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云雷城各种骚动,云家出动数百人,手执火把,穿越风雪,直奔雷家方向,人人面沉如水,除节奏整齐的脚步声外,毫无多余声息。
而雷家并不知道云家来兴问罪之师,他们自家内部已经炸开了锅,童供奉没能接到常氏兄弟,吐血受伤而归,将事情经过一禀报,雷家大惊失色,当童供奉听雷家的小厮说雷少根本没有出过院子后,再次大叫吐血倒地。
雷家一片纷乱,经过简单合议,认定这一定是云家再次出手,这次更可恶,生生在雷家供奉面前,假冒雷家人,下手伤人,气走前来助拳的高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雷家为到底立即找云家讨伐还是再次忍耐争执不休的时候,轰然一声,雷家大门被踢响。
这一声几乎响彻半个城,雷家厚达半尺的大门,在这一踢中化为齑粉。
等雷家人愤怒地涌出,便目瞪口呆地看见自家已经被云家包围。
之后就是一场骂战。
“你雷家如此狂妄,竟然派雷昊偷袭我云家少主,若不是少主命大,便已丧生东城门!今日你们一定要给云家一个交代!”
“胡扯!明明是你们云家今日假冒雷昊,杀伤我府中供奉,竟然还敢冲撞雷府,恶人先告状!”
“你雷府无耻一至于斯,今日定要你好看!”
“你云家欺人太甚,我雷家今天也舍命奉陪!”
云雷城两大掌控家族,最具势力的云家和雷家,在这高原雪夜,火药味越骂越浓,连带两家所属的亲族和和下属,都纷纷赶来,怒目对峙。
整个云雷城都因此惶然,无数人披衣起床,不安地聆听着城南的喧嚣。
长街之上步声杂沓,人们快速地奔过,无人注意一角,有黑氅人微笑负手,默然伫立,旁观这一夜由她一手挑起的好戏。
纷乱之后更显空旷的长街之上,君珂和人群流向的方向相反,她直奔城西昭德寺,身后跟着幺鸡。
夜雪簌簌下着,寺庙门前渐渐积了一层薄雪,天地洁白清静。
寺门紧闭,君珂正犹豫自己是坦然敲门求见还是偷偷溜进去,大门忽然开启,两个僧人坦然走出,合十施礼。
“女施主来了?方丈有请。”
君珂一怔,心想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和尚就是神奇,也不多话,躬躬身,随着僧人一路进门。
她注意到僧人的步伐,只是两个迎客僧,步伐就极为稳健,在雪地上只踏出浅浅痕迹,云雷武僧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
净尘的禅房,在寺院深处,简朴幽静,四面树木长青。
老僧立在禅房门口,风雪里面色从容,每条皱纹都承载人间沧桑。
看见君珂过来,净尘微微躬身,第一眼看的竟然是幺鸡,微微一怔,随即仿佛不胜感叹般地道:“不想老衲今生,不仅得聆金刚杵之音,还有缘见不动明王座下神狮,真是此生无憾。”
君珂一怔,转头看幺鸡,幺鸡同志一脸懵懂翻着白眼——狮,狮你妹!哥是狗!狗!
幺鸡当然是狗,从它被研究所所长抱回来那一天起,所有人都确认过了,不过君珂此刻可不会傻傻地纠正老家伙的想法,也许在这异世里,幺鸡这种狗,本就被看成狮的一种也说不定。
“施主请。”净尘伸手相让她进禅房,君珂却立在风雪里不动。
“大师,”她微笑,“禅房清静温暖否?”
净尘一怔,幽深的眼眸深深注视她,“然也。”
“昭德寺大德昭昭,矗立云雷百年,佛光普照所有信徒否?”
净尘神色更庄重凛然,“自然。”
“今日风雪,或有穷苦百姓冻毙道路,或有无助孤寡啼饥号寒,昭德寺普济众生,会予以护持否?”
净尘立即合十,正色道:“自是份所当为!”
“是吗?”君珂迅速敛了笑容,目光一冷上前一步,大声道,“可为什么,我只看见,当两万信徒被弃风雪,挨饿受冻时,佛光普照的昭德寺无声屹立于风雪,紧闭寺门;德高望重的方丈大师身处温暖禅房,拢起火盆?”
