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一场穿越时空的爱恋
——《拉德茨基进行曲》
写点什么好呢?事实上,什么也写不出来。此时,我的脑海里被作者以及作品里的人物填得满满的,我的心里也充满了愉悦和满足,仿佛一个刚刚分娩的年轻母亲,而呱呱坠地的婴儿就是中译本的《拉德茨基进行曲》。
在翻译过程中,我恰似一个穿越时空的少女,深深地迷恋上了作者和作品里的人物。在家里,在单位,在路上,我常常如醉如痴,自己却浑然不觉。如果有人问我:翻译是什么?我会脱口而出:翻译是一场穿越时空的爱恋。
作为一个译者来说,翻译工作是如此之复杂,有时甚至感觉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什么一直坚持做翻译?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喜欢,纯粹的喜欢。《拉德茨基进行曲》作为一部文学名著,被誉为20世纪德语文学十佳作品之一。这是一部文学性和思想性极强的作品。在阅读的过程中,我被作者所描写的异域风情深深吸引,被特罗塔家族的兴衰故事深深打动。这种心动的感觉使我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希望能将它译成中文,希望爱好文学的中文读者也能体会到它的文学魅力,希望在浩瀚如烟的文学翻译库中也能有它的一席之地。
在翻译的这场“恋爱”中,作者和译者一开始就处于不平等的地位,就充满了矛盾与悖论。《拉德茨基进行曲》像一个美丽的少女,全身发出诱人的光芒,召唤阅读,召唤翻译。我听从了她的召唤,对原文经过一番细读后便着手翻译。然而,这位美丽的少女一方面风情万种,一方面又矫情羞涩。她一面热情地召唤我的翻译,一面顽固地抵抗我的翻译。我深知无条件地“崇拜”和“服从”并不能掩盖我自身语言和文学能力的局限,并不能消解原作的抵抗。
翻译过程中可以用“勤能补拙”和 “金石为开”这两个成语来概括我翻译时的状态。在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我的生活重新穿越到学生时代的三点一线:学校、路上、家里。在家中的书房里,一个人,一张书桌,一台电脑,对着窗外一排高大浓密的梧桐树。我的思绪却穿越了高高的梧桐树进入到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的奥匈帝国,踏上那片神奇的土地,体验帝国的风土人情,见证庞大帝国的行将没落,感受特罗塔家族四代人的悲欢离合。偶尔一只小鸟不经意地飞到书房的窗台,对着我欢快地鸣叫舞蹈,似乎是有意调节我高度紧张的劳作。简单地放松一下身心,便又开始在键盘上敲击。傍晚在湖边散步,仰看深蓝天空,一弯新月渐渐盈成满月一轮……月光如乳,夜色温柔,花香袭人。漫步林间小径,凝望蓝色夜空,有时看满天繁星仿佛一个个音符像要跌落人间,奏响起《拉德茨基进行曲》那雄浑的鼓声和清脆的铙钹声……
也有许多个夜半时分,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汪汪”的狗吠,像粗鲁的壮汉,打破了夜的沉寂……万籁俱寂夜如水,灯如红豆最相思。那一个个细如蝌蚪的英文字母,那方寸之间的英文段落似乎在我面前幻化成万仞高山,字典、资料、记忆库都无法帮助我跨越语言与文化的壁垒。在这难耐的时刻窗外月色朦胧,柔和的月光轻摸着树枝,也抚慰着我焦灼的心情。这时点点繁星就像一盏盏亮晶晶的迷你灯,又像一朵朵美丽的花儿,在我孤独的心房里绽放着。在这样静谧而美好的夜晚,翻译的无解也变成了一种甜蜜的折磨,我心甘情愿沦陷其中。
整个翻译过程中,我都过着这样一种双重生活:白天,在滚滚红尘中追逐世俗的幸福和快乐;晚上,在作者强烈的使命意识感召下,在痛苦和愉悦里熬灯夜战,辛勤笔耕。经历了一轮春夏秋冬,初稿终于完成。
反复研读着那些长长的欧式句子,时间久了,我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窟。就在不甘和懊恼中,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认识了华中师大校友梅守福先生。人的情谊有时是如此奇妙,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梅先生却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与我一起商讨译稿,斟词酌句,完善译文。如此循环反复,二十四万字的译稿终于大功告成,算是对自己和出版社以及所有一路陪我走来的朋友有个交代。
不管翻译的结果如何,我都会感谢自己对翻译的激情。翻译的爱与恨,翻译的苦与乐,翻译的欲望与抵抗,都是值得我品味的人生情怀。这就是翻译人的人生,无悔的人生!
曹英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