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同样的话,也被何慧卿听到了,她一见气氛不对,不由一面暗怪她表舅的粗心与多事,一面却想故意将两人引得较远,向前面小溪涧中一指,笑道:“大姊,五姊,咱们去溪中抓螃蟹,好么?”
骆凤卿凄凉地一笑,摇了摇头,但骆来卿却黛眉一挑地往目问道:“七丫头,难道你没听到……”
何慧卿方自讪讪地一笑,骆凤卿已幽幽一叹地截口苦笑道:“五妹,七妹是一番好意。”
骆来卿也苦笑着反问道:“难道说,你我到这儿来就是一番恶意么?”
骆凤卿幽幽地道:“其实,他老人家说的也是实情,谁教你我成了造化小儿作弄的牲礼呢!”
略为一顿,又幽幽地接道:“五妹,你不能跟我比,事实胜于巧辩,只要你不使小性子,仍有可为的,至于我,本来就不曾抱过奢望,而且我暗中也早已……”
骆来卿目注西天那绚烂的晚霞,冷笑着截口接道:“是的,只能怪我们自己自作多情,人家可并没请我们来。”
何慧卿的妙目中,已被急出一片泪光,俏靥上满是焦急神色,一几番口齿启动,又苦于一时之间,无法措辞,此刻一见对方两人越说越难听,不由顿足呼道:“大姊、五姊,请听小妹一言,好么?”
骆凤卿凄凉一笑道:“七妹,咱们的事,与你不相干啊。”
骆凤卿同时披唇微哂道:“这真是皇帝设急,急了太监啦!小姐有什么话,你说吧!”。
何慧卿挣了挣,才讪讪地道:“大姊、五姊,小妹为表舅方才的一句无心的失言,先向你们两位道歉。”
骆来卿冷哼一声道:“言为心声,如果心中没有这种观念,会说出口来?小姐,你说话的技巧太差劲了!”
骆凤卿长叹一声道:“七妹,这些跟你毫无关连,你实在犯不着着急的!”
骆来卿又冷冷地接道:“也用不着由你来道歉,人家说的是实情啊……”
何慧卿几乎是以哀求的语声截口接道:“五姐,求求你,听小妹说几句话,可以么?”
骆来卿美目中泪光一闪,长叹一声道:“你说吧!”
何慧卿目光在对方两人的脸上一扫,讷讷地道:“大姊、五姊,千不是,万不是,是我那表舅不该信口雌黄……现在,只有暂时请两位姊姊不看僧面看佛面,一切看在武扬的面子上,暂时莫记在心上,小妹保证要我表舅亲自向两位姊姊道歉,好么?”
骆来卿冷冷地道:“不敢当!”
骆凤卿幽幽一叹道:“五妹,你别让七妹难堪……”
骆来卿也似乎觉得不该以此种态度对待何慧卿,不由略含歉意地凄凉一笑道:“七妹,你知道的,我发泄的对象不是你。”
何慧卿诚恳地道:“这个,小妹知道、两位姊姊,你们也该知道,武扬和小妹两人,对两位姊姊,可是一片至诚。”
骆凤卿道:“七妹,你想想看,如果我不是看在武扬的一片至诚份上,我会到这儿来么?”
骆来卿冷冷地接道:“武扬的至诚与别人的闲言阐语,可是两口事。”
何慧卿正容道:“浊者自浊,清者自清,两位姊姊都可问心无愧,而当事人的武扬也并未在乎这,那么,两位姊姊又何必对一位老人之言那么……”
骆凤卿、骆来卿二人几乎蹙眉同声截口道:“这问题不要谈了!”
何慧卿道:“两位姊姊都曾帮过武扬的忙,对小妹来说,更等于是救命恩人,如果两位姊姊始终对方才的事耿耿于心,教小妹衷心怎安!”
骆凤卿轻轻一叹道:“七妹,这事情,你大可不必感到不安……”
同时,骆来卿却淡淡地一笑道:“你是否要我们向令表舅道歉,才感到安心呢?”
何慧卿容为之一变,继之却凄凉一笑道:“五姊,你……你太不了解我了……”
骆来卿幽幽一叹道:“七妹,也许我这一句话,伤透了你的心,平心而论,我不能不承认方才所说是一句气话,同时,我也不承认你所说的我不了解你。”她顿了顿接道:“七妹,我虽然年纪大不了你多少,但对于人性弱点的了解,却自信比你强得多。试想,我如非是看透了人性的弱点,好好一个清白女儿身,为什么我要故意装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淫娃!……”
何慧卿蹙眉接过:“五姊,这一点我自信我和武扬都对你十分了解,也十分敬佩你维护自己清白的苦心。”
骆桑卿冷然接道:“别打岔,七妹,我之所以有上述的反常作为,诚如你所说,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可不是为了要人家敬佩我,当然也不容许人家任意污蔑……”
何慧卿颤声截口道:“五姊……”
骆来卿摆手制住何慧卿接下去,她自己却正容接道:“人是自私的,尤其是有关男女之间的情爱方面,纵然是同胞姊妹,也未必肯真心礼让。”
何慧卿道:“可是,我们的交情,却尤胜于同胞骨肉。”
骆来卿道:“不错!这话我承认,但这一因素,却改变不了人性自私的本质,也不能对男女之间情爱独占的根本原则发生影响!”
何慧卿道:“我不能不承认你所说的话确属至理,但是,五姊,世间多少三妻四委的家庭,并非都是不能和睦相处的,这一点,你又作何解释呢?”
骆来卿道:“这解释简单得很!她们是将暗中的钩心斗角,与心头的痛苦,隐藏在虚伪的假面具之中……”
骆凤卿轻叹着截口道:“你们将话题扯到什么地方去了?”
骆来卿淡然一笑道:“大姊,咱们的话题并没扯远,我是在证明七妹不但不了解我们,也不了解她自己。”
略为一顿,又微微披了披樱后接道:“七妹,咂十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令表舅已经在为你操心,难道说你自己竟无动于衷么?”
何慧卿痛苦地哀声道:“五姊,求求你……别说了……总之,小妹此心,唯在可表……”
骆凤卿幽幽地接道:“五妹,我相信七妹确是一片至诚,你可不能怪她。”
骆来卿道:“谁怪她了!我是就事论事,分析人性的弱点啊!”
远处,传来骆双城的语声道:“你们三个,在谈些什么呀?”
这三位姑娘的话声都很低,而骆双城与胡思森、林慕陶等三人也在研讨问题,并未注意她们谈话,所以,骆双城才有此一问。
骆凤卿扬声答道:“咱们在闲聊哩!伯母。”
骆双城道:“时间不早了,该回去用功了哩!”
骆凤卿道:“好的,侄女们就回来了……”何慧卿压低嗓音接道:“两位姊姊,方才的话题,可不要提起。”
骆来卿漫应道:“你想我们会么?”
