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业点头,接着又听那晏珊珊从厅外走来,先向昭业施了一礼,然后道:“贫道一时疏忽,驭下失严致生事端,几令韦将军险遭毒手,尚乞恕罪,并将那赵小龙严惩以儆效尤。”
那赵小龙立在厅前正愁珊珊责罚,闻言立即跪下道:“小鬼不合一时糊涂,只想先令那两个小魔崽子吃点苦,然后再携来呈献,却不料引出那毒手天王马洛夫来,以致几误大事,还请大仙、仙子从宽发落,以后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
昭业一看那赵小龙虽然拜伏在地上,一脸恐惧之色,却灵慧异常,不由心中怜惜,但建军伊始,又不便不加惩戒。
他正拟发落,猛听心印笑道:“老居士、晏道友且慢责罚,这小鬼虽有擅专淘气之罪,但却也挫了那左道妖人一场锐气,也不无微劳,适才又已吃了好多苦,似可从宽发落,不过此风也决不可长,如欲薄惩,权由我这小和尚来代劳如柯?”
那赵小龙原精灵异常,一见心印有成全之意,连忙叩头道:“小鬼既然犯过错,愿领小禅师责罚。”
昭业和珊珊也知心印有成全之意,齐声道:“既小禅师替他求情,便请下手责罚便了。”
心印一转脸又向赵小龙道:“你这小鬼,休得喜欢,须知你已犯过错,立法之始,我却也难以完全徇情,这心光罩体,慧剑直穿紫府的活罪也不好受咧。”
赵小龙忙道:“小鬼甘愿受罚,便再难受些,也决无怨尤。”
心印闻言,把手一扬,只见脑后飞出一圈淡淡心光,一下便将赵小龙罩定,赵小龙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一会儿,又似火烧一般,那一个幻形,虽未灼化,但也渐渐不支。
正在咬着牙齿忍受着,忽又听心印大喝一声道:“你且仔细了,我这慧剑一下,非直穿紫府,贯澈三田不可,却不可有半点尘念咧。”
说罢,又飞出一柄晶莹小剑,缓缓向赵小龙玄关而入,直透黄房紫府,一霎时便如烈火一般,贯澈三田,又从曹溪逆行而上。
赵小龙几乎忍受不住,但仍咬紧牙关,直挺挺地跪着,额下冷汗直流,面如死灰,旁立诸人,无不骇然。
半晌之后,又听心印喝道:“此次因系初犯,所以从宽发落,以后如果再行擅作主张,那便没有这等便宜咧。”
说着,猛然把手一招,心光、慧剑一齐收回,那赵小龙已经萎顿在地下爬不起来,韦飞一看,连忙排开众人上前向心印也跪了下来道:“大师伯,你老人家作事须要公平,这小厮虽然不好,俺也有不是之处,你只责罚他一个何以服众,他既受了这场活罪,俺也居心不安,还请照样也治俺一下才好。”
心印看了他一眼,不由笑道:“好,好,你倒真是一个正直无私的硬汉,既如此说,我也成全你这番心愿便了,不过他乃灵鬼修成,又曾由公孙太公用道家全形聚魄之法凝炼过,我这心光、慧剑尚可忍得,你却难禁咧。”
说着,那一柄晶莹小剑又复飞出,在韦飞顶上一闪,直透天门而下,那韦飞只觉肤痛如裂,接着便似一条火线从十二重楼下注丹田,一过关元气海,登时满腹火发,便如疾风骤雨旋转不巳,一会儿又冲关倒射,再从尾阊贯脊骨中枢而上,重循故道仍落丹田。
这回却不再从尾阊转过,一股奇暖之气,真向四肢百骸散去,每到一处,酸麻痛痒俱来,较之方才阴火烧身更觉难受,饶得他咬着牙齿,也不禁汗如雨下,哼声不止,和赵小龙一样瘫了下来。
心印笑了一笑,把手一招,那柄慧剑,倏又仍从韦飞囱门飞入袖中一闪不见,一面吩咐轮值壮丁将两人搭入厢房,暂时将息。
那厅上,除各仙侠门下,知道心印此举必有深意而外,其余各人和珊珊所部群鬼无不骇然。
接着又听珊珊娇喝道:“尔等各人看清了,以后只敢不受节制妄作妄为,无论功过如何,均非从严惩处不可,其各凛遵。”
昭业也分别告戒了几句并布告集上各父老子弟周知,说明流寇妖人即将来攻,务必遵守号令小心严防不提。
那韦飞自被搭入厢房之后,半晌之后,一切苦痛渐止,却神清气爽浑身轻快异常,忽见那赵小龙跪在一旁,似在低声默祷,也是一脸欢喜之色,不禁诧异道:“你这小鬼又弄什么玄虚,俺已为了你挨上这一阵活罪咧,却别再捉弄俺老韦才好。”
赵小龙拜罢起来,忽然附耳道:“韦将军,我们造化不浅,虽然受了一阵死去活来的罪,可是小禅师暗中却成全不少,如今我已形体愈固,可抵一甲子苦功,你虽血肉之躯,修道又未入门,但炼己筑基之法却容易多了,还不快谢谢他老人家吗?”
