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丹凤向老太君正容说道:“方才的协定中,并没说明本座不能重返洛阳,是不是?”
“不错,”老太君不禁苦笑道:“这倒是老身的疏忽……”
蹩了一肚子闷气的于四娘,不由截口冷笑道:“不是疏忽,而是被你们那卑鄙下流的阴谋手段,冲昏了头脑!”
老太君对于四娘的话,根本不于理睬,还是目注徐丹凤笑道:“徐姑娘,难道说,你打算今宵撤退,明天又回来?”
徐丹凤淡淡一笑道:“本座要如此做,也不能算是不遵守协定,不过,这种迹近无赖的行为,本座还不屑为。”
“那么,”老太君接道:“姑娘打算撤往何处?几时再回洛阳?”
徐丹凤冷然笑道:“本座暂时撤住关帝庙,重返洛阳日期,至少当在十天以后。”
老太君微一沉思道:“好,老身就此告辞……”
这同时,东方逸也向柏长青传音笑道:“老弟,好戏已经收场,咱们也该走啦!”
说着,向他招招手,身形一长,像一缕轻烟似地由屋脊的另一边疾射而下。
柏长青暗中长叹一声,也相随离去。
这时,以老太君为首的通天教中人,也相偕扬长而去,逐渐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于四娘目注对方逐渐消失的背影,不由钢拐一顿地,恨声说道:“气煞我也!”
徐丹凤轻叹一声道:“姥姥请莫生气,目前咱们还得平心静气,筹思出一个救人的办法来才好。”
于四娘一口钢牙挫得“格格”作响,却是没法发泄心头的怒火。
冷寒梅却向徐丹凤问道:“丹凤,你怎会想到要去关帝庙的?”
徐丹凤苦笑道:“是天虹暗中传音告诉我的,想必是为了以后联……”
那“联络”的“络”字尚未说出,却心中突然警觉即将话锋顿住。
但那火爆性子的于四娘,却怒声问道;“那小子既然来了,却为何不出场?”
冷寒梅连忙传音说道:“老人家,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心隔墙有耳。”
徐丹凤轻轻一叹道:“姥姥,这不是凭武功所能解决的问题,谁出场都没用。”
说着,并向她连施眼色,一张俏咀,也向业已包扎好臂伤的施朴泉所立方向,连连唠动着。
于四娘总算领会到了,长叹一声,不再答腔。
徐丹凤目光一掠群侠,正容说道:“诸位,咱们立即起程前往关帝庙……”
第二天,铁板令主被通天教强迫撤出洛阳城的消息,立即传扬开来,同时,通天教定于九月重九正式开坛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当然,对武林人物而言,这是两宗大得不得了的消息,自然会奔走相告,不久旋踵而传遍了整个江湖。
半个月之后,距重九已不过个把月了。
以徐丹凤为首的群侠,仍然住在关林的关帝庙中。
柏长青已经取得由申天讨连夜赶译出来的天竺文秘笈,对其中精妙绝艺,已大有成就,同时,江月娥所给他的龙门绝学,也大致能够运用。
所以,这半月之中,他的心情虽然沉重,但武功方面,却已更上一层楼,目前,只是筹思如何去解救他的双亲,和吕伯超等三人的难题了。
同时,因双方都在暗中部署,形成外驰内张之势,表面上都没甚么行动,柏长青为避免万一泄漏秘密,与徐丹凤之间的聊络,也减少到少之又少。
这天,黄昏时分。
东方逸与朱诚连袂来到柏长青的房间,东方逸并首先含笑问道:“老弟对那龙门绝艺,想必已经得心应手了吧?”
江月娥以姜姓老妪身份赠送柏长青好处的事,因并非秘密,所以柏长青于双方约定前往潜溪寺时,曾故示并无隐秘地,还特别带了司长胜同行。
而且于取回秘笈之后,还要与东方逸共同观赏,东方逸当然不好意思接受,仅仅略为浏览一下了事。
那秘笈委实算是武林人物的魂宝,其招式之神奇,与天竺文秘笈所载,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柏长青所出示东方逸的那份秘笈,仅是由江月娥之子戴天仇所抄的副本,精华部份,已被删去,而详载于江月娥亲自所录的一份正本中。
这是江月娥的精细处,她怀疑东方逸可能就是古太虚的化身,他们之间,以往的关系非比寻常,这一份秘笈,柏长青取去之后,免不了要被东方逸看到,为免绝艺被敌方剽窃,也防柏长青看出她的笔迹,她才有这种变通的措施。
这些日子来,柏长青就是藉研练这秘笈的译本,和龙门武学的正本,而且,他为了预防万一的意外,已于熟记其中精髓之后,将两份秘笈都暗中藏在一个有隐秘的地方了。
当时,他听到东方逸的问话之后,不由谦虚地笨道:“小弟很惭愧,虽已勉强记熟,但谈到得心应手,却还差得太远。”
东方逸笑道:“小弟莫太谦,以你的聪明才智,我想有这七八天的工夫,对那并不太多的精奇招式,应该已融会贯通的了。”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老弟,本教开坛大典在即,教主也即将启关,最近几天可能会先行见见你,也可能会亲自测验你的武功,继之将有更重要的任务委派,希望老弟好好把握时间,勤加研练,以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柏长青也正容答道:“多谢东方兄提示,小弟当勉力以赴,以期不负东方兄提拔之恩。”
东方逸拈须微笑道:“老弟怎么跟老朽客气起来。”
柏长青微笑道:“这是礼呀!有道是:礼多,人不怪,难道东方兄反而见怪么?”
东方逸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礼多人不怪!老弟你,是越来越世故啦!”
朱诚也附和着笑道:“柏副座不但武功超绝,而且年少老成,委实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柏长青不禁蹙眉苦笑道:“两位是专寻小弟开心而来?”
“不!不!”东方逸连忙接道:“老弟,这不是寻你开心,而是地地道道的正经话,同时,也另有正经事要请教老弟。”
柏长青笑道:“甚么‘请教’不‘请教’的,东方兄怎么也客气起来!”
东方逸道:“礼多人不怪,这也是受你的感染嘛!”接着,才神色一整道:“老弟,潜溪寺中那位姜姓老妪,已经离去了,老弟知道么?”
柏长青故意一楞道:“不知道啊!”