何慧卿长叹一声道:“不管两位姊姊相不相信小妹的话,但小妹以人格担保,必然对两位姊姊……”
骆凤卿轻叹着截口接道:“不要说了,走吧!”
就当她们三人回身准备向破庙中走去之间,骆来卿突然一声惊呼:“瞧!那是些什么人?”
骆凤卿与何慧卿二人顺着骆来卿的视线瞧去,只见约莫五里外的山脚下,正有四个一身黄衣的人,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个黑色长筒,就着右眼向她们立身之处探望着。
此时,虽然夜幕已垂,而对方的距离也不算近,但这三位姑娘的功力已在日夜增进中,略一注目之下,已大略地看清楚了,尤其是骆凤卿,自与武扬二人巧获天缘,服过半杯空青石乳之后,更是目力与功力并增,她,目光一触之下,禁不住首先脱口惊呼道:“是四个黄衣番僧!”
这一嚷,另一边的骆双城等人也赶了过来,适时点头接道:“不错,是四个番秃。”
胡思森冷笑一声道:“好魔崽仔!居然找到这儿来了。”
骆凤卿道:“伯母,那番秃手中的黑色长筒是啥玩艺?”
骆双城沉思着道:“听说西域有一种能将视线缩短的精巧器械,这番秃手中,可能就是那玩艺儿。”
骆凤卿道:“对了,准是那玩艺儿,那番秃不是正在用此向我们这儿窥探么!”
何慧卿黛眉一蹙道:“看情形,他们还有后援未到哩!”
林慕陶笑道:“杂化镇外的一战,已使这些番秃们亡魂丧胆,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后援,胆敢前来送死么!”
扭头向骆双城道:“大姊,我想下去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免得他们再作怪。”
胡思森接道:“对!我也去……”
骆双城还来不及有所表示,林慕陶已一溜烟似地向山下奔去,紧接着,胡思森也衔尾疾追。
林慕陶的轻功之佳,已可与司徒杰媲美,当然不是胡思森可比拟,两人起步不久,林慕陶已将胡思森抛后老远。
那山下的四个黄衣番僧,一见林慕陶快如急矢般由山疾奔而来,其中一人拦手发出一枝火箭,立即拨转马头,狂奔而去。
“嘶”地一声,薄暮的夜空中爆出一朵丈许方圆的红云。
骆双城蹙眉自语道:“看来又免不了一场苦战……”
就这瞬间,林慕陶追上了那四个黄衣番僧。
也许是林慕陶的绝世轻功吓破了四个黄衣番僧的苦胆,但交手未及三招又报销了一个。
等胡思森赶到时,已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急得他大喝一声:“留一个给我。”
声到人到,寒芒一闪,那最后的一个也被胡思森拦腰一剑斩成二段。
胡思森忍不住苦笑道:“总算聊胜于无……”
林慕陶也苦笑道:“胡兄,你……”
胡思森从容地在敌尸上抹去长剑上的血迹,一面仰脸截口道:“我?我不够朋友?”
林慕陶笑道:“胡兄,我是准备留下一个活口的。”
胡思森哑然失笑道:“这倒是我太鲁莽了!不过,我也没错怪你,瞧你这么说法,本来就一个也没打算留给我,这算是哪一门的朋友?”
林慕陶耸耸肩笑道:“失礼,失礼,下一次兄弟决不敢占先就是。”
说着,已顺手捡起地上的尸体,仍向丈远外的山涧中,胡思森则捡起那一具黑色长筒,一同赶着四匹马,向山上走去。
迎着赶回来的林慕陶与胡思森的骆双城,脸色凝重地道:“敌人即已发出信号,显见大批强敌即将到达,也许他们仍须费点功夫来搜寻,但咱们却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以免临时措手不及。”
胡思森沉思着道:“武扬那小子早就该回来的了,可是为什么直到目前还没消息……”
林慕陶道:“可能已经在回程中了,只是此行不只他一个人,大队人马当然行程较慢。”一胡思森道:“林兄所言,甚具道理,我想咱们最好是派一个人迎上去催催他们。”
骆双城蹙眉接道:“话是不错,可是,目前咱们人手本就单薄,如果再派出一人,那……”
胡思森截口接道:“敌方于锻羽之后,仍敢前来摸索,足见其有恃无恐,也足见其实力之强,为慎重计,咱们还是有派人去催武扬之必要。”
骆双城道:“万一武扬一行人还没来呢?”
胡思森道:“那也不要紧,说句不吉利的话,万一敌人全力扑来,咱们也不致因而全军覆灭。”
骆双城点点头道:“那么,你打算派谁去?”
胡思森目光在三位姑娘的脸上一掠,骆来卿却飞快地道:“当然是派七妹去另外!”——
胡思森似乎没体会到骆来卿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微笑着接道:“对!老朽也正有此意。”
胡思森蹙眉讶问道:“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慧卿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不去!”
胡思森脸色一沉道:“丫头,这是何等紧急而重大的事,岂能容你使性子!你想想看,你曾经担任过魔帮中的总巡察,经*出巡,对这儿的路径都了如指掌,你不去,谁人能着此重任!”
骆来卿谈笑着补充道:“还有,这些人中,也只有你……”
骆凤卿深恐骆来卿口没遮拦,说出更露骨的话出来,连忙向何慧卿使眼色地截口接道:
“七妹,你就辛苦辛苦一趟吧!”
胡思森仍然没体会到三位女儿家的微妙心理,当下沉脸接道:“就这么决定,骑那匹白色宝马去迎上武扬之后,就立即兼程赶回来。”
何慧卿低垂粉首,没吭气。
女人家毕竟比较心细,冷眼旁观的骆双城,已意识到此中大有文章,当下,轻轻一叹道:“不必去了!”
胡思森讶问道:“为什么不去,难道说要大家都……”
山下一阵雷鸣也似的蹄声打断了胡思森的话,骆双城淡笑着接道:“来不及啦!”
胡思森顿足道:“怎会来不及,宝马脚程奇快,由后山走,没人追得上的。”
这老人,真是变成了一根肠子通到底,直得可恨!
何慧卿幽幽地接道:“舅舅,您别说了!我决定不去。”
骆双城禁不住同时轻轻一叹,骆来卿却淡淡地一笑道:“七妹,你不去不打紧,但万一有个……”
何慧卿括首正容截口道:“五姊,咱们还是留点精神,准备应付强敌吧!”
骆双城点点头道:“对!咱们该回去准备一下应变的事宜了!”
