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的鼻子约有1.8米长,0.3米厚,内含6万块肌肉。大象可以用鼻子将树连根拔起,把木材堆成一堆,或者将巨大的原木放到指定位置,以供建造桥梁之用。大象的鼻子可以卷起铅笔,在普通大小的白纸上作画。大象的鼻尖有两块突出的肌肉,可以用来拔掉身上的棘刺、捡起针头或者硬币、打开瓶子的瓶塞,或者抽出门闩、把笼子打开、再把门闩藏到窗台下面。大象也可以用鼻尖牢牢地握住一个杯子,但又不会将它挤碎。除了另一头大象之外,没有谁能够把这个杯子抢走。大象的鼻尖极其敏感,就算蒙上眼睛,大象也能够通过鼻尖的触摸来辨别物体的形状和质地。在野外,大象可以用鼻子将拔起的草团在膝盖上轻磕,以便打落草团上的泥土。它们也会用鼻子将树上的椰子摇落下来,或者将沙土喷洒到自己身上。走路时,它们会用鼻子探测地面,以免落入陷阱。它们也可以用鼻子挖出一口水井。大象可以在深水的河床上行走,或者像潜艇一样在水中潜游好几公里,用它们的鼻子作通气管。大象可以用鼻子发出各种声音——喇叭声、嗡鸣声、咆哮声、汽笛声、呼噜声、隆隆声,以及用鼻子敲打地面时发出的金属扭曲声,这些声音都是大象的交流方式。大象的鼻腔里分布着一些化学感受器,使它可以嗅出藏在草堆里的蟒蛇的气息,或者闻到一公里以外的食物的味道。
在当今自然界中,大象是唯一拥有这个非凡器官的动物。它们在地球上亲缘关系最近的动物是蹄兔,但这种哺乳动物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大象,而是和大个的豚鼠非常接近。在读到这段文字之前,你可能从来没有想过大象鼻子的独特性,也没有哪个生物学家会对它进行专门的研究。但是,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如果这些生物学家是大象,那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他们想必会对象鼻的独特性备感兴趣,并追问它是如何进化而来的,因为没有其他任何生物拥有这种鼻子。某一派生物学家可能会设法缩小大象和其他动物之间的距离,他们会说,大象和蹄兔有90%的基因是相同的,因此大象并没有那么特别。他们还会表示,大象的鼻子并没有人们所想的那么复杂,它所包含的肌肉也许并没有那么多,只不过是算错了而已。他们还会进一步指出,蹄兔其实也是有“象鼻”的,但却被我们忽视了,毕竟蹄兔也有鼻孔。虽然他们试图训练蹄兔用鼻子捡东西的努力归于失败,但有些人却得意地宣称,他们让蹄兔学会了用舌头推动牙签,而这与大象用鼻子堆放木材或在黑板上画画只是在程度上的不同而已。与此对照,另一个学派则会强调象鼻的特殊性,他们坚持认为,大象的祖先原本并没有象鼻,象鼻的出现是某次基因突变的结果。或者他们会说,象鼻是大象进化出硕大头颅的副产品。他们会提出另一个进化上的悖论:象鼻的结构过于复杂,协调性也过于完美,它远远超过了大象始祖的需要。
这些争论可能会让人不可思议,但其中的每个观点都是人类科学家在探讨语言这个为人类所独有的复杂器官时所发表的见解。我们将在本章中看到,乔姆斯基与他的理论死敌只在一个方面存在共识:人类所独有的语言本能似乎与达尔文的进化理论不能兼容。根据达尔文的理论,复杂的生物系统是多个世代的基因突变逐步累积的结果,这些随机发生的基因突变提高了生物体的繁殖成功率。因此,要么不存在语言本能,要么它就是以其他方式进化而来的。虽然我一直都在设法说服你相信语言是一种本能,但如果你选择相信达尔文而不相信我,我也不会见怪。而且,我想让你明白,你其实没有必要做这种选择。虽然我们对语言本能的进化过程知之甚少,但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它与人类其他复杂本能或器官的进化有什么不同,它们都可以用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学说来进行解释。