接着,又注目问道:“她是几时离去的?去甚么地方了?”
东方逸道:“她是于交给你秘笈之后的当天晚上走的,去甚么地方却不知道。”
柏长青蹙眉自语道:“奇怪?当她将秘笈赠与我时,可不曾说过要离开那儿……”
东方逸笑了笑道:“世间不可理解的事太多了。”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道:“老弟试想,她口口声声要找那神秘失踪的‘中原四异’,可是,当‘中原四异’中的白晓岚与吕伯超二人,在白马寺前逼走铁板令主的消息轰动江湖之后,她本人却反而神秘失踪,这情形,意味着一些甚么呢?”
柏长青剑眉深蹙道:“这情形,可委实令人费解。”
东方逸接问道:“老弟跟她接近的时间较多,是否曾察觉出来她戴有人皮面具?”
柏长青摇摇头道:“不曾觉察出,如果她果然戴有人皮面具,那也将是巧夺天工的精巧制品。”
“那是当然,”东方逸注目接道:“老弟,那姜姓老妪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你知道是她的甚么人么?”
柏长青道:“那是她的独子名叫仇儿。”
东方逸点点头道:“仇儿?唔……那仇儿姓甚么?老弟是否曾经问过?”
柏长青歉然笑道:“这个,小弟倒不曾问过。”
接着,又注目问道;“难道东方兄已查出那姜姓老妪,对本教有不利之处?”
东方逸神秘地笑道:“这个么……现在还言之过早……”
东方逸这一段问话,实在叫人寻味,可惜的是柏长青到目前为止,还没机会知道那姜姓老妪,也就是江月娥的遭遇,以致虽然他心中也觉得此中大有蹊跷,却不知道其所以然的原因。
也就当此同时客室外响起一个清朗语音道:“禀东方副座,教主有请。”
东方逸沉声说道:“知道了,本座马上就来。”
“是。”
“是”字声中,一阵脚步逐渐远去,东方逸向柏长青笑了笑道:“老弟,继续用功吧!我不打忧你了……”
东方逸与朱诚相偕离去之后,俏绿珠轻轻掩上房门,像依人小鸟似的偎向柏长青怀中,仰脸吹气如兰地道:“爷,今宵您别用功,休息一晚好么?”
柏长青一手轻揽伊人纤腰,一手抚着她那披肩秀发,和悦地说道:“真是孩子话……”
绿珠截口娇嗔地道:“孩子话,论年龄,你该叫我姊姊哩!”
柏长青笑道:“可是,你说的话却是孩子话啊!练功夫,怎能中途休息哩!”
绿珠央求着道:“爷!答应我吧!停一晚不练,也没甚要紧呀!”
柏长青半开玩笑似地道:“绿珠,如果你能说出正当的理由来,也许我会答应你。”
绿珠媚笑道:“真的?”
柏长青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的理由必须正当。”
“我的理由,当然很正当。”绿珠俏脸上掠过一抹轻愁,幽幽地一叹道:“爷这几天,我每晚都做恶梦,那梦境好可怕!”
柏长青不由笑问道:“那梦境是怎样的可怕呢?”
绿珠似乎犹有余悸地道:“爷!那梦境我都不敢回想,更不敢说,总之,我每次由梦中醒来,浑身都是冷汗,再也不能入睡,好几次我都想跑到你这边来,可是,看到你正在用功,我又不好打忧你。”
柏长青剑眉微蹙地道:“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绿珠,以后你少胡思乱想,晚上就不会有恶梦了。”
绿珠轻轻一叹道:“没有,我没有胡思乱想。”
柏长青蹙眉如故道:“这些,跟我练功有甚么相干呢?”
绿珠腼腆地一笑,扭了扭娇躯道:“爷,今晚我要睡在你身边……”
柏长青笑道:“睡在我身边,就不会做恶梦了?”
绿珠温馨地一笑道:“我想一定是的。”
“所以你要我今晚不用功?”
“唔……”
柏长青拍拍她的香肩道:“好!今宵你睡在我旁边……?”
绿珠不禁大喜过望地捧着柏长青的俊脸,“喷”地亲了一下道:“爷,您真好!”
拍长青神色一整道:“可是,你不能胡闹。”
“是!”
“晚上,我还得继续用功。”
绿珠不由微感失望地道:“爷,分出半宵的时间给我,可以么?”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爷,您知道么?我只有在您怀抱中,才有真正的安全感。”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蕴含着无限柔情。
柏长青禁不住心头一阵波动,紧紧搂住伊人纤腰的猿臂,温柔地说道:“好!我答应你,可是,你必须控制自己,不可胡乱。”
绿珠紧偎个郎健壮的胸脯中,发出梦呓似的娇语道:“谢谢您!爷,我会控制我自己的……
当夜,三更过后。
柏长青练完功夫,悄然在业已入睡的绿珠身边躺下。
他,目见绿珠那俏丽的姿容,和似海棠春睡般,撩人遐思的睡态,不由心中微微一荡,情不自禁地将伊人娇躯轻柔地拥入怀中。
虽然美人在抱,但他却不能不控制自己的绮念。
他,竭力转移注意力,由自己责任的重大,任务的艰险,敌人的阴险毒辣……一直想到那不可知的未来……
可是,绿珠身上和鼻息之间所发出的那股如兰似麝的幽香,却熏得他仍然回到现实中来。
独影摇红中,目见伊人那宜嗔宜喜的娇靥,想到伊人的可怜身世,和对自己的万缕柔情,又情不自禁在伊人的香腮上温柔地亲了亲,然后,一抬腕,击息案头烛火,轻拥着伊人娇躯,进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酣睡中的绿珠,忽然一声惊呼,紧紧地偎向个郎怀中,娇喘着惊呼道:“爷,吓煞我了……”
柏长青不由突笑道:“绿珠,你又做恶梦了?”
绿珠仍然娇声喘息道:“啊!好可怕!”
柏长青低声笑道:“究竟怎样可怕,说给我听听?”
绿珠扭了扭娇躯道:“爷,您抱紧一点,我再说。”
柏长青拥住伊人的娇躯的右臂微微一紧之后,绿珠才满足似地轻吁一声道:“爷,方才我梦到徐姑娘,她……她好凶!”
柏长青不由讶问道:“是哪一个徐姑娘?”