胡思森困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着那个,禁不住苦笑着自语道:“真是莫名其妙……”
站在骆双城等人的立场,是尽量争取时间,避免与敌方接触,以期在已方主力未集中之前,不致遭受到不必要的损失和牺牲。
所以,他们回到那破庙中后,立即以最快速的行动,消除里里外外,一切可疑的痕迹,并故布疑阵来使敌方误认为他们已全部撤走。
一切布置就绪之后,大伙儿消然迁入破庙左侧约五里的一个峡谷中。
这峡谷浓荫蔽天,广达数十亩,出口处宽约十丈,虽然谈不上险峻,但比那小小的破庙,自是易于隐藏,也便于活动多了。
当下,他们将马匹藏于峡谷深处,人员则于熟悉环境和地形之后,分别在入谷不远处的密林中静坐调息,第一班的警戒则由止水剑客胡思森担任。
这时,已经是初更过后了。
夜凉如水,虫声卿卿中,传出何慧卿的妖语道:“娘,但愿他们找不到这儿就好了。”
骆双城苦笑道:“这恐怕是梦想,孩子,你想想看,敌人既已在山下发信号,他们能将搜索目标移向九顶山以外去么!”
何慧卿道:“如果他们首先搜索到破庙呢?”
骆双城道:“那些疑阵,只能瞒他们于一时,而且,他们纵然认为我们已经撤走而派人追踪,也决不会放弃搜山的工作。”
何慧卿轻轻一叹,没再接腔。
林慕陶忽然接道:“大姊,咱们迁来这儿,固然可以暂时避过敌人的搜索,但如果武扬他们赶来的话……”
骆双城含笑截口道:“是啊!”
骆双城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只要是白天,他找不到我们,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呀,那更用不着他找来,敌人会先代我们招呼他,是么?”
略为一顿,又苦笑着接道:“这些,都不是问题,目前,我是希望我们的判断错误,来敌不是敌方主力,那就好办多了……”,陡地顿住话锋,脸色微变地冷哼一声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林慕陶略一凝神,才讪讪地一笑道:“说来真惭愧,我才听到一点点声息……”
骆双城一面站起来向胡思森隐身的一株大树边走去,一面漫应道:“这是因为你们男人比较粗心。”
林慕陶不自然地笑道:“大姊,别向我脸上贴金了,跟你比起来,我的修为还差上一大截哩!”
说着,他居然也跟了上来。
骆双城回头摆摆手,压低嗓音道:“慕陶,目前不是自谦的时候,你留在这儿好好约束三个丫头,不可轻举妄动!”
林慕陶怔了任,又回头走去。
骆双城悄悄走近胡思森身边,谷外已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胡思森目光炯炯地凝注谷外,一面向骆双城传音道:“是四个番僧和一个黑衣汉子。”
骆双城面色凝重地坐在胡思森身边,传音答道:“除非万不得已,咱们不可暴露行藏。”
胡思森点了点头,那五个人已停立谷口,距他与骆双城的隐身之处,不过话远距离。
那五个人向谷内略一张望后,由为首的一个紫衣番僧操着生硬的蓝青官话向身边的黑衣劲装大汉问道:“这是什么所在?”
黑衣劲装大汉道:“回克护法,这是一个死谷。”
被称为“克护法”的身着紫色袈裟,敢情这番僧还是铁木尊者手下四大护法之一的克拉玛哩!
紫衣番僧道:“死谷正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你先进去搜搜看。”
那黑衣劲装大汉似乎犹豫了一下,紫衣番僧立即沉声喝道:“你敢不听命!”
黑衣劲装大汉身形一颤,喏喏连声道:“是是……小的这就进去。”
说着,已摘下腰间的鬼头刀,逡巡着向谷口走了过来。
骆双城传音道:“这小子胆小得很,表哥,你不妨装枭鸟啼声吓他一下……”
胡思森会心一笑,待得那黑衣汉子走进谷口时,猛然撮口必出一声凄厉的枭鸟鸣声,同时并扬手向谷内林梢投出一颗石子。
黑夜林中的枭鸟鸣声,本就令胆小的人心悸神遥,再加上远处林梢的“哗啦”爆响,更是格外的惊心动魄。
那黑衣大汉骤闻之下,毛发悚然中,几欲拔足向谷外飞奔,但他挣了挣,还是再度怯生生地继续走向谷中,可是当他走到那密林边缘时,却再也不敢前进了。
不错,他目前站立的地方,外面的番僧看不到,只要里面没有敌人,他就不会送命,就这么呆一会子再出去,谁知道他没进入林口去过哩!
但就当此时,百凤帮的另一拨人也赶来了。
那是以病郎中金策易为道的五个灰衫人。
病郎中首先向克拉玛拱拱手,问道:“克护法,此间有什么发现么?”
病郎中向谷内凝注少顷,沉思着道:“不错!如果那几个浪蹄子还没离开九顶山的话,此间可真是一个藏身的绝佳之处……”
克拉玛截口道:“金兄,贵帮骆帮主是否也已赶来?”
病郎中道:“是的,天亮前后当可到达。”
克拉玛注目道:“洒家师父是否同来?”
病郎中淡淡一笑道:“令师业已到达,目前正与敝帮正宫皇娘坐镇山神庙中,督率搜山工作,并已颁下令谕,天亮之前,必须将全山搜遍。”
骆双城听得心头一震,向胡思森传音道:“果然不幸而言中,魔崽子们已倾巢而出。”
胡思森传音答道:“事已到此,咱们只有苦撑以争取时间了。”
骆双城道:“咱们的主力,不知几时才能来,表哥,咱们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必要时,我们将全力掩护三个丫头乘宝马突围。”
这时,那入谷察探的黑衣大汉已快步向谷外走去。
胡思森点点头,传音答道:“不错,咱们三个老的死不足惜,而且,魔崽仔们想要咱们三条老命,也得付出相当的代价来,但年轻人却没有牺牲的必要……”
骆双城沉思道:“怕只怕这三丫头还在闹别扭,不肯听话。”
胡思森道:“必要时,点住她们的穴道,强制她们由后山撤走。”
骆双城轻轻一叹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这时,谷外传来病郎中的苍劲语声道:“怎么样?”
那黑衣大汉讷讷地道:“回总护法,里面没……没发现什么。”
病郎中道:“里面地形如何?”
黑衣大汉道:“里面是一片很密的森林。”
病郎中扭头向克拉玛道:“克护法高见怎样?”
克拉玛沉思笑着道:“里面既然是一片密林,时值深夜,纵然是再多的敌人躲在里面也不易发现。所以,如依洒家之见,不如守在这儿,等天亮后再进去搜查,以免招致不必要的牺牲。”
病郎中点点头道:“话是不错,可是令师与丐宫皇娘却严令必须于天亮之前查出二个结果来。”
克拉玛道:“那么,请金兄暂时守在这儿,由洒家面谒恩师,请他暂宽时限去。”
此人倒是说走就走,话声一落,也不等病郎中的反应,立即向右侧峰腰上的破山神庙疾奔而去。
紧张的局势虽已暂时松弛下来,但骆双城与胡思森的心情却并未因之而松弛。
骆双城蹙眉传音道:“表哥,你辛苦一点,我到里面安排三个丫头去。”
说着,起身悄悄地走入谷内密林中。
林慕陶目注骆双城那沉重的脸色,蹙眉问道:“大姊,怎么样了?”
