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就向楼上跑。
华铭突然叫道:“步云!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喊叫,声音相当大,龙步云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华铭的嘴角,已经流出了血水。脸上扭曲变了形,吃力地说道:“步云!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会含恨而终,你也会抱憾终生的。”
龙步云有些失措地说道:“铭叔!我是去取药,我的药是恩师给的,十分灵验。”
华铭笑道:“没有用的!我这支镖是煨了我自己的独门剧毒,没有任何解药。”
他对龙步云招招手:“你过来。”
龙步云只好走回到他的身边,蹲在地上。
“铭叔!我该怎么办?”
华铭微笑吃力地说道:“一切听我的就可以了,现在扶我回到楼下房里。”
楼下左厢房,陈设十分简单,一几一榻,一盏油灯,与楼上那间房,相差有天渊之别。
龙步云扶着华铭躺在榻上。
华铭要龙步云把被褥垫得高高的,并且吩咐龙步云将茶几下面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粒白色的药丸,用水服下。只见他喘着气说道:“只要这支镖不拔出来,再加上这粒丸药,我的生命,可以维持到天亮。”
龙步云说道:“铭叔!你自己的独门毒药,一定有解药,告诉我,解药在那里?我去拿。”
华铭精神似乎好多了,他望着龙步云微笑说道:“傻瓜!整个事情完全是我有计划安排的,怎么会有解药的可能?”
龙步云闻言大惊,也大惑不解。难道有人自己有计划地安排自己死吗?而且是安排死在别人手里?岂有此理?华铭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是为了什么?华铭微笑拍拍榻边,说道:“不要那样惊惶失措的样子,坐下来,我告诉你一段故事吧。”
这个时候?生命垂危的时刻,要说故事?这算是什么?龙步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华铭说道:“难道你不想听听这个故事吗?步云!我方才说过,你如果不能照我的话去做,我是死不瞑目,而你是抱憾终身!”
龙步云只有坐下来,说道:“铭叔!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不让我去拿药呢?拿药以后再说故事难道不可以吗?”
华铭微笑咳了两声说道:“拿药以后还能说什么故事?你真傻!”
他沉下脸来说道:“步云!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好好地听,我没有机会再说一遍,你知道吗?”
龙步云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好!铭叔!我会好好地听。”
华铭点点头说道:“很好!我们彼此都要珍惜这一段宝贵的时间,不要浪费一点点。”
他喘了口气,闭目养神,又像是回想沉思,良久,他才说道:“在很久以前……”
龙步云忍不住要问:“有多久?”
华铭已经露出苦笑说道:“四十多年以前,在太湖之滨,住着几十家,过着渔樵耕读神仙般的生活。在这几十户人家当中,有两户是毗邻而居,可以说是通家之好。这两户人家各有一个小男孩,年纪相差不多,是童年伙伴。”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说道:“如果日子一直如此过下去,那倒也很好,但是,那就没有今天的故事了。”
龙步云一直是很用心地静静地听着。
华铭不知道是在搜寻记忆,或者是气力不继,他说了几句,以停顿下来,喘喘气,又接着说下去。
他闭上眼睛,缓缓接着说下去:“日子像流水般地淌下去,有一年冬天,这两个男孩都已经十二三岁了。那年冬天大雪下得特别早,湖畔少说也有好几尺深的积雪。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小乌篷船,冒着风雪,十分危险地,从边缘结有薄冰的湖上,划到了湖边,一家三口,外带一个驾舟的老家人,饥寒交迫……”
龙步云急着说道:“这种濒临绝境的时候,应该伸以援手啊!”
华铭微笑说道:“步云!很好!我真高兴你有这样的心肠。
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两家人家也都和你一样,古道热肠,及时援助这一家人。”
他喘了口气,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这两家人家收拾好两间草屋,送来米炭、菜肴,让这一家四口,就这么安顿下来。”
龙步云问道:“这家人到了雪停天晴以后呢?”
