂近期颇安分,西番暂时也没什么动静,倒是她刚刚得了些消息,觉得五越似乎有些不安分,正想和景泰蓝容楚商量一下。
这日中午,丽京城门在望。
太史阑停马,仰头望丽京七丈城门,微微吸一口气。
距上次跨越出丽京城门的阴影,已有五年。
而她穿越到这块土地,也已经六年。
一瞬间星霜换,人间沧桑亦幸福。
她此刻归心似箭,一拉缰绳便要进城,忽然几骑快马从城门里驰出,正擦过她的马身,往城外去了。
太史阑从军多年,对马很敏感,一看那高峻马头雄伟马身,便知道那是好马,很自然被吸引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