骆双城轻轻一叹道:“情况很糟……”
接着,将在谷中所听到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同时,乘三位姑娘听得入神之际,冷不防地出手如雷电,点了何慧卿与骆来卿两人的双“肩井”与“承醪”大穴。
“肩井”与“承醪”大穴,系控制人身四肢的活动,一被点上,也就失去了行动的自由。
何慧卿穴道一经乃母点住之后,不由骇然失色地低声问道:“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骆来卿樱唇微咽地道:“伯母是要将你我强制送走哩!七妹,你真傻得可怜!”
骆双城暗中一叹道:“这丫头于事出意外之下,能有此种镇静工夫,并反应特快,倒真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材……”
念转未毕,何慧卿已悲声接道:“娘,您这是何苦来?”
骆双城不理会爱女的哀求与骆来卿的冷消,径自向骆凤卿正容说道:“凤卿,你明白老身不点你穴道的意思么?”
骆凤卿凄然一笑道:“侄女明白,您是要我护送两位妹妹出险。”
骆双城点点头道:“是的!凤卿,你们三个之中,只有你功力最高,性情最温驯也最明大体,所以老身才选定你担任这一项艰巨任务。”
骆凤卿口齿启动间,骆双城又立即接道:“一匹宝马,驮戴你们三个,虽然负担重了一点,但谅能胜任,现在,由林伯伯护送你由谷后出去,不论能否碰上武扬那一伙人,只要能逃出此间五十里之外,也就算安全了……”
骆凤卿摇头截口道:“伯母,我不能!”
骆双城沉声道:“大姐,这是大好的差使啊!你怎可不识抬举!”
骆凤卿痛苦地道:“五妹,伯母是一番好意……”
骆来卿冷笑接道:“我知道伯母是一番好意,可是,这一番好意我不领情。”
骆凤卿、何慧卿同时悲声道:“五妹、五姊……你……”
骆双城凄然一笑道:“孩子,伯母知道你是满腔悲愤,无处发泄,方才,你胡伯伯一句无心之言,又刺伤了你的心,所以……伯母绝不怪你放肆……唉;现在危机迫在眉睫,已没工夫说这些了……”
略顿话锋,目光在骆凤卿、骆来卿二人脸上一扫,诚恳地接道:“凤卿、来卿,伯母也是女人,当然也最了解你们两个人心中的痛苦,现在,请相信伯母,并听伯母和林、胡两位伯伯的,三个人中有一个能脱此劫而不死,你们两个的心愿绝不会落空!”
骆凤卿清泪双流地道:“伯母,侄儿已说过,我不答应。”
何慧卿更是泪痕满面地道:“娘……就是一定要死,咱们也得死在一起。”
骆双城怒叱道:“胡说!死在一起,于事何补!”
扭头向林慕陶沉声道:“慕陶,你送她们三个由后山出去!”
骆凤卿坚决地摇头道:“伯母,请您收回成命吧!七妹说得对,要死咱们也得死在一起……”
骆双城顿足道:“你们要把我气死!”
骆凤卿道:“伯母,在一起苦守待援,可并不一定会死啊!可是力量分散了,却难免被敌人各个歼灭,您说是么?”
骆双城顿足长叹,连连摇头。
骆来卿幽幽一叹道:“伯母,您既自以为了解我的苦衷,那就更不应该要我们走了!”
骆双城讶问道:“此话怎么讲?”
骆来卿银牙一挫道:“我骆来卿好好一个清白女儿身,为什么要故意装成一个秽名四播的淫娃荡妇呢?是谁使我家破人亡,不知自己的来历,还要认贼作父?……”
骆双城身躯一震地截口讶问道:“你的父母也是死在骆阳钟的手中?”
骆来卿道:“是的!我们七姊妹的情形都大同小异,不过,各人都不知道罢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侄女是在脱离魔宫之前约十天光景,才无意中窃听得来。”
骆凤卿目含痛泪,幽幽一叹,骆来卿却很声接道:“好容易,今宵有这么一个杀敌复仇的机会,伯母,您想我会轻易放过么?”
骆双城摇摇头道:“孩子,既然你也是身负血海深仇,那就更应该珍惜此身……”
峡谷四周的山峰上,遥遥传来一阵人喊马嘶之声,打断了骆双城未说完的话,她脸色大变地顿住话锋,长叹一声道:“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
何慧卿禁不住心中一阵轻松地道:“娘,那您还不解开我们的穴道!”
骆双城扬手凌空解了何慧卿与骆来卿二人的穴道,却是声容俱峻地接道:“你们三个,既已自误生机,老身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待会,如果我们三个老的不克分身照顾你们时,你们三个能撑一阵固然是好,撑不住时,可得自行了断!”
何慧卿首先正容答道:“娘,您尽管放心,我们会知道如何自处的。”
骆双城道:“那就好,现在大家好好调息,魔崽们的搜谷行动,可能还有一段时间,就这机会,大家养养精神,待会也可以多宰他们几个!”
说完,又向各口胡思森隐身之处走去。
顿饭工夫之后,百凤帮的搜谷行动已经发动,首先,投进大批松油火把,将谷口照耀得明如白昼,继之由四个黑衣劲装大汉开道,后随四个黄衣番僧,大摇大摆地向谷中挺进。
在数十支松油火把照耀之下,骆双城与胡思森几乎已无法隐身,而眼前的情况,也实在不容他们二人再沉住气了。
当下,骆双城双目中寒芒一闪,向胡思森传音道:“表哥,不能再等了!”
胡思森亦沉声道:“对,杀!”
此时刚好那四个开道的黑衣劲装大汉已走到他们隐身处不及二丈距离。
“蓬蓬”连咯,血腥刺鼻中,后随的四个黄衣番僧,还来不及采取应变行动,又掉下了三颗头,走在最后的一个,总算他福命两大,匆促中,一式“卧看巧云”,紧接着四五个翻滚,才脱此一劫。
他,眼见那寒气森森的剑芒业已消失,才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纵起,抱头鼠窜地向谷外没命地狂奔,一面并大声嚷道:“飞剑……飞剑……”
胡思森低声向骆双城道:“表妹,你不该一时心软,放走一个活口的。”
骆双城苦笑道:“并非是我心软,而是那番秃的命大。”
胡思森道:“此话怎么讲?”
骆双城道:“我手下的天蚕丝已使用到了极限,够不上距离了。”
胡思森方自“哦”了一声,“嘶”地一声,一支信号火箭由谷外冲霄而起。
骆双城目注半空中那一片丈许圆的火花,不由轻轻一叹道:“接着来的,已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了。”
胡思森冷冷地一哼道:“但魔崽仔们要想取走咱们这几条命,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至少也得付出十倍以上的代价才行!”
