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她问司空昱。
司空昱低头闷了半晌,才淡淡答:“海姑奶奶果然要征一批本地族民助阵。说是水市这边族民身强力壮,天生力士,这些年也足够乖顺,可以一用。”
“那么你让水姑姑和他们说了没有?”
“说了,今晚带他们去拿。”
太史阑不语,负手看着仓库方向,海姑奶奶将要带一批本地族民前往助阵,当然,火枪这些要紧武器是不会发给这些渔民的。可海姑奶奶的火枪,早已被太史阑掉包了。
太史阑现在的打算是,今晚让水姑姑带人去那仓库,将埋在地下的火枪取出,藏进渔民的的船桨里带着,关键时候出来扫射。之前这几天,她让司空昱煽动水姑姑,再让水姑姑煽动渔民,把渔民的情绪已经调动起来,又许诺事成之后将大船金银分赠,青年渔民们知道此去就是炮灰的命,侥幸回来也是继续暗无天日生涯,倒不如搏一搏。所以一切都还顺利。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但这一步也是最艰难的,是把成败都系于这批渔民身上,水姑姑和渔民只要有一个人忽然反水嚷出来,或者不小心露馅,到时候大海茫茫,她和司空昱双拳难敌四手,定然死路一条。
太史阑自穿越起,便一直将自身命运掌握在手,如今却不得不交付于他人,心里自然一千一万个不踏实。
她还担心海姑奶奶会在上船前查看火枪盒子,不过据海五打听的消息,说海姑奶奶这批火枪是秘密武器,内心里也怕诸位岛主觊觎,所以会秘密运上船,不到使用的时候不会开启。
那么现在担心的就是这批渔民的可靠。太史阑在那沉吟,她原本可以不依靠这些人,自己隐藏在海姑奶奶身侧,到时候抵达静海,擒贼擒王,也一样可以脱身回归。但那样的威慑力便受到了限制。
她要回去,还要大张旗鼓凶悍惊人的回去,如此才能再次震慑静海,打掉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的气焰,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此刻她的护卫们一定已经受到了全静海的追杀,她如果不能悍然出现,又怎么能第一时间解决苏亚她们承受的压力?
想来想去,只能冒险。
司空昱倒没什么担心的样子,坐了一会,命海五打水来,将脖子和脸来来回回洗了七八遍,洗得太史阑担心他会不会洗掉一层皮。
司空昱一边洗一边瞧着太史阑,等她来问,太史阑偏偏走来走去做沉思状,眼角也不往这边扫一眼,司空昱气闷,将毛巾往盆子里一摔,用力开门出去了。
海五缩着头将盆子端出去,太史阑回身,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她不是不关心司空昱,只是这事儿关心也没用,终究是委屈了他,还得一路继续委屈下去。
她心中也有些烦闷,便出去走走,顺便看看司空昱干啥去了。果然走不多远,便在海滩旁的林子里瞧见他。
太史阑想过去,却停住了脚,因为她发现司空昱似乎在挖什么东西。
她看见司空昱从沙滩里挖出几只海胆样的东西,生火烤干,碾成粉末,然后拉开衣襟。
他外袍里面穿的是那身特别结实的水靠,太史阑看见他用一把小刀割开了水靠的领口,从里头抽出一张薄薄的指头大的黑色物质,用水泡开,和那海胆粉末混在一起,又用火再次烤干。
最后他收集了一个小瓶的黑灰色粉末,随即揣着那瓶子,走向渔村。
这时候正是晚饭时分,太史阑跟着他,看他东家站一站,西家聊一聊。
司空昱因为救了水姑姑,在渔村很受欢迎,每到一家,都有质朴的渔民热情招呼他吃饭,他也一改平日高冷气质,随和地将人家饭菜都尝尝。
不过平时他也没这么随和,更不会去尝渔民那些粗粝的饭食,太史阑虽然没有瞧见他的具体动作,想来瓶子里的玩意儿应该都已经撒了下去。
不过司空昱绕了一圈,却最终绕过了水姑姑的家,太史阑瞧他快要回来,自己抢先回到屋子里。
她站在屋子里默默沉思,想着先前看见的一幕,司空昱给渔民下毒好形成控制,这一着她没想到,难怪司空昱一副有恃无恐模样。
她转而又想到司空昱那件水靠的衣领,这种衣服虽然结实,利于下水,但平时穿着绝对不舒服,她那件早早就脱下来了,司空昱却一直穿着,此刻才明白这衣领另有玄机。
这衣领藏毒,倒像武侠小说里,杀手为防任务失败,用来自杀封口的手段。可司空昱堂堂世子,也需要这么做?
