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嗯,当然是一个陌生女人,因为我的手机号码和另两个同事一样,印在报纸倾诉版上,差不多每天都要接到好几个陌生男女的电话。
她的普通话标准,声音清脆,非常好听。她说她必须讲出她的故事,不见得希望能登出来,可是她没人可以诉说,只有找我,她希望这样能埋葬一段过去,再开始新的生活。
这段话多少有点儿打动我了,我们约时间,她说她近来很忙,希望能约在晚上。好吧,就晚上,我固定在两个地方接待读者:要么是报社的一间小会客室,要么是报社对面的绿门咖啡馆。
她说那就绿门吧,她喜欢这名字,让她想起欧·亨利的小说The GreenDoor。我多少是个无可救药的文学女青年,听她知道欧·亨利的名字,不觉对她好感大增。
绿门的老板娘苏珊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我常年在绿门接待读者,和她混出了不小的交情。每次我去,只要她在,她都会和我聊上几句。我问过她,为什么给咖啡馆取这名字,是不是读过欧·亨利的小说。她大笑着摇头,说是前任老板留下来的,在她看来,没什么意义。
也许世间事物多半如此,我们投射过去的目光才会赋予它特殊的含义。
到了约定的时间,一个苗条女子准时走了进来,她四下一看,直直走到我面前:“请问是罗音吧,我白天跟你打过电话。”
我起身请她坐下。她是个相貌娇美的女子,化着淡妆,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样子,穿一套米色套装,非常精致。
她很直率,一一回答着我的问题:安妮,二十九岁,在一家商场做管理工作。
我打开了录音笔,告诉她,如果倾诉能登出来,我会对名字、职业等通通做虚化处理,现在请只管讲。
安妮踌躇了一下,似乎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好多人都是这样,带着满腔心思跑来,却会欲语还休。良久,她突然问我:“罗记者,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老早以前,我问过好多人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回答千奇百怪。不过我最喜欢我的同学、学数学的江小琳的回答,这时我原文引用了:“我相信所有没发生在我身上的奇迹。”
其实那个奇迹似乎也发生在我身上过,可是好像不用细说了。安妮听了我的话,微微一笑:“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奇迹,那是五年前,我二十四岁。我从医学院毕业,我父母都是医生、教授。可我越学越不爱这个职业,所以没听从他们的话继续深造,一毕业就去了一家美资医药公司做了药品销售。”
她陷入回忆中,目光仿佛越过了我。“我们公司在市中心一座写字楼办公。我的生活很上轨道,工作算得上顺利,男朋友也很体贴,直到有一天,我在电梯里遇到了一个人,什么都变了。”
我听过太多遇到一个人改变整个生活的故事,好多人都是像安妮这样,回忆起来带点儿喟然,又带点儿甘愿。想来这样的改变其实他们还是喜欢的,平凡平淡的生活就此有了不一样的可能性。
“他个子很高,长相,怎么说呢,用帅或者英俊来形容似乎很不够,只是觉得整个人都很有神采,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摄人的气质,和写字楼的大多数人一样,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可是站在一堆人里,都显得很不平常。我相信所有人都和我有同样的感觉,一眼就能在人堆里看到他。”
我莞尔,可不,大概每个人都会有遇到一两个出众人物的机会吧,这么一说,好像我也有过相同的感觉。
“简单讲,我对他一见钟情了,注意他下楼的楼层,打听他工作的地方,和他相遇时会主动对他微笑打招呼,他很随和,我们就这样认识了。然后,我对男朋友提出了分手。”
我倒是佩服她的当机立断。她注意到我的目光,笑了:“我是不是很无情又很可笑,只是认识了这个男人而已,可越看自己的男朋友,越觉得相处下去没什么意思。就算追不到他,大概我也定不下心来和男朋友再继续了,不如早点儿解脱。”
“我试着接近他,他倒并不难接近,有时开车出来在路上看到我,也会捎上我送我一段路。呵呵,以前都是男朋友管接管送的,分手后,我只有自己上下班了,顺便说一下,前男友的车可比他的捷达好得多。”她继续讲着,“我加入了他待的一家户外运动俱乐部,留心收集他车上放的音乐,听他谈的话题,然后努力培养相同的兴趣,总之不放过和他走得更近的任何机会。”
我在心里叹口气,不是我故作悲悯,实在是听了太多这样的故事。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经历独特,其实只是重复着大同小异的过程,把自己弄得陷溺日深,最后不知道是爱上了那个人,还是爱上了那样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感觉。
“我想我们足够熟悉了,在情人节那天,鼓起勇气跟他开口约他出去。
他却笑了,说:‘不,对不起,安妮,我喜欢上了一个有趣的女孩子,正准备晚上去约她。’我的心顿时比当时的天气还要冷,也只能强撑着装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不然怎么还可能有机会。
“我相信没有女孩子能抗拒他的追求。我只能装成不在意的样子,偶尔跟他碰上时,会开玩笑一样问他,追到手没有。他笑笑说:‘有趣的女孩子,值得多花点儿时间。’我忌妒得发狂,也只能扮没事人跟他一块儿笑。