华铭说道:“那已经是到了岁尽冬残,急景凋年的时刻了,说什么也不能在这时候让人上路。”
他喘了口气,睁开眼睛。
“后来才知道,这一家三口,外带一名老家人,原来是在朝中为官的世家,因为看不惯当朝的满汉不平,汉人屡遭文字狱,在朝为官,真正的伴君如伴虎。所以,告老辞官,本来是要归故里的,没想到风雪阻住行程,几乎送掉性命,多亏这两家救援。……”
龙步云叹道:“原来是一位风骨峥然的清官。”
华铭说道:“对!好人到处都受欢迎。这两家都极力挽留这家人留下来,在太湖之畔,享受湖光山色,吟风啸月,与世无争,岂不是很好!”
龙步云问道:“结果这家人留下来了?”
华铭说道:“虽然不是故乡,但是这里的人情浓郁,又是如此投契,纵然是回到了故乡,是不是能够有这样好邻居?俗话说:千金难买好邻居!”
他喘了口气,又缓缓闭上眼睛。
“更何况这里不仅有湖光,更有山色迷人,太湖周围八百里,其中七十二峰,处处风景迷人,那里去找这样的居处?”
龙步云说道:“结果这户人家果然留下来了!”
华铭说道:“对!你很关心这件事,你已经说了两遍了。”
龙步云说道:“铭叔!我觉得这个故事很美,人情味很浓,如果这户人家不留下来,那就有些杀风景了。所以,我盼望他们留下来。”
华铭微微一笑,但是笑容立即消失,代之以黯然的神情。
稍稍停了一下,华铭又才继续说道:“于是鸠工造屋,就在原来的地方,就盖了几间草屋,这户人家就在太湖之畔落户了。”
龙步云听了半天,这故事还能说下去吗?华铭闭着眼睛说道:“三家成了通家之好。更重要的是三家的孩子也成了青梅竹马的玩伴。”
龙步云一听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从青梅竹马四个字看来,新来的这一家原来有一位小姑娘,是吗?华铭叔?”
华铭闭着眼睛点点头说道:“故事应该是从这里开始。”
他停顿了半晌,是在回忆,还是说不下去?良久,他才又说道:“三个年幼的孩子,原来两个男孩,后来加上一个女孩,三小无猜,十分融洽。”
龙步云忍不住问道:“后来这两个男孩都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华铭闻言笑了,他说道:“步云!你一定认为这是一个老故事,两个男孩全都喜欢上了这个女孩,而这个女孩却只喜欢其中一个,结果三个好友,成了冤家,对不对?告诉你,错了!”
龙步云松了一口气,轻轻地啊了一声。
华铭接着说道:“三个人彼此十分融洽,而且这个女孩不但人长得美,更是绝顶聪明,三个人相处得有如……有如……应该说有如最好的兄弟姊妹。直到有一天……”
他沉默了,想必这一天是一个关键。
龙步云也没有再问下去。直到沉默良久,华铭才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直到有一天女孩的父亲病故了,在临终以前,把女孩母女二人,郑重地托付给两位好友。就在伤心的事还残留在人们的心上,又继续发生另一件意外。”
龙步云忍不住问道:“难道……?”
华铭没有理会,接着说下去。
“原来这两家虽然以渔樵耕读为生,实际上他们两家都是家传武功,练得一等好身手,只是他们并不像别的人,有了武功,就想在江湖上闯荡。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这太湖之滨,做个与世无争的隐士。”
龙步云觉得这另一个意外,一定是出在武功之上。
果然,华铭说道:“另一家原是北方大家庭中的唯一独子,他必须回去继承祖业,承祧香烟。当家中派人寻到太湖,他没有选择,只有携带妻儿,要回到北方去。”
龙步云说道:“这样一来,三家就此分开了。三小无猜的朋友,也就分手了。”
华铭苦笑了一下,说道:“三家在分手之前,共同商量,另一家孤女寡母,决定随这一家回北方去。”
龙步云不禁问道:“为什么?”