林慕陶已悄悄地掩了上来,适时接道:“十倍的代价还太少了!胡兄,拼着咱们全部丧命于谷中,也得给骆阳钟那一对狗男女一个致命的创伤,以便武老弟能够顺利收拾他们。”
胡思森点点头:“林兄所言甚是……”
骆双城向林慕陶问道:“慕陶,那三个丫头呢?”
林慕陶轻松一笑道:“三个丫头,我已经为她们各自安排好了一个杀敌的办法,待会你仔细瞧她们的吧!”
骆双城笑道:“慕陶,你也会卖关子了!”
林慕陶一本正经地接道:“这叫做时势造英雄啊!”
谷外,响起病郎中苍劲语声道:“谷内人听着,此谷四周,已被层层包围,任你功力通玄,也是插翅难逃,现在,老夫给你们一次忠告,速将本帮三个叛逃贱婢交出,老夫可以做主,放你们逃生,如果负隅玩抗,那是尔等自寻其死……”
林慕陶双眉一扬,正待破口大骂间,骆双城连忙以手势制止,并传音说道:“慕陶,犯不着跟他斗嘴,咱们给他一个莫测高深。”
病郎中继续扬声道:“老夫也不为己甚,给你们顿饭工夫考虑,过此时限,老夫即下令全力进攻!”
林慕陶忍不住含笑传音道:“大姊,看来你方才那一剑诛七妖的绝艺,已吓破了这老贼的狗胆,否则,他不会如此浪费唇舌的。”
骆双城传音答道:“可能不尽如你所说,我的判断,是他们的高手还没到齐。”
胡思森接道:“如果,再拖下去,对我们来说,是利弊各半,但对敌方而言,却是……”
骆双城截口说道:“站在我们的立场上而言,我却是宁愿他们多拖上一段时间的。”
这时,那些投入谷口的松油火把,已全部熄灭,沉沉暗影中,谷外传来一个尖锐的语声道:“启禀总护法,正宫皇娘有旨,方才接到绵竹分舵飞鸽传书,武扬等一行已到绵竹,可能明晨会到达此间……”
病郎中沉声截口道:“皇娘怎么说?”
那尖锐的语声接道:“皇娘说,务必在天亮之前,将本帮叛徒擒获!”
病郎中道:“你立刻上复皇娘,说此间点子甚为扎手,请立即加派高手前来。”
那尖锐语声道:“回总护法,属下来此之同时,皇娘已请牛供奉与轩辕供奉率同燕、鸽两令主前来此间,同时三、六两公主也自告奋勇前来。”
病郎中道:“帝君是否已到?”
那尖锐语声道:“帝君御驾今晚午夜前可到达。”
病郎中接道:“好,本座知道了……”
骆双城分别向林慕陶与胡思森二人传音道:“这消息对咱们有好也有坏,慕陶,请立即回到里面去关照三个丫头,好好互相掩护,苦撑待援,只要能撑持到明天辰牌时分,武扬等人一到,就没问题了。”
林慕陶方自点头离去,谷外的病郎中已再度发话道:“谷内听着,方才本座的话,你们想必也听到了,现在,顿饭工夫快过去,希立即决定,以免自误!”
接着,一阵步履杂沓声中,一个雄浑的语声接问道:“金兄,谷中是一些什么人?”
病郎中哈哈笑道:“两位供奉来得好,哦!三公主、六公主。呼图护法也来了……”
那雄浑的语声截口接道:“金兄,洒家的问题,你还没答复哩!”
敢情此人就是在崇化镇外被林慕陶一剑削去两个指头的养和尚呼图,也就是铁木尊者手下四大护法中,性情最烈的一个。
病郎中干笑道:“敌暗我明,呼护法,谷中究竟是些什么人,没法看到。”
呼图沉声接道:“听说方才里面有人会使飞剑?”
病郎中道:“不错,不过,这也是贵派一位大师所说,兄弟并没有亲眼见到。”
呼图恨声道:“那就错不了,准是由崇化逃来的那几个。”
病郎中道:“这倒是有些可能……”
呼图钢牙一挂道:“洒家这断指之恨,恨不得立刻洗刷,克拉玛,走!咱们弟兄开道,怕死的,别跟上来!”
接着,一阵沉重而零乱的脚步声,向谷口走来。
敢情这批魔崽仔们虽然怕死,但在莽和尚呼图的直言相激之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进。
骆双城以手肘碰了碰身边的胡思森,传音说道:“没法再拖了,咱们拼吧……”
刚好此时当先的呼图和克拉玛二人,已戒备着走近他们隐伏之处。
胡思森不等骆双城的话说完,已振剑弹身而出,同时一声霹雳大喝:“番秃纳命来!”
寒问如电,直向呼图的腰际削去。
同时,骆双城也一声清叱,挟着一道银芒,直取呼图身边的克拉玛。
呼图和克拉玛二人擅长的是一对飞钹和“大手印”神功,在胡思森与骆双城二人的宝剑猛攻之下,自不便以肉掌去硬拼。
当时,他们两人双双闪身避过对方的第一剑,“呛”然地金铁交鸣声中,四只飞钹已电射而出,同时还回敬了一记“大手印”神功,呼图并哇哇怪叫道:“你不是洒家的断指仇人,快去叫那狗东西来。”
话到人到,斜刺里一道人影电闪而去,“当”地一声,围攻胡思森的飞钹已被这猛然加入的林慕陶双双击射得倒飞丈外,吓得跟在两个番僧后面的人纷纷问避不迭。
原来,这一段时间中,骆双城已将在崇化镇外击落番僧飞钹的手法加以改进,并已告诉其余人,那被一般武林人物为难缠斗的番僧飞钹特技,此刻竟变成不堪一击了。
当然,当林、胡二个奏功之同时,骆双城已将克拉玛所发出的两只飞钹击落……
这些,本来都是刹间所发生的事。
当四只飞钹被击落的同时,惨嗥连声,克拉玛被骆双城一剑穿胸,接着飞起一脚,踢飞丈外,呼图则在林、胡二人双剑交剪之下,斩成三段。
这威势,不由使后随的八个黄衣番僧心胆俱寒地为之一呆。
黑暗中,只听病郎中一声传来:“诸位大师,请分出一人回去请尊者,其余诸人齐上,退者死!”
病郎中话声未落,八个黄衣番僧中已有两人飞身出谷,其余六人却在后随的百凤帮中人一拥而上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地,被逼得蜂拥而前。
骆双城、林慕陶、胡思森三个,都是左掌右剑,寒芒飞闪,劲风呼啸中,但见人头滚滚,残肢断臂齐飞,片刻之间,谷口已陈尸三十余具,而骆双城等三人却已被敌尸的血迹染成了三个血人,而后继者在病郎中的躯策之下,更是悍不畏死地如潮水般涌来。
骆双城宝剑翻飞,挡者披靡,一面地嗔目震声怒叱道:“金策易,你真是一个无耻之尤的匹夫!”