“有次在酒吧碰到他独自喝酒,我问,怎么不带你女朋友一块儿来。他说,她还是个学生,而且喜欢安静怕吵闹,不喜欢来酒吧这种地方。我很吃惊,他居然会喜欢一个学生,也许是我太职业女性化了,根本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吧。于是,我去拉直了头发,穿尽可能学院气的衣服,可还是白搭。
“快到夏天时,户外俱乐部组织七月去稻城亚丁,他报了两个名,说女朋友正好放假了,准备带她一块儿去。我也报了名,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够吸引住他。”
我早习惯了这样琐碎的回忆,我写稿只能从这样的流水账里提炼出一篇能见报能抓住读者眼球的文章来,所以我静静地听着。
“可是到了集合那一天,他一个人来了,我问他,他不耐烦地说分手了,然后再懒得理人。我又惊又喜,不能不觉得这算是我的机会来了。我们飞到成都,然后包车自驾。我当然和他乘一辆车,他一路上都很沉默,我也不打扰他。”她又有点儿出神,停了一会儿才说,“夏天的稻城亚丁很美,沿途草原都是星星点点的野花在怒放,远处雪白的雪山、清澈的河水,那样美丽的高原风光,而坐在我一心爱着的人身边,我觉得真算得上是梦想之旅。第四天到达稻城后,晚上其他人都去看当地的文艺表演,他独自在外抽烟散步。我跟了上去,我知道他并不欢迎人打扰,可是我管不住自己了。”
她突然顿住,随即苦笑:“我要说下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我也笑:“不,我从来不对读者的品质或者行为下判断,我只负责倾听,读者对自己负全责。”
她笑出了声:“没错,我主动向他献身了。他迟疑,我也是这样对他说的:‘我知道目前你不爱我,我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负全责。’”
“嗯,我不下判断,不过我得说这不算一个好选择。”我温和地说。
她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我完全不后悔。从稻城亚丁回来后,他还是那么若即若离的,我若是约他,他偶尔也会带我出去,可总是心不在焉。到了八月中旬,他突然跟我说他打算辞职,去深圳工作。我呆住了,问他是不是想躲开我。他好笑,说不,他从来不用躲谁,相处不下去了都是直接说分手的,不过是家里人一定要他过去,他刚好也在这边待腻了。我想说那我怎么办,可是明摆着,他的安排根本就没包括我,我也说过对自己负责。他说走吧,去商场,我送份礼物给你。我坐上他的车,一路想的全是‘这算分手的礼物吗?’我并不稀罕什么礼物,我要的是他这个人呀。”
我有点儿怜悯地看着她,求之不得的那个人就那么重要不可取代吗?很多次读者来做类似倾诉,我总想问这个问题,可是总也没问出口过。
“车子到了地下车库,他突然下车,和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子讲话。他的神情那么紧张,我再也忍不住了,做出无辜的姿态,降下车窗对着他们笑,问他是不是遇到了熟人。那个女孩子转头看着我,也笑了,说对,是熟人,再见,然后转身走了。他一直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天气那么热,我却有点儿发抖。这么说,这个女孩子就是他分手的女朋友了,穿着T恤、牛仔裤,背了个双肩包,还戴了个有快餐厅标志的棒球帽,看上去很瘦弱,只能算是清秀罢了。可他看着她的眼神那么专注,他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
“他重新上了车,突然说:‘对不起,安妮,今天算了吧,礼物我回头买给你,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问他,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子。他坦然点头,说:‘对,我还是喜欢着她,没办法,对不起,我送你回家吧。’
“我能说什么,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一点儿也没在乎我的感受。我猜我要是和他吵闹,他恐怕只会冷冷一笑,走得更远,我只能装大方不在乎了。他送我回家后就匆匆开车走了,后来晚上狂风暴雨。我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电闪雷鸣,想象他去接那个女孩子,想象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这样的想象让我发疯,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第二天,我下班后直接去他的办公室,他的秘书已经走了,他独自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看到我来,他说正好,然后拿出一个首饰盒子递给我:‘看看是不是喜欢,发票在里面,不喜欢可以去换或者退。’我气极了,问他,‘这算是拿我当什么了?’他倒是诧异,说当然是当朋友,告别礼物,不用想太多。我问他,是不是和女朋友和好了。他笑了,说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他会争取。
“我的心全凉了,问他,你不是要去深圳吗?打算带她一块儿过去吗?