韦飞摇头道:“你是说那打坐之法吗?老实说,俺就是那个学不来,俺师父却非如此不可,难道大师伯那柄小剑在身上这么乱钻一下,便有了进益吗?俺倒真有点不信咧。”
说着,真个又打起坐来,这一回却神智湛然,安静不动,那阴阳二气,一出一人,升降自然,不烦调摄,居然龙虎已降,不但不觉难受,而且转觉非常受用,不由喜得抓耳挠腮,连忙又站了起来,也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低祝了一番。
耳畔忽听心印道:“那是因为你两个心地尚属光明,今天的事,又本来功罪参半,所以我才偿罚兼施,特布殊思,以后却不可再犯,否则便没有这等便宜咧,尤其是韦飞,今天既然服千年枸杞,又经我辟开众妙之门,打通生死路道,一切均是旷世奇缘,更宜勤加修积才是。”
二人又各伏地叩谢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八大王张献忠,原本出身无赖,又性极残忍,前在晋豫一带屡为官军所败,溃不成军,虽然官方很多大员意在养贼自重,以邀封偿,以致坐大难制,实际上却因西方魔教与白骨教要利用他这部分力量发展自己的左道,才得声势复振。
自从入蜀,自称大西国王,改元大顺之后,更是高兴万分,把两个邪教奉若神明,那白骨教成都监院张全,竟被尊为国师,言听计从,真的打算做起皇帝来,但凶杀之性也愈甚。
那两个邪教,因为要对付正教各派宗主长老,各种邪宝妖阵,均非收摄大量生魂不可,所以格外怂恿杀人,以致并无天灾,也闹得赤地千里杳无人烟。
这期间,追本穷源,全是左道邪教在那里作怪,最初阿修罗王图以魔道治世,本来打算从李自成身上做起,眼看攻入北京,谁知为了一个陈圆圆,无端却冒出一个吴三桂向满州借兵入关。
依了魔教中人,本想仗着邪术,硬撑一下,却不料李自成自己不争气,竟闹了个弃了北京而逃,偏偏正教中几个厉害宗主长老,因陕晋豫三省兵灾特重,一齐赶去,以致魔教一败涂地。
那李闯王逃到九宫山,也被当地人发现杀死,闹了十数年的流寇完了,一批左道魔教,也分别逃回罗剃国和青磷谷老巢去,却把全力转到川中来。
却又不料才将成都取下逼死了蜀王,不久便出了临江集的事,各教宗主还没露面几个,便又连连失利,连根本重地的成都也被闹了个落花流水,派出来的人几乎极少得手,能够生还便算是侥幸,便连张全、巴尔喀答也各吃大亏。
这一来消息传到罗剃国,不禁激得阿修罗老怪怒火万丈,已非一拼不可,再加上由青磷谷转来,或经由巴尔喀答去信告急的讯息,又是日必数起,更使老怪急怒交加。
无如各教宗主长老已经联合一致,连西方诸教也打成一片,算算自己这一方面,除了白骨教本属支流奴属而外,却绝少能得教外相助的,不得已才想到赤身教主,盐池三怪,天外三魔等人,但仍属寥寥无几。
加之这些出名老怪,又本属尔诈我虞,难以互信,所以尽管生气着急却一时无法应付,反恐张献忠再站不住脚,这才把四大天王当中的冷焰天王桑克那和毒手天王马洛夫二人派了出来,先行飞来援助再作计较。
那冷焰天王桑克那在白鹤观原曾吃过正教门下大苦,几乎斗了个神形皆灭,这一次奉派虽然不敢下来,却乖觉得多,一到成都一打听,前此大破白鹤观的各人均全已露面,而且那一对乾坤烈火神钺,威力更大,哪敢再像以前狂妄无知,暗中却用了个激将之法,将毒手天王马洛夫明捧暗激,未了还加上一将。
那毒手天王初来中土哪知厉害,才一赶到,便遇上了张全和巴尔喀答所遣二人被人拦在中途,无法进入临江集的事,便连忙赶来,打算一到便显上一手,谁知才到集外,所遣二人已被正教一个毫无法力可言的莽汉,一个灵鬼所伤。
他哪里忍得住,满心想将一人一鬼,先行摄到流寇前哨孙可望的营里,再叫人押往成都,然后再把这临江集附近,化成一片毒火,将所有孑遣全部毒死,再行回去。
却万料不到,鹰儿一经现身,邪火毒气被他破去,几被制在金花神火之中,连失重宝不算,竟丢了一个生平未有的大人,逃回成都之后只气得三尸暴跳七孔生烟。
偏偏他平日又和冷焰天王面和心不和,彼此互不佩服。他们那成都道院,原就设在蜀王府里,一座偏殿上,这时冷焰天王桑克那却好正和张全、巴尔喀答、沙妮儿等人商量应付武当诸人之策,连八大王也在座,一见马洛夫气急败坏的遁了回来,满面发紫,两只眼睛里,好像要冒出火来一般。
众人见状,料知一定也吃了大亏回来,俱各做声不得,冷焰天王却首先笑道:“马道友毒手无敌,此番一定已将那临江集踏平化为一片劫灰咧,不过那毒气所及,什么东西也挡不住,还须留心一二,不要伤了自己的人才好。”
毒手天王一听不由大怒,两眼瞪圆双睛突出道:“桑克那,你别讥讽我。老子吃了败仗,谁又没有吃过败仗?你有这本领,还不会把白鹤观丢掉,逃了回去咧。”
冷焰天王不由脸上挂不住冷笑道:“你自己心虚,谁来讥讽你,我虽一样吃过败仗,却没有在事前先夸下海口咧,你别以为那一双毒手便了不起,我冷焰天王还不在乎你,你如不服,我们丢开那武当派的人,就自己来比上一比如何?”
毒手天王因为邪火毒气已失,自知不敌,也冷笑一声道:“好,算你了不起,有本领会找自己人比拼,我奉教主之命前来,却不敢找自己人斗咧,你要和老子动手,也该先问一问教主去,他答应不答应,否则老子却不愿吃你这场挂误官私。不错,老子是在临江集吃了大亏回来,你有这本领不会去把那地方踏平给老子看看,我也服你,只找老子麻烦有什么用?”
冷焰天王不由恼羞成怒,大喝道:“马洛夫,你别拿教主来吓人,须知教主命你出国南来,曾经一再吩咐小心谨慎,却没有叫你卖狂轻敌咧。我虽然也曾输在武当派手里,却绝不敢轻举妄动,先输锐气,要自忖有这本领能将那地方踏平,早巳去了,还用得着你说吗?你既不敢和老子比拼,却不必用教主来遮羞,老子也值不得与你较量咧。”
正说着,忽听座侧大吼一声,哇呀呀连叫,众人一看却是八大王发了威,一头黄发根根直竖,两只怪眼瞪得铜铃也似的大叫道:“这不是他妈的活见鬼吗?咱老子没有你们这些狗鸟操的弄障眼法儿,也混了几十年,胜败那是常事,几时曾象你们这样吃一亏便翻窝里炮的,什么鸟武当派,好汉他打不过人多,他既敢在临江集安营下寨,咱老子明天便带人去,把那鸟地方血洗了,却用不着你们这些狗鸟操的鸟乱咧。”
那张全、巴尔喀答等人全深知八大王脾气,平日就是这样,嘴上永远离不了脏字眼,直来直去,并非有意骂人,便那冷焰天王也把行市摸清,绝不在意,只笑道:“本来全仗法力也不是一个办法,他们既公然在那临江集招军买马,分明有意与大王相抗,如果真的派上几千人去,还愁不把他剿了。”
八大王把桌子一拍道:“你这狗鸟操的,话倒说得有理。这以后,你们搞你们的障眼法,咱老子搞老子的三堵墙,咱们一齐上,还怕不把那小小地方踏平它。”
那毒手天王方才丢了大人,又被冷焰天王一阵冷嘲热讽已是一肚皮怒火,再听八大王这等放肆信口漫骂,不由激发野性,跳了起来道:“姓张的,你别开口骂人,老子可是罗剃国派来的,却认不得什么鸟八大王,更不知道大西国王是什么东西,你既能自己打出天下来,用不着老子们的障眼法,对不起,老子便把西方魔教和白骨教下弟子全带去,你自己搞你的,再敢出言不逊,老子便要请你尝尝我这障眼法的滋味咧。”
说着又一瞪眼睛道:“西教弟子听清,人家有这本领自己打出天下来,用不着老子们咧,你们还不随我快走。”
那八大王张献忠一听,也不由大怒,霍的一声,拔出佩刀大喝道:“你这狗鸟操的,老子说的是好话,并没有得罪你,你敢怎样?”
张全连忙拦着道:“马道友,你赶快别误会先请坐下来,我们八大王向来就是这等口声,其实他对我魔教左道中的人,尊敬异常,并非有意得罪,你如不信,只问一问在座各位便知道咧。”
巴尔喀答和沙妮儿也一齐拦着道:“确实如此,时间一长,你便知道咧。你如不信,也这般口气对他,包管他也决不会发怒。”
八大王闻言擎刀哈哈大笑道:“你这一群狗鸟操的,便知道咱这鸟人咧,咱老子要不尊敬你们这些狗鸟操的,能要怎样就怎样吗?”