绿珠幽幽地道:“爷,您心中究竟有几位徐姑娘?我说的是那位令主姑娘呀!”
柏长青“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说的是徐丹凤,可是你根本没见过她,又怎会梦见她呢?”
绿珠道:“在我的想像中,早就认识她了。”
柏长青道:“方才你梦到她怎样好凶法?”
绿珠道:“她……她骂我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要抢他的情郎,而你也站在她的身边讥笑我,最后,她拔出宝剑,向我拦腰斩来就把我吓醒了,爷!您摸摸,我身上还冒汗哩!”
柏长青忍不住笑道:“方才我才说过,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你自己整天胡思乱想,朝牛角尖里钻,夜里才有这种怪梦……”
绿珠扭着娇躯截口接道:“别说了,爷,我问你一句,以后你会不会帮着她骂我?”
柏长青笑道:“不会的,绿珠,我还要特别告诉你,徐丹凤绝非无容人之量的醋坛子。”
绿珠幽幽地一叹道:“但愿如此……”
柏长青亲了亲她的香腮道:“绿珠,你尽管放心,将来决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就是……”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绿珠不由讶问道:“是谁起来这么早?”
她的话声才落,那脚步已止于客室门口,并传来东方逸的苍劲语声道:“柏老弟,请醒醒。”
柏长青不由微微一楞道:“东方兄夤夜莅临,莫非有甚紧急事故?”
东方逸的语声道:“没甚么紧急事故,是教主派人传话,着老朽陪同老弟,立刻前往见他。”
柏长青“哦”了一声道:“东方兄请稍待,绿珠,快去替东方副座开门。”
这当口,柏长青与绿珠都忙着整理衣衫,绿珠并娇声说道:“老爷子,奴家就来啦!”
东方逸道:“不必啦!我就在门外等。”
接着,又笑道:“俏丫头,打扰你的好梦,你可别在心中骂我呀!”
绿珠委实是心中咒骂着,口中也直截了断地扬声答道:“我委实是在骂你咧!嗨!老爷子,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东方逸苦笑道:“你骂我,真是太冤,我老人家是奉命行事啊!”
绿珠嘟咀嚷道:“教主也真怪,半夜三更的……”
“好啊,你连教主也怪上了!”东方逸也笑嚷道:“丫头已经快天亮啦!还在甚么‘半夜三更’的胡说……”
说到这里,柏长青已整装启门而出,向着东方逸微微一笑地截口接道:“东方兄,留点口德可好。”
东方逸连连点首道:“行!行!冲着你老弟,没甚么不好商量的。”
谈笑间,两人相偕步下楼梯,向摘星楼方向走去。
东方逸边走边笑道:“老弟,绿珠这俏丫头,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将来正式收房时,可莫忘了请我喝几杯。”
柏长青笑道:“那还少了你行么!”
谈笑之间,两人已到达摘星楼的大门前。
有着东方逸亲自陪同,不但没甚麻烦,而且警卫人员都毕恭毕敬地,举刀礼如仪。
进入底层,一切跟他半月之前,独自以隐身术偷偷地进来时一样,空荡荡地,甚么也没有。
东方逸在那唯一的楼梯背面不知怎么拨弄了一下,一阵隆隆之声过处,右边墙上出现一道可容一人进出的门,门口一个全身劲装的玄衣武士躬身说道:“两位副座请!”
东方逸首先举步跨入门内道:“老弟,请随我来,记着,照我落足之处走。”
门内是一条宽约二尺,长约十七八丈,高可容人,而逐渐向上延伸的甬道,甬道内,每隔五尺,就有一个松油火把,点耀得如同白昼。
地面是用青红两色砖铺成,柏长青本以为通行秘诀是在那砖头的颜色上,但仔细观察之下,却并不尽然。
因为东方逸落足之处,可并不规则,有时踏着青砖,有时又踏着红砖,举步的幅度也极不规则,有时长达三尺,有时则仅尺许。
柏长青因瞧不出所以然来,也只好心中纳闷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走完甬道,-个左拐,是一道倾斜度颇高的石级,约略一瞧,其深入地面,总在十丈以上。
东方逸走下第一级石级时,扭头说道:“老弟,由此地起,你可以随便举步,不致有危险了。”
柏长青边走边问道:“这一段是否没设机关?”
“不是的。”东方逸接道:“摘星楼中,处处机关,步步危险,其中有些机关是固定的,有些机关却可以操纵其开闭,前者属于咱们方才走的那一段,后者却属于现在走的这一段,机关我已事先叫他们关闭了。”
说话间,已走完石级,只见迎面是一条横的甬道,五个房间一字横排,但房门却都是紧闭着。
东方逸领着柏长青拐向甬道右端,一直到底,伸手在一道铁门上轻叩三下,铁门“隆隆”地滑向一旁,出现四个玄衣武士。
那四个玄衣武士,年纪很轻,都不过二十上下年纪,但神态可冷傲得很,好像对东方逸都不太卖帐似的。
其中那领班模样的玄衣武士向东方逸冷然说道:“对不起!东方副座请回驾。”
东方逸淡淡一笑道:“本座知道。”
接着,向柏长青传音说道:“老弟,这些,都是教主最亲信的卫士,也等于是教主的记名弟子,平常骄纵惯了,除教主之外,对谁都不卖帐,你可得多多担待一点。”
柏长青默然点了点头。
那玄衣武士向柏长青点点头道:“柏副座您身上携带兵刃么?”
柏长青摇摇头道:“没有。”
玄衣武士道:“那么,对不起!属下要搜搜柏副座的身上。”
柏长青不由脸色一变道:“你……”
东方逸连忙截口接道:“老弟莫误会,这是教主订下的规矩,连老朽晋见教主也得搜身。”
柏长青这才脸色略齐地道:“既然是教主的命令,那你们就搜吧。”
东方逸接道:“老朽所以还留在这儿,就是为了怕老弟发生误会,现在话已说明,老朽告辞。”
说完,微一拱手,迳行转身离去,但他没走几步,又回头笑道:“待会老弟出来时,教主会另外派人带路,恕老朽不来接你了。”
柏长青目注玄衣武士,淡淡一笑道:“搜吧!”