华铭苦笑说道:“问得好。当时他们三个小的也想问为什么?但是没人敢问。后来才知道,另一家在北方的家,是家大业大,这母女二人去了,可以过好日子,在这太湖之滨,虽然安逸,却要靠力气讨生活。”
龙步云禁不住长长地“啊”了一声。
寡母孤女要人照顾,当然家庭富裕的就自然要负起这份责任。
大人们商量的结果,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三个孩子的感情,就要伤感了。
华铭缓缓地说道:“到了分手的时候,这家,我是说留在太湖的这一家,这个孩子才知道自己是深深爱上这个女孩了。”
龙步云问道:“这个女孩是不是也爱他呢?”
华铭说道:“不知道,这种事没有当事人的亲口说明,是不应该乱猜的。不过,照这个男孩自己想,女孩应该是……唉!这种事不能乱猜。”
龙步云问道:“另外那个男孩呢?”
华铭有些急躁起来说道:“我说过,这种事不能乱猜的。”
龙步云说道:“说不定三个小无猜的玩伴,两个男孩早已经都爱上了这个女孩子,只是不在分手的时候,没人知道罢了。”
华铭点点头说道:“大概是这样吧!”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真情总在分手后。留在太湖这个男孩在苦苦的相思之后,他气恼为什么家中不是良田万项的大富之家,否则,那母女二人应该留在太湖,也不会远去北方。”
龙步云想说一句:“那也不见得是这样!”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地听下去。
华铭说道:“从此,这个男孩一方面勤练武功,另一方面也全心全力想着如何经营奋斗,要挣一份富裕的家当。”
龙步云这才说道:“有道是:有志者,事竟成。想必他达到了愿望。”
华铭苦笑地重复了一句:“愿望?”他摇摇头仿佛是在自语:“什么愿望?在他这一生只有一个愿望,要娶那个女孩为妻。其他一切努力,都是为达到这个愿望而做的努力。”
他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步云!你说的‘有志者,事竟成’,这两句话对于其他的事来说,的确是如此。十多年以来,他的辛勤,他的努力,他的确挣得庞大的家私,但是,那有什么用?”
龙步云问道:“这又怎么说没有用?”
华铭说道:“当他挣得庞大的家私以后,便动身到北方去,去寻找昔日的女孩。”
龙步云说道:“时隔十几年,那女孩说不定已经是为人妻,为人母了。”
华铭叹口气说道:“在他心中可不这样想,他心中根本没有岁月时间,他只想一件事,‘她是属于我的’。因为这几年来,他的一切努力,只是为了这样唯一的目的。”
龙步云问道:“结果找到了吗?”
华铭沉重地说道:“找到了!是找到了,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说不下去。半晌不再说话。
龙步云终于忍不住说道:“铭叔!找到了以前的儿时玩伴,心目中的终身伴侣,已经是罗敷有夫,已经是绿树成荫子满枝了!其实呀!这也是很平常的事。”
华铭突然急促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说是很平常的事?”
龙步云说道:“铭叔!凡事少不得一个‘理’字。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承诺,都应该生死以之,做人就是要这样,但是,他们之间显然没有。”
华铭低低呻吟了一声。
龙步云继续说道:“既然没有承诺,而且十几年又没有联系,难道要人家毫无理由地空等痴等吗?”
华铭呻吟地说道:“那是因为他要创出一番成就来,再去找他心中的伴侣。”
龙步云说道:“问题就在这里。其次,谁能保证对方也是和他一样呢?也是心里只有一个人?没人能知道,当然不能一直等下去,一等就是十几年,对不对?”
华铭的头垂得更低了,半晌才呻吟地说道:“更让他伤心的,那女孩就是嫁给三个人之中的另一个男孩,就是随他们家回到北方的那家男孩。”
龙步云说道:“既然他们三人是三小无猜,谁知道这个女孩不是真正爱着另一个人?嫁给她所爱的人,是应该被祝福的。作为一个第三者,应该有这个度量,应该有这个胸襟,何况他们三个人还有深厚的友谊。”
华铭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步云!你说的对,为着他深爱的人,他可以承受任何痛苦。”
他咳了几声,手绢上吐了一口鲜血。
龙步云急道:“铭叔!你歇着吧!也求求你赶快拿解药来,因为我知道,镖是你的镖,毒是你的毒,你一定有解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给我,让我来救你,难道铭叔是要拿这件事来折磨我吗?为什么?”
