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脸太监窒了窒,脸色变幻,知道不能再任她说下去。
“你说什么呢。”他勉强笑道,“我刚才还没说完,那一箭是我射花寻欢这个奸细的,只是准头不好,误射到了你那边,而且你也看见了,”他指指花寻欢脚下的箭,“我们射出的箭,都是去掉箭头的,西局向来公正无私,铁面执法,连花寻欢这样的重犯都用去箭头的箭,何况你这无辜?”
他一边解释,一边再次心中暗叹,幸亏之前副都指挥使大人关照箭用两种,箭头去掉,当时他还不以为然,西局执行任务,还从来没这么心慈手软,射死便射死,有什么关系,此刻才觉得,大人果然未卜先知,智慧超绝!
太史阑瞟一眼击伤花寻欢的箭,果然是去掉箭头的,她可不信西局的恐怖分子有这么善良,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心思缜密,用两种箭,好将来撇清干系。
“射我的箭不是这个。”她摇头。
“哦?”青灰脸正中下怀地冷笑,“那行啊,西局查案向来重证据,你把箭拿出来,一看便知。”
太史阑皱眉,很踌躇的样子。
“拿不出来,那你就是诬告!”青灰脸立即两眼放光。
“拿出来呢?”太史阑平静地问,“就证实你们试图滥杀无辜?”
青灰脸又一怔,觉得似乎被绕进某处陷阱,狡猾地道:“你随便拿出什么箭,说是西局拿来射你的箭,我们也能认?”
“西局的箭,肯定和别处不同。”太史阑指指地下射花寻欢的那支,“箭柄有标记。”
“你眼力倒好。”青灰脸有恃无恐地承认。
怕什么,刚才射这女人那一箭,是西局也很少用的玄冰箭受力便毁,她不可能拿得出来,难道要拿个钢丝来说这就是西局的箭?那他也可以立即指证她诬陷。
“那便是说,如果我拿出不同的箭,箭柄有西局标记,那就证明是西局的箭。”太史阑漠然道,“西局的箭证明你在撒谎,你在撒谎就证明我说的是对的,是你们无需证据,滥杀无辜。既然你们连无辜都滥杀,同样可以推断你们对花寻欢的指控,也可能是冤枉无辜。”
四面学生听得眼睛眨巴眨巴——这是怎么绕出来的?
要古代人去理解现代的逻辑推论,实在有点困难,最起码青灰脸就一时给绕糊涂了,一大堆证明来证明去,听得他两眼发直,心一横,发狠道,“是又怎样?一堆废话,你拿出箭来啊!”
太史阑点一点头,伸手入怀。
青灰脸冷笑,学生们屏息。
花寻欢充满希冀地看着太史阑。
太史阑的手,缓缓抽了出来,站在她对面的青灰脸,清晰地看见最先出来的是一截灰黑色的闪烁微光的箭柄,柄上浮雕“西局”两字。
他瞬间脸色死灰。
怎么可能!
箭即将完全抽出。
忽然有人柔声道:“杨公公,你耗费太多时辰了。”
声到人到,一人缓步而来,素衣高雅,姿态从容。
此时太阳不烈,那女子身侧,一左一右,却有两个侍女在给她打伞,伞是雪白丝绢制成,绘水墨山水,十分清雅,阳光光影自水墨经纬间透过,再洒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风致闲适。
这么粗粗一看,还是挺美的。
有些学生已经认出她是昨夜花轿从天而降的仙子,眼神惊艳,窃窃私语。
乔雨润在太史阑一丈之外停住,看也没看太史阑一眼,只含笑对青灰脸太监道:“杨公公,王公公已经等急了,还是速速将要犯带去吧。”
随即她对四周点头,每个人都觉得她是在对自己招呼,都忙不迭地纷纷回应。
乔雨润手一招,杨公公立即拖起花寻欢,两个太监封住她的嘴,跟在她身后,转身。
云淡风轻,随意而过。就好像刚才的事根本不存在,太史阑也不存在。
“乔小姐。”
乔雨润回身,目光掠过太史阑,十分陌生而有礼地微笑,“姑娘是有话说吗?是花助教的学生?我等有急事在身,无暇在此过多停留,姑娘如果是为花助教作证或申辩,不妨一起去?”她又微笑四顾,“在场诸位,如果有何线索提供,或者对西局处置有看法,也请一同去。”
她微笑大度,态度可亲,可是“西局”两个字就像狰狞的箭尖,谁敢被那样的箭尖瞄着?她目光扫过,人人不自主地后退一步。
没动的,只有苏亚和强受弱攻二人组,不过脸色也很难看。
品流子弟们抿着唇,眼神不怀好意。
众人都看得出,两名女子,不同风格,一般的厉害角色。
乔雨润那段话无懈可击,偏偏技巧高超,不给太史阑任何当众控诉的机会,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太史阑被西局带走,能不能再出来就已经不是任何人可以干涉。再套死太史阑,只要她开口,就是为重犯花寻欢申辩,那就是同党,那么,西局完全有理由审讯一个“重犯同党”。
仓促之间,化解对西局不利的局面,扳回一局还占据上风。
这回太史阑遇上她,谁胜?
大多人都不看好太史阑,无论如何,地位权势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好像没说我要给谁申辩。”太史阑从怀中抽出玄冰箭,“乔大人,我报案。”
四面起了微微骚动,杨公公脸色铁青。
乔雨润瞟一眼那箭,微笑不改,“是吗?此事我会彻查,那么太史姑娘也请和我们走吧,我们要详细询问。”
她也不问报什么案,再次转身要走。
“乔大人不问问案犯是谁?”
乔雨润半转身,“案犯?”
太史阑无视她森冷的语气和杨公公恶狠狠的瞪视,道:“刚才亲口承认拿这西局箭射我的杨公公。”
“是吗?杨公公是我西局得力属下,向来公私分明,行事稳妥,怎么会擅自对学生出手?”乔雨润淡淡道,“或许有人栽赃诱供也未可知。”
“他亲口承认。”
“有吗?”乔雨润微笑,“杨公公,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