玄衣武士毫无表情地道:“对不起,上级所差请副座多多原谅。”
话,倒说得颇为客气,但行动上去是不客气得很,话一说完,立即在柏长青全身上下,巨细无遗地搜查起来。
好在柏长青身上并无寸铁,连那一面能号令全体武林人物的“铁板令”也为了目前用不着它,为防万一而早就埋藏在一个秘密所在了。
搜查结果,当然查不出甚么名堂来,于是,那玄衣武士才淡淡一笑道:“好,副座可进去了。”
柏长青举步跨入室中,紧接着,一阵“隆隆”之声过处,那道铁门又已合拢。
那玄衣武士向他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道:“副座请稍待,屑下等立即进去通报。”
柏长青正游目向下打量,仅仅“唔”了一声,那四个玄衣武士立即由一道侧门走了出去,而那道侧门也悄然没声地关了起来。
柏长青入目之下,不禁心头一凛暗忖着:“莫非这是一个陷阱么?”因为这片刻之间,他已打量清楚,这房间仅约一丈见方,由室顶所嵌夜明珠的柔和光辉照耀之下,可以看出这陈设华丽而不失雅致的房间,显然是一个客厅。
这客厅一共只有两道门,如今这两道门一关拢,就形成一个密不通儿的方型大箱子啦!
他,回忆着东方逸带领他到这儿来的神情,是那么自然,自然得毫无可疑之处,不禁又苦笑着暗忖:“如果这是对我的一次阴谋,那他们也算得上是煞费苦心了……只是,这纰漏究竟是出在甚么地方呢?”
这时,他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几乎想立即查探一下四周墙壁的质料,和室内陈设的情形。
但继想,如果自己业已入阱,这行动不但已迟,也无济于事,反之,则显出自己做贼心虚,反而引人发生疑窦……”
于是,他强定心神,静立原地,故装漫不经心地,向四周打量着。
突然,室顶传出一个冷漠的语声:“柏副座请随便坐,教主待会就来。”
柏长青神态自若地漫应道:“还要等多久?”
那冷漠的语声道:“快啦!”
柏长青没再问话,安详地走向一张交椅前,从容地坐了下去,暗自盘算着,如果自己不幸而进入了敌人所设的陷阱该如何去应付。
半晌,室顶传下一声雄浑无比,而又冷峻已极的冷笑道:“白天虹,你好大的胆子!”
柏长青虽然早已意识到如今情况有点不妙,但对方如此单刀直入,却仍然使柏长青禁不住心头悚然一惊。
不过,心中暗地震惊是另一回事,表面上,他却是表现得泰然自若地,置若未闻。
那冷峻语声接着冷笑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柏长青还是相应不理。
那冷峻语音怒声喝道:“白天虹,你还装什么蒜!”
柏长青讶问道:“阁下是谁?在向谁说话?”
那冷峻语声道:“本座是谁,你该能想像得到!”
柏长青反问道,“难道阁下就是本教教主?”
“不错!”那冷峻语声接道:“方才,本座向你说话,为何不答理?”
柏长青笑道:“教主,方才您是在向白天虹说话啊!”
那冷峻语声道:“难道你不是白天虹?”
柏长青沉声问道:“教主由那一点断定就是白天虹?”
“要证据!”那冷峻语声冷哼一声道;“好!你小子听好,半月之前,本教主在白马寺前,将徐丹凤迫出洛阳城的那一战,你小子是陪东方副教主一同在暗中窥探,你还记得么?”
柏长青点点头道:“当然还记得。”
那冷峻语声道:“当时,你见到白晓岚夫妇时,尽管你外表装得很平静,但你的双目中,曾掠过一丝异彩,心跳也急遽增加,你还记不记得?”
柏长青笑道,“这些,想是东方副教主说的?”
那冷峻语声道;“这还用说明!”
柏长青反问道:“仅仅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就断定我就是白天虹?”
“当然还有。”
“那么,请一并说明。”
那冷峻语声道:“徐丹凤之所以决定撤于关林,是接受你暗中传音指示。”
柏长青道:“何以见得?”
那冷峻语声道:“徐丹凤亲口所说,是白天虹叫她撤往关林的。”
柏长青笑道:“就算真有这么回事,我也不问这话是如何传入教主耳中,不过,有一点,我却不能不特别提醒教主:徐丹凤说的是白天虹传音指示她撤往关林,可并非说是我柏长青……”
那冷峻语声截口怒叱道:“白天虹,你还敢狡辩!”
柏长青抗声道:“这并非狡辩,教主,这是理!”
“理?”那冷峻语声冷笑尸声道:“铁证如山,你还有甚么可说的!”
柏长青冷冷一笑道:“教主,如果你我易地而处,对如此这般的‘铁证’!教主你能心服么?”
那冷峻语声笑道:“白天虹,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好!本座再给你一个真正的铁证,看你如何狡辩!”
微顿话锋,沉声喝道:“来人!”
一个苍劲的语声接道:“属下听候差遣。”
冷峻语声道:“带刁英!”
“是!”
“刁英”二字入耳,柏长青不由心房往下一沉,暗中长叹一声:“糟了……”
一阵“轧轧”之声过处,室顶现出一个两尺见方的天窗,天窗上以粗如儿臂的铁条交叉着,熊熊火把照耀之下,一个青衫文士,俯身注视着问道:“白天虹,你应该听说过本座的长像,是么?”
柏长青微一端详之下,只见此人年约四旬,修眉朗目,面相清癯,双目中神彩奕奕,配上那三绺长须,显得不怒自威。
这一付外表,可不就是他所听说过的师门叛徒冷剑英的长相么!
此刻的柏长青,禁不住内心热血沸腾,心念电转:“身份既已泄露,倒不如痛快地一点,自行揭开吧……”
他,念转未毕,那苍劲语声又由室顶传下:“禀教主,刁英带到。”
那青衫文士道;“好!带上来!”
“砰”地一声,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被摔倒在铁窗之上,刁英虽然已被整得不成人形,但柏长青目光一触之下,已认出此人确是刁英无疑。
柏长青方自目光一触间,那青衫文士已一脚踢在刁英的左肩上,怒喝一声道:“混帐东西!张开狗眼,瞧瞧这下面是谁?”
备受摧残的刁英,被踢得一个翻滚,却哼都不曾哼出一声,显然已晕死过去。
青衫文士怒哼一声:“没用的东西!拿冷水来!”
