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笑道:“不打紧,父亲在外做官都快十年了,想必早已适应。我这就给父亲写封信,让他把你让给我们姐妹。我想父亲肯定会给我们姐妹这个面子的。”说着,就让马富山家的准备笔墨。
兰汀总算明白过来。
敢情她们姐妹早就商量好了,不管她说什么,都要把她留在金陵。
这一定是周初瑾的主意!
她立刻跪下来抱住了周少瑾的腿,哭道:“二小姐,求您把我送回保定吧?您都不知道那李家有多可恶。他们把李氏嫁进来,根本不是看中了老爷的人品才学,而是看中了老爷位高权重,可以帮他们打通官场上的关节,好让他们的生意做得更大,也不管老爷是不是为难,也不管这样做会不会连累老爷的声誉。他们根本就是要吸老爷的血……”
可周少瑾却被她那一扑吓得脸色大变,“哗啦”就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兰汀抱了个正着。
看着脚下嘤嘤直哭的兰汀,周少瑾很是尴尬。
两世为人,还没有人这样在自己面前哭过。
她忙道:“你有什么话站起来说,站起来说。”
兰汀却把她抱得越发的紧了。
马富山家的看着脸都气红了,上前去拉她:“二小姐面前你这样哭哭啼啼的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力气比较大,兰汀被她拽得东倒西歪的就是不放手:“二小姐,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您和大小姐。您是不知道啊,那李氏一嫁进来,就把太太的小像给收了起来,要不是老爷斥责,她就丢了。老爷说要接了您和大小姐去任上,让她收拾宅子,她不情不愿的,后来关老安人来信,要留了你们姐妹,又是李氏怂恿着老爷让您和大小姐继续留在程家的。她这是想割断您们父女的情份啊……”
周少瑾听着很腻味。
李氏有私心,难道她自己就没有?既然彼此半斤八两,又何必去指责别人。
眼看着兰汀怎么也不放手,她只好唬了脸道:“你若是这样,我就喊人进来了。”
周少瑾骨子里透着股娇柔,就是发脾气,举手投足间也透着几分温婉,根本不可能威慑兰汀,反而让她三下两下挣脱了马富山家的。
周初瑾就铁青着脸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你这是要做什么?威逼着二小姐要听你的话行事才行?既是忠仆,又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兰汀看着周初瑾就两眼冒烟。
要不是她被李氏买通了,自己又怎么可能落得这样的地步?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李氏先后送了她们姐妹快五百两银子的私房钱,普通人家有了这笔嫁妆哪怕是个瘸子都能找个四肢齐全的嫁了。
“大小姐,您到底也只是太太的继女,”兰汀看周初瑾的目光像淬了毒药的刀子似的,“再怎么说,这也是二小姐的事,二小姐的事,您还是别抽手的好。”
她知道金陵的周家是这位大小姐当家,她也知道自己斗不过周初瑾。可她的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她就是想退也退不了了,还不如趁机在周初瑾和周少瑾之间撒点盐,她就不相信,同父异母的两姐妹,就一点罅隙也没有。就算没有,周初瑾这么强的个性,周少瑾怎么也有受委屈的时候。只要周少瑾受委屈的时候想起她的话就行了。
周初瑾气得脸色发白,吩咐马富山家的:“叫两个婆子进来,把人绑了。”
马富山家的忙出去喊人。
兰汀跳起来就朝周少瑾扑过去。
她是想抱住周少瑾的胳膊躲一躲。
可看在周初瑾的眼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她以为兰汀是想拿了周少瑾威胁自己。
周初瑾大惊失色,厉声喊了声“少瑾,快躲开”。
周少瑾早有警觉,还没有等兰汀近身,就转身跑到了太师椅旁的落地柱旁。
兰汀落空了。
周初瑾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周少瑾的面前。
周少瑾忙去拉周初瑾:“姐姐,姐姐,我没事。”想把周初瑾拦在身后。
周初瑾不为所动,对着兰汀冷笑,道:“怎么?你还想伤人不成?”
兰汀眼底闪过一丝凶狠的光芒,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有所行动,马富山家的已带了两个粗壮的婆子飞奔而至。
周初瑾看着兰汀眼底的光芒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不应该让周少瑾过来的。
兰汀现在就像走投无路的困兽,会孤注一掷的反扑的。
她想也没想,拉着周少瑾就躲到柱子后面。
兰汀追了过来。
周初瑾带着周少瑾躲在了花几后面,并随手搬起了花盆,准备兰汀再追过来就砸过去。
而马富山家的看到这情景早已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就朝兰汀扑过去。
兰汀一个趔趄,被扑倒在地。
两人粗使的婆子立刻跑了过去,把兰汀给绑了起来,还顺手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周初瑾气得直哆嗦,好一会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给我叫了牙行的人来,把这不知道好歹的东西给我发卖了。”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忙抱了姐姐的胳膊,安慰姐姐:“别气,别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心里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事情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可见有些事能改变,有些事却不能改变。
那她的命运,程家的未来是能改变还是不能改变呢?
