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作家乔纳·莱勒有时会提醒他的读者们,卡尔·波普早就提出了“钟与云”之间的差异。钟是简洁、有序的系统,可以用还原性方法进行界定与评估。你能够拆开一个钟,测量每个部分,并了解它们是如何组装在一起的。云是不规则的、动态的、异质性的。一片云并不容易研究,因为它每秒都在改变。形容它的最佳方法是叙述而非数字。
正如莱勒所注意到的那样,当今的研究往往陷入这样的诱惑里:研究人员试图把每种现象都假设为一个钟,用机械工具和规律对它加以评估。智力研究的情况就是这样。研究人员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研究相对来说稳定且可计量的智商,却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去研究像云一样的心理特质。
纯粹的智力在你解决那些已被精确界定的问题时很有用,而心理特质则有助于弄清你面临的问题是什么类型,你应该使用哪种规则去界定它。正如斯坦诺维奇所注意到的那样,如果在人们思考问题时,将解决这个问题所需要遵守的规则告知他们,那么智商较高的人比智商较低的人做得更好。但如果不把规则告知他们,那么智商较高的人未必会做得更好,因为“寻找能够解决问题的规则”而后“诚实地评估该问题的情况”属于心理活动的范畴,与智商关系不大。
思维能力与心理特质只是略微相关而已。正如斯坦诺维奇表述的那样:“根据对数以千计的受试者进行的各种研究得到的结果,智商分数与一些思维特质(例如开放性思维的活跃度、对认知的需求等)只具有中等到较弱的相关度(通常低于0.3),而与另一些特质(例如认真、好奇心、勤奋等)的相关度则接近于零。”
许多投资者的智商都相当高,但却由于对自己的智力过分自信而表现出自我破坏的行为。1998~2001年,共同基金“第一手技术价值”创造了16%的年总投资回报率,然而参与这只基金的个体投资者却在这段期间平均损失了31.6%的财富。为什么?因为这些天才们认为他们能够在恰当的时候进出基金市场,结果错失了重要的上涨时期而被卷入了毁灭性的下跌时期。这些相当聪明的人的投资业绩相当差,还不如一直淡漠而笨拙地长期持有基金的人。
另外一些在智商测验中得分较高的人无法稳定地掌控工作。芝加哥大学学者詹姆斯·赫克曼等研究人员对高中毕业生和从高中辍学但通过了“普通教育水平考试”的人的工作情况进行了对比。通过了该考试的高中辍学者跟没有继续上大学的高中毕业生一样聪明,但他们比高中毕业生赚得少。事实上,他们平均每小时的工资居然比未通过该考试的高中辍学者的工资还低,因为他们往往更缺乏诸如自我激励、自我约束一类“非认知性品质”。他们更可能跳槽,就业率比高中毕业生的就业率更低。
在智力成就的最高层次上,智商分数几乎根本无法用来区别天才和平庸之辈。最伟大的思想者似乎拥有某些超越了狭义理性思维范围的特殊思维能力。他们的能力是不固定的,完全像云一样。例如,爱因斯坦似乎是一位具备绝佳科学或数学智力的典型人物,但他其实是通过想象的、视觉的和身体的感受来界定问题的。“当我写下或说出那些可以用人类语言表达的词汇时,它们似乎并未在我的思维机制中起到任何作用。”他曾这样告诉雅克·阿达玛(Jacques Hadamard)。相反,他表示他的直觉能够提供“特定符号与或多或少清晰的图像”,他可以熟练地控制与组合它们。“就我的情况而言,以上所提及的要素属于视觉感受,甚至部分属于肌肉类型的感受。”爱因斯坦曾这样说。
“我只能以图像的形式进行思考,”物理学家兼化学家彼得·德拜(Peter Debye)声称,“就像我能亲眼看到我所思考的内容一样。”他说,当致力于研究一个问题时,他会看到模糊的图像,并且开始设法在头脑中逐渐弄清楚这些图像。当问题最终大致解决后,他就会以数学的形式来清晰地表述这些图像。还有一些人借助听觉来思考,练习将特定声音与特定想法相关联。另一些人则在思考时更加融入情绪。“你必须借助你的感觉,”德拜解释说,“来理解碳原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智慧并不包括对特定事实的了解或对某一领域知识的掌握。它包括了知道该如何对待知识:自信但不能太过自信,敢作敢为但又脚踏实地。它是坦然面对反证的勇气,是感受已知世界之外广阔空间的意愿。哈里森在这些性格特点上没有任何一样能达到较高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