“女施主怎可对方丈如此出言不逊……”带她前来的知客僧大惊失色。
“阿弥陀佛。”净尘一声佛号阻止了知客僧的话,知客僧俯首退去。
“施主说的是城外云雷军么?”净尘合十。
“云雷军难道不是你们云雷人么?”君珂反问,“城里?城外?隔了一道城门,云雷就不是云雷?大师佛法渊深,为何至今不开心门?”
“女施主通透妙悟,贫僧受教!”净尘眼神一亮,肃然起敬,急忙躬身一让。
君珂昂然直入,心想果然对和尚们不能说正常话,就是要胡侃,侃晕他最好。
禅房门半掩,没有人靠近,雪花扑簌簌打在纸面上,一点昏黄灯光流水般泻出来。
半晌纸门拉开,净尘亲自将君珂送了出来。
“此间来龙去脉,大师都已经清楚。”君珂站在门槛上,正色道,“云雷军千里回归,渴望家乡,但凡有一丝良知,都不应将他们拒之门外。今日我是来求大师,但也是通知大师,如果最后的云雷,依旧如此顽固不可理喻,我必不惜,玉碎瓦全。”
她语气平静,眼眸幽深,四面风声却忽然发紧,扯着雪花劈天盖地落下来,杀气浓烈。
“阿弥陀佛。”净尘沉声道,“云雷自有其归宿所在。”他的目光落在幺鸡身上,眼神复杂,半晌低低道:“老僧有一愿,愿能在有生之年,得闻不动明王座下,神狮之吼。”
君珂一怔。
“幺鸡,唤唤你的小弟,不过不要让它们过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拍拍幺鸡的头。
幺鸡咧开大嘴,满意一笑,后退一步,仰首向天。
“嗷唔。”
并不是最具爆发力的那种炸吼,相对低沉,地面下端沙石滚起,飞雪狂乱,净尘的僧袍呼啦一下反撩而起,贴在了他脸上。
但上方树木丝毫不动,连积雪都没震落一丝。
一声吼出,仿佛有透明的光晕瞬间扩散,涟漪般不断延伸,自占地阔大的昭德寺上端延展,渐渐笼罩全城。
刹那间沸腾的全城一静,很多人并没有听见那声兽吼,却直觉有什么事发生,凛然闭口。
一静之后,真正听见这一声吼的群兽,霍然爆发。
群城马嘶、牛叫、犬吠、鸡啼,城内所有的动物,瞬间都睁眼惊起,向天发出呼应的喊叫。
而在更远的地方,云雷城外,苍芩山脉里,无数黑影抬起头来,各色宝石般的眼眸,灼灼盯住了山下的那座巨大的城。
高贵的血脉引起低级野兽的呼应膜拜,也引起真正猛兽的畏惧和警惕,以及凛冽的战意。
树林之上黑影连闪,掠出流线型的光,地面之上利爪如铁,踏出巨大的足印,腥风扑面,狂飙飞卷,大量深藏山林的猛兽出山,从各个方向扑向云雷城,那些巨大的黑影和咻咻的喘息,惊得露宿的云雷军不敢再睡,僵硬地坐在帐篷里,抓紧了武器。
禅寺之内,净尘霍然变色,他求神狮一吼,却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急忙大喝:“昭德诸僧,立即奔赴城内外各处,以心经安抚诸兽!”
沙沙脚步声响起,僧人们有条不紊奔出寺外,幺鸡满意地退后一步,舔舔舌头,心想在这里吼就是比羯胡还带劲,外头好多小弟!
远处雷府内,盘坐床上的梵因睁开眼,微微叹息一声,他面前金刚杵光芒闪耀,吞吐之间似在无声作语。
“我知道,”梵因倾身,对金刚杵喃喃道,“我该将你永远尘封,不现世人之前。这世间命定自有轨迹,在不知对错之前,我应该看着它走下去,可是……”
洁白纯净的男子叹息一声,梦呓般低低道:“她需要。”
昭德寺内,净尘的神色变得更加恭敬,深深合十躬身,“一切将如姑娘所愿。”
君珂回礼,一笑转身,走出几步,忽然回首。
“我想知道大师为什么愿意帮我?仅仅是因为我对你解释的云雷事件的真相?”
净尘微微笑了笑。
“七宝金刚杵。”
“什么?”