后面的这一句,当然是向他身边的侍从人员说的,用冷水将晕死过去的刁英喷醒之后,才好对质。
这刹那之间,柏长青心念电转道:“这‘风流鬼’刁英,可能是因为以往作孽太多,虽然受了袁姊姊的感化而改邪归正,却仍然逃不了因果报应的公律,而难得善终……目前,既然秘密已被揭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又何苦再让一个改邪归正的人多受苦刑……”
他,念定之后,不由仰首沉声喝道;“将刁英带下去!有甚么话,问我就是!”
“哪怕你不说!”青衫文士冷笑一声接道:“一个刁英,你都不忍见他在你面前施刑,哼!小子,本座相信,由刁英口中,还可问出一些你更关心的人出来的!”
这几句话,倒是等于给柏长青服下一颗定心丸。
因为,由这几句话中,足以证明刁英尚未供出其他的有关人物。
他,念转未毕,青衫文士又沉声喝道:“将这狗东西带下去!请东方副教主继续查问。”
“是!”
紧接着,一只巨灵之掌,像鹰捉小鸡似地,将晕死在铁窗上的刁英提走了。
青衫文士目注柏长青冷笑道:“白天虹,你是否已承认你就是白天虹了?”
柏长青朗声大笑道:“柏长青本来就是白天虹,有甚么承认不承认的!(以下,柏长青即改称白天虹。)”
“好!你总算还有点种!”青衫文士注目接问道:“方才本座已经问过,你该知道本座是谁?”
白天虹冷笑道:“我如果不知道你是谁,才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哩!”
青衫文士笑问道:“你且说说看?”
白天虹沉声接道:“你,就是小爷的师门叛徒冷剑英!”
“不错!”冷剑英(青衫文士)注目问道:“论师门渊源,你该叫我甚么?”
白天虹钢牙一挫道:“我该叫你一声狗彘不如的东西!”冷剑英冷冷地一笑道:“那么,论伦理关系,你又该怎样叫我呢?别忘了,我与你母亲的关系。”
白天虹强忍心头无比的痛苦,与无穷的愤恨,他,不断地提醒自己。
“白天虹,此时此地,你只有忍,忍!忍!……”
想归想,但是可忍,敦不可忍,他表面上还是忍不住钢牙一挫地,恨声叱道:“冷剑英,有朝一日,我会把你挫骨扬灰千刀万剐!”
“你办得到么!”
冷剑英淡淡地一笑道:“白天虹,别忘了目前,你已成了笼中鸟,网中鱼,我只要一举手之劳,就可制你于死地。”
白天虹冷笑道:“那你为何还不下手?!”
冷剑英道:“时候还不到,而且,为了你母亲的那一段香火之情!我也不能不多加考虑一番。”
白天虹徐徐地吸入一口清气,抑平心头的愤恨,并且索性抄手坐上身旁的一张交椅上,安详地笑问道;“冷剑英,你不立下杀手,可能是另有作用吧?”
冷剑英道:“不错!以你的聪明,应该想像得到。”
白天虹道:“是不是想用小爷我作饵,企图将侠义道精英,一网打尽?”
“对了!”冷剑英笑道:“难为你小小年纪,顾虑得如此周到。”
白天虹披唇一哂,效法他刚才的语气道:“你办得到么?”
冷剑英道:“白天虹,冷某人想做的事,没有办不到的!”
白天虹道:“凭这些土木机关,就能困得住小爷我?”
冷剑英笑道:“白天虹,你可别小觑了这些土木机关,冷剑英胆敢夸一句海口,别说是你,纵然就是徐羽军也无法可想,哼!那老不死如今何在?”
白天虹笑道:“你不是不怕!又问他老人家干吗?”
冷剑英沉声喝道:“白天虹,答我所问!”
白天虹冷笑一声道:“小爷拒绝答覆!”
冷剑英微一沉吟道:“好,我不勉强你,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工夫,竟将你调教得如此出色,老不死究竟在你身上,做了些甚么手脚?”
白天虹淡淡地一笑道:“你想,我会告诉你么!”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其实,以他老人家的胸罗万有,和功参造化,两三个月内,调教出一个顶尖高手来,也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所以,你这一问根本就是多余的!”
冷剑英方自冷笑一声,白天虹又沉声接道:“冷剑英,你去叫古太虚来!”
“古太虚?”冷剑英笑问道:“你知道谁是古太虚?”
白天虹注目问道:“难道东方逸不是古太虚?”
冷剑英阴阴地笑道:“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白天虹道:“多承夸奖!事实上,小爷也还有不知道的。”
微顿话锋,又注目问道:“冷剑英,那个青衣蒙面的太上护法是谁?”
冷剑英笑了笑道:“本来,这是本教中的最高机密,不能为外人道,但目前,你已是釜底游鱼,告诉你也不要紧,那位以青衣蒙面人姿态出现的太上护法,他就是古太虚。”
白天虹轻轻一“哦”道:“怪不得。”
冷剑英沉声接道;“白天虹,半月之前,你是否私自探过摘星楼?”
白天虹笑问道:“何以见得?”
冷剑英冷哼一声道:“你不说就算了?反正咱们彼此心中有数。”
白天虹故意讶问道:“摘星楼无异龙潭虎穴,金城汤池,难道还有不明内情的人,能自行出入么?”
冷剑英目光深注地沉思少顷,沉声道:“本座没工夫跟你废话,白天虹,你听清楚,短时期内你可得安安份份地呆在这儿,一日三餐,有专人伺候,本座特别警告你,别妄图脱逃,自讨苦吃事小,白白断送一条小命,可划不来。”
话落人杳,跟着铁窗也立即关闭。
这小小的客厅中,立即恢复一片寂静,寂静得使人有窒息的感觉。
“我该怎么办呢?”
此时的白天虹,可不能不为自己着想了。
他,冷静地思考着:他自己的一身功力,只要有人开启铁门,当不难冲出去,尤其他还有“借物代形”与“隐身术”,可资利用,当更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但问题却在于人家肯轻易将铁门打开么?
即使能顺利地冲出去了,自己手无寸铁,又怎能通过那重重险阻的土木机关?
而且,人,毕竟是血肉之躯,纵然功力再高,也纵然有兵刃在手,也势难与那些匠心安置的土木机关相抗啊!