说着用刀尖一指沙妮儿道:“你不信,只问问她,那一天咱老子派十多个男人把她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沙妮儿不由扭头一笑,又向毒手天王道:“你别生气,住长了,你便知道咧。”
说罢又媚眼连眨,这才把个毒手天王说得又坐了下来。
接着又听张全笑道:“大王三军统帅一国之王,何必为这点小小弹丸之地,御驾亲征,只叫孙可望殿下带上几千人去,还愁不将那临江集踏平吗?”
八大王霍的一声将刀入鞘道:“咱老子自到这成都以来,已经好多天了,每天虽然也宰上几个人,但是他妈的个个全是脓包,把脑袋一伸听砍,再不然就他妈的哭哭啼啼的求饶那有什么意思。
“那些什么鸟武当派既敢在临江集安营立寨,多少总可以打上一仗,咱老子也想借此活活筋骨咧。你们这些狗鸟操的,也跟去看看,他们如用障眼法儿,那是你们的事,要只凭枪取胜,那便活该咱老子要过瘾咧。”
说罢一阵狂笑道:“马道爷,你这狗鸟操的可别生气,咱老子就这么说惯咧。”
毒手天王这才相信八大王真是如此惯了,却不知道献贼虽然粗犷已极,暗中却也奸狡异常,方才分明因他两人内讧颇不为然,才发作起来,却忘了现在全仗魔教相助,几乎落不了台。
所以一经张全等人解说,立刻趁坡而下,才算把这一场揭了过去,那巴尔喀答又乘机一问毒手天王所遭情形,毒手天王除将自己受辱极重之处隐去,也约略的说了。
张全大惊道:“那诸天神火,寂灭金花前天我便看见了,不过这两件东西,原乃天外三魔中利仞天魔之物,却如何落在这小和尚手中,只有此二宝便令人难制咧。”
沙妮儿道:“这个我倒知道,上次我在这神火金花上也吃过大亏,这两件至宝确是在利仞天魔手中多年,后来因为他去玉龙潭找那些贼秃狗道,打算把那什么救灾弭劫大会给搞散了,却不料被孤云贼秃收去,给了这个孩子。
“如非利仞天魔杨文秀法力高强也许就连自己都完咧,这两件至宝本来出自佛门,如果真的经那孤云贼秃再炼过,却无怪我和马道友全吃亏咧,以后大家遇上,还宜小心为是。”
冷焰天王笑道:“岂但你知道而已,便教主也早知道,所以已经去约那天外三魔前来收回,我想这两件至宝既在利仞天魔手中多年,他一定有法子可以收回去,只他一来便不怕咧。”
毒手天王愤然道:“你既知道此事,为什么不早说,却害我上了这样一个恶当,是何道理?”
冷焰天王道:“这又奇咧,我虽知道此事,哪里会知道你会正碰上这个小贼秃,再说你在没有吃这大亏之前,我便告诉你,你又能相信吗?”
毒手天王不禁默默无语,沙妮儿忙又笑道:“两位天王全别再说咧,如今这些正教门下确实太厉害,大家在这里的人谁没吃过大亏?方才大王已经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过去就算咧,只明天大王能带兵去把那临江集剿了,这些人声势也就差不多了,教主如果再约得一些能手前来,就可以慢慢报仇咧。”
八大王又忙道:“这话很对,咱老子也是这想法,咱们只能把他这窝子给抄了,他们便没处藏身咧。”
说着又猛一拍案道:“咱老子这就差人去预备,这一次拼得一万人,也非得把那小集镇踏平不可,你们再商量商量派出人来随咱们老子一同去,今天就走,可别误事。”
说罢,猛然一掀袍角,便向殿前走去,这里众人一商量,决定一同随去,便各自散归栖息之所。
这里八大王做事向来急如星火,想到就做,果然立即点齐了五千陕豫相从的老弟兄,一路上又将孙可望的七八千人一齐带了直向临江集而来。
这里正当点兵调将之际,那珊珊部上灵鬼早已得信,将消息飞递到临江集上,昭业忙在张宅厅上将全集有职司的人请来,商量破敌之策,连在望月崖的汪威、汪玉声父子和狗皮道士也全赶到。
集上各人闻得八大王亲自率了万余悍寇来攻,不由惊慌万状,便汪氏父子也觉骇然,昭业却笑道:“诸位不必惊慌,本来要想和流寇相抗分个死活存亡决不能全仗道术法力,还须先同心协力,利用现在已成的乡兵打上一两个大胜仗才站得住。”
“这些孑遗灾黎也才能自信,不过诸位不必惊慌,流寇来的虽有万余人,却人各一心,志在劫掠,我们现在综合望月崖临江集的壮丁,也有二千余人,却大家全志在舍生保家为死者复仇,在必死之中以求不死,只这一点便足可击溃敌人。”
“如果再能调度得宜,决可抵挡一阵,再说我们这里的孙二公子和韦将军全是见过大阵仗的宿将,还有汪老先生固然是老于军务的,便汪公子也是将门之子,家学渊源,如今只须依我部署,大家同心协力,包管大获胜,却千万畏缩不得咧。”
那汪威原本一身好武艺,兼暗韬略,只因老病在床起身不得,眼看流寇猖獗,只有干着急,迁到西山望月崖之后连急带恨病势更生,却得乃郎汪玉声求了狗皮道土一粒百草还阳丹,服了之后病体已经痊愈,精神抖擞无殊壮年。
他起初闻流寇来攻,也觉一怔,本拟一拼了事,一听昭业这等说法,第一个大叫道:“这位柳爷和韦将军孙二公子的来历,我近日已从各方得悉,全是辽东和鞑虏见过大阵仗的知名之土,何在乎这些流寇毛贼。”
“何况还有这许多仙师神人在此,便那八大王不来我们也该去寻他们替死者报仇、生者雪恨,现在既然送上门来,还怕什么?”
“老夫虽然年迈,弓马又已荒疏,但这等人天共愤的妖人流寇岂容放过,如今我第一个愿听指挥,便把这一腔热血洒在战场也值得咧。”
那全集执事各人,和新编队伍大小头目全在厅上阶下,平日本就对汪威非常敬重,一闻此言,登时暴雷也似的一声承应道:“我等均愿追随汪老将军之后杀贼保卫乡里报仇雪恨。”
更有那自异乡逃来的,也大叫道:“我等千辛万苦才逃到这里来,除了这里哪里还有退路,便逃出去也是一死,与其等流寇来杀,不拼还等什么?”