病郎中哈哈大笑道:“狗杂种,你为甚不自忆前来一决死战?”
病郎中狂笑道:“到时候老夫会来超渡你的!……”
谷中的尸体,越积越多,骆双城等人已被迫不得不向后退,尽管他们三人功力奇高,对付这些三四流的角色,不致消耗太多的真力,但面对着这如山的积尸,扑鼻的血腥与潮涌而来的人海战术,内心之中,却有说不出的痛苦。
可是,情势如此,他们能心慈手软,而放弃自卫以束手待毙么!
盏茶工夫过后,谷口又增加了二十多具尸体,病郎中所带来的一些三四流角色已十九被残,而骆双城等人也已被迫而退进谷内了。
这时,病郎中才挥手大喝道:“是时候了,大家上!”
话声中,他自己首先跳着他手下的尸体,当先冲进谷中,“雪山矮叟”牛无忌,“大漠双凶”之一的轩辕巧儿与三公主,六公主等人也一拥而入。
此时,骆双城等三人正各自被四五个玄衣武士缠住,一时之间,不克分身拦截,病郎中乘此良机由胡思森身边闪过,震声大喝道:“牛供奉,轩辕供奉,燕、鸽两令主,请对付这三个老顽固,三公主,六公主请随老朽进入谷中去生擒那三个贱婢……”
说话之间,牛无忌,轩辕巧儿,燕、鸽两令主已分别与骆双城、林慕陶、胡思森等三人交上了手,而病郎中也已接近密林边缘。
病郎中的话没说完,猛觉劲风生啸,三股暗器,分由三个不同的方向激射而来,同时响起骆来卿的怒叱语声道:“金老贼,你娘才是贱婢!”
病郎中一时大意之下,想躲避格拒均已来不及,匆促中只好一仰身,贴地三个急滚,才堪堪避过那三股暗器,只听骆来卿银铃似地娇笑道:“好一式‘懒狗打滚’!”
笑声中,三股暗器又分三面向病郎中疾袭而来,同时,骆来卿暗器出手,人也由树梢上飞身而下。
另一面的骆凤卿促声喝道:“五妹不可轻敌……”
骆凤卿话才出口,骆来卿已以一式万流归宗剑法中的“星河倒泻”,朝再度翻滚,犹未站起身来的病郎中挥洒而下。
这时赶来的六公主一声冷笑:“贱婢躺下!”
叱声中,长剑一挑,架开骆来卿的一招狠攻,同时左手一挥,一股阴寒刺骨的罡风向骆来卿兜胸击来。
骆来卿一面剑拳兼施地硬接硬架,一面震声道:“六妹听我一言。
“蓬”地一声,六公主娇躯一晃,骆来卿被震得连退三步才拿桩站稳,六公主冷笑一声道:“谁是你的六妹,哼!原来你也会‘九阴罡煞’,可惜你还差得太多……”
此时,骆凤卿与何慧卿二人已因何骆来卿的冒险下朴而不得不放弃林慕陶所暗中交代,要她们躲在树上伺机杀敌的计划,而双双由大树上扑了下来。
何慧卿长剑一挥,截住刚由地面挺身跃起的病郎中金策易,骆凤卿却适时接过三公主的一招抢攻,同时向骆来卿道:“五妹,过去与七妹联手对付金老贼,这两位交给我……”
三公主冷笑一声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哼,你行么。”
“刷刷”两剑,疾如狂风骤雨似地向骆凤卿击来,但那凌厉的攻势却被骆凤卿从容地化解了。
六公主“咦”地一声,也加入战圈,媚笑道:“听说三皇娘床上功夫有独到之处,想不到手底下也满不错啊……”
骆凤卿一面从容格拒对方的联手攻势,一面却声容俱庄地说道:“三妹,六妹,能否请听恩姊的一句话?”
三公主冷笑道:“没人阻止你说话,不过我首先提醒你,咱们的耳朵不像帝君那么软,花言巧语没有用!”
骆凤卿一点也不动怒地轻叹一声道:“三妹,六妹,你们知道自己的来历么……”
这边三个人边打边谈,那边,骆来卿、何慧卿二人双战病郎中却也紧张激烈之至。
病郎中前此一念轻敌,被武扬一剑削去右腕,但他却已于短期间内已能用左手使剑,而且剑法之奇诡狠毒,竟能独抗骆来卿与何慧卿联手攻出的万流归宗剑法而从容不迫,不!说得透彻一点,应该说是游刃有余。
骆凤卿之所以能独对三六两公主的联手,是因她曾服过半杯空青石乳,而且也会“九阴罡煞”,但病郎中此刻所显示的深湛功力,就令人有点困惑了。
这边,六个分两组厮杀着,一时之间,战况形成胶着状态。
另一边,骆双城独对“雪山矮叟”牛无忌和两个黑衫老者,犹自勇不可挡。
林慕陶也是独对轩辕巧儿和两个紫衣番僧,但林慕陶却是只能勉强防守,不时还得由骆双城腾出工夫来为他解危。
这三人中,最轻松的还是止水剑客胡思森,他应付两个令主不及十招,其中的一位鸽令主已尸横在地上,但一个刚刚倒下,却立即被上一个紫衣番僧和一个黑衫老者。
那些紫衣番僧是铁木尊者徒弟,功力之高,与铁木手下的四大护法也逊色不多,这一来,胡思森除掉两个令主之后去帮林慕陶的心愿,已没法实现,而且他自己也感到吃紧了。
目前,里里外外,他们老少六个,都是在艰苦狠拼中,比较轻松的,只是骆双城与骆凤卿二人。
骆双城是基于本身功力高绝,手中使的又是佛门降魔之宝的“心光剑”,其占优势,自是意料中的事。
至于骆凤卿,一则是她的功力已能应付三、六两公主的联手,再则她那攻心战的说词也收到预期的效果,三、六两公主的心中,由怀疑自己的身世而连带使旺盛的斗志打了折扣,因之,打起来也就有点不带劲,骆凤卿也自然落得轻松了。
这期间,刚好骆双城等三个老的,敌我双方十二个人的狠拼,无形中已将人备通路封死,谷外的魔徒们暂时没法进来,但这种局面能维持多久,却是难说得很。
骆双城一面短剑翻飞,使三个强敌无法迫近,一面目光扫地心头暗忖:“看情形,铁木尊者与骆阳钟那一对狗男女都将陆续地赶来,眼前这僵局如不能打开,待会如何得了……”
心念及此,正待施出杀手时,谷外陡地传来一声霹雳大喝:“通通闪开!”