“能得金刚杵佛音共鸣,”净尘合十躬身,“自是有缘人。”
云雷雪夜。
满城惊动。
云、雷两家最终没能当晚就大干一场,两家其实也没打算就这样纠合双方所属势力拼个你死我活,宗族大比还没开始,现在就两败俱伤,万一将来给什么小宗族上位,两家会吐血。
最后昭德寺主持净尘赶来,在他的调停下,两家约定暂时罢手,但大半个月后的宗族大比,干脆在三日后提前举行,而且今年的规矩变了,输了的那一方,会被永远驱逐出云雷。
雷家在君珂的暗手之下,损失惨重,自然不肯同意这样的要求,但云家咄咄逼人,表示雷家如果不应,那就不妨现在就打到他们应,雷家本来势力就不如云家,此消彼长之下,更不是对手,与其现在就被整垮,连宗族大比都参加不了,不如先应下,好歹还有一点拼搏的机会。
这也和在全城一路诵念心经,最后源源不断汇聚在雷府门口的昭德寺武僧有关,三大寺院声望极高,同气连枝,代表着谁也不敢轻易触碰的力量,他们寻常不管事,但一旦出面,谁也不能不卖面子。
云、雷两家已经听见城外野兽吼叫,发现自己坐骑的异状,心惊之下,便向净尘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净尘指指城外,意味深长地道:“弃血脉于荒野;逐亲族于困境,凉薄无德,倒行逆施,先祖生怒,上天降罪。”
他话音未落,忽然马蹄声响,负责看守城门的一队战士快马奔来,当先一人老远就大叫:“宗主!怪事!城门外那一行红字,忽然全部红漆剥落!”
云家脸色大变,云宗主一挥手,“定是有人偷袭!”
“四面没有人影——”那士兵脸色惊惶。
“闭嘴!”云家的人立即截断了他的话,再也无心计较今晚的事,向净尘匆匆告辞离开。
余下所有人还沉浸在震惊中——城门口那一行红字,谁都知道是用一种奇异的染料掺杂了鲜血染上的,风雨不侵,千百年也不会剥落,如今没有人去动,突然就掉漆,再联想到今晚的一系列异状和净尘刚才的话,人人都有点意动。
难道,咱们真的是冤枉亏待了那批大燕回来的云雷人?
人群背后,君珂冷冷负手看着众人的犹豫表情。
红漆是她弄掉的,但不是今晚,早在她进城之前,当她说出那句“等我!”的时候,她曾经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抚摸过那行红字。
充盈沈梦沉阴柔腐蚀力道的抚摸,一点点侵入那些红漆,然后在君珂精心的计算下,在今夜,近乎神奇地忽然全部掉落。
她开始在云雷人心中种下怀疑云家说法的种子,也种下接纳云雷军的民意基础。
这是属于君珂的体贴,她可以强硬地让云雷人不得不接受云雷军,但是那样,云雷军留着也不快活,她是要让云雷军回家,而不是呆在满是敌意的地方。
人们看向城外方向,若有所思。
雷家的人却眼神一闪,忽然想到城外两万云雷军,也是一项不小的力量。
如果在平时,雷家的态度绝对和云家一样,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团结而又有实力的力量进入云雷,影响到他们的地位,但此刻雷家即将面临灾难,生存是第一要务,哪里还管那么多。
随即君珂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转身往城外去,到了今晚,云家生乱,没有空再监视城外,她终于可以去看看她的云雷军。
一路出城,城外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气息,遍地都是绿莹莹黄闪闪的光芒,那是各类野兽的眼睛,这些野兽向着城内,低声咆哮,尖利的爪子将地面刨出一个个深坑。
它们已经感觉到,那个大敌,那个力压它们一头的高贵血脉,已经在不断接近中。
云雷军们僵硬地坐在帐篷口,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这些野兽包围,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虎狼豹熊猛兽包围了他们,却不发动攻击,好像在等着谁。
然后他们就看见对面城门上头,那些警惕的士兵忽然一个个栽倒,随即一道黑影一道蓝光自城头射下。
随着那影子接近,四面的猛兽警惕咆哮之声更烈,在不断地缓缓后退。
云雷军们正想看清楚来者是谁,怎能有如此威势,忽然眼睛一翻,都慢慢软倒。
一队尧羽卫和一千奴隶,手持喷雾状的筒,自每个帐篷外绕过,无声无息将云雷军喷晕。
因为露宿野外,物质匮乏,云雷军们现在都是一个帐篷挤很多人,凭尧羽卫神出鬼没的身手,在四周野兽和它们散发的腥气的遮掩下,很快便将他们放倒。
用的是效力很浅的迷香,小睡一觉,睡醒了根本不会记得自己晕过。
君珂不想现在就和他们相认,她马上要做的事,云雷军配合不来。
城边群兽根本没有注意云雷军和后出现的尧羽,它们的眼睛都盯着城上。
它们看见那蓝光自城头落下,蓝光一敛,奇异地变成一条白色大狗,以一种自认为很诱惑优雅的猫步,懒散地向他们走来。
他们看见白色大狗身边的黑裙少女,长发随意地一挽,衣裙与雪花共舞。
君珂拍拍幺鸡的头,尧羽卫列队上前,一人在幺鸡脑袋上揉了一把。
幺鸡龇牙咧嘴,十分享受,那群警惕地盯着它的豺狼虎豹,都露出诧异的眼神,鼻子一阵乱嗅。
对啊,是这家伙啊,一身高贵神奇的血脉,令咱们闻风而动,来面见王者,怎么却看见一只这么猥琐的货?
