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与你同在,赐福给你,因为我要将这些地都给你和你的后裔。
——《圣经·旧约》
我不得不杀死我的兄弟,我的兄弟不得不杀死我。
——耶胡达·阿米亥《耶路撒冷之歌,给一个女人的诗》
电视里正播上星期我坐过的那家咖啡馆。桌子塌了,椅子横飞,高挂的店铺招牌倒垂下来。招牌是红底黑色人形,广告词是:“如果我不在家,也不在希拉勒咖啡馆,那就是在去希拉勒的路上。”一声爆炸,喝咖啡的人走上了另一条路。
上周去的时候,座位满了,我坐在紧靠门口外面的一张小桌子旁。保安朝我笑笑。我知道这是最没有人愿意坐的地方,人体炸弹如果遭到阻挡,靠门的座位最危险。
再去咖啡馆门口。首先听到吉他声,十几个以色列小伙子围坐在地上,为死难者唱歌。一地烛火。坐过的凳子不见,整个咖啡馆被纸板包起来。外墙上有死难者照片,一个个笑容灿烂。烛台,鲜花,许多保安在巡逻。
一个巴勒斯坦人走进咖啡馆,引爆绑在身上的炸药,摧毁了两个婚礼,制造了许多个葬礼。
以色列人大卫·艾伯博姆那天晚上约女儿在希拉勒咖啡馆见。女儿纳瓦第二天结婚,按照传统,父亲会送女儿一本犹太教箴言,还会给一些对婚姻的忠告。
艾伯博姆是耶路撒冷一家救治中心的急症室主任。过去,每次发生自杀爆炸,无论是否应该他上班,他总是第一个赶到救治中心投入抢救。那天晚上救护车呼啸而来,伤员们陆续抬进救护室,艾伯博姆的同事开始担心:“我知道他在耶路撒冷,但是他没有来,也没有打电话到医院,我就知道他出事了。”不祥的预感很快被验证,她在七具尸体中认出了艾伯博姆。
艾伯博姆20年前从美国俄亥俄州移居以色列,救治过无数自杀爆炸中的受伤者,包括阿拉伯人。同父亲一样,纳瓦也从事救死扶伤的工作,对象是患癌症的儿童。
咖啡馆惨案过后不到24小时,以色列战斗机飞临哈马斯领导人扎哈尔住所上空。他的儿子哈立德刚刚同父母吃完早饭,商量着当天要给亲家送彩礼,然后同准岳父一起到加沙宗教法庭办订婚证书。
一年前,哈立德从英国伦敦结束工程学学业返回加沙。母亲为他在当地订下一门亲事。这天正当哈立德穿戴整齐,走出门口去找准岳父时,一枚重镑导弹结束了这一切。
/以色列医护人员捡拾爆炸现场碎尸
/耶路撒冷街头,遭自杀式爆炸袭击的公共汽车
以色列姑娘纳瓦·艾伯博姆20岁,巴勒斯坦人哈立德·扎哈尔24岁,两对年轻人的婚礼都变成了葬礼。
除了咖啡馆,以色列城市街头的巴士,也是自杀袭击重灾区。那天我在耶路撒冷公交车爆炸现场,站在下风口,空气里是汽车焦油混合着血腥的味道——那味道与加沙街头巴勒斯坦汽车遭以色列导弹袭击之后的味道一般无二。
那天有正统犹太教徒举着纸牌抗议,高呼口号。一个穿红风衣,挎相机的以色列女子对他们怒吼一通。我听不懂,只听到其中有一个词她用英语说的:“political”(政治的)。我问那个女子,宗教人士们在喊什么?“No Abrabs,no bombers”(没有阿拉伯人,就没有人体炸弹)。“那你怎么想?”她看了我一眼:“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