他说:‘不,她还有一年才毕业,等毕业了再说。’我脱口而出‘那么我呢’?他很直截了当地说:‘我想我们从一开始就有共识的,今天就算是结束了,希望你以后过得开心,大家还是朋友,无谓的纠缠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无话可说,只能勉强笑着说,既然是朋友,那把深圳的联系方式留一个吧,大家以后也好联系。他倒是很痛快,留了那边一个电话给我。接下来,他和他的公司办了交接就消失了。我也跟公司提出了辞职,收拾东西去了深圳。”
我吃了一惊,在心里嘀咕,这样尾行过去,可真的算是纠缠了,恐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去了深圳,没费什么事就打听到了他工作的地方,其实是他家的公司。我直接去应聘,也顺利考了进去。他看到我,大吃一惊。我只说我想换换环境,并不是来纠缠你。他居然一笑,说那好,随便你。
“他果然是随便我了。我再想约他,他都是摇头说没时间,我也不好公然去纠缠老板的儿子。那天在公司里听他的秘书议论,他连夜订机票回去给女朋友过生日,第二天又一早赶回来开会,说他简直是情圣了。我也只有默默听着。
“我几乎想放弃时,却终于来了机会,也许不能算机会吧。他母亲生病了,乳腺癌。我刚好学医,以前在美国医药公司就职,主要产品正好是一种后续治疗药品。公司在美国还赞助了一家知名医院的专项研究,我父亲也是国内一位知名的外科专家。我主动说明自己的背景,帮着联系美国的医院。他送他母亲出国手术,我主动要求同去照顾。他母亲也同意了,觉得有个女孩子一块儿去要方便一些。”
我无语,我听过很多为爱奉献的故事,可是因为预知结果,越发觉得有些凄凉。
“同在异国,我们总算走得更近了一点儿。我在公司工作,对他家的情况也有所耳闻。他和他父亲相处得不算好,他父亲没多花时间陪他母亲,只来看了一下就回国了,走前他们又大吵了一通,他母亲情绪也很不稳定。他的压力很大,直到手术成功,他才算松了口气。我提议去酒吧放松一下,他同意了。我们都喝多了,接下来,很顺理成章地,我们……做爱了。”
我不得不摇头了:“这不是顺理成章呀,安妮,充其量就是放纵情绪的宣泄。”
她再次苦笑,娇美的面孔有点儿扭曲了:“你说得没错,因为第二天,他也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说,他觉得很抱歉,以后肯定会约束自己,再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也希望我再不要提起这件事。
“我们回国后,在公司碰到他,我还是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他看上去总是有点儿心神不宁,我知道他工作压力很大,他父亲要求很高,他哥哥又一向表现得强势出众。有时我会看到他一个人去酒吧喝酒,但他总是不愿意再和我坐一块儿了,我过去,他会找理由走掉。我想安慰他,想为他分担,我觉得我有能力开解他,可是他并不接受。”
虽然做倾诉记者讲究的是倾听,可是我多少有点儿管不住自己的毒舌,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安妮,请恕我直言,你这样的心态,可能会害了你。他是成年男人了,即使不能面对自己的负担和压力,也用不着你主动去请缨分担。有时这样的想法只能导致无谓的牺牲,人家还不会领情。”
“呵呵,你说得没错,只是当时我哪儿有这个觉悟。我只想,他女朋友马上快毕业过来了,我再不抓住机会,可能就再也没任何机会了。那天我又在他常去的酒吧碰到了他,我们闲聊,他说打算五一回去看看他女朋友,我实在忍不住了,就问她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牵挂。他笑了,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忍不住就是会牵挂她,然后摇摇头,说这女孩子,性格太强大了,栽在她手里,也不算冤枉。”
我也有点儿好奇心起,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这样套住一个既有魅力又随心所欲的男人呢?
“他去了洗手间,手机放在桌上,我呆呆看着,想应该死心了吧。这时电话响了,上面显示了两个字:伊敏。”
我惊得端咖啡杯的手一抖。她并没注意到,自顾自地说着:“那是他女朋友的名字。我管不住自己,接了电话。她很镇定,问我是谁。我把该说不该说的全说了,稻城亚丁、一块儿去美国……现在你得批评我了吧?”