声如洪钟,震得群峰回响,历久不绝。
骆双城心头一紧:“不好,铁木秃驴业已赶到……”
这时,拥塞谷口通道的魔帮爪牙与一些番僧们纷纷向两边退让,像半截铁塔似的铁木尊者与那位正宫皇娘并肩向谷内走来。
骆双城心急之下,真力暴提,左掌“九阴罡煞”一挥,右手“心光剑”同时脱手飞出。
惨嗥连连声中,两个黑衫老者被震飞丈外,“雪山矮叟”牛无忌右臂齐肩削断,踉跄地退出丈外。
骆双城顾不得追杀断臂的牛无忌,宝剑一收,寒芒闪处,围攻林慕陶的轩辕巧儿已身首异处,另两个紫衣番僧“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出,已被林慕陶与骆双城二人一剑一个,斜肩带背地劈成四片。
另一组中的胡思森睹状下,精神大振,大喝一声,正面的燕令主已血溅尸横,剩下两紫衣番僧亡魂俱冒之下,也分别死于骆双城与林慕陶的剑下。
这些突然的变化,本来都是片刻之间所发生的事。
铁木尊者想不到自己这一赶来,反而加速了自己人的死亡,不由气得“哇哇”怪叫地腾身飞扑着而来。
骆双城沉声道:“表哥与慕陶截住妖妇,这番秃交给我……”
话没说完,铁木尊者那巨大的身躯如一朵红云地疾朴而下,但见一金一银两道寒芒一闪,一阵金铁交鸣,火花四溅中,已龙腾虎斗地缠斗在一起。
铁木尊者手中也是一件佛门降魔至宝,名为“太乙金刀”,这两人功力相当,兵刃也不相上下,倒真是成了棋逢敌手。
一时之间,但见尘土弥漫,寒煞侵肌,逼得五丈之外的胡思森、林慕阳二人不由地连连后退。
铁木尊者一与骆双城交上手,那个正宫皇娘也飞朴而来,林慕陶首先振剑相迎,嗔目叱道:“仲孙静你这淫妇,还认识我林慕陶么?”
仲孙静长剑挥洒,口中“格格”地媚笑道:“哟!林大侠,想不到你也来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噫!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林大侠的功夫精进多哩!”
一旁的胡思森方待振剑加入战圈,林慕陶震声喝道:“胡兄,这贱妇必须由我亲自手刃,你只管截住那些魔子魔孙们!”
胡思森应声长剑一转,将随后赶来的三个黑衫中年的截住,仲孙静却媚笑如故道:
“哟!林大侠,咱们也算老朋友啦!说话客气一点,行么?”
话说得客气,可是手上动作却是一点也不客气的辛辣之至,饶是林慕陶仇人当面,满腔悲愤,恨不得一剑将之杀死,但林慕陶的功力顶多也只能跟她打成平手,空自急得“哇哇”
怪叫,却是莫可奈何。此时,何慧卿、骆来卿二人仍在尽力与病郎中周旋,病郎中似乎因自己胜券在握,并未使出全力。
骆凤卿与三、六两公主之间的恶拼已形中停止,惟双方仍在谈判,可能三、六两公主已经对骆凤卿所说,她们七姊妹都是骆阳钟仇人的遗孤一节,有了相信的倾向。
骆双城对铁木尊者,是旗鼓相当,难分轩轻。
林慕陶对仲孙静也是半斤八两,胜负难分。
惟一感到吃力的是止水剑客胡思森,在众寡悬殊,双拳难敌四手的原则之下,已大有撑持不住之势,可是,眼前情势,却又不能不使他竭尽全力,勉强撑持下去……
就当此战况于胶着中蕴含着无限危机之际,远处,陡地传来一阵洪烈的马嘶声。
但敌我双方人员,目前都被激烈的战况吸引住全部注意力,以致没人对那特别洪烈的马嘶声留神,但那密林深处的那匹白色宝马,却似乎特具灵感地,也发出一串“唏聿聿”的长嘶。
这一声长嘶,使激战中的骆双城心中一动,紧接着,不由精神大振,扬声喝道:“请大家全力反攻,武扬马上就到了……”
她这里分神说话,却险些着了铁木尊者一记“太乙金刀”,当下怒叱一声:“秃驴,你的末日即将到了!”
此时,她精神大振之下,“刷刷”两剑,立将铁木尊者迫退三步,但铁木尊者也立即还以颜色,双方又舍死忘生地缠斗在一起。
骆双城方才所说“武扬马上就到”的话,就在正派群豪中将信将疑之间,又一声洪烈马嘶遥遥传过来,不过这一次,比起前次来却又近了很多,而且,马嘶声才落,又传来一声穿云裂石的清啸。
这是武扬的啸声,这回,正派群豪中都知道是武扬真的赶来了。
在精神大振之情况下,铁木尊者与仲孙静二个,立即被迫而落了下风,胡思森更是将华山派的金龙剑法发挥到极致,“刷刷”一连三剑,将围攻他的百凤爪牙迫得连连后退。
另一边,三、六两公主已被骆凤卿说服,立即倒戈相向,三支剑一齐指向独占何慧卿与骆来卿的病郎中。
本是游刃有余的病郎中,陡地添上三个强敌,不由又急又怒地弄得手忙脚乱,同时震声喝道:“三公主,六公主,你们疯了!”
话声未落,却被何慧卿一剑削去右臂,同时,另外三支剑也交错下劈,匆促中,骆凤卿震声大喝:“诸位妹妹,要活的!”
三公主,六公主及时撒招,但骆来卿银牙一挫,恨声接道:“宰了再说!”
话声中,长剑加速下劈,“咔嚓”一声,已将病郎中拦腰斩成两段。
就当此时,谷外欢呼雷动:“帝君驾到……”
正派群豪方自心中一凛,一道灰影如匹练横空似地一闪而来,越过激战中的骆双城、林慕陶那两组人,首当其冲的胡思森,被他顺手一掌,震飞五丈之外,刚好跌落何慧卿的身边,被何慧卿伸手接住,否则,胡思森不被骆阳钟一掌震毙,也得跌个半死的了。
骆阳钟一掌震飞胡思森之后,身形并未稍停,径行扑向密林边的骆凤卿等四位姑娘。
骆凤卿等四人一齐满怀悲愤地挥剑相迎中,骆阳钟嗔目怒叱道:“丫头们,你们自己说,孤家哪一点待你们不好?”
话声中,双手左右微微拂动,姑娘们的四支长剑,竟没法递进去。
这一来,不由使骆凤卿等四位姑娘一齐芳容大变地不知如何才好。
何慧卿将受伤的胡思森放于密林深处,并喂下一粒灵药之后,也回身加入战圈,但她们五支长剑,却奈何不了一个徒手的骆阳钟……
就当此时,谷外传来武扬的一声震天大喝:“挡我者死!”