瞧那肚皮,肥油七八层,都快拖地上了。
瞧那屁股,比最肥的母犀牛还大出一圈。
瞧那眯眯眼,哪有咱们眼若铜铃的威风?
就这还没完,这只气息这么危险的兽,居然陪在一个女人身边,居然还给那些低贱的人类摸头!
摸!
头!
豺狼虎豹们纳闷而郁闷,没等它们郁闷完,幺鸡忽然上前几步,伸出一只爪尖,指了指群兽里眼神最凶暴,体型最恐怖的一只豹,爪尖勾了勾。
来吧,小猫。
眼神比手势更能传递信息,看不懂幺鸡人性化爪势的群兽,立即读懂了它眼神里的轻蔑。
这只危险的狗,来挑衅了!
“嗷!”那只被点名的豹,确实是这片高原的王,它带着麾下大将来此,是出于高等血脉的召唤,以及面对强敌挑衅的警惕,但内心里并不打算就此臣服。
幺鸡也没指望这些生活在高原森林的猛兽,能像羯胡群狼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服没关系,打到你服。
“幺鸡,别丢我脸。”君珂在一边淡淡吩咐一句。
“嗷!”黑豹大吼,埋下巨大的头颅,周身油光铮亮的毛根根竖起,后肢扯直,蓄力而发,皮毛下肌肉快速滚动,每块肌肉都积蓄着惊人的爆发力,等待着悍然凶猛的一扑。
这位高原兽王下决心要给幺鸡好看,要一巴掌就拍死这不知自尊的货,好好让云雷群兽看看,真正的野兽该是什么样的!
“嗷——”最后一声低而震动地面的咆哮,黑豹肩头一耸,箭在弦上,即将射发。
幺鸡忽然转身便跑。
群兽傻眼。
黑豹呆滞。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一跑导致的这一下停顿,就像一根针,哧一下戳破黑豹蓄得满满到达顶峰的力,那股凶猛狂暴的气势,唰一下便泄了。
黑豹气一泄,难受得浑身不自在,正要仰天怒嘶并表示鄙视,蓦然蓝光一闪!
刚转身落荒而逃的幺鸡,忽然闪电般转过来,它逃的速度已经可称为恐怖,生生回转身却一点也不受惯性冲力影响,说回就回,一回就蓝光闪到了正泄力的黑豹身边。
“啪!”
幺鸡一巴掌把那只倒霉的兽王给拍进了地面一尺……
被拍到地下的兽王怒吼挣扎,幺鸡一只爪子踏在它背上,仰天大笑。
爽!
傻豹!
哥今儿教你,这叫“兵不厌诈”!
群兽石化……
半晌又一声暴吼,一只皮毛斑斓的虎狂奔而出,这位也是高原兽王之一,仅次于那只黑豹。
黑豹栽得冤枉,这只虎当然不服气,仰头一吼,浑身皮毛根根炸起。
“吼——”
“啪。”
在这只虎蓄力还没完毕,习惯性扭动屁股将扑未扑之前,幺鸡很没高手风范,根本不给人家公平对战的机会,抢先出爪,一巴掌又拍衰了人家……
脚踏巨大虎头,幺鸡再次仰天长笑。
爽!