退一步说,这些姑且撇开不论,且冲出去再说,但对方既然深知自己的功力,而目的又在困住自己,又怎会轻易开启铁门!
当然,对方既然志在以自己为饵,企图诱使其余群侠入阱,则自己的安全,短期内当不致有问题,但又怎知对方以甚么手段去对付其余群侠呢?
还有,季东平恐怕也已凶多吉少,而袁玉琴,陈素娟,绿珠等人的处境,更岌岌可危,因为这几位,都只要刁英熬不住刑,漏出一点点口风来,就不堪设想了。
这几位中,只要有任何一人有甚不测,都够他负疚终生的。
尤其是绿珠,那娇容,那媚态,那枕边细语,那似水柔情……
尽管他此刻,连自身的安危都没法支配,但回想起来,却仍然禁不住心神感到震颤。
虽然,他们之间,发乎情,止乎礼,并没甚么越轨行动,但在儿女柔情上,却连徐丹凤与袁玉琴二人,也没法比拟的。
如果不幸而绿珠有了意外……,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有在心底发出一声无声的长叹。
“格”的一声,室顶的铁窗再启,一个食盘,用绳索垂了下来,同时,一个黑脸汉子俯身说道:“柏长青请用早点。”
白天虹心中暗笑道:“我还算是‘柏副座’么……”
但他口中却漫应道;“知道了。”
说道,并随手将食盘接下。
那黑脸汉子答了答道:“柏副座,那幅唐伯虎的山水画后面,有一道小门,推开小门,里面就是便所。”
白天虹道:“真难为你们,设想如此周到。”
“格”地一声,铁窗又再度关上。
白天虹向那食盘中的早点略一端详,却是质量并重,其精美程度,可并不下于他当副教主的享受。
他不禁低声苦笑着:“人是铁,饭是钢,未来的祸福暂且莫管它,且先填饱肚皮再说……”
他虽然曾服过千年金斑白鳝之血,终身不畏剧毒,但为慎重计,还是拔下头上的绾发银簪,在食物中试过并未含毒之后,才放心食用,这且按下不表。
当白天虹随同以东方逸姿态出现的古太虚,前往摘星楼去后,俏绿珠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这不对劲究竟是出在甚么地方。
万般无奈中,她只有黛眉紧蹙,像热锅上的蚂蚁似地独个儿在房间中团团转。
半晌,她低声自语着:“对!我该找季老去研究一下……”
此时,天边刚露微曙,她悄然走到季东平的房门前,轻轻地叩了三下。
季东平的语声低声问道:“谁?”
绿珠俏声答道:“老爷子,是我,绿珠。”
少顷,季东平轻启房门,一边整理着尚未穿好的长衫,一面讶问道:“绿珠,是怎么回事?”
绿珠闪入室中,并顺手将房门掩上,一手抚着酥胸,娇喘道:“我怕,老爷子……”
烛影摇红之下,她那明艳照人的俏脸,竟显得那么苍白。
季东平不由脸色为之一变道:“发生了甚么事?绿珠。”
绿珠幽幽地说道:“老爷子,柏爷同东方逸去摘星楼了……”
接着,她将片刻之间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季东平闻言之后,尽管心中也暗暗警惕,但表面上却是安详地笑道:“傻丫头,教主召见,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绿珠黛眉紧蹙地道:“老爷子,我直觉地感到事态不妙……”
季东平脸色一整道:“别疑心生暗鬼,绿珠,你莫忘了,咱们是处身在龙潭虎穴之中,你这种神经过敏的行动,如果落在别人眼中,那还得了!”
绿珠轻轻一叹道:“老爷子,我知道,也就是因为咱们都处身-龙潭虎穴之中,我才对柏爷此行感到不妙。”
季东平道:“退一步说,纵然有甚意外,凭柏爷的一身绝艺,谁又能是他的敌手!”
“可是。”绿珠期期地道;“老爷子,柏爷此行,未带防身兵刃,何况,那摘星楼中,又是险阻重重……”
季东平含笑截口道:“绿珠.,你怎老是朝坏处想?”
绿珠苦笑道:“老爷子,您不知道,最近这几天,我每晚都是恶梦连宵。”
季东平也不禁苦笑道:“真是孩子话,梦境中的事,怎能认真!”
接着,伸手轻拍她的香肩,温和地接道;“绿珠,快回去,别让人家发觉你一天亮就跑到我这边来,反而惹人怀疑。”
“是……”
绿珠方自娇应着走向门边,陡然,一线白光,破窗而入“笃”地一声,钉在房门上。
绿珠娇躯一颤,骇然退立三大步。
季东平则于脸色大变中,扬手一掌击灭案头烛火,同时迅疾地摘下悬挂壁间的青钢长剑,然后才将钉在房门上的一纸便笺取下。
那是一张手掌大小的纸条,连同一枚铁钉钉在房门上,纸条的上面潦草地写着:刁英已被捕,令主受软禁,现正刑讯刁英中绿珠等人身份,可能尚未供出,希速逃!
下面署一个“诚”字。
这是“矮叟”朱诚匆促间所发,朱诚所住的房间,与季东平所住的房间仅隔约三丈宽的一个小花圃,如果朱诚要通甚么消息,这点距离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下,季东平与绿珠二人,不由齐都脸色一变,季东平不愧是老江湖,脸色一变之后,立即镇定下来,也来不及研讨这消息的真假,以及朱诚是如何得来此等机密消息,立即将铁钉和纸条揣入怀中,并顺手将房门上的铁痕抹去,一面向目瞪口呆的绿珠传音说道:“绿珠,以最迅速的方法,通知袁姑娘,由左侧边门逃走,快!我在门外等你们!”
说着,并将绿珠的香肩推了一下。
绿珠这才如恶梦乍醒似地,讷讷地道;“可是,柏爷他……他……”
季东平促声传音道:“柏爷仅仅是软禁,而且他有隐身法可以脱身,不会有危险的。”
绿珠黛眉紧蹙地道:“隐身法破不了那重重机关……”
季东平不禁顿足促声道:“我的姑奶奶,危机紧迫,目前咱们逃命要紧,能够逃命,才能会同徐令主共同解救柏爷,你再要迟疑,就全数搁在这儿啦!”
绿珠听得逃命是为了要救柏长青这才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我走,立刻就走……”
当绿珠悄然闪身出房之间,季东平再低声补上一句。
“带上兵刃,以防万-……”
“是!”