身后有推门声响,司空昱回来了,看见太史阑,下意识便理了理衣领。
太史阑原本想装聋作哑,看见他这动作,心中一动,想着一直觉得司空昱有心事,这闷葫芦不打破,就怕将来再来一次密室火焚事件,不如趁今日机会问个明白。
她忽然道:“你这水靠也穿了好多天吧?该脱下来换换了。”说完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一拎便拎住了他领口,道:“咦,你这领口怎么破了?还不脱下来找人缝缝?”
她向来不会做戏,这话说得生硬,司空昱一抬头看见她眼神,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想要拉开她的手,他心中不安,力道就控制不住,力气过大,太史阑给他一推向后便倒,她惦记着自己的肚子,生怕跌出问题,急忙下意识捞司空昱的衣襟。
司空昱失手将她推倒,立即后悔,也赶忙倾身来捞她,正被太史阑一扯,他怕压到太史阑,干脆借势旋个身,揽着她的腰向后连退三步,砰一声坐到椅子上。
太史阑站定,心跳微微平复,一低头看见司空昱坐着,搂着她的腰,而她紧紧压在他两腿之间,司空昱那张漂亮的小白脸,不知不觉已经红了。
太史阑顿觉暧昧,急忙站直身子,忽听门口“啪”地一声碎响。
两人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水姑姑站在门口,手端一个空托盘,脸色苍白,地上有一只碎了的碗,碗里银鱼蛋羹翻了一地。
她直勾勾地盯着司空昱,再看看太史阑,眼神里满是伤心和挫败。
太史阑一看这眼神就知道狗血误会又来了。站直身还没说话,司空昱已经毫不客气地道:“你不知道进门要先敲门吗?”
太史阑扶额——这话真像霸道的老爷呵斥失宠的小妾,而她就是那个烟视媚行的新宠。
水姑姑脸色涨红,盯着地上的蛋羹,她先前听说司空昱在村内散步,还吃了渔家饭,便想着可能是他吃不惯海匪的手艺,想要换换口味,有心在家做好了菜等他来吃,偏偏他左邻也去右舍也去就是过她家门而不入,等急了便自己端了菜过来,谁知道便瞧见司空昱和太史阑“白日宣淫”一幕。
这渔家女虽然穷困,却因为地位高尚一直被呵护娇养,向来受不得什么委屈,刚才见这一幕本就伤心,再被司空昱一呵斥,顿时抵受不住,将托盘一扔,哭着便往回跑。
司空昱满脸不耐烦,端坐不理。太史阑本来更不想理会,但因为计划已经露了一些给她,怕她反水,只得亲自上前将她拉住,道:“水姑娘,你误会了。”
她不擅长解释,干巴巴也就这一句,皱着眉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措辞,水姑姑眼巴巴地等着,结果看她脸色难看,气更不打一处来。
两人手紧紧握着,水姑姑的手指触及太史阑腕脉,忽然一怔。随即她手指一反,抓住了太史阑的手腕,道:“你……你们……”
太史阑看她神情古怪,又见她紧紧抓着自己腕脉,食指中指指腹紧贴肌肤,心中直觉不安,立即甩掉她的手,淡淡道:“我们没什么,水姑姑不要误会。另外,此事关系渔村父老生死存亡,也关系他的存亡,不可意气用事。”
水姑姑抬眼看她,眼神更加古怪,随即淡淡道:“我明白。”
她反掌抓着自己手腕,遥望渔村,轻轻道:“如果不是他,我已经死了。我也很赞同大家为自己的命运搏一搏,不然等你们走了,下次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我是渔村人供奉长大的,我不会害了他们。”
她语气竟然很诚恳,太史阑听着稍稍放心,但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眼看着水姑姑低头快步离去,她不禁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