周少瑾在这一刻有些迷茫。
周初瑾却拉开了周少瑾,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关心地道:“她有没有伤着你?”
周少瑾摇头。
周初瑾停顿了片刻,低声道:“我知道兰汀是母亲留下来的人,可你刚才没有看见她的眼神……我看着心底都发凉,还是打发了她的好。”又道,“到底是服侍过母亲的,又在父亲身边待了那么久,我也不会亏待她。”
姐姐是怕她心里不舒服吧!
“我知道,我知道。”周少瑾依偎在姐姐身边,低声道,“姐姐不必顾忌我,该怎样处置她就怎样处置她,我虽心中不忍,中山狼的故事却是知道的。”
周初瑾摸了摸她的头,欣慰地笑了笑。
那边马富山家的几个已经把兰汀绑好了,听到周初瑾的吩咐,她犹豫道:“大小姐,真的叫牙行里的人来啊?”
周家还从来没有发卖过人。
周初瑾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人留不得。”
“那两位小姐先去上房喝口茶,歇一会。”马富山家的人道,“这事就交给我了。”
周初瑾颔首,嘱咐她:“找个死了老婆一心要续弦的,不拘卖了多少银子,拿二十两出来给买她的人,说是我打发的嫁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你。但要守着兰汀过日子,不能让她跑了。”
马富山家的应声而去。
兰汀被按在地上,呜呜咽咽的,红着双眼睛盯着周初瑾。
周少瑾看着心里发寒,挽了周初瑾的肩膀就往外走:“姐姐,我们去上房去吧!”
周初瑾也不想妹妹看到这腌臜场面,随着周少瑾就出了堂屋。
两人在上房的宴息室坐下,喝了几口茶,心情这才平静下来。
马富山家的已领了牙行的人过来,问周初瑾要不要见见。
“不用了。”周初瑾有些疲惫地道,“你看着办就行了。”
马富山家的应喏退下。
周初瑾对周少瑾道:“我一想到以后我要过这样的日子,就觉得嫁人没什么意思……”
周少瑾愣住。
两世为人,姐姐还是第一次和她说这样的心里话。
她上前蹲在了姐姐的面前,握住了姐姐的手,真诚地道:“不会的!姐夫是很好的人。他会为你遮风挡雨的。你和姐夫一定会琴瑟和鸣、白头偕头的。”
周初瑾脸色一红,赧然地嗔道:“小丫头片子,什么话都敢说。快别让人听见。”
周少瑾嘻嘻地道:“姐姐要是不相信,可以让人去打听嘛!姐夫是很好的人。”
廖绍棠真的是很好的人。
成亲之前有个通房,和姐姐定下婚期之后就打发了出去。之后和姐姐一直都很好。不管廖家的人说什么,还是后来程家出事,姐夫都护着姐姐。
如果能早点有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周少瑾决定早点把送给姐姐的观音像绣出来。
如果明年真的有幸能跟着郭老夫人去普陀山进香,她还是供奉本经书替姐姐祈福好了。至于她自己……她年纪还小,以后还有机会。
周少瑾笑着站了起来。
马富山家的闯了进来。
“大小姐,二小姐,”她神色有些慌张,“你快去看看吧!兰汀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周初瑾手中的茶盅就哐哐当当地落在了茶几上:“那就告诉她,她是想让我灌了她的哑药把她发卖了?还是想这样全须全尾的走出去?”
马富山家的嘴角翕翕,却站在那里没有走。
周初瑾眉头一挑。
马富山家的上前两步,在周初瑾耳边道:“兰汀说,太太是被程柏害死的。”
周初瑾跳了起来。
周少瑾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紧张地拉了姐姐的手,道:“怎么了?怎么了?”
周初瑾没有说话,目光停留在了周少瑾的脸上。
她想到妹妹刚出生时抱在襁褓里粉粉的样子;想到她做错了事被自己训斥时腼腆地对着自己笑的样子;想到她受了委屈扑在自己怀里小声抽泣的样子……可更多的,却是想到妹妹给自己做衣裳的样子,抱着自己的胳膊咯咯笑的样子,怕兰汀伤害了自己要拦在她身前的样子。
妹妹,慢慢地长大了。
知道心疼她,知道关心她了。
周初瑾眼眶湿润起来,她神色微毅,道:“少瑾,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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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定在晚上的九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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