季东平一身之外无长物,除了一枝青钢长剑,和一些别出心裁的暗器之外,也没甚么拾掇的。
他,由窗户中俯视着绿珠的倩影走出静楼之后,突然脑际灵光一闪地,暗道一声:“糟了!东方逸既已对主人怀疑而采取行动,这儿又岂是如此平静之理,莫非……”
他的念头尚未转完,绿珠已进入通往后院的月洞门,晨光曦微中,只见绿珠背后,约二丈左右处,一个黑衫人也悄然向月洞门走去。
季东平入目之下,不禁心神一震地,心念一转:“果然此中大有文章……”
心思电转中,来不及多加考虑,由窗口一式“雁落平沙”,飞身而下,半途在一株果树上,足尖一点,疾如离弦急矢似地射向那黑衫人。
也就当此同时,暗形中一声沉喝:“打!”
喝声中,三点黑影,劲风生啸地向季东平右侧击来。
此刻的季东平,是何等身手!
他,对侧面击来的暗器:根本视若无睹,身形激射之势,也并未因之稍减,双手齐扬,两把铁链子同时击出,右手以“满天花雨”手法发放,不但将对方所发暗器击得倒射而回,而且,其余铁莲子并击中暗中偷袭的敌人发出一声闷哼,“砰”然倒地。
也几乎在此同时,那追蹑绿珠,并已倒达月洞门门前的黑衫人,也已中了他左手所发的的铁莲子而身形为之一晃。
这时,季东平也刚好纵落黑衫人身边,伸手扶住那黑衫人那前仆的身躯,使其轻轻躺在地面。
原来这黑衫人,竟被季东平的铁莲子打中了死穴,所以哼都不曾哼出一声,立告了帐。
这些,本来都是季东平由楼上飞身而下的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已经走入后院中的绿珠,被后面所发出的一声闷哼,吓得猛一回头。
刚好,季东平也刚刚将那黑衫人的尸体放倒地面,然后,又向着她远远地打了一个“加速前行”的手势。
绿珠心头一凛,顾不得暴露形迹地,展开轻功,向袁玉琴的住宅疾奔而去。
季东平暗中长吁一声,默察附近已没人窥伺,这才从容地向箭远外的围墙边走出去。
但他刚刚迈步,那方才暗袭他的人陡地高呼一声:“捉奸细啊……”
原来那人并没死去。
季东平怒哼一声一个虎扑,给那人补了一掌,然后长身而起,向大门方向飞扑。
这时,因那一声“捉奸细”的喊声,已招来不少负责巡逻的高手,纷纷喝问:“奸细在那儿?”
季东平伸手向大门方向一指道:“奸细已向大门外逃去,快追!”
那些巡逻的高手,显然并未负责有特别使命,闻言之后,竟也深信不疑地向大门外赶去。
季东平冷冷一笑,却于转角处刹住身形,借沿途花木掩护,走向左侧围墙。
幸好,此时东方天际,浓去密布,所以,虽已天亮,光度却并不太强,兼以季东平身处魔巢中,对附近路径和地形,都已了如指掌,以致在他那半公开的淌进下,居然安然到达左侧围墙边。
他,暗中长吁一声,心念电转着:“看来,东方逸派来暗中监视静楼的人,仅仅只有那两个,而其目的,也仅仅是希望藉以查出有关连的人出来,否则,那情况就够严重的了……”
他,一面心念电转着,一面却在默察周围的动静,一直到确定这附近并无人窥伺之后,才一长身形,悄然飘出围墙之外。
围墙外,是一列民房。
因时光太早,一般居民还没起床,季东平就隐身在一家民房的晒台上,凝神默察魔巢中的动静。
这时,他才算是真正如释重负地,暗中长吁了一声。
不!说他是真正地如释重负了,也只能算是说对了一半,因为,他本人算是暂时安全了,但撇开已被软禁的白天虹不说,也还有袁玉琴等二位姑娘尚未脱离险境,而这二位姑娘能否冲出魔巢,却是谁也不敢保证。
因此,他略定心神之后,整理一下百宝囊中的暗器,并问了一问手中的三尺青锋,不禁喃喃地自语道:“愿上天默估,这三位姑娘能安然脱险……”
他,自语未毕,一阵呼喝声远远传来,人声嘈杂中,并传出一声劲喝:“截住那三个丫头!”
听音辨位,竟然远在围墙另一端的半里之外。
季东平喘息方定,不由又惊又喜地,又腾身而起,向围墙的另一端奔去。
他,喜的是由对方的喝声中,获知绿珠等三人正在突围中,惊的却是形迹已被对方发现,如果惊动一些魔巢中的顶尖高手,可就麻烦了。
半里许的路程,在他尽展脚程之下,自然是片刻就到。
只听一声劲喝道:“你们三个吃里扒外的臭婊子,还想走么!”
季东平已经由语声中听出了是司马宏,这时,另一个语声也从远处传来道:“禀司马护法,季老头逃了……”
司马宏的语声怒喝道;“逃不了的!”
袁玉琴的语声一声娇叱;“挡我者死!”
司马宏的语声大喝道:“截住她们三个,格杀不论!”
金铁交鸣,与惨呼阵阵中,季东平飞身跃上围墙,扬声大喝道:“三位姑娘,请沉着应战,季东平在此。”
喝声中,触目所及,只见袁玉琴等三枝长剑,有若怒海腾蛟,当者披靡,这时,她们三位距围墙约莫还有三丈距离。
季东平方待飞身而下时,两个青色劲装汉子已飞身而上,其中一人怒喝一声“老贼躺下!”
季东平冷笑一声:“鼠辈找死!”
踊身飞扑中,长剑一式“玉带围腰”,幻起一团寒闪,一闪而下。
两声惨号过处,那拦截他的两个劲装汉子,已被拦腰斩成四段。
这时,拦截袁五琴等人的对手虽越杀越多,但在三位姑娘奋不顾身的冲杀之下,又向前逼进了一丈,距离围墙已仅约二丈许了。
但一旁的司马宏业已大喝一声,振剑而上。
季东平目光环扫,见对方首脑人物中,仅仅只出动一个司马宏,不由宽心略放地震声大喝道:“司马宏,有种的,跟老夫拼三百招!”