昭业一看,士气人心均极可用,忙道:“既然大家均愿和妖人流寇一拼,且听我调度,那西山谷口为流寇来攻必经之地,汪老将军父子可率望月崖子弟兵五百名,在谷内山腰埋伏,不管流寇来人多少,均放他过来不要惊动,等他败回,可放过一半,先用强弓弩灰瓶石子射他一阵,再行杀出,只能取胜,便将余寇放过,却不必穷追。”
汪威父子连忙排众应命,昭业又看着孙二公子道:“流寇用兵全凭一鼓作气,猛攻猛打,他那三堵墙的攻势必须挨过,才可取胜,但本集土城新筑,兵力也极单薄决难力敌,非用智取不可,如果容他一到土城合围,便难固守。
“从成都西来,离开本集二十里地名柏树湾,两山夹峙,下临官道驿路,两旁皆是丛林密菁,时当冬令,草木枯萎,最宜火攻,那官道近数月以来行旅绝迹,落叶满地,更易着火。
“二公子可率壮丁五百人,各带火箭火种,先向湾里两山埋伏,只待流寇大队进湾,使用火箭猛射,将下面林木点着,却不必交战,只看火势一起,便在山头呐喊,并用流木、石子打下。”
“如依我料,这一阵火攻,至少也须伤他一半,流寇也必被火势截成两三段,进退维谷,后队自必夺路回去,那地方离开西山谷口不过二十里,等他退到谷口再由汪老将军截杀,能生还的也不过十之二三而巳。”
接着又向韦飞笑道:“贤弟素来嗜杀好勇,又力敌千人,那流寇冲过柏树湾的一股,以我忖度,最少也在一二千人,这里面尽多悍目积贼,这却必须打上一个硬仗,才能就歼,贤弟可率壮丁一千,迎头痛击。无论如何,均须堵上,不能放过一兵一卒,你能担此责任吗?”
韦飞闻言不禁大笑道:“俺老韦自从高阳南下,从来就没有痛快的厮杀过一次,这回却遇上好买卖咧。”
接着又道:“大哥,你放心,俺可以立下军令状来,只这些乡亲兄弟们肯拼一下,俺决不会放他一个人到这土城外面,要不然凭俺老韦一个人,也要杀他个人翻马仰,除了那些左道邪术,要论一刀一枪,俺还不惧咧!”
孙二公子也躬身道:“小侄谨遵柳叔之命,此策决定成功无疑,只是流寇之中有妖人随行,这却不可不防,我们这三队人之中,还得各有一两位仙师随行才好。”
昭业笑道:“这个自然。方才据报,这次不但献贼亲自前来,并且连那西方魔教和白骨教中几个厉害人物也一定随行,我已略有安排只管放心便了。”
说罢,便令各人退出,去作准备,等厅上子弟出去之后,又向狗皮道士道:“望月崖一带,除壮丁全部向谷中设伏应敌而外,须防奸人暗算,应请道长坐镇,并行法将全崖严密封固,以免左道侵入。”
狗皮道士笑道:“一人力单,这次那些魔崽子也算是倾力而来,还须加上两位帮忙一二,我和这位铜袍道友是老搭档,再凑上那位王道友,一正两副如何?”
昭业点头,又向小珠、东方明道:“那一批妖人流寇,逃到谷口,已是伤患之余,自必情急拼命无疑,汪老将军父子和那五百壮丁,决无法抵挡邪术,还望二位小道友,前往维护,并随时接应,虽然献赋恶运尚未告终,有几个魔道中能手也未必便能除去,但能给他一个厉害,便免得他们再来滋扰,这一批孑遗灾黎才可保存,也算是一件大功德。”
二人均各欣然答应,接着又向心印、鹰儿道:“那柏树湾火攻之策,原系不得已而用之,但贼中颇有能者,难免施用邪术,令那火势反攻,或者用其他厉害邪术伤那山上壮丁,还请二位小禅师多多着力,便贼众之中,如有确具善根胁从无辜,也请随时施救以免玉石俱焚,两位以为如何?”
心印大笑道:“阿弥陀佛,幸而你有此一言,不然我小和尚便作了烈火地狱主宰咧。”
鹰儿却摇头道:“这流寇妖人之中,便有好人也不多,却从哪里去识别咧?”
心印笑道:“老居士不过猫儿哭老鼠假慈悲,他怕我们不肯去当这刽子手才这等说法,你想这是杀人放火的勾当,还能一一辨别善恶吗?”
昭业正色道:“小禅师休得取笑,这一两万人之中,岂无一二善良,你那一点心光昭澈大千世界,下烛九幽,焉有连个善恶全分不出来的,这虽是一场极大杀孽,却也正是青莲出自火坑时候咧。”
心印又大笑道:“老居士但请放心,适才不过戏言而已,到时我必和这位小师弟妥为安排便了。”
昭业忙道:“既蒙答应那我便放心咧,须知我自蒙点醒,悟彻诸生,便深恐再多造杀孽咧。”
接着又向大桃和杨继武道:“那韦将军乃一勇之夫,一经入阵有进无退,杀贼自是有余,应付邪术左道却非所长,还请二位随时卫护,免其为敌所乘。”
二人也答应了,最后又向晏珊珊道:“这集上到时自有我和小女安排,但从西山谷口,直到土城均须多设疑兵,以愚献贼,道友所部隐现由心,来去如风,探听军情之外,最宜担当此任,还望督率多多策应,并请随时救助死伤,这也是一件极大功德。”
晏珊珊笑道:“别样这些灵鬼也许做不来,这三件事,他们还可胜任。”
说罢也含笑应命,这里点兵调将,准备杀贼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八大王张献忠,自与群魔商定之后,率了五千悍贼,又会合了孙可望之众,满以为自溯江而上以来,所向无敌,以这一两万人,打一个小小集镇,还不如同摧枯拉朽,一仗成功。
一路连夜杀来,一到西山谷口,孙可望随侍马前一看天已黄昏,忙道:“闻得这西山深处,也藏有一部分难民,并有武当派弟子主持其间,却不可不慎,最好先分出一两千人进去搜上一下,要不然我们前进,却从这里杀出一股人来,却不免腹背受敌咧。”
八大王怒道:“什么鸟人,他敢从这里杀出来,咱已打听过咧,这里面连妇女算上不过千把难民,他敢出来吗?等老子们把那临江集踏平了再回头来收拾他便行了,这时候咱老子要赶去打临江集,哪有这闲工夫来做这鸟事。”
孙可望碰了一个大钉子不敢再说,张全和那巴尔喀答忙用晶球照影之法一看,只见那谷里谷外并不见有什么动静,便也道:“那望月崖离开谷口还有三四十里路,他们如有伏兵也该看见,如今却不见什么,想是不出大王所料,均已藏在山中不敢出头,我们还以前进为是。”
八大王在马上笑道:“如何?不但这些鸟人决不敢出来,咱们来得这样快,恐怕连临江集上还未必知道咧。”
说罢,大笑不已,更不迟延立刻挥军前进,却不料那谷口两边山上伏兵全被那王玉林用乃师宝树真人所传移形换影之法藏过。