惨呼连连中,一道人影,似天马行空般向谷中疾射而来。
骆阳钟方自神色一变,“蓬”地一声,武扬竟也如法炮制,顺手给了仲孙静一掌,林慕陶顺手一挥剑,透胸而过,仲孙静一声惨嗥,立告了账。
正与骆双城恶拼的铁木尊者,闻声一惊,略一分神,被骆双城一剑刺中左肩。
骆双城得理不饶人,宝剑一顺,同时左掌以十二成真力的“九阴罡煞”击出一掌。
右手宝剑透肩而过,左掌却结结实实地击中铁木尊者的前胸,虽然,铁木尊者临危反击,一刀削断骆双城的右臂,但他自己却已一命呜呼……
这些,本来都是一瞬间的发生的事。
骆阳钟一见武扬如出押猛虎似地向谷中闯来,不由朗目中寒芒一闪,恨声叱道:“孤家饶你们不得了!”
“呛”地一声,朱雀宝剑业已出鞘,寒芒闪处,五位姑娘的五支长剑已只剩下半截。
五位姑娘失声惊呼声中,寒芒再闪,骆来卿的一条左臂齐肩而断,三、六两公主右臂重伤,慌不迭地后退。
就当尚未受伤的何慧卿、骆凤卿二人芳容惨变,瞑目等死,骆阳钟“嘿嘿”阴笑声中,武扬已疾如电掣地一闪而来,“铮”的一声金铁交鸣,刚好架住骆阳钟斩向何慧卿与骆凤卿二人的一剑,一面震声大喝:“两位姑娘,快救助伤患……”
大喝声中,青龙宝剑连闪,“海纳百川”,“雷苏万物”,“鹏搏九霄”……他那获自天忌老人的二十七式精妙绝招,已如迅电奔雷似的连绵使出。
服过空青石乳的武扬,他的真力,比起骆阳钟来,已只强不差,而剑式的精妙,更具有压倒之势,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全力抢攻之下,不可一世的骆阳钟已被迫而完全采取守势。
不过,骆阳钟虽然被迫而采取守势,但门户封闭得严谨,却使武扬无懈可击。
显然,这老魔是在冷眼静观武扬剑法的变化,以便伺机反攻……
这时,谷内的战斗,除了武扬与骆阳钟这一对之外,其他诸人均已停止……
受伤的骆双城,骆来卿,三、六两公主已在何慧卿与骆凤卿二人的扶持之下移到胡思森疗伤之处,并迅疾地将伤口绑扎好。
林慕陶手横长剑,凛若天神地卓立谷道入口处,虎视眈眈地守住入口,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已再没人敢越雷池一步。
不!并非是林慕陶的威态足以镇慑群邪,而是谷外有了非常的变化,少林派的大慈、大悲两位长老,一面佛号高喧,一面反复震声大喝:“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诸位请放下武器,老衲做主,不咎既往……”
魔徒们眼看大势已去,纷纷丢下武器,举起了双手。
骆阳钟这株大树虽然还没倒下,但手下的猢狲们却业已星散了。
不过,这老魔倒真是沉着得很,他,根本无视于四周情况的变化,只是严守门户,静察武扬剑势的变化。
不过,武扬也并不糊涂,他心知对方有过目不忘的天赋,所以,他那新学的二十七式绝招,却仅仅使出二十六式,留下最后,也是最精妙的一式“大地春回”,以便作为奇兵突击之用当武扬第三次从头施展那二十六式绝招时,骆阳钟长眉一挑,冷笑一声道:“小子,那老废物只传给你这一些么?老夫可要回敬你了……”
话声未落,一道人影疾掠而来,轻灵美妙,点尘不惊地飘落斗场左侧,双目中两道冷电似的寒芒,凝视着骆阳钟,轻轻冷笑。
原来此人竟是那功力本已丧失的天忌老人罗不为。
一个功力本已丧失的人,竟有此种轻功和眼神,怎能令人不惊诧,而以天忌老人与骆阳钟之间的关系而言,骆阳钟又怎能不亡魂丧胆!
因此,骆阳钟目光一触之下,禁不住心底生寒地身躯一颤,而武扬适于此时震声大喝道:“天理照彰,报应不爽,骆阳钟,你还不俯首就擒……”
骆阳钟方自冷笑,蓦觉眼前寒芒飞闪,四周都布满了森寒剑气,原来武扬已使出了最后的一式绝招“大地春回”。
骆阳钟本已因天忌老人的蓦然出现而内疚神明地心神不定,此时,他心头暗凛地挥剑一封,但他剑还未出,蓦觉右腿一凉,已被齐膝削断,紧跟着武扬左手一扬,凌空点了骆阳钟的五处大穴。
只听天忌老人讶问道:“二哥,为什么不宰了他?”
说着,他已迅疾地除了头部的伪装,原来这位天忌老人竟是吕大年所乔装的假货。
武扬正容答道:“三弟,这是我的心愿,我要在三个月之内,重整丹碧山庄,为先祖父正式举丧,并柬邀天下群雄观札,藉以洗刷先祖父所受的冤屈,并当着天下群雄之面,挖出这老贼的心肝,祭尊先祖父和各门各派死难群雄们的在天之灵……”
三个月的时间,弹指而过。
坐落北邙山麓,荒废已将近一年的丹碧山庄,又已焕然一新。
今天,丹碧山庄之中,笼罩着一重无比庄严肃穆的气氛,丧幡招展,哀乐悠扬,素车白马,络绎于途。
来自天下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武林豪侠们,以肃穆的脸色,庄重的步伐,三三两两地,走进丹碧山庄的大门。
侠魂武扬,戴着全身重孝,在罗大成,吕大年,和司徒杰等的陪同之下,周旋于群侠之间,忙得团团转……
午后,当公祭的灵堂中传出悠扬的哀乐和担任司仪的华山止水剑客胡思森那雄浑肃穆的嗓音时,骆凤卿,骆来卿和正邪决战时临时反正的三公主,六公主等四位姑娘,却已改装易容,相偕悄悄地由后门离去。
尽管三个月中,骆双城曾多方开导,并拍胸脯保证,为她们四人做适当的安排,也尽管武扬、冷秋华、何慧卿等三人都待她们如亲姐妹。
可是,这些都不能弥补胡思森一句无心之言,所给予她们心灵上的创伤,更不能改变她们暗中所下的决心。
事前,她们不曾在任何人面前透露过一字半句,临走时也仅仅在骆凤卿的香闺内留下一纸素笺,只有潦草的七个字:“花自飘零水自流。”
是的,花自飘零水自流,站在她们四位的立场上而言,这该是为她们自己所做的最好和最适当的安排了!
当然,她们此去,不至于默默以终,也许会弄出轩然大波来,但这些已不属于本书范围,总而言之,武林中已算是暂时升平了。
至于武扬与冷秋华、何慧卿二美同归的热闹场面,因笔者已舌敝唇焦,急需润润喉,歇歇气,只好有劳读者诸君掩卷做一番神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