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娘子”抽着唇角,带着笑,接过“孩子”,柔声道:“好的,夫君。”
夫君大人安稳地睡了,史娘子挤没挤奶不晓得,屋顶上的声音很快没了,天亮的时候太史阑起身,看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睡得四仰八叉,景泰蓝的肥脚丫蹬在容楚肚子上,容楚的手拽着景泰蓝的头发。
看来所有男人,无论他尊贵还是美貌,都不具有“优美睡相”这种优良品质。
值得庆幸的是两只都不打呼,当然,如果真有打呼的,太史阑必定把他拎出去晒月亮。
早上早饭照例有人送,各色点心包子的一大堆,那个孙姓少年送得尤其丰富精致,太史阑喝着他送来的雪莲银耳汤,给景泰蓝喂着他送来的蟹黄汤包,和大头儿子商量道:“看样子孙少侠真的看上你家公公了。”
“许了吧。”景泰蓝鼓鼓囊囊地道。
太史阑点头,觉得未为不可。
被无良母子给卖掉的某人,没来得及吃早饭,正在辛苦工作——容楚帕子包着头,靠在里间的暗影里,正和孙少侠深情款款地低诉。
“奴家昨夜一夜未得安眠,奴家那夫君又好生粗鲁,鼾声如牛,奴家辗转反侧,流泪到天明……”
“史娘子放心。”孙少侠心疼地望着佳人掩在半边乌发里的脸,心想史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声音造作了些,还有总是喜欢掩着脸呆在黑暗里,不过有病的人怕光喜静,仔细想来还怪让人心疼的,想着想着便伸手去抚长长袖子下的佳人的手,“你放心,既然你这般对我信任,我定然是要好好疼爱你的。”
佳人的手盖在一方浅金镶梅花衣袖下,摸着腴润柔软,孙少侠陶陶然,心想史娘子看起来瘦,手倒是丰满,有肉得很。
容楚眼光斜斜瞟过那衣袖——他的手好端端在被子里呢,那袖子下不过一只猪蹄而已。
“闻敬势大,又为人凶暴,他对奴家贼心不死,日后必来滋扰。”容楚唉声叹气,“少侠你保护奴家,奴家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怕少侠你孤掌难鸣,万一被对方藏在暗中的宵小所害,叫奴家……叫奴家怎么放心得下……”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静悄悄,尾音摇啊摇,听得人魂飞掉。
孙少侠听得佳人关切,心花怒放,却也觉得此话有理,犹豫道:“闻敬昨夜形态如常,还说要找杀害王大哥的凶手,足可见此人心志凶恶坚毅非常人,他现在要做好人,不至于当面对我等下手,倒不必怕他。只是你说他还有帮手,这就得费点思量,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奴家正是忧心这个,或者……”容楚倾倾身子,“咱们先下手为强?”
“哦?”孙少侠眉头一动,“可是这么多人,谁知道哪个是他帮手呢?”
“奴家倒有一计……”容楚的声音低了下去,孙少侠俯身,认真地静静聆听。过了半晌,门帘一响,他满面春风地出来,看了看外间正在喂儿子吃饭的太史阑一眼,淡淡道:“史娘子累了,史兄弟记得不要去打扰她。”便扬长而去。
太史阑双手抱胸,看着这个登堂入室勾引人家老婆,还反客为主嘱咐人家老公的极品,对景泰蓝道:“景泰蓝,你看,护不住自己老婆的男人是最没用的男人,什么玩意都可以喷他一脸。”
景泰蓝这回没有大点其头,似乎在沉思,好一会儿才道:“我要娶小映。”
太史阑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小映是谁,“哦?护得住吗?”
“为什么护不住?”景泰蓝眨巴着眼睛。觉得小映那么好那么美,人人都该和他一样喜欢她,难道会有人不喜欢她吗。
“她是个盲女。”
“是呀。”
“所以?”
“所以我要陪着她呀。”
太史阑不说话了。
两岁多孩子的童心,弥足珍贵,不该被太多的现实太早浸染,他终究要背上很多责任,面对很多艰难,并不需要她现在就强加其上。
一份无忧无虑的喜欢,也是难得美好心情,她要为他保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抱起景泰蓝,对着他的眼睛,“做个勇敢的男人。”
“麻麻,我会。”
忽有个声音插进来,笑道:“我也会。”
太史阑抬头,不知何时容楚掀帘而出,靠在门边,笑吟吟看着她。
“你能动了?”
容楚慢慢挪了挪腰,“可以走几步,但要借助外力。”微笑伸手搭在旁边的柜子上,那姿态,太史阑立即想起清宫戏里的太后们,伸着长长的爪子,搭在弯腰弓背的太监们肩头。
嗯,外头好多太监,愿意为容太后提供肩膀。
她没有问容楚和那孙少侠说了什么,眼前这家伙论起阴谋诡计她跑马也追不上。
“起程咯。”外头传来闻敬的招呼声,王猛一死,他竟然也便成了这批人的新大哥。
那批昨晚想来偷香的少侠们在人群中,警惕地盯着四周,他们此时也看出不对,王猛之死已经报官,按说今天当地官府就该来查看勘验,少不得要留众人问话,但官府根本没来人,闻敬还是和老计划一样一大早喊着要出发。这时候要说闻敬身份没什么特殊,谁都不信。
孙少侠叫孙逾,家族在北地算是有点势力,隐然是那一批少年的首领,一大早出发时,他便召集了众人,各自嘱咐了几句,随即殷勤地扶着从头到脚披了披风的容楚上车,自己也爬了上去。
太史阑带着景泰蓝要上车,一只脚蛮横地一横,“这车坐满了,史兄弟换辆车吧。”
“儿子要吃奶。”太史阑漠然举起手中的娃娃,娃娃合作地做垂涎状,对容楚伸出双手。
“两岁多了还要吃什么奶?这孩子也太娇惯,再说你们没有请奶娘?”
“家贫无钱。”容楚楚楚地抬起袖子,羞不自胜。
“喏,拿去。”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被孙少侠骄傲地塞到了史娘子的手中。
“史娘子”立刻笑纳,好歹这点钱还够他吃饭给一次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