这时那一万多人,前锋已抵柏树湾,当先一员悍目,外号小流星名唤孙旺,一看天色已晚,山势更形险恶,前面又全是枯树衰草,满山落叶,不敢再进,连忙将那所部千余悍贼停驻大路旁边,一面飞报前来。
那八大王闻报忙向来人大喝道:“那川中哪里不是险要,黑夜行军又打什么鸟紧,你叫他快打上亮子前进,咱老子今夜便要踏平临江集才许歇马咧。”
那报事人又飞马赶了回去,这一来一往,八大王的中军大队也到了柏树湾,天已全黑下来,军中点上了灯球火把疾驰而进。
那柏树湾原是两山环抱中间的一条山径,名虽驿路官道,并不太宽,却有五六里长,随着山势而转,有些地方,二面全是危崖峭壁,端的险峻异常。
因为这一耽搁,前锋尚未过去,中军已当险地,那后队也快要进来,忽听那崖上一声号炮,二面火箭齐发,火药包也不断的掷了下来。
那些枯树衰草一着火,立刻烧了起来,一霎时烈焰腾空,整个一条山径便似火龙一般,只烧得那些流寇逃避不迭,无如上面火箭不断射下,转眼便遍山皆成火海,除前面的人冲出湾外,后队还可以退出而外,在中间一段的立刻烧死大半。
只听得一片哭叫喧嚷之声不绝于耳,八大王坐在马上幸得那张全、巴尔喀答、沙妮儿三人全在身边.连忙用一片妖光护着,拼命向后面退。
一面行法灭火,好容易才将近前一段路上火光逼开,无如人一多,队伍全乱,转将山径塞住,大家又全向无火之处逃命,更不易退出,恼得八大王心头火起,.立刻传令随身悍贼挥刀开路撤退,竟闹了个自相残杀,才开出一条血路来。
勉强退到山口外面,那进了柏树湾的人,已经十死七八,不由气得黄发根根直竖,做声不得,再看后队也被自己的人冲得七零八落,那两边空洞处,忽又发现好多人齐声呐喊,似欲来攻,哪敢再停,急急忙忙直向后退。
幸喜敌人却未追来,才走不到三五里,忽又见远远的一片灯球火把,从路侧赶来,慌忙再走,敌人却又不见近前,一连几次,军心直乱。
那毒手天王马洛夫和冷焰天王桑克那等人全在后队之中,一见八大王已经退出柏树湾,残败之众,还剩下不到两千人.那最剽悍的五千陕豫积寇,几乎全折在湾里,只逃出几百,大半也被烧得焦头烂额,连八大王的赭黄袍也烧焦了一片,不由俱各大怒。
那冷焰天王首先把脑后一拍,飞出斗大一团绿光,直上天空,一霎时照耀得天地皆青,便如一轮皓月,接着两臂一振,又飞出数十朵冷焰,直向柏树湾两山之上飞去。
那些冷焰一到空中,立刻暴涨,结成一面漫天光网向两山罩下,接着哈哈大笑道:“八大王,你快叫部下整队回兵,只我这一下无论他那山上伏了多少人便全完咧,便那烧着的林木也非熄灭不可,你既打算今夜将那临江集踏平,不妨就此前往,便前途他再有伏兵也全有我咧。”
众人回头一看,那一片野火已经烧出湾外,冷焰所化光网一落,果然立即熄灭,不由俱各称奇,八大王在马上,更是高兴异常,立刻裂开大嘴笑道:“你这狗蛋造的,既有这本领,为什么不早点使出来,却任凭咱老子把几千老弟兄葬送在那火窟里。”
一面大喝道:“你们快传我的将令下去,后队作前队,一齐杀回去,不管遇上什么,只要是活的,一律开刀全给宰了,这一次咱老子真是鸡犬不留咧。”
左右悍目,连忙一声答应传令下去,又掉转头向柏树湾杀去,才转过山坡,果见峡谷之中,烟消火灭,除遍地死尸和烧枯的林木而外,只剩下一片焦土,什么也没有,天空那个绿球却分外明亮,照澈全谷,纤毫皆见,八大王又大笑道:
“啊!妙!这一来灯球火把全用不着咧,快传咱老子将令,叫孩子们赶快前进。”
那左右方下令催军,再向湾中赶去,蓦见那左边山头上忽然飞起栲栳大小一个火球,便似闪电一般,直向空中那绿色晶球撞去。
冷焰天王桑克那一见,方在微讶之下,只这一刹那之间,火球已和他的第二元神聚阴珠碰上,只听得震天价一声巨响,那绿色晶球立被撞碎,化作万点青萤陨坠,那个火球也自爆开,化成满天烈焰,挟着无数金花涌到。
那三百六十五朵冷焰结成的光网,一着神火金光,立刻和雪花飞入洪炉一般,霎时间便损耗大半。
冷焰天王一见势头不好,一面一抖双臂,将残余冷焰收回一面大叫道:“大王速退,这神火金花太厉害,我等决无人能挡,再迟便全完咧。”
八大王张献忠正在兴头中,只叫催军,却想不到一转眼,忽然奇光耀目,满天烈焰金花,那绿光顿隐,不知那冷焰天王仗以成名的东西已被破去,还道又弄什么邪法助他成功,一闻此言,不由怒道:“你们这些狗蛋造的不在弄鸟吗?咱老子已经退了出去,偏叫进来如今又叫出去,这行军打仗,却没有这等随便咧。”
说犹未完,忽听那前面流寇一声叫喊,只见两边山上,又箭如飞蝗,夹以石子直扫下来,这一来,那走进峡谷湾的,又被射死大半,一齐奔窜回来,这才又二次下令,退出柏树湾,一路狼狈而逃。
谁知才走到西山谷口,残败之余,方过去一半,那山上又打下一阵滚木灰瓶石子,夹着箭弩交发,虽然那谷外一片空阔,可以闪避,死伤无多,也又伤损不少,才冲了过去。检点人马,只剩下两三千人,其中还有带伤中箭的。
八大王大怒道:“咱老子自入川以来,从没有遭过这等大败,如今敌人还未见面,便闹了个全军覆灭,你们既有那障眼法儿,为什么不拿出来,这可气死了咱老子咧。”
接着又向张全道:“你这狗鸟操的,是咱老子的国师.怎不开口咧?什么鸟天王监院,这今后只好替咱老子弄球咧。”这一下不禁骂得各人脸上无光做声不得,猛听毒手天王马洛夫冷笑说道:“八大王,你可别这么说,这次可不能怪我们,我们这些障眼法有用无用不说,你带上了两万军马前来为什么不和人家打一仗咧?老实说,要不是有我们这些障眼法,替你挡上一阵,也许你已在那柏树湾内叫人家烧死在乱军之中咧,你真要这么说,那我们只有把教下弟子一齐带去,你干你的便了。”
八大王一听,双眉一耸,转咧着嘴笑道:“你这狗鸟操的,怎么动不动就要走,咱老子是说这些鸟军马已经不中用,你们应该拿出一点障眼法来,要不然便全完咧,咱老子已经认输,你还待怎的。”
毒手天王闻言,转有点下不得台.掉转头答讪着向冷焰天王道:“既如此说,我们还得振作一下才好,要不然这人可丢得大了。”
冷焰天王冷笑一声道:“我这人向来有自知之明,败便认败,决不敢欺人自欺,这回已将数甲子苦功毁于一旦,连第二元神全受了重创,还有什么振作的?却决不敢再说话夸口咧。”