华铭抬起头,似乎振作一下精神说道:“不要再谈解药的事……”
龙步云倏地站起来说道:“我一直希望等到铭叔自己的解药,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如此坚决不给?既然如此,我只好用恩师的灵药来救你了。”
他正要伸手人囊取药。
华铭突然大喝一声:“不要……”因为人太激动了,鲜血又从口中流出来。
龙步云又赶忙上前为他揩去鲜血。
华铭伸手推开,喘着气说道:“如果你还要拿你恩师的药,不但救不了我,我会立即嚼舌而死,让你听不到故事的结局,让你抱憾终身。”
他吃力地抬抬手,命龙步云坐下。
“步云!就是神仙的仙丹,也救不活一个心存必死的人。”
龙步云叫道:“铭叔!这是为什么?”
他忽然若有所悟地叫道:“铭叔!你是在说你自己的故事?是不是?你就是那三人之中的伤心人,是不是?”
华铭呻吟出声,没有说话。
龙步云说道:“你这座枫影楼是为当年那个女孩所建造的,还有那间典雅的新房,也是为当年那个女孩所准备的?”
华铭望着龙步云说道:“还要听下去吗?”
龙步云连忙说道:“当然!对不起!铭叔!这个故事只有听你说才行,别人不能用猜的。”
华铭喘着气说道:“步云!既然你猜都猜到了,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为了要说给你听的,我能隐瞒什么呢?”
龙步云吃惊地说道:“铭叔!是专为我说的吗?”
华铭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当时我是悄悄地去的,又满怀伤感地默默地回来。”
如今故事主人成了华铭,听起来就有了不同的感受。龙步云满怀同情地问道:“铭叔!,你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去探望?毕竟你们是老朋友啊!当年三小无猜的感情,应该是存在的。”
华铭呻吟地说道:“不行!我受不了这种打击,当我看到别人夫妇和谐、相敬如宾、子女绕膝、乐叙天伦,我真的害怕我承受不了而失态。”
龙步云很想说一句:“铭叔!你也太专注自我了。你们之间没有任何承诺,你们之间只是友情,为什么要如此走人牛角尖?”
但是,他看到华铭如此地伤感,他不忍心再有不同的意见提出。
华铭继续说道:“回到枫林别馆,建造了这座枫影楼,设置了这间房,我没有别的念头,只是一点怀念的心意。为了使自己这份怀念与祝福,不夹杂任何一丝其他的杂念,中间特别供奉观世音菩萨,神明在上,我不敢说一点点假话,做任何一件错事。”
龙步云说道:“铭叔!我觉得除了这份长存的友谊以外,你不应该如此独身……”
华铭没等他说完便道:“此生已矣!不再有任何婚娶的念头。
但是,也正因为这样,我做错了一件毕生最大的错事。”
龙步云真的不敢乱猜了。
华铭所说的“错”究竟是什么呢?是另外爱上别的女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没有什么错。还是……?他不敢乱想。
华铭说道:“时光流转,很快又是七八年过去了。有一天我得到一个消息,那对令我羡慕的夫妇,也就是我的儿时好友去世了。”
龙步云“啊”了一声。
华铭说道:“这一下又燃起我的希望,我悄悄地赶到那边,结果,我错了!对方对自己的丈夫,生死不渝,断然拒绝了我任何要求,连友谊也断绝了。”
龙步云又是“啊”了一声,人不觉站了起来。
华铭突然变得十他平静,语气平和得不能再平和,缓缓地说道:“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留下一份大红的拜帖,那表示什么呢?表示威胁呢?表示有所胁迫吗?其实……”
龙步云突然喝道:“你……不要说了!”
华铭露出歉疚地苦笑说道:“对不起!让你知道真相了!”
龙步云喝道:“原来你就是逼死我娘的凶手!”