傻猫。
哥今儿教你,这叫防不胜防!
群兽在幺鸡同志的猥琐无耻的作战方式下,一败涂地,疯狂倒退……
幺鸡兴奋地出入兽群,左一巴掌,右一巴掌,降猫十八掌,啪啪啪啪啪!
尧羽卫堵在后头,堵截那些想逃的豺狼狐狸,他们揉过幺鸡的头,身上带着幺鸡独有的骚味儿,群狼避易,咬都不敢咬。
雷家的人趁夜出城寻找云雷军谈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雷家的人傻在当地。
他们看见群狼缩尾,看见万兽疯逃,看见凶残的野兽被人追逐得一头撞树,看见化身蓝光的幺鸡,十步踹一兽千里不留行,满身出入大军如入无人之境的高手风范,看见云雷人都知道,并且从来不敢招惹的那两只凶残的虎豹,还在泥坑里挣扎。
雷家人揉揉眼睛,被震得心魂俱丧,本想居高临下施恩一般掌控云雷,此刻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随即他们听见有人冷冷道:“诸位,今晚有豹肉大餐,你们是来尝鲜的吗?”
雷家人急忙回头,便看见不远处,一个戴着铁面具的人,负手而立。
四周雪花飞舞,却一缕也落不到他身上,他周身似有白色罡气围绕,朦胧至身影都无法辨识。
“我们是城中雷府中人,前来寻云雷军目前的统领,有事相商。”
“你用错了一个字。”铁面人自然是君珂,冷冷竖起一根手指,“你应该说,有事相求。”
“你!”
“看见这些兽没有?它们现在可还有一分高原兽王的威风?”君珂淡淡道,“时势变化,沦落泥泞,不过丧家之犬。丧家之犬,有什么权利对兽王吠叫?”
雷家人脸皮发烧,对方似乎在说那些兽,但字字句句,都好像在说雷家。
“看见我们云雷军的力量没有?你现在应该明白,云雷没有回家,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不愿对家乡父老兵刃相向。”君珂冷冷道,“我没时辰和你们废话,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答应我三个要求,我会助雷家。”
雷家人咬着牙,谈判的节奏全部掌握在君珂手里,到现在,他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更不要说提条件。
这样的无法对抗的谈判让他们心中发冷,当先的是雷家第二代的长子,也是雷昊的父亲,长叹一声道:“我们来错了,和你们谈判,雷家一样会覆灭,我们走!”
他刚刚转身,霍然变色。
不知何时,四面已经站满了尧羽卫,每个人手持一柄古怪的圆筒状东西,森然对准了他们。
“放心,这不是杀人利器,这不过是抓捕网。”君珂上一句话刚刚让雷家人放下心,下一句话便让他们惊得一颤,“不过这些网射出,你们便无法挣脱,然后我们会放开对兽群的追逐,到时候……”
到时候,疯狂畏惧的兽群,会活活将他们撕咬踩踏至死!
“我的耐心很有限,在城外风餐露宿等了这么多天,对于前来的第一个访客,我一定会好好招待。”君珂回想着沈梦沉的眼神语气,泛起诡谲的笑意,“三个条件。”
“我们助你宗族大比胜利,你表态接纳云雷军,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云雷军没有错,并亲自大开城门迎接。”
“云雷军入城后,你必须给他们划定合适的居住区域,不得将他们打散,我看,就在城西昭德寺附近合适。”
“我给你当一年宗主,一年后,改换宗主,人选由我指定,当然,你们雷家地位不变,我会给你们前任宗主应该享有的一切尊荣。”
君珂说完,微笑,伸手一指四面黑洞洞的枪口。
“我给你们选择的自由。”
雷家人一脸要吐血的表情——不过是前门拒虎,后门迎狼。
君珂毫无愧色——用枪指着人家头说自由,很地痞很流氓,却在这弱肉强食世界,最有效最爽。
半晌之后,雷昊的父亲脸色铁青垂下了头。
“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能帮我?”他沉声道,“云雷军都被云家监视,在没有获得大比胜利之前,我们雷家处于弱势,无法让你们进城,那就谈不上助我家族胜利。”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接受了。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你们需要的外援,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君珂泛起一抹神秘的笑意,手一挥,一张纸缓缓飞了过来。
那纸飞得极慢,望去如一片硕大雪花飞舞,雷家人接在手中,手竟然微微一沉。
人人心中一凛,都知道飞快容易飞慢难,对方一身武功非同小可。由此也生出几分疑惑——上次驱逐云雷军,没觉得对方首领这么厉害啊?