毒手天王和他宿怨本来未解,方才又受了八大王几句言语,正发作不出,闻言不由也冷笑道:“谁说大话夸口欺人自欺来?我说的是好话,信不信由你,须知我们在西方魔教之下,全不算无名之辈,却不能过份替教主丢人咧,再说,教主还要派人来,我们如不振作,便在后来的人面前也是难看,这是大家的颜面,你却无须刻薄我咧。”
冷焰天王脸色一沉道:“如论丢人,早巳丢定,还等到现在吗?胜败乃兵家常事,强中更有强中手,只不卖狂便够咧,我此番已拼向教主领罪,可是谁也没有能替教主争上一口气,振作不振作还不是一样,教主却不见得因为会说空话,便特别提拔他咧。”
毒手天王忽然阴恻恻一笑,接着厉声道:“桑克那,你别欺人太甚,我今天要让你知道厉害咧。”
说罢,猛然一伸右臂,突发五条赤虹当头罩下,冷焰天王猝不及防,竟被罩个正着。
那毒焰着身,毒气立即侵入,只觉浑身犹如万蜂齐刺,那真气几封闭不住,不由大怒,也厉声道:“马洛夫,你竟敢对我暗算.今天我且叫你见识见识我的功力。”
说罢,只见浑身绿光缭绕,那一具身体便如绿晶琢成,变得透亮,脏腑洞然可见,倏从关元气海之中现出一点银星,自内而外,渐渐扩大,一转眼之间,绿光转银色,远远看去,便如一个水银人儿一般。
那毒手天王那五条赤虹,也渐被银光撑出尽许,不禁把十八大王张献忠看呆了。
那巴尔喀答和沙妮儿却深知冷焰天王已将那浑身聚阴珠,一齐化成一片寒魄,志在与毒手天王一拼死活,这样一来两个之中非断送一个不可,一个不巧也许就同归于尽。
他们不由一齐高叫道:“冷焰道友,快请住手,你两位全是教主面前值殿祖师,有话还请禀明教主再说,否则我们却担不了这个干系呢。”
猛听冷焰天王厉啸一声,身子一抖,那银光倏然暴涨,一下直将毒手天王那五道赤虹,倒激回去,接着两手一伸各长丈许,一把便将毒手天王抱定。
那毒手天王起初满以为自己所炼毒气赤焰虽被神火金花硅去,冷焰天王的冷焰也在敌手之中损失大半,凭那点残余赤焰毒气,不难一下制住,便可听自己为所敢为,如能将他生啖活人脑髓所聚精气一下吸了过去,不但补益匪浅,也可泄一口愤气。
他那所炼冷焰虽也损耗极重,连第二元神聚阴珠也被震散,但他功力较浑,自上次在白鹤观吃了大亏之后,便防以后再遇上正教厉害人物,和那两极干天烈火神钺。
这半甲子之后,已将三百六十五朵冷焰炼得聚散由心,并可融成一片寒魄,便纯阳之宝也可一拼,又天生凶狡成性,凡事均先打个退路,留个六七分法力,不到生死关头决不轻用,这次却好被他用上,一见神火金花撞碎了聚阴珠,烧残冷焰所化光幢,立即收回不再争胜。
所以表面看来,那冷焰似也十损七八,实际保存尚多,这一来那毒手天王却吃了大亏,不但毒气赤焰全耗,连神形全被那冷焰所化寒魄罩住,简直动弹不得。
冷焰天王转阴恻恻一笑道:“你们嚷什么,教主见怪全有我咧。”
说罢,猛张大口,一下咬向毒手天王后脑。
只听咔嚓一声,接着又听毒手天王一声惨叫,那后脑已被咬下茶杯口大小一块骨头,冷焰天王又笑了一声,将那片头骨喷出老远。接着就那咬开了的血窟窿,一阵狂吸,自己仍然复了本相,一手抓牢毒手天王的后领,一手又将脑骨扳下一块,再吸一阵脑汁,随吸随扳,瞬息之间,毒手天王的那颗头便扳成碎片掷了一地,脑浆也被吸尽。
他又哈哈一笑,举起尸身,倒提两脚,一下撕成两片,把心肝生嚼了下去,一抹血手又大喝道:“你这厮待到哪里去,我如放你走了也不算是冷焰天王。”
接着那颗聚阴珠又从脑后飞出,便似闪电一般直向西北方向飞去,那在场诸妖人均是行家,因毒手天王自那五道赤焰被银光撞回之后,便末见再行抗拒。
方疑毒手天王亦非弱者,何以完得这快,谁知那毒手天王一见那残余赤焰毒气被撞反激回来,便知不幸,决定打了一个舍弃躯彀和一个元神,逃回北极哭诉之计。
他本具有三尸元神,一上来并不逃走,一任冷焰天王吮吸脑髓,只作已被寒魄照定无法逃出,暗中却将三个元神准备好了,趁着冷焰天王掀那尸身的时候,倏的分向天空,地底遁去。
那冷焰天王方将寒魄一收,忽觉微微一震,那被制的毒手天王元神,已被遁去,所以忙将聚阴珠放出,向西北空中赶去,却不知那从空中遁走的不过三尸元神之一,还有两个从地底逃出老远。
那聚阴珠光一出原甚神速,一刹那之间,已将毒手天王从窜遁走的那个元神罩定,正待飞回,忽见一道五色彩虹,从天而下,接着便听有人高叫道:“桑道友不可如此,教主对各教老鬼已有对付办法,特为命我回来通知,你却同类相残,这不被人耻笑吗?”
众人一看那彩虹一敛,却是新近奉调回去不久,前此由西方魔教派来总监流寇各军的无漏天王马血灵,忙道:“马道友来的正好,这场误会非你不能调解咧。”
桑克那倏然圆睁怪眼道:“原来你也来了,本来大家全是自己人,我原犯不着赶尽杀绝,不过这厮委实欺人太甚,他一到此地来,便自逞能夸口,不但有违教主之命,而且又替我西方魔教丢人,还处处要挖苦刻薄别人,这全不说,适才他竟暗下毒手,欲伤我命。这是在场诸人全看见的,却不能怪得我咧!”
那马血灵素居四天王之末,原本心有未甘,虽然口中喊着命二人不要自相残杀,却巴不得两人火拼,自己才能得以出头。闻言忙道:“既如此说,也难怪桑道友动气,不过他那元神留着,以待教主发落。如果就此消灭,岂不让教主见怪。”
桑克那哪肯答应,把手一招,那颗聚阴珠,立刻裹了马洛夫元神飞回,接着大喝一声道:“这是你这厮自寻死路,却怪不得我咧。”
那毒手天王马洛夫,元神裹在聚阴珠之中,正在上下翻腾不已,闻言也厉声道:“桑克那,你别太把弓拉满了,你以为凭你这点本领,便能将我神形一齐消灭吗?须知祖师爷却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对付,我们有话到教主面前说去便了。”
说着一声大震,满天只见赤焰纷飞,青磷乱舞,那被裹的元神已和那颗聚阴珠,一齐炸得粉碎,桑克那不由顿足,连忙行法一收那第二元神所寄的聚阴珠时,又损失大半。
马洛夫其余两个元神,也早遁回罗剃国去,马血灵见二人已成不解之仇,料得马洛夫这一回去哭诉必两败俱伤,忙道:“这厮既已走了,桑道友也可以息怒咧。这里却不是说话的地方,何况八大王还有这多兵马,中途也不宜久延,我们有话还是先回到成都去说不好吗?”