华铭说道:“我留下拜帖,真的连我自己不知道为了什么?是代表我有胁迫的意思吗?我真的不知道。”
龙步云喝道:“你休要狡辩!”
华铭苦笑说道:“现在狡辩有用吗?我在这种情形之下还能狡辩吗?步云!相信我,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你母亲严词拒绝我再娶的请求之后,又请她第二天收下一份拜帖!莫名其妙啊!”
龙步云咬牙骂道:“你知道吗?你这份拜帖明摆是威胁!害得我娘她……”
他咬着牙,流下了泪。
华铭说道:“当我知道你母亲刚烈无比,竟为了这份拜帖,怕伤害到龙家的名声,竟然自戕而死……”
龙步云切齿咬牙叫道:“凶手!你是杀人的凶手,拿命来!”
他举手扬掌,就要劈下。华铭闭上眼睛,说道:“我从杜家庄将你引到此地,就是等着这一刻。步云!下手吧!将我的心肝带回祭奠于你母亲灵前。”
龙步云望着眼前身负重伤的人,他明白对方早就准备一死,数镖出手,无非为了要死在他手里。
可是面对这样奄奄一息的人,劈了他算得了是报仇吗?这一刻,他想起了母亲留下来遗笺:“千万不要追究……”
母亲分明全节之余又兼顾了友谊。
但是,千山万水寻找仇人,如今找到了,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他的心里刚要说:“不!我不能!我母亲好好的就是因为这个人断送了性命,我不能放过他!”
他的眼光刚一接触到华铭。
华铭喘着气说道:“步云!虽然我死有余辜,但是能死在你手里,死也可以瞑目了。我死后,一切听你安排,剜心剜肝,任凭于你。”
他的声音愈来愈小。
“关于华家枫林别馆,我已经早有安排,你可以放心带着我的心肝回去祭奠……”
华铭的声音没有了,闭眼断气,十分安详,好像完成了一桩久悬心底的事,安心地走了,而且走得十分安详。
龙步云站在那里良久不发一语。
突然,他屈膝跪下,高叫而恸。
“铭叔!你这是何苦?”
这一声叫喊,门外拥进来一批人,都是枫林别馆有头有脸的人,一齐跪在门口,哭号着叫道:“庄主爷!我们来晚了!”
龙步云站起来说道:“各位!我铭叔存心要了结心头的结,谁也拦不住。他走了,我们大家都哀伤。铭叔没有后嗣,我龙步云就是披麻带孝的人,各位如果有什么意见,请尽管当面指教。”
其中一位老人越众上前,拱手为礼,表情哀恸,试着眼泪说道:“龙爷!小老儿华三……”
龙步云立即上前扶着他说道:“三爷!铭叔生前对三爷早就介绍过,三爷对枫林别馆忠心耿耿,你是长辈,龙步云恭聆你的意见。”
华三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简,说道:“庄主爷对今日的一切早有交代,这张算是遗书吧,一式三份,分别交给前庄管事,我华三,还有龙爷一份。命我等今天凌晨开读,我们都已经读过了,这份是给龙爷的。”
龙步云接过来一看,原来华铭自从决定接龙步云到枫林别馆,就一心以死解脱心中的情结。上面写得清楚:
一、生前积孽厚重,以死解脱。
二、枫林别馆产业全部留给龙步云。
三、遗体火化,送回太湖之滨安葬,因为那是我最怀念的地方。
料理完了华铭的丧事,龙步云送到太湖,并没有再回枫林别馆,独自一人,回到夏家圩子,带着芸姑赶回龙家寨,祭奠母亲,虔诚地祝告:“娘!我回来了,带来了你最盼望见到的儿媳妇,你可以安心了。至于华铭叔,我只能说遗憾未能阻止一场悲剧发生,但是,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恩怨俱了,海阔天空。”
炎阳夏日,略见微风。
龙步云携着芸姑的手,走进龙家寨的大牌楼,望着那翱翔的鸽群,仿佛看到日后的生活,是如此的鸢飞鱼跃,理得心安。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