眼看雷家人咬破手指签下血书,又一个个发了云雷人最看重的血誓,君珂才放他们离去,那群人怏怏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内,这边昏倒的云雷军们,也都悠悠醒来。
君珂一挥手,跑得远远的,不肯让雷家人看见真容的幺鸡,终于放弃了对群兽的蹂躏,兽们立即做鸟兽散。
君珂换了衣服,带幺鸡腾身而起,再度回到云雷城,身在半空,默默回望那些从帐篷里懵懂爬出来的云雷军。
放心!
等下次城门再开,便是迎你们进城之时!
签下不平等条约的雷家,于一怀惶惶然之中等待神秘的外援,而君珂和云家的邀约,也已经到了日期。
云青宇被打了个起不了床,云大小姐却还是完好人一个,她打发人派轿来接君珂。
君珂连红砚都没带,单身进府,云家规模果然比雷家还大,轿子直接从侧门抬入内院,足足走了一刻钟多。
下轿的时候,有两个丫鬟前来迎接,两人神色都有点匆忙不耐烦,一个咕哝道:“忙招亲的事忙得要死,小姐又什么都不肯应声……还要来接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一个道:“别乱说话,小心被罚。”
君珂耳力好,心中一怔,招亲?
内院门口,云涤尘一身白衣如雪,亲自等候,神情冷峻,不像待客的,倒像讨债的。
君珂一看见她眼睛就亮了。
因为她手中竟然托着九转玲珑塔,她似乎在练一种和这塔相互契合的武功,周身气流涌动,和那塔很有呼应和谐之感。
君珂生怕自己眼神露出贪念,目光一触即收,她有点诧异这么个宝贝,云涤尘怎么就带着毫无顾忌四处走?
云涤尘却丝毫不在意,这是她云家地盘,这塔和她气机牵引,谁想要在这里夺走玲珑塔?做梦。
“我承诺奉你为云家上宾。所以我接你来。”这是她第一句话。
“我也发誓过见你就避着你走,所以你自己玩吧。”这是她第二句话。
说完这两句话,这邀客前来的主人居然自己扭身就走,准备就这么把自己的客人给扔在这了。
君珂苦笑,要是之前云涤尘这种态度,她求之不得,不过现在九转玲珑塔在她手中,今天她无论如何都得做个牛皮糖,黏住这位大小姐。
眼看云涤尘走得很快,似乎赶着练功是比天还大的事,君珂心中一动,若有所悟。
“听说云大小姐要招亲了?”她突然问。
云涤尘停住脚步,肩一颤。
“大小姐如此身份,却还要为家族兴衰赔上自己。”君珂声音里有点怜惜,“按说招亲也不该在这时辰,想必招亲是假,要让你嫁给武功最高的强援才是真?”
云涤尘忽然一仰身,倒射而回,手中玲珑塔一闪,一道冷光,已经锁住了君珂咽喉。
“你怎么知道的?”她冷冷盯着君珂,“说!”
杀气吞吐,宛如实质,君珂笑颜不改,凝视她的双眼,“你真正在意的人,不会参加招亲,是吗?”
云涤尘脸色大变,君珂不待她反驳,柔声道:“不想试试去追求你要的人?或者我可以帮你。”
云涤尘手指一抖。
玲珑塔柔光一闪一缩,距离君珂要害不过咫尺,君珂一动不动,并不担心,她有把握云涤尘这样心高气傲到了极点的人,不会甘于现在的局面。
云雷两家被君珂的反间计逼到不得不背水一战,胜负已经不是宗门排序,而是生死存亡,云家为保必胜,不得不牺牲云涤尘,可云涤尘怎么肯?
云涤尘神色变幻不定,玲珑塔却已经开始慢慢后退。
君珂脸色却突然一变。
身后,忽然有个声音道:“你确实可以帮她。”
这声音带着笑,低低沉沉,柔柔缓缓。
“你嫁给我,她就可以做你的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