八大王张献忠因两人自相残杀,正无法阻止,一闻此言忙道:“你这狗鸟操的,居然回来咧,咱老子这一次败仗全吃在你身上,却须寻你算算账咧。”
地漏天王笑道:“我离开中土已经好多天咧,你带兵来打这临江集,我事前连知道都不知道,怎么能推到我身上来?”
八大王又嘻着一张大嘴笑道:“你不知道,自从你一来,咱老子这兵马便所向无敌,从来没败过,可是自你这狗鸟的才一走,咱老子便接连好几次全吃那个什么鸟武当派的大亏,这怎么能不找你算账,你如不走,咱老子便也没有亏吃咧。”
原来这马血灵为人极其精灵,自在荆襄之间即藏身流寇之中,一向装神弄鬼极得献贼信仰,竟奉之为各路总监军,自献贼以下悉听号令。
也合该川中生灵遭劫,他的贼运亨通,彼时恰好武当诸仙侠正倾力制伏阿修罗王,在海外同炼一项阵法,未能分出人来遏止,所以容他长驱直入川中,闹了个鬼哭神号,却把献贼捧成了大西国王。
献贼也疑惑这一路无人能敌,全出之马血灵的法力和调度,越发崇敬不已,便把掠来金银和女子玉帛,一任取用。偏偏马血灵因为阿修罗王召回详询中土情形,恰恰在这个时候,各仙侠已着得力弟子赶到,竟连连出事,因此格外看重他,才说出这番话来。
马血灵不由十分得意道:“那是大王的洪福,与我何干,既然出兵不利还望火速回军,有什么话,我们先回成都去再说。”
八大王闻言,连忙下令命残贼流寇,不得延缓,立即回军,那些流寇,悍贼大半消灭,剩下的原系新近裹胁而来,第一次出兵连敌人也没有见着,便打了一个几乎全军覆没,不由吓得惊悸亡魂。
偏又因冷焰天王两次施展邪术,屡进屡退,闹了个进退维谷,这时候一听说立刻回军,不得延缓,立即飞奔而回,但却苦了那已经赶过柏树湾的悍贼,这时正在和韦飞所率临江集中的健儿们在死拼着。
原来那韦飞自从午后,便自整扎停当,挟了那柄大铁锤,率了那一千壮丁,埋伏在柏树湾的东山口外里许一片丛林里等着,看看等到天黑,仍不见有贼兵前来,不由倒有点心急,正待派人出去,入谷哨探。
想见那赵小龙倏然现身笑嘻嘻的道:“那流寇已经来了,目前的悍目是那八大王的两位义子,一个叫白文选,一个叫李定国,武功全极精纯,还有一个左道中人跟着,那是白骨教成都道院的执法司,女阎王金二嫂,邪法也颇厉害,你千万不可输了锐气才好。”
韦飞不由大笑道:“俺在这里已经等得焦躁咧,那鸟八大王为什么自己不来,倒让两个义子来做替死鬼。”
接着又一翻怪眼道:“不管他什么鸟人来,俺今天总要杀个痛快,才出这些时闷气。”
赵小龙笑道:“你老人家可要拿稳,这两个悍寇确实厉害,那八大王也来了,不过还在后面,这个时候,也许才到西山谷口,且快预备,那两个悍目已率了二三千人进了柏树湾咧。”
说罢随即隐去,韦飞不由精神大振,一捋项下虬髯大叫道:“现在流贼已经快来咧,各位报仇雪恨,保护乡土便在今晚,怕死的赶快给我滚了回去,有种的都随我拼一下,只这一仗,便须分个死活存亡咧。”
那批壮丁人人心怀惨痛.已成一股愤军,闻言都暴雷也似的一声全应,千余人各将兵刃端整好了,准备杀贼。
又过了一会,忽听那湾内山顶上一声号炮,鼓角齐鸣,一霎时便见烈焰腾空而起,接着喊声震天,声势之大简直吓人。
韦飞心知湾内火攻已经发作,方在暗想:“这一把火千万不要将贼兵全烧死在湾里才好,不然俺老韦便又空喜一场咧。”
忽又听得一声呐喊,从湾内已经涌出一片灯球火把来,当前一个悍目,一身熟铜铠甲,跨下一匹浑红马,一手提着一把大砍刀,一脸慌张之色,大叫道:“孩子们快在山口外面安营,如今大队已被截断,如果前面再有伏兵那便腹背受敌了。”
话还未完,忽见一骑高大黑骡驮着一个身披猩红大氅的妇人出来,赶着喝道:“我是监军,不奉我命谁敢安营?还不与我快去抢那临江集去,八大王已经有令,只能抢下那集镇,任凭大家快活,爱怎么就怎么,谁敢不前,那便先砍下脑袋再问话咧!”
先来悍目未及开言,那韦飞把手一挥,两边一阵锣响已经扬着铁锥率了那一千壮丁齐声喊杀冲上前来,那悍目连忙举刀相敌,却挡不住后路已断,心中先慌。
韦飞来势又锐不可当,一个马上,一个步下,不到两三个照面便觉不支,那黑骡上面的红衣妇人,一见悍目不能取胜,把手一扬便飞起一道惨绿剑光,直向韦飞横扫过来。
那韦飞和那悍目斗得正好,一见妖剑飞来不由叫声啊哎,剑光还未着身,反而几被悍目一刀砍着。
正在危急之际,猛听身后一声娇叱道:“无知妖妇,竟敢仗此邪术害人,今天便是你死期到呢。”
倏见一道白光从侧面飞来,已和那道绿色妖剑绞在一处,韦飞这才缓过来,却好那悍目一刀砍空,马已冲向身前,更不待慢。举手一扬铁锥,一个横扫千钧,便向那马后胯扫去,一下扫个正着,那马负痛,直跳将起来,那悍目立被掀落。
韦飞一见得手,连忙蹿前一步,抡锥便打,虽知那悍目身手也自不凡,人虽掀落马下,却未跌倒,一听脑后生风,连忙一个回头望月,举刀一挡,只听得铮的一声,那一刀虽将铁锥挡住.虎口也有点发麻,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韦飞见那一锥未能打下,竟被挡住,掌心也有点热热的,不禁大喝道:“你这厮能挡住俺这一锥也算是个了得汉子,还不赶快报上名来,俺也许看你有一手便饶你不死咧。”
那悍目大笑道:“你这黑厮不是那大战杏山的韦飞吗?我乃大西国王驾前御背左将军,王儿干殿下白文选,我那父王那等着重你,劝你投降,你偏不识抬举,仗着武当派的障眼法儿逃跑了,如今却难逃公道咧。”
说着一举大砍刀便当头砍下,韦飞一面抡锥相迎,一面又大喝道:“俺原当你也是条好汉,打算饶你一命,谁知你竟是那献贼的干儿义子,这却容你这鸟人不得咧。”
喝罢两人便斗在一处,那黑骡上的红衣妇人,晓得韦飞不能剑术,那妖剑一出手必定劈成两段无疑,却不料忽然被一道白色剑光敌住,不但未能如愿,而且那道剑光来势极猛,一挡一绞,那妖剑几被绞断,真气也被着实震了一下。
她不由吃了一惊,又喝道:“来的想是武当门下,既敢与老娘为敌,为何还不现身出来受死,须知老娘金二嫂今日来此,便专为收拾你们这般小浪蹄子咧。”
话犹未完,倏见眼前奇亮,那林子里面,忽然飞出一幢绿光,中间站着一个白衣少女,冷笑道:“那武当派门下弟子哪屑与你这无耻贱妇动手,只我晏珊珊已足够打发你去变驴变马呢。”
妖妇闻言不由又怒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背夫逃去,吃里扒外的贱货,想那九幽帝君待你不薄,为何玉龙潭一败便向敌人摇尾乞怜,害得他几乎神形皆灭,如今又替那武当派来抱这粗腿是何道理?”