我摇摇头,勉强压住自己的惊讶,告诉自己同名的人很多:“我猜,你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不用我来批评了。”
“没错,她没听完就挂了电话。他回来以后,我勉强镇定着,我们聊了几句,他拿起电话就走了。第二天到了公司,他看到我只是冷冷一眼,转身走开,我知道完了,他从没这样冷漠地看过我。我追上去,他只不耐烦地说要去开会,然后转头叫他秘书给他订到武汉市的机票。
“再看到他,是几天以后。他把我叫进他办公室,让我自己辞职,他会给我一笔钱,算是回报我照顾他母亲。我问他,这算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大家都不用面对事实吗?难道你们俩的感情这么脆弱,要迁怒于我吗?他笑了,笑得冷冰冰的,说他不是迁怒,他肯定得自己去面对这件事了,他只是不想再见到我罢了。
“我拒绝辞职,只说愿意调离总部。他答应了,让我自己去人事部门办手续。我申请去了公司下面的百货部,再以后,看到他的机会就不多了。他见到我,倒是再没有发怒,只是非常礼貌客气,和对其他员工没有任何区别。他变了,变得非常专注于工作,待人比以前更疏远。”
我忍不住问:“难道那段恋爱对他影响那么大吗?居然改变了他的整个行为。”
“只有天知道了。我没办法再接近他,不过公司职员总是爱议论老板的。听说他后来又交过女朋友,可没多久就分手了,之后一直独来独往。我有点儿不相信他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以前他也并不算随便,可是在不用负责任的前提下,还是可以接近的。我也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
“你后来见到那个女人了吗?就是你说的伊敏。”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当然,我们公司百货部今年来武汉拓展业务,本来他不分管这一块,却主动要求过来了,我猜他是为了那个女人。于是我也跟公司提出了请调,这几年我做得还不错,也算是中层骨干了。调回来,倒不是对他还有什么奢望,我知道几乎是没可能了,可就是有点儿不甘心。另外,父母确实希望我回来工作。
“我也实在有点儿倦了,这三年中有人追求我,不止一个,可是相处得还是没感觉,我想难道我得一辈子陷在这样无望的单恋中吗?未免太惨了,回来看看,彻底死心,好像也算是一种选择。
“我过来报到,他很惊讶,把我叫去办公室,直接说他再也不想听到旧事重提了。我说我有分寸,不会再做蠢事。他明明并不相信我,毕竟我做的蠢事实在不少,不过他还是点头,说那就好,然后让我出去做事。用不了几天,我就知道了他在追求我们合作方公司的董事长助理。他本来负责的是总公司的香港上市,可是为了这女孩子,不惜两地飞来飞去。听说他父亲责怪过他,也没能改变他的决定。
“前几天,我在百货公司终于又和这个女孩子见面了。她清楚地知道我是谁,可是很镇定,直视我的眼睛,和我谈着公事。呵呵,几年不见,她没什么学生气了。好笑的是,我们现在看上去倒是挺同类的,都是职业女性的样子,穿着套装、高跟鞋,化淡妆,说起话来客气周到。不一会儿,他也来了,那么紧张地看着她说:‘卖场装修,太吵,对你的耳朵没什么好处,赶紧走吧。’她礼貌地跟我说再见,然后走了。看着他们那样亲密的背影,我知道这段故事算彻底结束了。”
我已经确定故事的主角是苏哲和邵伊敏无疑了,我其实对他们俩早就有好奇心,可是从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满足自己的好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眼前的安妮了。
她笑了:“讲完了,松了口气。罗小姐,你听的故事应该很多,我这个是不是一个典型的炮灰女配的命运?”
我也笑了,她能自嘲,应该是放下心事了吧。“其实我觉得很多时候,命运和道路一样,是自己选择的,你现在放下,也不算迟呀。”
她点头:“是呀,二十四岁到二十九岁,从刚见面到今天,快五年时间了,实在够长的,有时不得不愿赌服输,幸好这几年虽然荒废了专业,可工作还做得上手,没有白活。今天讲完了,希望可以就此忘记往事,重新开始。”
“忘记?大概很难,其实也是自己的人生经历,不用努力去遗忘,才是最好的释然。”
她沉思一下,点点头:“有道理,谢谢你,有个不情之请,这个故事能不能不登出来,很抱歉我拿你做树洞,浪费了你的时间。”
我也点头:“没问题的,我的职责就是倾听,并不是每个故事都适合见报的,我们尊重当事人的意见。”
她告辞走出了咖啡馆,我给张新打电话,他坚持每天来接我,不管多晚。我想我是幸福的,在听了这样充满无奈的故事以后。真庆幸,我们能回到自己的生活,不必一直充当别人命运的配角。
原来一见钟情真的存在,原来并不是每个奇迹都值得人感激,原来坚持并不总是一种美德,原来放弃需要更多智慧……我的脑袋里条件反射般涌现出好多句子,都适合安在这样一篇讲述后面当记者点评,同时不禁失笑,当真是有职业病了,这个又不用我写成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