话声中,惨呼连传,拦截他的人,又死了两个。
司马宏怒哼一声,“凭你这奴才也配!”
季东平呵呵大笑道:“究竟是谁不配,这要试过才知道。”话声中,一把铁莲子激射而出,怒声接道:“司马宏,你且先尝尝这个……”
这一手铁莲子,季东平是运足真力打出,劲风生啸,慑人心魂。
司马宏是大行家,自不愿吃眼前亏,顾不得拦截三位姑娘,身形一侧,让过锐锋。
刚好,季东平一闪而前,长剑翻飞地将其截住,左手顺手一把铁莲子,同时解决掉五个拦截三位姑娘的敌人,并震声大喝道:“三位姑娘,快点突围!”
司马宏冷笑一声:“做梦!”
季东平深恐夜长梦多;不敢恋战,上手第二招,就施出杀手,冷笑一声:“你等着瞧吧!”
冷笑声中,绝招连演,已将司马宏圈入织密的剑幕之中。
季东平本身功力,本就不错,自经白天虹加以指点,并赐服“小还丹”之后,更是大为精进,比起当代八大高人来,可说是只强不差。
这是他自功力大增之后,第一次大展身手,不过,他可还不曾施展那“空前三式”哩!
司马宏实在没想到季东平的身手,竟会如此高明,一时之间,竟被迫得仅仅差堪自保。
当下,他惊怒交进中,不由震声大喝道;“通通上,截住那三个臭婊子!”
这时,以袁玉琴为首的三位姑娘,已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墙边,正腾身向围墙上纵去。
但在对方蜂涌而来,刀剑并举,暗器齐发之下,功力略次的绿珠,右腿上竟挨了一刀,左肩上也中了一枝白虎钉,不由惊呼一声,一个倒栽葱,向墙外倒去,急得袁玉琴一把将她抓住,才算没跌成脑袋开花。
这些,本来是刹那之间的事。
季东平入目之下,方自心头一惊,偏偏一声苍劲厉啸又适时传来。
司马宏冷笑一声道:“老贼!老太君业已赶来,看你还能活多久……”
季东平惊急交进中,杀心大炽,“空前三式”中的绝招,竟本能地使了出来,一声惨号,司马宏一只右臂已齐肩而断。
饶他功力奇高,临阵经验也丰富,匆促中仰身贴地一阵急滚,虽然幸逃一死,但左腿上也被削去手掌大的一片肥肉。
季东平一剑奏功之后,也无暇查究司马宏的生死,踊身一跃,纵上围墙,飞身而下,目光一扫之下,只见俏绿珠全身浴血,花容黯淡,半倚半躺,靠着墙根,袁玉琴与陈素娟二人,却是满脸惶急,一付手足无措的痛苦表情。
季东平不由促声问道:“绿珠怎样?”
袁玉琴道:“伤得不轻。”
陈素娟同声说道:“她已没法行动!”
季东平接问道:“你们二位呢?”
陈素娟道:“还好。”
袁玉琴也道:“咱们两个,虽然也负有皮肉之伤,却还能撑得住。”
这时追截的敌人,也呐喊着跃上围墙:“在这里呀?受了伤……”
话没说完,季东平一声怒叱:“鼠辈找死!”
扬手一把铁莲子,又扫数倒了下去。
绿珠挣扎着说道,“老爷子,二位姊姊,你们快走,别管我了……”
季东平苦笑道:“这是甚么话!”
话声中,提起绿珠娇躯,向背上一背,沉喝一声:“绿珠,抱住我的脖子,二位姑娘,老太婆马上追来快走!”
这时,三人也顾不得大白天里惊世骇俗,展开轻功,踏房越脊地向关林方向飞驰而去。
绿珠仍然挣扎着说道:“老爷子,我反正已经完了,快放下我,老太君追来,你们三位还可拼死一战,否则四人都是……”
季东平截口怒叱道:“少废话,好好抱住我的脖子。”
袁玉琴边走边扭头讶问道:“奇怪,怎会没人追上来?”
季东平道:“司马宏已被我斩去右臂,并刺伤左腿,当然没法追,其余的人,可能杀寒了胆,不敢追……”
微顿话锋,又自行否定道:“不对,还有那些老魔呢?怎会只有一个司马宏出面?”
陈素娟道:“另外一些老魔,可能有甚么事情绊住了……不过,那老太婆既已发啸示威,怎么也没追上来?”
袁玉琴“哦”地一声道:“这问题我倒可以解答。”
季东平接问道:“袁姑娘怎讲?”
袁玉琴笑了笑道:“季老不是已将司马宏杀伤了么?”
季东平点点头道:“不错。”
袁玉琴道:“司马宏是老太婆的干儿子,干儿子受了重伤她当然会亲自照料,又哪有工夫追。”
“这倒不错。”季东平接道:“只是,那些其他的魔崽子呢?为甚么都没出动?”
袁玉琴期期地道:“这个……就使人莫测高深了……”
陈素娟含笑接道;“站在咱们目前的处境上,最好是不要有人追来,所以,他们为何不追来,咱们大可不必费心去胡猜。”
季东平苦笑道:“话是不错,只是,世间事,不如意者常八九,如果老朽没听错,后面已经有人追来啦!”
他的话声才落,一声断喝远远传来道:“好一批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们跑不了的!”
季东平闻声心头一凛,但旋即低声说道:“是‘矮叟’朱诚,如果是他领队,倒好办,袁姑娘,请回头瞧礁看,还有些甚么人?”
袁玉琴回头一瞧道,“不好,还有‘南荒孤独翁’独孤钰,和十多个次一等的高手。”
对方这阵容,可委实够坚强,幸亏‘矮叟’朱诚是友非敌,否则,以季东平等大战疲惫之身,还要照顾一个重伤的绿珠,情况可实在不能乐观。
这情形,连老谋深算的季东平,也心中叫苦不迭。
但他口中却泰然地说道:“二位姑娘,咱们得加速前奔,离开魔巢越远越好。”
说话间,三人的脚程,已更加快速了。
后面的迫兵也越来越近,只听独孤钰震声大喝道:“好一批狗男女,看你们能跑到那儿去!”季东平背上的绿珠长叹一声道;“事急矣!老爷子,快放下我,你们也好跑得快一点。”
季东平道:“不行,咱们死也得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