珊珊在那一幢绿光之中再将那妖妇一看,只见她天生一个板门也似的高个儿,一张紫檀色的大肥脸.偏厚厚的涂了一脸死粉,两道浓眉剃成新月一般,再配上蒜头鼻子招风耳和一张血盆大口,却浓浓的抹了一嘴唇胭脂,头上梳了二大髻子,还簪着一朵大红绢花,看去便似活鬼一般。
她不由心中好笑,又娇喝道:“我虽不幸失身妖鬼,但蒙诸前辈仙侠垂怜早巳改邪归正,现在正要拿你这等下三滥的妖妇立功,还不赶快与我束手就缚,还可从宽发落,否则我便使你做鬼全难咧。”
说着暗中一催真气,只听得铮的一声,那柄妖剑,立被削成两段落到地上,那妖妇一见妖剑已毁,又把手一扬,飞来一点红星直奔向珊珊打去。
却不料珊珊倏然纤手微抬,飞出一座茶杯大小金炉,只见金光闪处,忽从炉口喷出一青一紫两道光华,却好和那点红星迎个正着,只听得呀的一声,那点红星顿化一片火花一闪而没,那两道青紫光华随之暴涨,便似一青一紫两道长虹,将妖妇在骡上凭空卷去。
蓦听那妖妇在空中一声惨叫,又是一片火光起处,肉体便化飞灰,只剩下一点小黑影,随着那青紫两道光缩向炉中,但见金光略闪,便去得无影无踪。
那韦飞抡着大铁锥和悍目白文选两下斗得正烈,一见妖妇已被珊珊诛却,格外精神百倍,白文选一柄大砍刀也自不弱,只后路已断,又见袄妇被戮,心下更为着慌,看看不支。
那集上壮丁,原本把流寇阵脚冲散,看看即将大获全胜,猛见那柏树湾山口之中又冲出一彪步卒,各执藤牌短刀滚了出来,当前一个悍目,一身短衣打扮,左手握着钢盾,右手扬着一柄斩马刀直向韦飞滚来,一面大叫道:“白将军少歌,等我李定国前来活捉这厮。”
那韦飞杀得兴起,大喝道:“任凭你们两个逆贼一齐上,俺韦将军也不惧你。”
说着,那柄锥上下翻飞,竟自力敌两人,毫无惧怯,但那五百藤牌手均是贼中百中选一的悍寇,又训练有索,那壮丁竟有点抵挡不住,纷纷退了下来,心中未免焦急,又大叫道:“本集弟子们休慌,这两个贼目算全交给俺咧,你们快将那批毛贼顶住,却退不得咧。”
正说着,忽见那晏珊珊倏然掏出一面小旗一挥,娇喝道:“将军但请杀贼,这些毛匪全有我咧。”-
语才毕,只见那林子里又冲出一彪军马,不但旗帜鲜明,而且人强马壮,军容极盛,当前先是一阵惨绿火箭,向那藤牌手射去。
那火箭着处,藤牌立刻烧着,任他滚翻跌扑,全无法熄灭,射在身上连衣服皮肉也一齐烧焦,只痛得满地打滚,这一来那五百藤牌手一下便伤损了七八十人,连忙后退不迭,连那白文选所部悍贼,跟着向山口里退去。
那集上壮丁一见转败为胜,又冲杀上来,但转眼之间那彪军马又不知去向,正在猜疑不定,那白文选、李定国二人双战韦飞,原可敌住,一见林中又有强大伏兵,自己所部悍贼抵挡不住,也各自虚晃一刀,向山口退去。
那韦飞哪里肯舍,一摆铁锥又赶了下去,直到山口方面,李白二人只有率寇,向柏树湾中回窜,才进山湾,便见妖光大起,映得满山皆碧,那一颗聚阴珠悬在空中,便如一丸冷月一般。
那小径中烈火虽灭,却遍地全是死尸,一片焦臭之味,触鼻难闻,再一细看那烧残衣物旗帜,却全是自己人,心中方疑八大王所部已经全军覆没,忽听那前面一阵嘶喊,不禁大吃一惊。李定国首先叫道:“如果那湾中来的再是敌人,那我们便死定咧。”
白文选忙就高处向前一看,那彪军马渐渐来近,却全是自己人的旗号,不由精神一振,大叫道:“辛将军,那来的正是大王旗号,也许援兵已到,我们还不赶快迎上去。”
李定国一看果然是自己人马,连忙下令整军,正待迎了上去,忽见那右边山头上,倏然又飞起一点红星,一下将那聚阴珠撞碎,化成烈火金花罩了下去,那来的人马,慌忙又向后退。
转眼之间,那条小径已被神火金花遮断,这一来竟闹了个进退维谷,正在惊慌失色,那两边山顶一声呐喊,又把弩箭石子打了下来。
那二千多人,在山口外面便折了一小半,全成了惊弓之鸟,这一阵弩弓交加,连逃避全无从,又损了十之二三,眼看前有神火金花拦路,后有追兵堵了山口,上面又有弩石打下,竟成了瓮中之鳖,不由全号哭起来,便白李二人也只有瞑目等死。
忽听轻雷一震,前面神火金花全隐,山上弩石也停了,那山湾之中,一片漆黑声息俱无,二人虽不知敌人尚有何等埋伏,但逃命心切,不管好歹,率领着败残流寇,便待冲出山湾退回成都去,无如所携灯球火把全已熄灭,山路不熟,又遍地死尸,山径更崎岖险恶异常,只有摸着黑高一脚,低一脚,一步一跌向前走着。
好容易才前进一二里路,那跌伤坠崖的又不知多少,猛见前面一棒锣响,忽然一片灯球火把,直从两边山坡上飞驰而下,只见当头一个短衣少年,挺着一柄长剑拦路而立,两旁一字排开四五百壮丁,各抱兵刃,将一条山路完全遮断。那李定国一手挟盾,一手挺刀赶上前去,大叫道:“你是何人,拦路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