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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本华思想随笔》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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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旦有了具价值的、属于自己的思想,那就要尽快把它们记录下来。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我们经历过的事情也不时被我们忘记,那我们所想过的东西失之遗忘就更是家常便饭了。思想不会听从我们的意愿呼之即来,而是选择在它们愿意的一刻降临。但我们最好不要记录下从外在现成就可以获得的、我们只是学来的或者尽可以翻书重新找到的东西。也就是说,不要只做文学、科学著作的摘录,因为把东西抄写下来也就等于把它们付诸遗忘。对待我们的记忆力,我们应该苛刻、严厉一点,这样,记忆力才不至于学会忘记服从我们。例如,我们在无法回想起某一事实、某一诗句或者某一字词的时候,不要翻书把它们找出来,而应该把回忆的任务交给记忆力完成;在长达一周的时间里,定期催促它,直至它完成任务为止。我们为回忆这些东西所花的时间越长,那这些回忆起来的东西在以后就越牢固地黏附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花费如此精力才从记忆深处找回的东西会在以后需要的时候更容易听候我们的吩咐,而借用某一技巧方法死记东西的记忆术,其产生归根到底在于人们信赖自己的聪明更甚于记忆力,所以,我们就把后者必须履行的职责交由前者完成。换句话说,我们必须把难以记忆的东西改换成容易回想起来的东西;这样,在以后的某个时间,我们就可以再度把后者变换成前者。但是,记忆术较之于自然的记忆力就犹如假肢与真肢之比,并且就像其他所有事物一样,为拿破仑的这一句话作出了诠释:“非天然的东西都是有欠完美的。”在开始的时候,借助于记忆术记住新学来的字词或者事实,直到它们融入我们天然、直接的记忆中去,是不错的办法。这就像我们有时不得不暂时借用拐棍一样。我们的记忆到底是怎样从经常是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储存库里马上找到我们每次所需之物;这一时而是漫长、盲目的搜索在这之后究竟如何自动展开;为何需要回忆起来的东西在开始时遍寻不获——在很多情况下,虽然我们已经发现了相关的某一细小线索——但却在数小时或者几天以后自动、没有来由地在某一瞬间出现,就像有人悄悄地告诉了我们——所有这些对于我们这些当事人来说都是一个神秘之谜。不过,这一点在我看来似乎是毋庸置疑的:要记住和处理如此大量、种类如此繁多的记忆素材,记忆力那神秘莫测和精致细微的运作过程是永远不可以被人为的、有意识的运用类比技巧所取代。在借助这些人为的记忆技巧时,天然的记忆力必须始终是记忆过程的原动力;这样,我们的记忆力就必须记下两样东西,亦即记号和记号所代表之物,而不只是一样东西。无论如何,记忆术这种人为的记忆只能帮助记下相对很小的一部分东西。总的来说,事物是以两种方式印在我们的记忆里:①通过我们刻意的死记硬背;如果要记住的只是一些字词或者数字,那我们不妨暂时运用记忆术的技巧;②由于事物对我们造成了印象,我们用不着做出任何努力就自然而然记住了它们,这些事情的确就可以被称为“让人难忘”。正如创伤只是在稍后,而不是在当下让我们感到痛楚,同样,许多事情或者许多听过、读过的思想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这种深刻程度我们在当时并没有马上有所意识。但在这之后,这些东西一次次地重现脑海。结果就是对这些事情或思想我们已经无法忘怀;它们已经融入我们的思想体系之中,并能适时出现。这些东西显而易见是在某一方面引起了我们的兴趣。但要出现这种情形,我们的心灵必须对客观的东西怀有强烈的兴趣,对见解和知识抱有渴望。许多学究之所以对自己本行的学问暴露出令人诧异的无知,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缺乏对这些学问和事物的客观兴趣;这样,与这些学问、事物相关的发现、洞察和解释就不会给他们带来生动、强烈的印象;他们当然也就无法记住这些东西了。这是因为,大致而言,这些人对其学习的东西不曾怀有挚爱,他们只是强迫性地从事这些工作。如果一个人强烈和客观感到兴趣的事情越多,那自发留在记忆中的事情也就越多。因此,在年轻的时候,事物的新奇感提高了人们对这些事物的兴趣,年轻人记住的事情也是最多的。记忆的第二种方式比第一种方式更加可靠扎实,并且它会自动为我们挑选重要的事情,虽然这些重要的东西对于一个冥顽不灵的人来说,只是局限于个人的俗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